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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侄-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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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一轩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他边走边聊,“再往前走一些,视野会更好。”
洛庭柯跟在他后头,两人一同往前走,很快就到了江一轩所说之地。
月色皎洁,鳞次栉比的屋檐和松柏舒翠皆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银白,洛庭柯凭栏而望,自然是一番赞叹。
因为地处高位,夜风自然更加凛冽,江一轩不禁紧了下披风的领口,呼出口白气。
洛庭柯注意到他这举止,不由关切问道:“江老板似乎很畏寒?”
江一轩笑了笑,轻捋长须,“山中寒气凛冽,此刻又是子夜时分,难免觉到阴凉。”
洛庭柯轻叹了口气,感慨道:“东临沿海,湿气过重,碰上寒凉的天气,那凉意就像是能侵入骨髓一般。”
“不错,沿海一带的气候就是这样,与地处中原腹地的洛中截然不同。”
“洛中冬暖春旱,着实不像东临。”
江一轩微微垂了眼,儒雅的面容上似有怅然一闪而过,他轻声道:“冬暖春旱,乃东部气象,实在让人向往。”
洛庭柯眉峰微挑,反问道:“江老板也去过洛中?”
江一轩点了点头,声音不知为何,透着丝异样,“早年曾在洛中经商,所以对洛中较为了解。”
“既去过洛中,那江老板必定知道离洛寮了?”
“离洛寮地处洛中与东临的交界处,不管是往来通商还是远走他乡,都要经过那儿。”江一轩说着,侧脸望向洛庭柯,“洛公子来东临时,想必也经过离洛寮了吧?”
洛庭柯‘嗯’了声,抬眼望向天空,“今晚这月色,让在下想起了一位友人。”
江一轩露出洗耳恭听之色,洛庭柯微笑,嗓音温柔,满含怀念,“那夜的月色,也如今晚这般皎洁莹白,在下的友人去离洛寮送一位朋友,离别之时,他们曾连饮三杯洛酒。”
“不约归期,此去经年,想来,已有十六载。”
江一轩面色如常,淡淡问道:“那不知,那位离去的朋友如今可好?”
洛庭柯扶廊远望,平静道:“很好,盛世安稳,每年还会从他那得到消息。”
“那这位离去的朋友是去了哪里?”
“他来了东临,并且在此安家,如今生活富庶,家庭美满。”
“那倒是不错。”
洛庭柯又笑了起来,他侧头望向江一轩,“确实不错。只是在下的友人一直惦记着这位朋友,只希望这位朋友心里同样惦记着在下的友人。”
江一轩抿了抿唇,回视道:“他应当是不会忘记,否则也不会经常与你的友人通信了。”
子夜雾气飘渺,华严殿又染上了别样的色彩。
两人对望许久,都不曾说话。
洛庭柯眸色目光清湛,却透着丝锋锐,江一轩眼中如蕴星海,包容万象,不曾退却。
不知过了多久,洛庭柯的目光终于从江一轩面上滑开,望向天际,“瞧这天色,也该歇息了。江老板,多谢您给在下推荐了这个好地方,景致确实不错。”
“洛公子客气了。”
……
至此,谈话也算是告一段落了。洛庭柯自他身边走过,宽大的袍袖微微甩动,带起一阵沁凉的冷风。
擦肩而过之际,洛庭柯微启薄唇,留下了一句话。
江一轩面色一紧,下意识的朝前走了步。
洛庭柯脚下未停,就这般头也没回的走出了华严殿,修长的身影在夜色中被月光拉得很长很长。
夜风似乎在一瞬间变得急了起来,江一轩在回廊上长久望着洛庭柯远去的身影,一动不动。
隐于暗处的江夫人将此幕尽收眼底,心中大乱,再无法待下去,失魂落魄的回了梵音院。
甫一进厢房,她的贴身丫鬟杏儿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未语先哭,“夫人,您这是去了哪儿?奴婢刚刚睡着了,起来时发现您不在,都吓得慌了神!”
