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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年华之谭书玉-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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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实在医院里憋得慌,早就想出院了,奈何辜尨总不肯。
  听罢,辜尨淡淡地瞥了一眼韩擎,没有说话。
  韩擎抖了抖,立刻举手投降:“你们夫妻二人的小情趣,我不懂。我撤,我撤还不行吗?”
  说罢溜得比泥鳅还快。
  辜尨走到病床前,一把将她捞到了怀里。
  “能走动了?”他问。
  “早就能跑了!”她赶紧道。
  “嗓子也恢复了?”他又问。
  “都能唱曲儿了。”她随即哼哼了两句。
  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这么看来,你的身子大好了。”
  “是呀,是呀,所以早些出院吧。”她乖巧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他却道:“既然身子大好了,今夜便来陪我就寝吧。”
  她一愣,一拳捣向他的心窝:“说什么呢。”耳根却又红了。
  他低低地笑了。啄了啄她的粉面,他忽而问道:“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她狐疑:“去哪里?”
  “随便,”他说,“去英国怎么样,这个时节爱丁堡的风景很不错。或者去意大利,你不是心心念念要去看一看梵蒂冈?”
  “怎么忽然想去旅游了?”她觉得有趣。
  他把下巴隔在她的肩头:“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在那里定居。”
  南北的政局越来越扑朔迷离,竟有人胆敢布局来取他性命。他怎能让她也跟着一同涉险?
  “不去。”她的答案很坚定。
  他却不依不饶:“不喜欢这些地方?那我们可以选别的。你想去哪里?”
  她状似认真地考虑了半天,答:“我想去……”
  他静静等她的回答。
  “……去有你的地方。”她眉眼弯弯。
  知道你不会与我同去,所以我要留下来陪着你。
  他一愣,随即无声地笑了。
  他的小妻子呀,从来便不让他省心。
  不过,就这样操一辈子心,他甘之如饴。
  她忽然问:“找到方蹇的下落了吗?”
  他想了想,答:“应该回到家乡了吧。”
  “喂,你说两年前你曾经点过明月的牌子,这是怎么回事?”她忽地摆出一副秋后算账的模样。
  他一愣,怎么话题跳转得这么快。他有些无奈:“都是些不打紧的陈年旧事,你提它作甚?”
  “你见的那个明月,有方蹇漂亮吗?”她继续问。
  他没奈何了,甩出一句万金油:“全天下女人,在我眼里就你最好看。”
  “我问明月呢,你扯我做什么?”她显然已经对此类言语免疫。
  “漂亮。”他只得坦诚,“明月很漂亮,毫不逊色于方蹇。”
  她登时柳眉倒竖:“快老实交代,你当年找明月做什么?”
  他苦笑:“没干什么……”忽而灵光一闪,瞬间便想到了个转移话题的好办法。
  “最后一次见方蹇时,他让我转达给你一句话。”他说。
  她果然消停下来,眼巴巴地问:“什么话?”
  他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形,答:“他说——”
  包厢外,宽袖长襦的美人背光而立,纵看不清面容依然能辨清那绝尘脱俗的气度风华。
  美人甩一甩水袖,道:
  “——书玉,若此生有缘,我还你一曲真正的《高山流水》。”
  ——《戏子楼》全文完——


第25章 Chapter15。 番外·哀江南(上)
  他人生中第一次登台唱曲时只有11岁。
  一曲唱毕,台下哗然。
  满座客人带着各色目光估量着台上的小美人,就像评判一件货物。
  在这些□□裸的目光中,他猛然生出一股恐惧。
  就在他险要落荒而逃时,一袭青衫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抬头,便撞见了一位面容清隽的青衫公子。
  “你叫什么名字?”青衫公子问。
  他有些讷讷:“江南。”
  青衫公子笑了:“江南。好名字。”
  他有些脸红。接着便听那公子又道:“你有唱曲的天赋,唯经打磨方可璞玉成材。想不想跟着我学?”
  他瞪大眼睛,依然心动,口中却犹豫:“你……会教吗?”
