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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第3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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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情形,莫说通禀,这些小公公们压根儿不敢去皇帝跟前吧,吓都要被鳌拜吓死了。
  灵昭再傻,也知道此刻不宜面圣,她摇了摇头:“没什么事,我、我就是……路过而已。”
  可不等灵昭转身,里头就传来重重的脚步声,高大如山的鳌拜带着满身戾气出现在眼前,他一出门还没看见灵昭,先嚷嚷着:“备轿出宫。”
  那还是春天的事,鳌拜有一天突然说他腿疼走不动路,恳请皇帝允许他坐肩舆轿子出入宫廷。
  这些经年征战的武将,无不满身的伤,每一道伤痕都是对大清的功勋,加之鳌拜也上了年纪,玄烨和玉儿都应了。
  可想一想,人家索尼到死之前,都没敢这么在宫里横着走,可鳌拜眼下,几乎是为所欲为。
  “昭妃娘娘!”鳌拜总算看见了灵昭,竟是眼前一亮,几步走到灵昭跟前,高大的个子俯视着瘦弱的人。
  灵昭今天精心打扮过,摈弃了平日里严肃沉闷的色彩,换了天蓝底色白镶边的宫袍,衣襟前翩翩飞舞的蝴蝶,让她恢复了十几岁女子该有的灵气和活泼。
  就连鳌拜都眯着眼睛,啧啧道:“娘娘这样美丽鲜亮,皇帝为何不多看你一眼。”
  换做别的大臣,说半句这样的话,都是对后宫妃嫔大不敬之罪,轻者罢官免职,重则要了性命也不为过,可是鳌拜就敢说,而灵昭却不敢当面呵斥他。
  “娘娘,您是来看皇上的?”鳌拜呵呵一笑,“不如劝劝皇上,别叫他再姑息苏克萨哈那个佞臣,为君者当断不断,如何威震天下,请皇上当机立断,摘了苏克萨哈的脑袋。”
  灵昭的心都吓得麻木了,结结巴巴地说:“后、后妃不得干预朝政,我……只是来请安的。”
  “呵……”鳌拜冷笑,故意刻薄灵昭,“是娘娘说不上话吧,听说娘娘还是大姑娘之身,您看那个什么宫女,据说就快生了。
  如此羞耻侮辱的言语对待一个年轻姑娘,更何况是皇帝的妃嫔,鳌拜真真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了,灵昭脑袋一片空白,她想厉声呵斥,可她没有魄力和勇气。
  永远也忘不了,被阿玛逼着朝鳌拜磕头,喊他阿玛的情形,全天下人都知道,她是鳌拜的义女。
  乾清宫宫门里,玄烨不知为何走了出来,他刚被鳌拜的吼声震得耳鸣头晕,似乎是想去什么地方静一静,不知不觉地就走了出来。
  那么巧,刚好看见鳌拜站在门前不走,他稍稍侧过几步,就看见了边上的钮祜禄灵昭。
  这俩人说的什么话,玄烨听不见,可他看见了灵昭朝鳌拜福身,像是在道别,顿时眉头紧蹙,满腔怒意冲天而出。
  很快,鳌拜离开了,灵昭像是也要走,玄烨一挥手,示意大李子去把人带进来。
  灵昭面对传话的大李子,呆呆地问:“皇上现在没事吗?”
  大李子只能硬着头皮说:“娘娘,皇上和您说好了的,不是吗?”
  灵昭心里有一丝喜悦,她根本没想到,自己方才还是做姑娘时在家看到鳌拜就要行礼的习惯一时没绷住,几乎是本能地向鳌拜福了福身的举动落在了皇帝的眼中,满心以为,玄烨真的是因为和她说好了的。
  其实今天,南怀仁没能赶回京城,玄烨没什么东西能给她,就算没有鳌拜,灵昭来了,玄烨可能也会打发她走,反而是因为鳌拜,玄烨特地把她叫了进来。
  “皇上吉祥。”灵昭来到御前,恭恭敬敬地行礼,她今天特别好看,还有皇太后对她说,她笑起来很美。
  “为何向鳌拜行礼?”玄烨劈头盖脸地就是责问,“他只是你的义父,就算是你的亲爹,遏必隆见了你也要下跪,你为什么向鳌拜弯曲你的膝盖?”
  灵昭呆若木鸡,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玄烨的盛怒,半分不减,他没有冲灵昭大吼大叫,只是冰冷地问:“谁才是大清的皇帝?”