江夫人一看到她,就像是有了主心骨,连忙拉了她的手往内屋走,“好杏儿,不着急,我就是睡不着出去走了会儿。”
杏儿点头,稍稍定了神,替她解了披风,又脱了鞋,服侍着她躺回床…上,“夫人,您是与老爷一起出去的吗?怎么……老爷没跟您一起回来?”
江夫人勉强露出丝笑容,“老爷那边临时有事,不管他……杏儿,有件事我想不明白,你帮我想想。”
杏儿眨了眨眼,替她掖好被子,“夫人,什么事啊?”
江夫人张了张嘴,一时觉得难以启齿,可这个事憋在心里实在难受,不吐不快,她深深吸了口气,艰难道:“我有个朋友,她发现自己的夫君半夜出去与人相约,而且这相约之人还是男人,你说这是什么怎么回事?”
杏儿顿时大惊失色,“老爷半夜出去见了个男人?夫人,那人是谁?!”
江夫人从未提那人是江一轩,哪里能料到自己这婢女这么机敏,她急了,磕磕巴巴道:“不,不是,哎呀,不是老爷,是我朋友的夫君!”
杏儿一看她那慌张的样子,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但嘴上还是改口道:“是是是,是奴婢说错了……不过,奴婢只听过月下会佳人……可没听过月下会男子呀……”
江夫人心里乱糟糟的,喃喃道:“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杏儿惊奇:“难不成是断袖之癖?”
江夫人被她这一语道的心中一跳,柔婉的脸上阴晴不定,半天没说话。杏儿也是一时嘴快,现在醒悟过来,不由大悔,“夫人,您别乱想,奴婢、奴婢是乱说的。”
“如果……他真有断袖之癖,我那朋友……怎么办?”
“啊?”
***
洛庭柯自华严殿归来后,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他看着眼前一明一暗的两间厢房,修眉慢慢蹙起。
去华严殿前,他曾吩咐过雅柯要好好照看杨皆,现在雅柯房里一片漆黑,自己房里却是烛火通明,难不成杨皆正在里头等他?
因为这个猜想,洛庭柯的心沉了下去,他在门前沉默了很久,才伸手推开了房门。
洛雅柯本来是撑着额头坐在桌前打盹,听到动静瞬间就惊醒了,在看清来人是洛庭柯时,她松了口气,打着哈欠站了起来,“你终于回来啦,我可以回去睡觉了。”
洛庭柯一看到她就定了心,可在周围巡视一圈没找到杨皆,又有些不踏实了,“人呢?”
“床…上躺着那么一大坨你没看到?”
“……人不是用坨形容的。”
“哎呀随便啦,那不是重点。”
洛庭柯无奈,但也懒得纠正她了,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杨皆平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睡得无比安详,“他……这是睡着了?”
不会吧,他刚才进来的动静应该不算小了,再加上刚才和雅柯的对话,杨皆不至于睡得这么熟吧?
他可是禁军统领,怎么能一睡着就不知人事,雷打不动?
洛雅柯又打了哈欠,含含糊糊道:“唔,确切的说,他是被我迷晕了。”
洛庭柯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刚说你做了什么?”
洛雅柯重复了遍刚才说的,复一脸嫌弃的看着他,“哥哥你年纪不大,怎么跟个老人家似的听不清别人说话?”
“……”他那是听不清吗?分明就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洛庭柯又惊又怒:“你怎么能迷晕他?”
洛雅柯不满,反问:“那不然怎么拖住他。”
洛庭柯被她这话堵的失语,好半响才道出句:“你不是说你有办法?”
