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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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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尔衮闷头喝酒:“宫里的事,还是少管的好。”
齐齐格悄声道:“我是给你打听啊,不过这次的事,是挺奇怪的,皇上前些天带玉儿骑马你知道吗?可是再往前啊,我听说他们闹得很厉害,皇太极把玉儿都打伤了。”
多尔衮的手,紧紧捏着杯子,再多一分力气,这瓷杯就能化为粉末,他问:“皇上打庄妃?”
“是这么传说来着,但也没人看见她受伤。”齐齐格啧啧道,“这会儿又这么神秘,我能不惦记吗?”
“他们越是要藏的事,你就越要小心,别惹怒皇帝和皇后。”多尔衮道,“哲哲面慈心未必善。”
“我知道,不然怎么管这么大一个家。”齐齐格道,“放心吧,我在这宫里进出十几年,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宴席过半,齐齐格便来向皇后请旨,想去看望大玉儿,哲哲道:“去吧,她正好闷着,不过别让她下地,让她好好躺着。”
齐齐格便索性问:“姑姑,玉儿怎么了?”
哲哲含笑,正要开口,却见皇帝怀抱着八阿哥,与众人道:“今日还有一件喜事,要与众爱卿分享。”
众人忙离座齐声道:“恭贺皇上。”
皇太极笑道:“庄妃有了身孕,正在永福宫安胎,故而今日未能列席,明年正月时,朕将又添一子,我大清皇室子孙兴旺,也是你们的福气。”
众人纷纷拜倒,恭贺皇帝,多尔衮随众行礼,心里一颤一颤,他现在就想知道,皇太极到底有没有对玉儿动过手,看这情形实在不像,可又为什么会让齐齐格听到那种传言?
齐齐格看向哲哲,哲哲颔首,她悄悄从席上退出去,一出门,脸上的笑容就完全消失了。
到永福宫,大玉儿笑着迎接她,却只看见一张失落到深渊的脸,她小心地问:“齐齐格,你知道了?我有喜了。”
齐齐格眼神一晃,眼泪就落下来,连海兰珠那样被下过虎狼药的都能再生,为什么就是她不能生。
“齐齐格,别难过。”大玉儿抱着她,轻抚她的背脊,这是她和皇太极一手造的孽,可她还要仿若无事地来安抚受伤害的人,帝王皇权之下,真真只有白骨和鲜血,皇太极狠,也许她大玉儿更狠。
“玉儿……我这么用心地养东莪,老天还是不原谅我吗?”齐齐格抽噎,“为什么只有我不行,多尔衮那么爱我,我却一次次辜负他,我到底造了什么孽?”
第200 心里的恨,哪有这么容易消除
“多尔衮那么爱我……”
听齐齐格这么说,大玉儿的心一沉,是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有这样的本事,让爱自己的女人同时也认为,自己是最爱她的?
也许他们并没有这么做,可陷在情爱里的女人,就会这么傻。
齐齐格会有一天发现多尔衮的心不在她身上,至少分了一点给别人吗,而这个人,恰恰就是她布木布泰。
老天真是爱开玩笑,曾经她的伤有多深,她就会伤齐齐格有多深,就算知道自己一颗心全在皇太极身上,齐齐格也会恨。
像是一种本能的护短,就连恨也要从最爱的人身上分走一些,女人真傻。
“我又失态了。”齐齐格终于冷静下来,变回她体面稳重的睿亲王福晋,对大玉儿惨惨地一笑,“我这辈子所有的丑态,都在你面前了,你对我呢?玉儿,我能让你这样毫无顾忌地发泄吗?”
大玉儿说:“可是,我本来就比你美啊。”
齐齐格哭笑不得,轻轻拧她的脸,而后摸了摸平坦的肚子:“真的有了?”