  “皇上……”灵昭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是皇上……”
  “那就记住了。”玄烨的目光锐利如刃,“若是绷不直你的膝盖,往后就别再到乾清宫来,别让他们看见你。”
  灵昭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滚落,可她的柔弱无助,并没有博得皇帝的同情。
  盛怒之下的玄烨,被鳌拜气得失去理智少年皇帝,根本无法控制他的情绪,冷冰冰地说:“跪安吧。”
  灵昭抽噎着,颤颤巍巍行了礼,才转过身,又听皇帝在背后说:“擦干眼泪再走出去,朕不希望总被人看见你在哭,仿佛整个紫禁城的人,都欠了你欺负你。”


第763章 玄烨,你一定要分清楚

  玄烨最后的话,彻底压垮了灵昭的尊严,前一刻她还以为自己是因为向鳌拜屈膝而受到责备,这一刻,她知道至少在皇帝心里,记恨那件事。
  他记恨因为自己的眼泪,让人误会她在坤宁宫受到皇后的欺负,让皇后难堪。
  她那天不该哭,今天,则不敢哭。
  大李子在门外接到死气沉沉的昭妃娘娘,仿佛有一团误会缠在她的头顶,虽然没哭和眼角有泪光,脸色铁青眼神晦暗,连嘴唇都发白了。
  从乾清宫回翊坤宫并不太远,灵昭低着头几乎贴着宫墙走,跨入翊坤宫宫门的一瞬,便是再也绷不住,腿一软跌倒在地上,吓得冬云手忙脚乱。
  大李子便是担心昭妃出什么事,一路派人跟着,他的手下亲眼看见翊坤宫的人抬着昭妃娘娘往里头去,宫门也匆匆忙忙地关上了。
  这些情形,大李子一五一十都告诉了皇帝,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姑都叮嘱过他,要妥善处理皇帝与后妃的关系,皇帝能偏心,他不能偏心。
  “摆驾慈宁宫。”玄烨道,“朕自己去向皇祖母解释。”
  玉儿刚好午歇起来,舒舒站在窗下等宫女绞帕子,预备递给皇祖母擦脸,抬眼便看见玄烨走来,心里先是一高兴,但很快就看出皇帝身上气息的异样。
  玄烨进门行礼,也不顾祖母正在梳妆,便负手而立,冷冷地说:“皇后退下。”
  舒舒躬身应诺,带走了屋子里所有人,玉儿看着镜子里的玄烨问:“出什么事了?”
  玄烨说:“皇祖母,杀苏克萨哈一事,鳌拜势在必得,拖下去不过是早一些晚一些的事,但即便如此,孙儿想再多拖延几日。”
  “鳌拜又冲着你大呼小叫了?”玉儿让孙子走近些,爱怜地看着他,“别怕,他年纪大了,自己的耳朵不好使,所以才会大喊大叫,你就这么想。”
  玄烨却道:“苏克萨哈一死,两白旗的人必定会恐惧不安,孙儿担心他们受人挑唆,做出对朝廷有损的事。皇祖母,您可有法子安抚两白旗的人?”
