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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你咋不上天-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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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婶,是朕。”
  楚凌昭低声开口,声音有些哑,御医和宫婢全都跪下,楚凌昭抬手制止他们的高呼。
  “再熬一碗药进来!”
  “是!”
  宫婢应着退出房间,御医相互看看,也暂且离开到外门候着,房门关上,屋里只余下楚刘氏虚弱的咳嗽。
  楚凌昭在她背后垫了几个枕头让她靠坐起来:“朕已发出皇榜让人在民间寻访名医,皇婶莫要担心,再过不久你就能好起来的。”
  楚凌昭安慰,楚刘氏渐渐止了咳,软软的靠在枕头上偏头看着他。
  楚怀安算是太后看着长大的,楚凌昭又何尝不是楚刘氏看着长大的?
  以前小小的一只长成如今这般君临天下的模样,总是叫人感慨万千的,一些陈年旧事随着病气侵入脑海,楚刘氏不由得笑了笑:“臣妇谢过陛下!”
  她的声音虚弱得紧,楚凌昭要微微倾身凑近一些才能听得清楚,他这模样过于恭顺,像未登基时谦和有礼的少年人。
  “臣妇记得陛下少时最爱到侯府来探病,每次来了,都会跟着谨之偷偷跑出府去玩,有一次玩得忘了时辰,错过了宫门落锁的时间,在侯府歇了一夜,第二日被先帝禁足了半月呢!”
  楚刘氏说的那件事楚凌昭也还记得,那一日他跟楚怀安去的尚书府,尚书府家的两位公子哥陪着他们玩耍,中途下人带他去如厕,路过后花园的时候,他远远瞧见了尚书府三位俏生生的小姐。
  三人穿着漂亮华丽的衣裙挨着坐在一处,不知说了什么,皆掩唇笑起,个个眉眼弯弯如皓月,漂亮得惹人眼。
  不知是不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其中一位小姐偏头朝他望来。
  那时他并未觉得自己是在偷窥,行径不大符合规矩,在那小姐看来之时忘了避开,与一双笑盈盈的清眸撞了个正着,小姐粉颊上的笑意僵滞,染上片刻迷茫,与那日明媚灿烂的暖阳鲁莽又直白的撞进他心田。
  然后他听见有丫鬟低唤:“大小姐,怎么了?”
  那声音唤醒了他,他立刻提步离开,心脏却怦怦跳了两下,唇角不受控制的上扬。
  那撞进他心田的人,是刚与他定下婚约的侧妃。
  是他的。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盘桓了许久,然后缓缓落在心头,化成丝丝蜜甜的清泉。
  思绪到此戛然而止,楚凌昭勾唇笑笑:“谨之总是能发现很多新奇好玩的事,朕少时总是很羡慕他。”
  他说了羡慕这样的字眼,楚刘氏心底一惊,却不敢表现出来,尽量正常的开口:“谨之年幼丧父,臣妇也没有很好的约束好他,才会长成这般纨绔,陛下有先帝和太后疼爱着,何必羡慕于他?”
  说完,想起遗旨的事,不由抓紧楚凌昭的手:“陛下,遗旨一事,谨之从不知情,就连臣妇也是在夫君临终之前才知晓一点内情,谨之不学无术,难当大任,他……不足为患!”
  说到后面,楚刘氏的语气带了一丝哀求。
  如果可以,她宁愿楚怀安生在普通的商贾人家,能平平安安、衣食无忧的度过这一生便好。
  楚刘氏说得很诚恳,楚凌昭没有急着回答,只定定的看着她:“皇婶可知,谨之十日前就带使臣团到了浔州?”
  浔州离京不过数日的路程,快马加鞭不出三日便能抵京,使臣团有车马稍慢一些,十日的时间也完全足够入京了。
  “他还在浔州吗?为何不带着使臣团尽快入京?”