洛雅柯睁大了双眸,“是啊,这就是我的办法。”
“……”要是早知道这所谓的办法是直接迷晕,他还会交给她办才怪了!洛庭柯长长吐出口气,扶额自语道:“我也好想晕过去。”
想晕过去?那还不简单。洛雅柯从果盘里丢了串葡萄过去,“喏,吃了这个,保准你倒头就能晕。”
卷一:东临 第十九章
铛——
浑厚的晨钟惊醒了山中栖息的鸟雀,淡淡薄雾笼罩下,灵隐山峰奇秀,万壑争流,有孤鸟于寺上横掠而过,偶有一两片羽翎飘落,也被山门前的扫地僧人合着落叶扫远。
寺内僧众手持经卷,三两结伴着进了经堂,再过半刻,便是每日的晨读时间,方丈会亲临经堂,为众僧讲经轮佛。
寺外长长的石阶上,已经有不少香客的身影,有些年岁过高不善行走者,则坐着一前一后两人抬的靠椅,由担夫一路抬着入寺。
往日里坐这抬椅的人不少,今日却显得尤其多,一众坐着靠椅的老人中,有一容色昳丽,面含浅笑的年轻男子混于其间,让每个经过他身边的人都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确实,他看上去不像不良于行,且神采奕奕,正值年轻,怎么就坐上了这专供老人使用的抬椅呢?
宋清昀受人瞩目惯了,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山间晨风凛冽,他不由拢了拢大氅,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欣赏周遭美景。
他习惯成自然,慢他几步跟在后头的宋远却没那么大定力,被人盯着看的时候只恨不得能有个地缝让他钻进去。
担夫的脚程很快,短短一炷香的时辰就走到了寺门口,两名迎客僧低垂着眉眼立在一侧,其中之一念了句佛号,刚欲为其引路,就发现来人是宋清昀。
“宋相!”他一脸的大惊失色,佛珠都差点从手中滑落,一溜烟的跑进寺里报信去了。
宋清昀见怪不怪,下了抬椅后一整衣摆,如精心打磨过般的五官轮廓流转着动人心魄的优雅矜贵,特别是那双眼睛,盈盈溢着浅淡笑色,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留下的那名迎客僧抑制住心中情绪,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大人里边请。”
***
禅院深处,有红梅灼灼绽放,如火如荼,如云如雾,梅林后有湖泊光洁如镜,一座小桥悬空搭在湖上,直通湖对岸的小屋。
迎客僧一路疾跑,差点撞上桥上观景的人。
那是个身着缁色袈裟的中年僧人,面容严肃,一双眼睛不怒自威,他看到迎客僧这冒冒失失的样子,不由不悦,“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
迎客僧见到他时吃了一惊,连忙合掌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戒律长老,是宋相来了!”
戒律的脸色更难看了。
“那尊瘟神怎么来了?!”他宽大的裟袍一甩,大步往外头走去,“寺中大殿的功德箱都收起来没?”
“还没……而且,宋相已经进寺了。”
“……”戒律深深吸了口气,无形中加快了脚下步伐,“他现在在哪?”
“斋、斋堂。”
……
斋堂建在大雄宝殿的右侧,因为此刻天色尚早,寺中僧人皆在经堂上早课,所以斋堂内没什么人,也就只有寥寥几名香客在用膳。
宋远端了清粥小菜过来,宋清昀平日里吃惯了珍馐佳肴,偶尔换换口味倒也能接受。
这当口,戒律也携了寺中高僧匆匆赶来,小小的斋堂突然涌入这么多人,顿时就显得拥挤了起来。
戒律双手合十,捏着佛珠道:“阿弥陀佛,宋相,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宋清昀看他们阵仗这么大,料想一时半会是说不完话了,遂决定先吃完早膳再详谈。
于是,这一圈受全东临百姓敬仰的高僧们就这么围着宋清昀,看着他喝粥吃菜。
“……”宋清昀平日里虽然习惯接受众人注视,但在用膳的时候还被这么多人看,这还是第一次。
他思索了下,最终还是放下了长筷。
戒律见众人注视有效果,连忙道:“宋相前来,不知是为上香,还是解惑?”
