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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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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董鄂葭音竟然能让他说出这句话,得亏那个女人没进宫,得亏她把那个贱人嫁出去了,这要是进了宫,还不眼睁睁看着她把自己从坤宁宫挤出去?
  可是,既然他那么喜欢那个贱人,为什么撂牌子,也不对……
  孟古青明白了,人家之所以迟迟不指婚,就是等着三年后,宫里一切都安定,皇帝自己的翅膀也硬了,他可以堂堂正正把人娶进来,再把自己撵走。
  孟古青凄厉地笑起来:“报应,福临,你是报应!”
  慈宁宫里,从皇帝在乾清宫拷问小太监起,玉儿就被惊动了,一直冷眼看着事态的发展,刚刚才来报,说皇帝去了坤宁宫,扎眼的功夫,福临就来了。
  “这么热的天,皇上?”玉儿冷静地说,“别急出病来,什么军国大事这么要紧?”
  福临满身的汗,额头青筋暴出:“额娘,我要废后。”
  玉儿的心沉下去:“可以,不过你要给大臣们一个说法,也给科尔沁一个说法,你想好了,剩下的事,额娘来替你应付。”
  “额娘……”福临好委屈,痛苦地跪下了。
  “皇上,到底出了什么事?”苏麻喇前来搀扶,心疼坏了,把皇帝扶到榻上,那纨扇给他驱热,“您慢慢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福临目光呆滞:“她假传圣旨。”
  玉儿和苏麻喇对视一眼,玉儿道:“把皇后找来。”
  福临大怒:“额娘,朕不要见到她,别让我见到她!”
  纵然如此,还是要找皇后把事情问清楚,就算是要废后,也不是凭空瞎编的理由,可玉儿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董鄂葭音。
  孟古青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所有婚配的安排,都是经过皇太后过目的。
  是皇太后答应了她才让礼部拟旨,而圣旨也是送到乾清宫让皇帝最后裁夺的,怎么就成了她的错。
  福临怒火冲天:“到现在,你还要诬赖额娘不成,那天是不是你趁朕特别忙的时候,跑来说什么赐婚的事,是不是你?”
  “皇上,您别激怒,当心身体。”苏麻喇吓坏了,眼见福临脸色苍白,双唇连血色都没了,赶紧和其他人把皇帝架开,让他到别处去冷静。
  屋子里,就剩下玉儿和孟古青,孟古青还在哭,玉儿走到她面前,蹲下来捏起她的下巴:“从头到尾,我就没见过董鄂葭音这四个字,也没提起过什么浙江巡抚,皇后,说实话。”
  孟古青虽是泪眼,可泪光里透着挑衅:“皇额娘,是您点头,是您赐婚的。”
  玉儿冷然:“活腻了是吗?”
  孟古青也不惧怕:“不就是一死吗?可是您不能冤枉我,皇上也不能冤枉我。”
  玉儿颔首:“是啊,不就是一死吗?”她起身道,“来人,把皇后送回坤宁宫,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进出坤宁宫。”
  孟古青将要被架走,依然大喊大叫死不承认:“额娘,不是我的错,我什么都不知道,额娘……额娘……”
  如今景仁宫就挨着乾清宫,小泉子的消息比过去更灵通,元曦担心着皇帝坐立不安,小泉子又跑回来说:“皇后娘娘被送回坤宁宫了,大门紧闭,说是没有太后允许,旁人不得擅自出入,这是给关起来了吧。”
  “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呢?”元曦急得要哭了,“皇上最近心火本就大,夜里也睡不安稳,再急出病来。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到底要怎么样才罢休。”
  元曦恨得咬牙切齿,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恨不得一个人立刻从人世间消息。
  她心疼自己的男人,心疼福临,实在不明白孟古青,究竟图什么?
  太医给皇帝用了镇定宁神的药,苏麻喇再来见太后时,只见安郡王跪在殿中央,脸上红红的,像是自己抽了自己的嘴巴,看了眼苏麻喇,又把头低下去了。
  玉儿道:“我一直以为,你是可靠的,你叫你额娘往后怎么来见我?”