大玉儿颔首:“前几日还不大确定,今早太医又来瞧过,已经确定了。姑姑说我去骑过马,所以不让我下床,要我躺着。”
“你听姑姑的,身体要紧。”齐齐格接过苏麻喇送来的热帕子,擦过眼泪后,重新扑了些粉,心下一转,说道,“方才皇上抱着八阿哥说话,那架势,吓我一跳。”
“怎么了?”大玉儿不以为然。
“我以为皇上要立太子了呢。”齐齐格故意道,而后仔细看玉儿的神情,揣摩她的心思,或者说,其实她是想替多尔衮打探皇帝的心思。
可大玉儿只是“哦”了声,一脸淡漠地看着她。
齐齐格见她这态度,担心这话说不下去,便索性直言:“你这回若是生了儿子,但皇上将来立八阿哥做太子,你会不会难过?”
大玉儿不以为然:“且不说长幼有序,姐姐的地位也比我高,我若是皇帝,我也一定会立自己最喜欢的女人的孩子,这不是人之常情吗?自然了,我若是想为儿子争,那也是我自己的事儿,和皇上和姐姐都不相干。”
齐齐格皱眉:“玉儿,你从前在宫里穿红色,就没人再敢和你穿一样的颜色,你都忘了吗?”
大玉儿爽朗地笑:“我也老大不小了,雅图也都快九岁,该是她们穿红戴绿的时候,难道我还像个十八岁大姑娘似的张扬吗?我早就不穿红色了。”
这话,可以当玩笑听,也可以想更深的意思,玉儿是想说,她没有半点要争的心吗?
“齐齐格啊。”大玉儿满身豁达平和的气息,“我现在好着呢。”
“你好好的,就好……”
这些话,齐齐格终究没能和玉儿说下去,她们之间的立场,不容许。
齐齐格坐不多一会儿,便要回席上去,苏麻喇送客后,回来对大玉儿苦笑:“福晋她也怪不容易的,事事都为了睿亲王,恨不得能从您嘴里打听些什么。”
大玉儿一笑,吃力地挪动身体,总这么躺着,她的腰快断了,盼着过些日子姑姑能让她下地出去走走,怀个孩子罢了,骑马都没事,还能有什么事。
至于齐齐格所纠结的立太子,大玉儿相信,将来八阿哥若不能让皇太极满意,他可以立也可以废,他不会拿大清江山来开玩笑。
可眼下,皇太极若没有立八阿哥的心,那么他也白喜欢姐姐一场,还要什么关雎宫,要什么宸妃呢。
大玉儿的心胸并不宽广,可也绝不狭隘,待大清入主中原,她只想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去亲眼见见书里所说的名山大河,去那不会下雪的地方度过冬天。
“您想什么呢,一个人喜滋滋的?”苏麻喇笑问。
“我在想啊,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看看。”大玉儿一面说,摸摸自己的肚皮,“不知道会生出个什么来,苏麻喇,我想要个儿子。不为任何人,只为我自己,还为他的三个姐姐,要一个能在将来为她们撑腰的弟弟。”
苏麻喇笑道:“一定会是个小阿哥,您都生三个女儿了。”
“你快别提了,我也真本事,一口气生了三个女儿。”玉儿哭笑不得,“我真想要个儿子呀。”
喜宴散去,王公大臣带着女眷纷纷离宫,隐约能听见,都在说皇上如何喜爱八阿哥,都说皇太极早晚要立八阿哥为太子,于是目光纷纷投向气哼哼闯出去的大阿哥豪格。
这次去打朝鲜,回来论功行赏,大阿哥又恢复了肃亲王的尊贵,可他总是起起落落,皇帝对他与其他大臣几乎没什么两样,根本看不出长子的优待,也毫无父子亲情。
至少谁也没见过皇帝宠爱过他的长子,人们知道豪格的时候,他已经能跟着先帝努尔哈赤去打仗了。豪格能有今天,与其说是皇太极给他的,不如说是他自己凭本事挣来的。
但是眼下,皇太极却很可能将一切,都给了他那才出生一个月的弟弟。
豪格在宫外,遇见了代善,刚要开口,代善就避开他的目光,匆匆上马车走了。其他人也少有愿意来亲近的,岳托如今生死未卜,不知是被皇帝软禁,还是被代善看管,谁都明白,跟着大阿哥混,没有好结果。
“畜生……”豪格心中咒骂,“都是群畜生。”
皇宫里,海兰珠带着宴席上的精致面点来看望玉儿,大玉儿抱了会儿八阿哥,小娃娃刚睡醒,看着她就笑,很是讨人喜欢。
“今天见那么多人,哭了吗?”大玉儿问姐姐。