  “他们不会对苏克萨哈的死太过在意,他又不是旗主。”玉儿要玄烨坐下,耐心地说,“两白旗里那些人,老的一辈记恨苏克萨哈靠出卖多尔衮得到如今的地位,年轻的一代尚没有强烈的荣辱存亡之心,你不必担心他死后对两白旗的影响。但他死了,对于朝廷,必须是一次强烈的震荡,就算是咱们推波助澜,也要让朝廷上下都感受到鳌拜的疯狂,不能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玄烨把祖母的话一字字记在心里,见祖母握了自己的手,他手心的汗出卖了内心的恐惧,这才说:“鳌拜这两天,就像疯了似的。”
  “别怕他,他只是个奴才。”玉儿说,“大不了,皇祖母派人替你暗杀了他。”
  玄烨一怔,不知为何,突然冷静下来,对皇祖母道:“鳌拜还不能杀。”
  玉儿很欣慰,从边上拿了帕子,擦一擦孙儿脑门上的薄汗:“再留他两年,利用他把那些大臣归拢到你的手下,等差不多了,你也实在厌烦了,就让他去阴司间,让你皇爷爷和皇阿玛,好好问问他,到底大吵大嚷冲谁吼。”
  见祖母如此轻描淡写地说着鳌拜的事,玄烨知道自己背后有所依靠,彷徨凌乱的内心得到了安慰,就该说另外一件事。
  方才看见灵昭向鳌拜屈膝福身,玄烨是怒火冲头,可现在冷静下来,就觉得最后那句话多余了,恐怕平白无故,把舒舒牵扯了进去。
  “她是不应该,但我们也不能太过苛求,玄烨你自己也害怕不是吗?”玉儿道。
  “是。”玄烨坦率地点头。
  玉儿温和地说:“这件事,皇祖母不怪你,不论她接下来是吓得病了还是怎么,都让她自己去受着吧,但该说的话,皇祖母还是要对你讲明白。玄烨,你一定要分清楚,是因为做错了事训诫责备你的女人,还是不高兴了拿她们撒气,前者是你的责任,后者可当不起一个男人该有的气度。”
  殿门外,舒舒去茶水房转了圈,回来时见大李子站在门外心事重重的模样,猜想今天鳌拜一定又让皇帝很痛苦。
  这两天就算隔着交泰殿,舒舒都仿佛能听见鳌拜的吼声,石榴说御膳房的人很紧张,不知是他们做的菜太难吃,还是别的缘故,皇上的进膳突然又少了。
  “皇上午膳用的可好?”舒舒走来,问大李子,“太皇太后送去的几样菜,皇上尝了吗?”
  大李子无奈地摇头:“皇上中午没胃口,赏赐给奴才们了。”
  舒舒知道,亲政以来,皇帝每日三餐都吃得很好,他说要把身体养好,哪怕一时半刻无法铲除帝王之路上的阻碍,也要和他们比比命长。
  他本是信心十足的,可苏克萨哈的事,让鳌拜恨不得掐着皇帝的脖子逼他下旨,日复一日的强压之下,果然是身体最先有了反应。
  “那就别逼着皇上吃。”舒舒道,“皇上饿了,自然就吃了,到时候别管东西好不好,皇上想吃什么,就给他吃什么。京城街上卖的热气腾腾的大包子,皇上就馋了好久的,只是不敢乱吃外面的东西。”
  大李子连连点头:“奴才遵旨,请娘娘放心。”
  说着话,玄烨也出来了,见二人说话,他好没道理地瞪了一眼舒舒。
  舒舒却笑悠悠说:“皇上,叫大李子去街上给您买大包子吃可好。”
  玄烨知道舒舒不会乱打听那些事,他暂时也没心思向舒舒解释,说了句伺候好皇祖母,就急匆匆离开了。
  那天夜里,大李子真的派人去街上给皇帝买了大包子,连着笼屉炉子一起送进宫里。
  大李子记得皇后的嘱咐,当着皇帝的面掀开笼屉,只见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这市井街巷的气息,让玄烨想到他的江山、他的子民,真就觉得饿了。经尝膳太监验毒后,一口气吃下了两只大包子,是这两天他吃得最多的一顿。
  只是,第二天鳌拜依旧嚣张,怒声震耳欲聋,反反复复要求皇帝下旨斩杀苏克萨哈及其子孙,并流放族人,誓要将苏克萨哈一族赶尽杀绝。
  当年御前侍卫倭赫一族惨遭鳌拜灭门,苏纳海、朱昌祚等人因弹劾鳌拜私自圈地而遭诛,玄烨一直没咽下这口气。
  到如今,苏克萨哈于朝廷虽有罪孽,可罪不及家人。鳌拜打着旗权相争的幌子,追溯多尔衮时期的恩怨,杀的,却是一些跟当年毫不相干的无辜之人。
  苏克萨哈的家人若死,不是因为苏克萨哈的罪过,仅仅是死在了鳌拜对皇帝的下马威上,死的莫名其妙。
  而这一天早朝的时辰,舒舒一个人就站在乾清宫后门外,隔着宫殿听前头的动静。