  楚刘氏追问,心里既开心楚怀安路上没有遭人毒手,又担心他未曾入京,还会出什么乱子。
  “早在使臣团抵达浔州那日,朕就让人发了皇榜下去为皇婶寻医问诊,谨之早已知晓皇婶病重的消息,却迟迟不曾从浔州启程。”说到这里,楚凌昭的眸色变暗,脸部轮廓染上冷硬的阴影:“朕也很想知道他要做什么。”
  人已到了浔州,明知母亲病重却迟迟不动身,甚至连一封传信都没有,如此行事也太诡异了。
  楚刘氏病得厉害,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太阳穴突突的痛起来,只能按着太阳穴喘着气问:“谨之不归,陛下现下想要如何?”
  “有劳皇婶给谨之修书一封。”
  只是修书一封,楚凌昭没再多说别的,知道事关重大,楚刘氏没耽搁,撑着病体起床写了一封书信。
  心中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提起笔来却无从下笔,楚刘氏犹豫良久,只写寥寥数语:谨之我儿,为娘很好,盼你平安归来,勿念。
  信纸上墨迹未干,楚凌昭将信纸抽走,转身要走,楚刘氏颤巍巍的跟了两步:“陛下!”
  楚凌昭停下扭头看向她,楚刘氏眼眸湿润,惨白的嘴唇张张合合半天,最终半哭不哭的哀求:“无论谨之如何,求陛下莫要伤他性命!”
  “他不伤朕,朕便不会伤他。”
  留下这样一句,楚凌昭转身大步离开。
  拿着信纸回到御书房,早有两名暗卫等候。
  楚凌昭将信纸交给内务总管张德用蜜蜡封好转交给暗卫,暗卫收好放在怀中,楚凌昭沉声开口:“将此物交给逍遥侯,并带给他一句话。”
  说到这里,楚凌昭顿住,暗卫试探着抬头:“陛下?”
  “告诉他,若三日后再不启程,浔州州府会立刻带兵围了驿馆,按乱臣处置!”
  “是!”
  暗卫应声离开,迅速隐入夜色之中。
  御书房陷入冷寂,楚凌昭疲惫的揉揉眉心,张德小心的奉上热茶:“陛下,喝口热茶休息会儿吧。”
  楚凌昭抬手接过茶水抿了一口,微甜的茶香入喉,驱散些许疲倦。
  张德垂头侍候在一旁,楚凌昭将杯盏放到一边,正好压在一封未加盖玉玺的圣旨上。
  圣旨早在十日前就写好了,只要盖上玉玺,武将会立刻带兵围了浔州城,捉拿反臣。
  楚凌昭坐在桌案前看着这封圣旨,眉头拧成麻绳,目光在玉玺上看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伸手去拿。
  “陛下,时辰不早了。”
  张德再度提醒,宫人敲了锣,眼瞅着又过了子时。
  楚凌昭没动,看着圣旨出神,这几个月他基本没睡过一个好觉,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
  张德叹了口气,正准备去拿披风给楚凌昭披上,忽听得楚凌昭开口:“张德,你说谨之真的会反吗?”
  这话问得突兀,张德连忙跪下,老脸皱成包子:“哎哟,陛下,老奴哪里敢随便说这些事啊!”
  “许你无罪,说吧。”
  楚凌昭抬手在玉玺上摩挲了两下,这玉玺是他从先帝手上接过来的,用最好的蓝田玉石找最好的工匠雕琢打造,触手温润,冬暖夏凉。
  这是远昭国最高权利的象征,也是无数人羡慕觊觎的存在。
  现在,它变成了烫手的山芋。
  “这……”张德犹豫了一下,见他神色严肃,不好再推脱,只得开口:“陛下与太后这些年待侯爷极好,这是天下人都看在眼里的,侯爷与陛下更是情同手足,但是……”
  “但是?”楚凌昭掀眸看向张德,张德连忙伏低脑袋:“老奴……老奴失言!”
  “朕说了许你无罪,把话说完!”
  “是!”张德抹了一把冷汗:“现在传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猜测老侯爷是被陛下下毒赐死的,毕竟是杀父之仇,只怕侯爷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
  楚凌昭表情怔忪,是啊,毕竟是杀父之仇啊。
  “张德,你在父皇身边伺候了多少年?”楚凌昭问,许是心里烦闷无人可诉,这会儿他的话格外多。
  张德猛然被这么一问,报不出具体年限,掐指数了一会儿才回答:“回陛下,老奴七岁入宫,十二岁便到了御前,从先帝登基到先帝薨逝,一共三十年。”
  “你觉得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
  “先帝文韬武略,是个明君!”张德斩钉截铁的回答。
  这话楚凌昭听得多,史官们在史书上写得也多,先帝的丰功伟绩,先帝的英勇谋略,在他心底树立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形象,遮掩了这背后的血雨腥风。
  “你说,若是父皇面对现在的局面会如何抉择?”