“挺好的,吃了就睡,没怎么哭。也就宗亲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抱了抱,姑姑不让别人碰。”海兰珠命乳母将八阿哥抱走,给玉儿洗手,让她起来吃点东西。
“姐姐,你去给姑姑说,让我下地吧。”大玉儿一面吃,一面央求,“我真没事儿,那天骑马都没事,这孩子很结实的。”
海兰珠颔首答应:“明儿我去说,你再忍一忍。”
大玉儿笑道:“反正我多半又是生女儿的,姑姑她不用这么在意。”
海兰珠道:“科尔沁已经来信了,吴克善说给你算了一卦,这一胎一定是个男孩儿。”
大玉儿连连摆手:“你以为吴克善从前没给我算过?他每回都算啊,每回都说我是儿子。”
“这样啊……”海兰珠摇头,“他真是费尽心思,恨不得来替咱们生。”
此时,阿黛从清宁宫来,提醒二位道:“吴克善王爷也新添了女儿,皇后娘娘说,请二位娘娘准备一份贺礼,与娘娘的一道送回科尔沁。”
“我没礼物要送,永福宫里没有钱。”大玉儿说。
“玉儿。”海兰珠拦下,对阿黛道,“我们知道了,阿黛啊,这话就别对姑姑说了。”
阿黛笑道:“奴婢明白,不过奴婢正打算,庄妃娘娘要是真没钱,奴婢给您出了,偷偷从皇后娘娘的体己里拿。”
她们说笑一回,打发了阿黛,海兰珠就让宝清去准备,让苏麻喇也跟着去拿一份,大玉儿却叹:“可怜的小侄女,将来也是被送来盛京的命,或许命好一点,直接送去北京。”
海兰珠直言:“我已经跟皇上说了,八阿哥将来不娶科尔沁的姑娘。”
大玉儿颔首道:“姐姐的心思我懂,你其实是想说,绝不娶吴克善的女儿吧。”
海兰珠苦涩地一笑:“玉儿,我实在……”
大玉儿拍拍姐姐的手:“这很正常,心里的恨,哪有这么容易就消除的。”
海兰珠看着妹妹的眼睛,心里微微一颤,是啊,心里的恨,哪有这么容易就消除……
转眼,已是五月,大玉儿的肚子稍稍有了几分,但衣衫宽大,还看不大出来。
这日她从书房归来,遇见了大腹便便的赛音诺颜氏,那小福晋如今一见大玉儿就害怕,躲在路旁不敢动。
大玉儿便也无视她,从她身前过,可还没走过几步,身后突然传来惨叫声。
第201 小狗子
五月温暖的时节,小福晋赛音诺颜氏早产,为皇太极生了个小格格。
因是早产,且是初产,险些去掉一条命,产后四五天,赛音诺颜氏才恢复过来。而等待她的,不过是冷冷清清的产后休养,过去那些日子里,宫中一阵又一阵的热闹,并没有在她和孩子的身上出现。
纳喇氏的六阿哥,因是皇太极时隔多年的儿子,当时热闹了一番,娜木钟即便只是产女,也好歹仗着自身的体面,伊尔根觉罗氏的孩子会挑日子来,至于关雎宫宸妃,那就更别提了。
宫里那么多的奶娃娃接二连三出生,轮到小福晋这里,真是谁也不待见了。
那阵子皇帝急着要儿子,后来又遇上海兰珠有身孕,才有了庶福晋们的机会,如今儿子有了,海兰珠也给生了,这下什么都不缺,这些女人们,再一次被抛弃在了一旁。
那天,大玉儿看着宫人七手八脚地将赛音诺颜氏送走时,心内忽然感慨,她总是高高抬着头往上看,偶尔低下头看一眼,才知道自己站得有多高。
人固然应该一辈子往上,可累得时候低下头看看,脚下的身下的,不正是多年的努力和心血,老天未必就辜负了谁。
这几日,她让苏麻喇暗中派人多照顾照顾那对母女,大人也罢了,不论如何自己会争,可怜小格格,若是不被待见,连乳母都不会好好照顾,这宫里的冷暖,大玉儿是知道的。
然而她的好心,并没有得到赛音诺颜氏的感激,一则不知道,再则,心里头本就记恨她,连带着自己在皇太极跟前失宠,也都算在布木布泰的身上。
这日娜木钟来探望产后的人,放下一些滋补之物,其他几位庶福晋都起身让座,不久后娜木钟借口将她们打发,屋子里一时只剩下她和失意的小美人。
“娘娘……”赛音诺颜氏悲伤地说,“我没能生个小阿哥……”
“生了又如何,你们只看我是四妃之一,可我与你们究竟有什么差别?”娜木钟惨淡淡地说,“我和你们一样,没有出头之日。”
赛音诺颜氏连连摇头:“娘娘自然是尊贵的,您可是贵妃啊。”
娜木钟苦笑:“什么贵妃,宸妃才是真的尊贵,有她在,我们就别指望了。”她顿了顿,问道,“说起来,你好好的怎么早产了,庄妃对你做什么了吗?”