  青衫公子失笑:“我会不会教,你跟来一看不就知道了?”
  他一时有些怔怔,身体已快于大脑做出了选择。他上前几步,抓住了青衫公子的衣袍:“我跟你学。”
  “此后,我便是你的师父。我叫方蹇。”
  “方寸之地的方,‘驾蹇驴而无策兮’的‘蹇’。”
  他听不明白。青衫公子耐心地解释:“方寸之地,蹇驴无策。取一筹莫展、穷途末路之意。”
  他依然懵懂。
  很多年后他才知道原来他的师父是赫赫有名的江南第一伶。
  江南方氏,眼界极高,非根骨上佳的苗子不收。他是师父收的第一个徒弟,却不想也是最后一个。
  他成年后第一次登台,画桃花妆,着宽袖长襦,还未启唇便已艳压群芳。
  一曲《桃花扇》,满座皆惊艳。
  他于后台休息时,戏班子的管事一脸心事地走了过来,说有大官人要见他。
  他正对着镜子细细卸妆,并不理会这所谓的大官人姓甚名谁。
  管事急了,哆哆嗦嗦道:“这位大人可得罪不起啊,您去陪一陪又有什么损失呢?若被大人看上,此后岂不飞黄腾达?”
  他一挑眉,一根簪子便甩到了管事脸上,生生在堆满肥肠的下巴处划出了一道红痕。
  “不好意思,手滑了。”他懒懒地觑了管事一眼,犹自卸妆。
  管事登时面如土色。
  休息室的门再度被推开。师父一身青衫走了进来。
  他的眼中瞬间跃上喜色:“师父,你说我今日唱得如何?”
  师父似乎有些疲惫,看向他时依旧和颜悦色:“唱得很好。我的一身本事,你已尽数学去。”
  他喜形于色,像个得到蜜糖的孩子。
  师父微微点了点他的戏服:“把它脱下来给我。”
  他虽不明所以,但依然赶紧照办。
  “以后这桃花妆,你再也不要画了。”师父淡淡地说。
  “为何?”他忍不住问。
  师父答:“太艳。”
  他不解。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江南,生逢乱世,你要懂得藏拙。”
  当晚,师父彻夜未归。
  他闯将到管事房中去时,才从管事语无伦次的叙述中拼凑出了来龙去脉。
  原来,那所谓的大人,竟是北边政要秘密请来的日本高官。
  他发疯似地跑遍了整个南京城。
  寻了整整两天一夜才在荒郊别苑寻到了师父的踪迹。
  薄薄的雕花木门,隔了两重天。
  他跪在门外,泪如雨下。
  门内,师父的声音奄奄一息:“江南,你又何苦来。”
  他不说话,只拼命地磕头。额头瞬间血流如注。
  师父长叹了一口气,道:“江南,你走吧。不要进来。这是为师的最后一个要求。”
  酒巷茶馆中,说书先生一拍黄板,叹道从此以后江南再无第一伶。
  台下有人反驳,胡说,分明前阵子在南京城还见那方氏于闹市中登台,一曲《桃花扇》偏偏只截了最后一幕,铿锵血泪,字字唱得剜心。那唱功竟比过去还要精湛上几分。
  众人奇道,有这回事?
  那人答,千真万确!