  楚凌昭又问,眼底浮起一丝迷茫,好似走在迷雾之中,需要一盏明灯作引。
  张德的身体绷得紧紧的,低垂着头,脑袋里思绪翻涌交织。
  虽然楚凌昭说了免他无罪,可这个问题太敏锐,若是说错了,绝对讨不到什么好。
  犹豫许久,竟有一滴冷汗汇聚到下巴处滴落。
  啪嗒一声,像按下什么机关,张德咬牙开口:“若是先帝在,会永绝后患!”
  永绝后患,便是杀了楚怀安。
  如当年老侯爷,明明身体病弱,稍有好转,先帝便迫不及待的动了手,更遑论楚怀安如今看似纨绔,实则并非废物呢?
  摩挲着玉玺的手顿住,楚凌昭睁开眼睛,眸底迷雾散尽,只剩下一片清润。
  不再有任何犹豫,楚凌昭拿起玉玺盖下玺印。
  “陛下?”
  张德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声,楚凌昭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将圣旨丢给他:“让人传旨!”
  “是!”
  张德收好圣旨连忙退出御书房,神色匆匆的朝内务府走去,宣旨官刚刚睡下,听见敲门声立刻惊醒开门,张德面色凝重的将圣旨递过去。
  宣旨官双手接过,打开圣旨,借着清幽的月光看见圣旨最后缀着‘杀无赦’三个字,眸子微微睁大。
  “这是陛下刚下的旨意,连夜出府宣旨!”
  “是!”
  宣旨官收好圣旨,穿好外袍立刻出宫,然而刚通过两道宫门,就被御林军拦下,捂了唇鼻押到帝王寝殿。
  寝殿黑漆漆的一片,并未点灯,楚凌昭只着中衣坐在床榻之上,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御林军从他怀中搜了圣旨呈给楚凌昭,楚凌昭打开看了一眼,随后将圣旨丢到地上,明黄的圣旨滚落在眼前,杀无赦三个字尤其显眼。
  “谁把这道圣旨给你的?”
  “是……是张总管亲手给奴才的!”宣旨官如实回答,声音颤抖着,显然被今夜的变故吓得不轻。
  张总管的圣旨不是从陛下这里拿的吗?陛下这又是闹哪一出?
  楚凌昭没再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寝殿门被敲了两下,七八个暗卫带着一身血涌入寝殿。
  “陛下,方才出宫送信,果然有人拦截!”
  “何人?”
  楚凌昭问,暗卫不言,奉上一枚银色令牌,令牌上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
  海棠花染了血腥,艳丽异常。
  三个时辰后,太后寝殿。
  “碧梧!”太后轻唤,从噩梦中醒来,口干舌燥。
  “碧梧!”
  太后又拔高声音唤了一声,仍是无人应答。
  天已经有些亮了,只是屋里还漆黑一片,细听之下竟是一片死寂。
  太后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连忙下床,屋里出现一个红点,下一刻,烛火被点亮,楚凌昭冷峻的脸被照亮,不知道已经在屋里坐了多久。
  “鸿熠,你怎么在这里?”太后惊诧的问,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却还端着太后的架子没有失仪。
  “时辰尚早,母后怎地醒了?可是做了噩梦?”
  楚凌昭问着,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茶水还是热的,冒出热气。
  太后接过来喝了一口,噩梦的余悸尚未消退,心脏反而更加不安。
  “确是做了噩梦,哀家梦见又回到那日宫乱,有人杀到这里,将哀家身边的人都杀完了。”太后低声说,脑海里浮现出刚刚梦里的血腥画面,不由得又喝了口茶。
  然而这口茶尚未咽下,便听见楚凌昭沉声道:“母后,那不是梦。”
  “什么?”
