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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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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要把海兰珠急死,她慌忙爬到炕下去,亲自将蜡烛一支支吹灭,留下最后一抹光亮,再小心翼翼地爬回来。
但一下就被皇太极捉进怀里,箍在胸前,说:“我知道,你喜欢孩子,是不是看见娜木钟有了孩子,多尔衮也有了孩子,你心里难受,很想有我们的孩子?”
海兰珠很纠结,要说这事儿,她还真是在心里难受过的,只不过这几天困扰她的,并不是孩子,毕竟自己的身体有限,强求不得。
“是吗?”皇太极亲吻她,“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有则有,没有了也好好的。”
“不是……孩子。”海兰珠不愿再瞒着,不然她自己想不开,皇太极也跟着费心。
可皇太极依然好脾气:“是什么?”
海兰珠双颊发烫,真怕自己说出来,反而惹皇太极动怒,毕竟这对他来说,一定是很细琐的小事,相反生孩子才是大事。
“我、我总是听不懂玉儿和姑姑说的话,也听不懂齐齐格说的话。”海兰珠怯怯然道,“你也是,有时候和我说半茬,突然就不说了,我知道,你一定是想,我听不懂说了也白说。将来时日久了,将来大汗做了皇帝,我们去北京,玉儿说那里还有更多更多的汉人,我、我怕会给你丢脸。”
皇太极越听越觉得好笑,反而叫海兰珠局促不安,轻声道:“你别生我的气,我知道这是小事。”
“也不算小事,我小的时候,也怕听不懂父汗的话,怕听不懂汉人的话,逼着自己学蒙语汉语甚至藏语,还有朝鲜人的话。”皇太极道,“你心里的不安,我能体谅。”
海兰珠稍稍松了口气,忙又道:“这自然不是姑姑和玉儿的不是,是我蠢。”
皇太极道:“之前叫你学,你不肯,不如现在去吧,我让他们另给你请先生。”
海兰珠忙坐起来,正经地说:“我虽然难过,可我没打算要学。起初若是和玉儿一道去了,不论这会儿怎么样,都不会有什么。可如今,玉儿学得那么好,她那么喜欢,我突然又横插进去,这怎么行呢?我已经抢了她最在乎的人,伤了她的心,我不能再……”
皇太极在她额头上重重拍了一下,海兰珠懵懵地看着她,有些疼,但皇太极很快就伸手揉,把她搂进怀里说:“傻话,不提了,再也不要提。”
不提什么?
不提她听不懂,还是不再提她抢了玉儿在乎的人?
“小时候,褚英哥哥在我眼里,是无法超越的存在,我总是学他的样子,想要变得像他一样优秀而强大。”皇太极道,“可是我后来就发现,阿玛喜欢褚英,也喜欢我们,阿玛并没有期待他的每个儿子都一模一样。我不能去冲锋陷阵,我就在后方为阿玛料理好一切,同样会得到他的赞赏,也是打胜仗的大功劳。”
海兰珠静静地听着,而皇太极则温柔地安抚着她的背脊。
“也许两者不能拿来比较,可在我眼里,你是你,玉儿是玉儿。”皇太极温和地说,“你知不知道,宫里很多人,乃至那些贝勒贝子家中的女眷,都在学你?”
“学我?”
“学你的穿着打扮,学你说话的样子,学你走路的样子。”皇太极说着哈哈大笑,“一个个东施效颦。”
不等海兰珠皱眉头,皇太极就慢悠悠给她讲什么是东施效颦,海兰珠听得脸都红了:“那我也及不上那位美人啊。”
皇太极说:“怎么及不上,将来在宴会上,或是我们一道去了北京,你害怕露怯害怕叫人看出你没学问,那你就别说话。你知不知道,你光是站在那里坐在那里,举手投足,就美得让他们不敢睁眼睛。”
海兰珠心里热热的,软软地说:“只会哄人。”
“不哄你,哄哪个?”皇太极惬意地躺下,“人怎么能没点心思和情绪,你说我都是大汗了,整个大金都是我的,我还有什么能不如意的,可我照样每天被他们气得半死。”
“连我也让你费心了。”海兰珠很愧疚。
皇太极笑道:“算什么事,不过是在我心房上挠痒痒,而我若连自己的女人都哄不住,还想什么家国天下。”
皇太极越是这么说,海兰珠越是愧疚,她不要再纠结,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暖着这个男人的心,他那么辛苦那么操劳,自己不能再给他增加一星半点的负担。
海兰珠伏在他怀中:“幸好,我那天跳河没淹死。”
皇太极笑出声来,故意说:“过几日闲了,我带你去那里看看如何,就是你跳河的地方?”