  ******
  南京城,烟花巷。
  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落拓男人于马厩里枕着稻草睡得正香。
  黑夜里,一道沉稳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堪堪停在了男人身边。
  “我听了你白日里于集市中唱的那首曲。这是我几十年来听过的最好的《哀江南》。”
  稻草堆里的男人依旧保持着睡姿,一动不动。
  “我知你痛恨倭人,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如何?”那个声音透着些微清冷,“只需你坐镇一方,替我守一封信函,然后把信函交给来寻它的人。你做完这一切后,其余后续自有其他人来完成。你若答应,这件东西便是你的了。”
  说罢,把一个方形的包裹抛到了稻草上。
  稻草上的男人动了动,坐起身来。他打开包裹,不由一愣。
  方形纸盒内,赫然是一个带血的头颅。亚洲人的面孔,却显然不是中国人。
  那人死前显然经历了极端的痛苦,死不瞑目。
  “我把信函交给来寻它的人后,后续会是什么?”他问。
  来人的声音透着淡淡的笑意:“他们都会死。不过这些人俱死有余辜,就像他。”那人指了指纸盒中的头颅。
  他沉默了半晌,说:“好。我答应你。”
  那人轻轻笑了:“那么,告诉我你的名字。”
  “方蹇。”他一字一句道,“方寸之地的方,‘驾蹇驴而无策兮’的‘蹇’。”


第26章 Chapter16。 番外·哀江南(下)
  自方蹇入主后,月明楼一跃成为了南京城声色第一楼。
  而他手上间接沾染的人命也越来越多。
  有些人确实该死,有些人却是政治的牺牲品。
  夜阑人静时,他也惶恐不知所措。时常夜半惊醒,直至经年后渐渐麻木。
  北平辜尨来月明楼时,方蹇已静如止水的心再度惴惴起来。
  难道这次那些人要辜尨的命?
  他听闻过那位辜先生的大名,是个人物,既有竹子的风骨,又有墨梅的清冷。
  这样一个人,可惜了。
  谁知,辜尨一进楼却要求:找月明楼里唱功曲艺最好的人来。
  方蹇听到小生的汇报,愣了愣,随即让唱功最好的云月去摘星阁接待。
  谁料云月很快便被轰了出来。
  小生嗫嗫嚅嚅地道出辜尨的原话——
  “唱得太差劲。”
  方蹇哑然失笑,整了整衣袍道:“请辜先生移步三楼西厢,就说明月想邀先生一叙。”
  小生呆了呆,竟没了反应。
  方蹇坐在梳妆台前,执起一支眉笔:“许久不上戏妆,倒生疏了。”
  小生一愣,连忙起身,往摘星楼传话去了。
  若要一般显贵从摘星阁移驾三楼下等厢,定然少不了推拒和抱怨。
  谁料辜尨二话不说,拿起大衣便来了三楼西厢。
  三楼西厢内,方蹇着宽袖长襦,眉目婉转,指尖便是一曲风花雪月。
  台下辜尨听得认真,仿佛对着的是最重大的会议谈判。
  曲毕,方蹇问:“辜先生觉得这曲可还入耳?”
  辜尨点点头:“比先前听的要好上许多。”
  这便是所有的评价?方蹇有些失望。于是他又问:“先生可喜欢戏曲?”
  辜尨想也不想便答:“不喜欢。”
  方蹇哑然,不喜欢还掷重金来月明楼。真是怪人。
  “那先生又为何来月明楼呢?”方蹇终究还是把心中的困惑问出了口。
  谁料清冷疏离的辜尨瞬间柔软了神色。他顿了顿,答:“因我妻子喜欢。”
  方蹇一愣,没料到竟是这样的答案。半晌后笑道:“所以先生这是爱屋及乌?”
  “不。”辜尨答,“我不喜欢戏曲,但我愿意为她了解曲艺。我不想……”不想让她嫌弃我不知风雅、五大三粗。这最后一句话倒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方蹇瞬间明白了。他有些震动,喟叹道:“辜先生的太太真是好福气。”
  辜尨答:“是我的福气。”
  这样一对伉俪,于细微处见真情,令方蹇不由心生羡慕:“不知辜太太是什么样的人?”
  辜尨笑了:“她是天底下最美好的女子。”
  大抵这是世间丈夫对妻子最美的评价。
  方蹇心下动容。
  他原以为辜尨的评价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谁料两年后,当他亲眼见到那个女子,他才了悟,辜尨当年那句评价竟无半分虚言。
  那女子待他唱完一曲《哀江南》,便道:“方蹇,你想不想离开月明楼?”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他是月明楼的主人,是秘密的守信者。月明楼要靠他支撑,那群隐在暗处的人亦要他斡旋于猎物之中。
  没有人问他,方蹇,你想不想离开?