  太后眼皮一跳,寝殿门忽的被人推开,浓郁的血腥味奔涌进来,冲散殿里淡雅的安神香味道。
  茶杯脱手而出,从桌面滚落,摔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四裂开来。
  太后像是被这碎裂声惊吓到,猛地站起来,御林军统率跪在寝殿门口高声禀告:“启禀陛下,太后寝殿伺奉的二十三人已悉数处决!”
  “皇帝!”
  太后厉喝一声,呼吸变得急促,她没有想到一觉醒来,自己宫里的人竟然会被全部处决!
  这是她的人,楚凌昭连说都不说一声就把人杀了,这算什么?还当她是太后吗?
  楚凌昭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他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温吞吞的喝下,然后才不疾不徐的开口:“母后,朕上次跟你说过,后宫不得干政。”
  “哀家何时……”
  太后还想辩驳,楚凌昭将那枚银色令牌放到桌上:“母后的人好厉害,连朕的暗卫都敌不过。”
  看见那枚令牌,太后失了言语,肩膀陡然垮了下去。
  楚凌昭掀眸定定的看着她:“母后的人是外公留下的吧,这么多年可是安家的人在帮你挑选训练?如今母后手中握有多少兵力了?”
  太后手上有人,这是楚凌昭早就知道的事,当初先帝离世之前曾让楚凌昭问太后要了这批兵力,但楚凌昭并未按照先帝当时说的去做。
  一来那时楚凌昭和太后的母子关系还算亲厚,二来那时他初登帝位,还不能与太后闹得太僵,便一直拖到今日。
  “鸿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后难以置信的问,身体微微抖动,因为滔天的怒火,她一心为了楚凌昭谋划,如今却只换来这样的结果!
  太后眼底满是失望,楚凌昭却没有任何的触动,他挺直背脊坐在那里,坚定的不容置疑的开口:“如今朝中局势不稳,请母后交出手中的兵力,以帮儿子巩固皇位!”
  “鸿熠,哀家一心为你,如今你就是这样对哀家的?”
  太后质问,只觉被亲生儿子戳了心,楚凌昭垂眸掩下眸底的情绪:“母后对儿子的好,儿子都记在心里,但谋害皇亲是重罪,况且陆戟乃国之重臣,母后如此戕害二人,恐怕会背负天下人的骂名,儿子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母后犯错。”
  “犯错?鸿熠觉得哀家做错了?”太后气得眼睛发红,眸底浮起血丝:“为了你,哀家连安家最后的子嗣都抹灭了,你如今竟然为了外人如此指责哀家?”
  “谨之是朕的表弟,不是外人。”
  “那陆戟呢?他敢擅离职守,先斩后奏,提赵飞扬首级来见你,你就这么相信他没有狼子野心?”太后反驳,不等楚凌昭回答又继续道:“他与谨之若真的心中无愧,为何要在浔州城滞留,迟迟不肯入京?”
  “父皇常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楚凌昭低声说,俨然已经打定主意要相信楚怀安和陆戟,太后气得表情微微扭曲狰狞:“好!好!好!”
  她连说了三个好,手抖得不像话,发了狠笑起:“早知如此,哀家就不该让他们安全回来!”
  某根神经被撩动,楚凌昭敏锐的看向太后:“母后在此之前,还对他们下过手?”
  太后像是没听见他的问话,怒其不争的训斥:“鸿熠你如此心软,如何能受此重任?这两个人只是带着四十人就能杀死哀家的八十精锐,若是他们真的有心谋反,一旦与反贼沆瀣一气,仅凭皇城这点兵力,根本抵挡不住,到时你难道要将皇位拱手相让吗?!”
  八十精锐!
  楚凌昭抓住关键,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胸腔被怒火灼得发疼。
  他根本不知道太后什么时候派出去了八十精锐,更不知道楚怀安和陆戟带去的人伤亡了多少!
  难怪使臣团到了浔州却不肯入京,哪怕他发出皇榜用楚刘氏作为要挟,也还是迟迟不见启程的消息传来。
  原是如此!竟是如此!
  太后还想再说些什么,楚凌昭猛地拍桌站起:“来人!看着太后,没有朕的允许,不许任何人与太后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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