海兰珠大窘:“大汗,不要……”
隔天上午散了朝,皇太极喝茶时,尝了一口便知是海兰珠烹煮的茶水,一时心情极好,又想到她昨夜说的话,则是严肃起来,命尼满将文官大臣宣召来。
众人到齐后,皇太极询问了近来八旗子弟念书学汉语之事,敦促他们编纂新的书籍,供更多满人学习汉语。又翻阅了几本新近编译好的书籍,见校译之人是索尼,抬头看,果然见索尼在人群中。
“你怎么去文馆了?”皇太极道。
索尼本是武将,曾在己巳之变中,从袁崇焕手里救回豪格,若非索尼英勇,皇太极必然痛失长子,失了臂膀。
当年一战虽未能攻下明朝,可也重创崇祯,更挑唆崇祯将袁崇焕凌迟,明军白白损失了一员悍将。
如今想来,皇太极依然热血奔涌,然而此一时彼一时,短短六七年,他的体力迅速衰竭,只有自己知道了。
“大汗休战一年,臣在京中赋闲,于是随叔父希福在文官译书,臣自幼随父亲学习汉语,虽不才,尚能为几位大人打下手。”索尼抱拳应道,“叔父入夏后一直抱病,所以这两本书,是臣代为翻译,若有不足勘误之处,请大汗降罪。”
皇太极道:“待我之后细看,初看一眼,你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索尼忙谢恩:“臣惶恐。”
皇太极想了想,起身吩咐:“随我来。”
索尼不解,但不得不跟随大汗,他们从十王亭走来,绕过崇政殿,到了书房,本以为大汗是要带他去见几位年小的阿哥,为他们授课,没想到走过了那一片,来到了格格们的书房。
今日孩子们不念书,只有大玉儿一个人在书房里,她盘腿坐在矮几前,正像模像样地画着山水。
赫然见皇太极来了,忙把画纸藏起来,上回皇太极跑来,就说苏麻喇的字写的比她好看,把她气得半死。
“拿给我看看。”皇太极说,“你画什么?”
“没什么,就是涂两笔。”大玉儿死活不给看,见皇太极身后跟着陌生的大臣,忙道,“大汗,这位是谁?”
皇太极不逗她了,问索尼:“这是玉福晋,你见过吗?”
索尼屈膝行礼,应道:“臣在大宴上见过玉福晋玉容,自然玉福晋的美名,亦是闻名已久。”
大玉儿端庄地起身,请索尼免礼,规规矩矩地跟在皇太极身边。
皇太极倒是很轻松自在,对她说:“过几日,让索尼来给你上课,给你讲讲己巳之变,那是我大金军队,距离明朝京师最近的一次,虽然最后可惜了,可也积攒下宝贵的经验和财富。”
大玉儿欢喜不已:“大汗特地给我送先生来?”
皇太极说:“不想听吗?”