  那时,他回了她一句:“离开月明楼,我会更不开心。”他这一生,是没有机会能脱离月明楼了。既然没有希望,那就不要奢求。
  她入了他的心,他却不敢剖开心来细细瞧上一番。
  再见辜尨时,他顿生恍惚之感。原来,原来他们便是两年前他心生艳羡的那对美满夫妻。
  他想放声大笑,奈何苦涩早已蔓延。
  鬼使神差间,他偷龙转凤,以《凤求凰》代了《高山流水》。
  辜尨不懂曲艺,但这曲《凤求凰》,他一定是知道的。因为两年前就在这同一间包厢,唱的就是这曲《凤求凰》。
  果然,辜尨看向他的眼里多了几分探究。
  书玉直至被辜尨支走也依旧云里雾里,然眼里对心上人的眷恋却半分也掩不住。
  他疯狂地嫉妒着辜尨能拥有她,谁料她却吃起了他的醋。
  世间红尘,可叹,可笑!
  ******
  亲手点燃屏风时,方蹇有一瞬的轻松。
  经年的噩梦,终于解脱了。
  看火蛇迅速舔舐了整个包厢,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突然,火光中,有白衣丽人自隔壁厢的暗门闯了进来。
  那人焦急地冲他喊:“姑娘,您这是做什么?”
  他懒懒地觑了一眼焦灼的白衣美人,笑了:“云月,过几日你该出嫁了。快离开这里,听话。”
  云月却摇头:“您总想把我推离您身边,可是云月不想走。”说罢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他淡淡道,“我对你并不好。你不必如此。”
  云月却笑:“若没有您,云月早就死了。”
  他还要说话,却觉得后颈一痛,似乎有细细的针头扎进了他的皮肤。
  猛一回头,他愕然发现就在这说话的功夫里,蕖月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的身后。
  “姑娘,多有得罪了。”蕖月垂眸。
  云月喊道:“蕖月,快带他走!”
  他的甚至渐渐模糊,最后一丝清明中,他看到云月换上了他惯常穿的那件红袍。
  有吻小心翼翼地落在他的额头:“若真要给那些人做出个样子,我来。”
  又有人抗住了他的胳膊。
  是水月和芙月。
  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
  熊熊火光中,那个身着红袍的俏丽身影渐渐模糊,最后消融在了一片浓重的红色里。
  ——番外·《哀江南》完——


第三个故事·夜猫


第27章 Chapter01。 缎面高跟
  无月之夜,小巷深深。偶尔有几声猫头鹰的啼鸣自夜色深处传来,很快便被吞噬在了死一般的沉寂中。
  如沼泽般浑浊的空气里,几声急促的惊呼敲碎了一片寂静。
  悉悉索索的衣料子摩擦声和粗重的呼吸声在这巷子里愈发显得刺耳。
  “这小娘皮倒泼辣得紧。”带着浓重酒气的声音透着压抑的兴奋。
  另一个声音道:“你抓住她的腿,我把她的下衫褪下。”
  “唔……”被钳制住的女子挣扎得更激烈了,怎奈敌不过两厢施力,眸里渐渐透出绝望的死寂来。
  咯噔,咯噔,咯噔。
  石板路上传来了细高跟鞋的声响。光听这鞋跟敲击地板的婉转之声,便不难揣测出鞋子的主人该是怎样的魅惑妖娆。
  正在卖力制住猎物的两个男人俱是一愣,不约而同地回转过身去。
  只一眼,便酥软了骨头。
  两盏马蹄灯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借着微弱的灯光,依稀能辨别出来人玲珑的曲线。
  端的是纤腰长腿,体态婀娜,比那临时抓来的农家少妇不知要诱人多少倍。
  缎面的高跟鞋尖端镶着一圈水钻,于马蹄灯的光线中泛着幽幽的蓝光,大抵夜场里最当红的流莺也不过如此了。
  “我道是谁在这里,原来是张警司手下的两条狗。”软软媚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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