——赶紧解决完问题,再赶紧把人送走,寺内才能恢复安宁。
“既不为上香,也不为解惑。”宋清昀没能喝完粥,心里自然有些不高兴,他面色淡淡,并未显露出不悦,只是起身后缓缓巡视了周围一圈,“依本相所见,这斋堂似乎是要修葺一下吧。”
戒律心里一咯噔,暗道果然来了。
宋清昀双手负于身后,惯来盈着三分笑意的瞳眸中蕴着深意,似笑非笑道:“以往灵隐的大殿修葺都是本相牵头,那这次……”
戒律的心都在滴血,暗恨又要流出大堆银子进宋清昀腰包,他勉强挤出丝笑,却比哭还难看:“呵呵,自然还是希望由宋相把持。”
宋清昀十分满意,“那便好,待会儿本相便会吩咐下去,你们把银子准备好就行了。”
说话间,又小僧进来通禀,说是临江首富江一轩来了。
戒律本来还在肉痛功德箱的银子要捐出一半,一听那小僧的传话,立刻喜形于色,“快将江施主请进来!”
江一轩着褐色锦袍,儒雅的面容上蓄有长须,大步走进来时给人的感觉不像游走声色犬马中的商贾,反倒像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读书人。
“宋相,许久未见,近来可好?”江一轩笑着冲宋清昀行揖,复又向在场的诸位高僧问好。
宋清昀颔首,昳丽的面容柔和了不少,看得出来,他跟江一轩之间的关系颇为密切,“江老弟是来上香的?”
从年龄上来说,江一轩长宋清昀两轮;从外貌上来看,亦是江一轩年老,按理说这‘江老弟’三字怎么都不该出自宋清昀之口,可现在他就这么叫了,而且所有人还见怪不怪,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正是。”被一个小自己两轮的人称作‘弟’,江一轩并未露出任何不喜,反倒是满脸笑意,关切问道:“不知宋相此行前来,是为……?”
宋清昀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倒是戒律接口道:“江老板,宋相决定过几天为斋堂修葺一番。”
翻修斋堂?
江一轩环顾了周围一圈,理解的点了点头,“此处确实窄小,是该修葺了。戒律长老,这修葺斋堂可是大功德一件,这样吧,钱就由我来出好了。”
戒律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心忖多亏有江一轩在,否则还真不知道要砸出去多少钱,赶忙合掌念了句佛号,感激道:“多谢江施主了。”
宋清昀见他眉间隐有市侩之气流露,不由微微蹙了下眉,叹道:“戒律长老在寺中也呆了几十年了,怎么还是满身的烟火气。”
戒律闻言气结。
要不是他宋大丞相每次一来就要翻修殿宇,还动辄就整出了天文数字的账目,他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
解决了‘正事’,宋清昀便让灵隐寺众人该干嘛干嘛,别老围在这看他用膳。
戒律长老巴不得离他老远,闻言也不推辞,领着众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只留江一轩还在远处,抚须淡笑,“宋相应当不是只为修葺斋堂才来的灵隐吧?”。
宋清昀眸中的笑意真诚了些,“还是江老弟了解我。我是来找慕灵的。”
江一轩心里一咯噔,“那丫头又闯祸了?”
——这能劳烦宋相亲自走一趟的祸……该是有多大……
宋清昀看出他的心思,面上笑意渐深,安抚道:“这倒不是,只是有点事想问问她。”
江一轩看他还笑得出来,这才稍微安定了下,抬袖轻轻擦拭着额际被吓出来的薄汗,“让宋相见笑了,慕灵现在还没醒,我去派人叫她过来。”
“不急。”宋清昀示意他稍安勿躁,“是我来的早了,等她醒了再让她过来便是。”
说罢,他重新端起了粥碗,慢慢啜了口。
江一轩被他这一说,走又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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