大玉儿喜形于色:“想听,想听。”
皇太极则对索尼说:“别觉得让你教福晋委屈,八旗里那些个自以为是的,尚不及她一脚趾头。你可知道范文程?玉福晋如今也算是范文程的得意弟子,就半个月,你拣要紧的给玉福晋讲讲,半个月后,另有差事交给你。”
第152 替你杀了大玉儿
己巳之变是皇太极继任大汗以来,对明朝发动的最大一次战役,曾一度兵临城下,逼得明朝京畿戒严防守。
但明朝终究是中原霸主,强攻不下,大金虽未败,也叫皇太极十分可惜。
自那之后,皇太极转而攻蒙古招西藏,这几年又和朝鲜较着劲,逐渐将明朝孤立。并铸造红衣大炮,养病练兵,重视农耕,数年过去,如今的大金,已然比在努尔哈赤手中更为强大。
几日后,索尼正式到书房,为大玉儿讲述那一段,当年她跟着姑姑在盛京,每日为皇太极祈福,只知有大战役,不知有多严峻,事后听闻豪格险些丧命,更是心惊胆战。
如今才有机会,真正“经历”那一场战役,索尼的每一句话,都叫大玉儿内心震撼。
“宁锦防线坚固,轻易难破,当时大汗以蒙古为向导,突破长城,威胁北京。”索尼说道,“可惜叫袁崇焕带兵增援,挫我大金锐气,当时若能一举攻破北京,如今臣就该在紫禁城里与福晋您将这一段战争。”
“总有那一天的。”大玉儿傲然道,“我相信一定会有一天,我坐在紫禁城的书房里,再听索尼大人为我讲学。“
索尼笑道:“臣之荣幸。”
他们说了很久很久,不知日落黄昏,内宫已是传膳的时辰,海兰珠带着孩子们来清宁宫,哲哲问:“玉儿呢?”
雅图说:“额娘还在书房里呢,苏麻喇说她不敢去打扰。”
哲哲嗔道:“她这是在听什么,听得这样专注?前些日子,我听几位贝勒福晋说,外头都在议论玉福晋上书房的事,认为女人家念书学政不成体统。我想着是不是也太过了些,本打算请示大汗,别叫玉儿当真,谁知道我还没来及说,大汗又把索尼调到书房去,真是不嫌事多。”
“姑姑,那位索尼是很了不起的大臣吗?”海兰珠问。
那晚她就和皇太极说好了,往后不懂的就开口问,汉人说不耻下问,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都是最亲近的人。
哲哲道:“几年前大汗与明朝大战时,豪格身陷重围,险些丧命,是索尼单枪匹马把他救出来,立了大功。他家祖上就跟着先汗了,只不过都是书生,他的叔叔如今也在文官译书,到他这里,倒是出了个文武全才。”
说罢,便是吩咐阿黛:“去找玉儿回来,她不吃饭,人家索尼的家眷还等他回去吃饭。”
阿黛领命,带着小宫女走了,遇见膳房给侧宫娜木钟送饭菜,上前问了几句,见丽莘出来了,吩咐道:“你要好好伺候侧福晋,别有闪失。”
丽莘从前在察哈尔,是下人中的头一份,如今却要被阿黛使唤,心中一直不服气,皮笑肉不笑地答应下,却在阿黛转身离开时,冲着她啐了一口。
膳食送到侧宫,娜木钟这几日孕吐厉害,没什么胃口,吃了一碗粥几筷子小菜,便都赏给丽莘了。
她吃力地靠在炕头,说道:“我怀阿布奈时,从没这样难受过,难不成是他们在我的饭菜里下药?”
丽莘道:“可是您吃的东西,奴婢都吃过,奴婢好好的。”
娜木钟没好气地说:“能一样吗,我可是怀着孩子的。”
丽莘不敢再多嘴,收拾收拾准备撤下膳桌,娜木钟又问她:“你方才在外头,和谁说话?”
“和阿黛,她像是要去找布木布泰。”丽莘应道,“那个女人念书念成傻子了,连饭都不吃,听说那些先生都是年轻男子,她怎么也不避讳呢。”
“废话,书房里那么多宫女,且就挨着崇政殿,能做什么?”娜木钟生气丽莘蠢笨,提醒她,“你在外头还是少开口,别给我丢脸。”
“是。”丽莘悻悻然,又想起一事道,“明日伯奇福晋要来请安,怕是又要给大阿哥传话,您看您总是不搭理,会不会反而惹怒了那个人,听说大阿哥脾气很不好。”
娜木钟吃力地闭上眼睛:“我自有分寸。”
但这一边,皇太极半路遇见了阿黛,得知她是去找玉儿,才知道那个家伙竟然到这个时辰还在书房。
他来时,见索尼正在一张大纸上,徒手画出了明朝疆域的轮廓,为玉儿解说当年大军进攻的路线。
见皇太极来了,二人行礼,他嗔道:“你跟她讲这些,她听得懂吗?”