  私下窃听朝政,本是不合规矩的事,但若不是鳌拜大喊大叫,站在这里理当什么都听不见。
  再者舒舒什么也没做,每天听完就走,宫人们早就被鳌拜吓得头昏脑涨,也就没人计较皇后在这里干什么。
  转眼便是两天过去,玄烨依旧没松口杀苏克萨哈之事,据前头的宫人说,皇帝倒还好,鳌少保却熬得一双眼睛乌黑,也不知道他在急什么。
  然而那么费力费神地大喊大叫,铁打的嗓子也要哑,就连舒舒都听出来,鳌拜的声音不如早几天那么刺耳。
  这一日,皇太后亲自到翊坤宫探望灵昭,宫里人说昭妃娘娘是在乾清宫门外被鳌少保吓出病的,而玄烨是把灵昭叫进门去训斥,大李子都没亲眼看见的事,眼下就连舒舒都不知道真相。
  “鳌拜真是作孽啊。”太后便是信以为真的,坐在灵昭床边,轻轻抚摸着孩子的手说,“他好端端地,吓唬你做什么?你还是他的义女呢。”
  灵昭低垂眼眸,什么话都不敢说,她不想病的,病了皇帝又该当时她矫情做作,可身体撑不住,那天夜里高热不退,她自己也控制不了。
  躺了这么两天,太皇太后和皇后都派人送来问候,但皇帝那儿……
  “孩子,赶紧把身体养好,鳌拜不过是个奴才,别放在心上。”太后温柔地说,“往后没事儿别往乾清宫走,实在要去,也要从后门走。孝康皇后那会儿,我们都是从后门进去,这样就不会遇见大臣们了。”
  “是。”可灵昭的心是空的,其实太后说了什么,她根本没用心听。
  太后见孩子精神不好,也不敢多打扰她,她不是精明会说话的人,便也早早离了。
  而玄烨这一边,足足熬到第七天,康亲王杰书上奏说已经核实了苏克萨哈的罪过,他才终于松口,但驳回了斩首示众,判绞刑给苏克萨哈留了全尸。
  那一晚,秋风很急,御花园里的落叶被风卷着落在坤宁宫的院子里,内侍们时不时就会拿着笤帚来清扫,直到夜深时。
  舒舒掌着防风的琉璃灯走出殿门,就被狂风吹得险些一口气上不来,风帽也被吹落了,她不得不退回屋子里,由着石榴重新绑紧带子。
  “娘娘,真的不要奴婢送您吗?”石榴担心地问。
  “就几步路,你站在这里,看着我进去,不就安心了?”舒舒莞尔一笑,接着闭紧嘴巴,闯进疾风里,独自掌着琉璃灯穿过交泰殿,熟门熟路地从乾清宫后门进来了。
  玄烨还没睡,一个人坐在正殿的大书桌后发呆,舒舒看一眼烛台上积攒的蜡,就知道皇帝已经这么坐了很久。
  玄烨见她走进来,则没好气地说:“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第764章 留我下来好不好?

  舒舒知道玄烨气不顺,丝毫不在意他这几句不耐烦,只是捂着胸口瞧着不大舒服,玄烨起身走来:“怎么了?”
  “外头风可大了,呛着几口。”舒舒说,“有些胸闷。”
  “活该。”玄烨念着,朗声吩咐外头的人,“叫太医院拿些……”
  “皇上,时辰晚了,惊动太医院只怕连皇祖母和皇额娘都惊动,大惊小怪的。”舒舒阻拦道,“我喝口热茶就好。”
  玄烨没好气地说:“你身子出了事,才是更大的麻烦,你总顾忌那些人做什么,朕又不是没给俸禄养着他们。”
  可舒舒就是冲他眼眉弯弯地笑,不急也不恼,玄烨反而更生气,撂开舒舒往里走,愤愤道:“你就是来看朕的笑话?”
  没走几步,温柔的双手就从背后抱住了玄烨的腰肢,舒舒整个儿贴在他的身后,衣衫上带着屋外秋风的凉意。
  身体渐渐被捂暖,舒舒慵懒地蹭了蹭:“我不冷,也不觉得胸闷了。”
  玄烨摸到了舒舒的双手,明明还是冰凉的。
  舒舒笑:“皇上给我把手也捂一捂。”
  玄烨温和了几分:“你就是来耍赖捣蛋的?”
  舒舒说:“我想你了。”
  玄烨叹了一声:“站着累,我们去歪着说话,朕累了。”
  两人双双而来,玄烨靠在几只大枕头上,看舒舒自己在边上喝茶,喝完了茶拿袖子一抹嘴,就爬到身边来靠在他怀里。
  “你怎么拿袖子擦嘴?”玄烨嫌弃不已,“不像样子。”
  舒舒一点都不在乎,兀自拿起玄烨腰上的玉佩把玩。
  “烦人得很。”玄烨浮躁地说,“坐会儿就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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