“她没对我做什么,可我怕她,一害怕就……”小福晋怯怯不已,“娘娘,我看见她就害怕,我怕她又要打我。”
娜木钟眼珠子幽幽一转,温柔地说:“好妹妹,你还那么年轻,宸妃再美,年纪摆在那儿,你且好好养着身体,总有一天,皇上会再看见你。”
“娘娘,我还有希望吗?”
“姐姐会给你指一条明路。”娜木钟胸有成竹地说,“慢慢等着,活下去比什么都强,别糟践了你这张漂亮的脸蛋。”
此时,丽莘从门前进来,在她耳边低语,娜木钟便立刻离了这里,赶回麟趾宫。屋子里,摆着好几包从阿霸垓送来的东西,丽莘命其他宫女都退下去。
“主子,皇后他们会派人打开看吗?”丽莘担心地说,“奴婢觉得皇后一定是在监视咱们的,王爷送来的东西,他们一定都打开过。”
“他们当然会查。”娜木钟目光犀利,上前拆开包袱,里头是家乡送来的各色点心,还有兄嫂为她准备的首饰和衣裳,娜木钟将所有的首饰,都倒炕上,一件一件地拆开,终于在一只大镯子上发现了异样,立刻命丽莘:“拿纸来。”
娜木钟奋力掰断镯子,镯子中间竟然是空心的,从镯子里倒出了白色的粉末,她小心翼翼地收入纸包,再将那镯子仔细擦干净。
“主子,这是什么?”
“别问。”娜木钟冷声道,“你也别碰,想活命的话,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是、是……”
“不是不信你,是怕你沉不住气,你不知道,就少些顾虑,若是不信你,也不会让你看见了是不是?”娜木钟冷冷地笑道,“丽莘啊,好好跟着我,会有你的好日子,布木布泰打你的二十鞭子,我一定替你讨回来。”
一提起那二十鞭子,丽莘顿时恨意丛生,咬牙切齿地说:“奴婢,奴婢要亲手打回来。”
盛京的夏天很短暂,还没觉着太阳毒辣了几天,秋风就匆匆地来了,每年八月最大的事,就是祭奠努尔哈赤,皇太极但凡不出征打仗,就绝不会怠慢这件事。
祭奠之礼,是对先帝的敬重,也是对现世的约束,以及他自身天命所归的肯定。
只是这一年又一年,眼看着皇陵日具规模,皇太极再来这里,难免会生出几分悲凉心境,假以时日,他也将长眠于此,人这辈子,总是要结束的。
可他才四十几岁,最不甘心的年纪,不甘心。
今年大玉儿没来,原本是要同行的,偏她自己不争气,早晨临出门,突然害喜呕吐,吃下去的东西吐得搜肠刮肚,如此哲哲如何能放心,皇帝也不答应,她只能在宫里待着。
去年此刻,海兰珠还大腹便便,今年已是身形轻松地怀抱着麟儿。
皇太极特地把八阿哥带来一同祭祀,更亲手抱着他,给努尔哈赤上了香。
此刻,他抱着八阿哥,带着海兰珠爬上,一步一台阶地走到高处,眼前豁然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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