大玉儿很坦率地说:“听不懂,可是很想听。”
皇太极摇头:“明日再听吧,宫门要落锁了,你别忘了宫里的规矩。”
玉儿这才发现,外头已经漆黑一片,入秋后日落得早,天一黑就分不清时辰,而她此刻也感觉到腹中空空的。
皇太极见宫女来送茶,亲手递给索尼道:“渴了吧。”
索尼惶恐不已,大玉儿接过,再转交给他:“先生喝了茶,就回去吧。”
“是……”索尼小心翼翼地接过茶水。
皇太极伸手挽了玉儿,两人撂下他便走了。
索尼长舒一口气,他口干舌燥,咕咚咕咚喝下一整碗茶。看着大汗和玉福晋离去的背影,想到玉福晋说,总有一天,要在紫禁城的书房里再听他讲课,心中不禁激起豪迈之情。
而大玉儿跟着皇太极往内宫走,喋喋不休地讲述她今天听说的一切,皇太极不胜其烦:“你给我说什么,我就是带兵的那一个,还要你来给我讲。”
大玉儿不服气:“那你也只带了自己的兵,索尼是怎么突破重围的,你看见了吗?”
皇太极反问:“你看见了?”
大玉儿一怔,她到底是说不过丈夫的,虽然气呼呼的,可心里欢喜:“我可高兴了,昨晚高兴得都没睡着,你不在家的那些年月里,我时常想你在外面是什么样的呢,现在听索尼讲,觉得填补了好些。”
皇太极道:“难得你喜欢,你喜欢便好。”
大玉儿轻轻晃着他的手:“其实我最喜欢的,是你知道我喜欢。”
她想和皇太极多一会儿独处的时间,虽然饿了,也不急着回清宁宫和姑姑姐姐一道用膳,两人从崇政殿出来,绕过东路再回凤凰楼下,皇太极虽然嫌她,可还是耐心地听她说话,他也正好松松筋骨,透透气。
宫人们掌着灯笼,不远不近地相随,二人的身影在慌忙里,隔着老远都能看见。
此刻,多尔衮和多铎正要离开,却看见了这一幕,多铎嗤笑:“皇太极倒是安逸,坐享齐人之福,把科尔沁一对美人左拥右抱。”
多尔衮见不得这样的光景,他嫉妒的疯了,可每每想到玉儿是开心的,他又能很安逸。
他带着弟弟要走,却听多铎说:“皇太极倒是真心稀罕这布木布泰,她都和你传出私交的流言,他也没嫌弃。”
“别再提这件事。”多尔衮愠怒。
“哥,倘若之后再有什么麻烦,我就替你杀了大玉儿,那个女人是红颜祸水。”多铎目光凶戾,用手比了一个杀人的动作。
“住口!”多尔衮顿时失态,压低声音呵斥弟弟,“我警告你,别胡来。”
多铎很纳闷,脱口而出:“哥,你该不会真的和布木布泰……”
多尔衮一把揪住了多铎的衣领:“你再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客气。”
多铎又气愤又惧怕,推开兄长道:“何必动气,我不过是一说!不说了,走了!”
看着弟弟怒气冲冲地离去,多尔衮才稍稍冷静几分,唯恐多铎胡思乱想,便又跟了过去,要好好叮嘱他。
他直接去了十五贝勒府,派人送话回家,道是今晚不回家里用膳。实则齐齐格这些日子也无暇照顾他,带孩子的新鲜劲还没过去,而东莪越大越可爱,这会儿学着爬,小屁股一撅一撅,奔着齐齐格就来,真是把她当亲娘了。
庶福晋们也很喜欢东莪,时常过来帮忙照顾,齐齐格从前不大爱和她们说话,如今往来多了,才发现原来家里的日子也没这么闷。
下人来传话说多尔衮今晚晚些到家不久,宫里就来了人。
这么晚的时辰,齐齐格怪紧张,谁知是大玉儿派人给她送了两册新译的书,还命传话之人照原样搬她的话,说:“从前总是你给我书,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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