第465章 额娘,我喜欢她

  岳乐没想到这件事会演变成这样,他以为皇帝就是想等三年后一切安定,再将董鄂氏接入内宫,更何况,这本就是他身为皇帝的权力。
  自然,他为了哄福临高兴,做了些投机取巧的事,若没有那些字画存在于乾清宫中被人发现,皇后怎么也猜不到这上面去。
  “事已至此,要你做两件事。”玉儿道,“哪怕有朝一日皇上废后,也绝不能牵扯到一个秀女的婚嫁,绝不能是皇帝的错。所以,第一件事,闭紧你的嘴巴。”
  岳乐磕头道:“太后,奴才知错了,一定闭紧嘴巴,出了慈宁宫的门就只字不提。”
  玉儿又道:“再一件事,以我的名义,你亲自往浙江巡抚送贺礼。”
  岳乐抬起头,满腹不解,可皇太后说:“你只管去送,其他的事不用你管。”
  “奴才遵旨,太后……那、那奴才的额娘那里。”岳乐试探着。
  “混账东西,既然叫你闭嘴,又怎么会对你额娘提起?”玉儿恼道,“小时候那么聪明,长大越发糊涂了,就不该留你在京城。等过了这件事,出去吃点苦头再回来,也省得人家说你除了会讨好皇帝,再没有别的本事。”
  岳乐连连磕头,再不敢废话半句,话说回来,他倒是想出去历练历练,可皇帝不放他走。
  打发了岳乐,玉儿才来到儿子身边,福临呆呆地靠在床头,见到母亲来了,才坐正几分。
  “最早是额娘提起废后,你总说再给孟古青机会,终于等到你自己提出来。”
  玉儿道温和地说:“但总不能为了董鄂葭音废后,不论孟古青是想了什么法子把圣旨传下去,额娘这里是一道疏忽,你又是一道疏忽,再者礼部也是一道关没把住。这件事,成了,便叫她钻了空子,不成,也是我们本就应该守住的。”
  福临懊恼不已:“额娘说的是,是儿臣的不是。”
  玉儿则道:“额娘允许你废后,但咱们要有个更能服众的理由,让大臣们无话可说,让科尔沁也无话可说。”
  “是……”
  “再有一件事,新皇后仍旧必须从科尔沁来。”玉儿残忍地说出这句话,深吸一口气,预备应付福临的反对。
  但福临却失魂落魄地说:“只要不是她,是谁都成。”
  玉儿道:“不是说气话,额娘在与你说正经话。”
  可是福临内心的坚强仿佛崩溃了,痛苦地兀自说着:“额娘,我喜欢她……”
  玉儿问:“那选秀时,她都到你面前来了,为什么不选她?”
  为了那一瞬间被童年阴影笼罩的痛苦吗,但很快,阴影散去,他开始念念不忘,开始想念那匆匆一面的优雅美丽。
  童年的记忆反反复复在面前出现,仿佛能看见一个玲珑可爱的女娃娃,蜕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董鄂葭音在他心坎上从不是什么阴影,而是阴影中的一道光,甚至在波折坎坷的成长年月里,潜移默化地给他支撑。
  比起元曦,比起巴尔娅,那是福临第一次,真正对一个女子有了抛开责任和身份的情爱,在他的心里,珍贵,更脆弱。
  “额娘……来不及了……”福临落泪了,他竟然哭了。
  玉儿心痛不已,这孩子是要继承了他阿玛的痴情吗,可是皇太极到了中年才赫然发现这世上还有真爱,福临这才经历了多少人世,就要看得这么透?
  她能感受到,福临的眼泪里,不是对孟古青自由热情的新鲜,也不是对巴尔娅元曦乖巧温顺的疼爱,就是喜欢,刻骨铭心的喜欢。
  问世间情为何物,问皇太极?问多尔衮?问齐齐格?还是问姐姐?
  玉儿压抑心内的痛苦,轻轻抱过儿子。
  大婚之后,也许更早些到现在,她再也没抱过自己的儿子,因为福临长高长大了,她也抱不住了。
  “到这一步,只能盼着董鄂氏在夫家能过得好,她是将门之后出身高贵,萧家的人不敢怠慢她。”玉儿安抚儿子道,“额娘也会送贺礼去,让他们知道娶了董鄂氏是福气,对她也是一分庇护,好不好?”
  “额娘……”福临很痛苦,“对不起,额娘,对不起。”
  “孩子,你们没有缘分,过去了就过去了。”玉儿道,“福临,额娘答应你,会暗中派人好好照顾董鄂氏。但你绝不能再去打听和过问她的事,更不能再让岳乐帮你递送字画,不然有任何差池,于皇帝不过是一段风流佳话,却会毁了董鄂氏一生的名声和清白。”
  福临在玉儿的怀里轻轻颤抖,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今晚就在这里睡,额娘守着你,明日一早还要上朝,别让大臣看见你的眼泪和痛苦。”玉儿严肃地说,“福临,只有你成为英明伟大的皇帝,如此不论是明着暗着,才能守护天边的她,是不是?”
  虽然这样的诱导有些本末倒置,但此刻用来宽慰福临最合适不过,眼下哪怕董鄂氏成为他人的妻子,在福临心里的位置也磨灭不去。
  只要,能稳住江山,守住江山。
  玉儿知道自己很残忍,可不残忍,如何到今天这一步?
  她一直守着福临,握着儿子的手,看着少年皇帝慢慢地睡去,守到大半夜后才离去。
  苏麻喇跟着操心,也不得安宁,回到寝殿后告诉格格,皇后被软禁在坤宁宫里。
  先头还大呼小叫,大概是意识到事态的严重,除了求塔纳让她见皇帝和太后之外,就不再闹腾了。
  “别再让她见福临。”玉儿冷酷地说,“到头了,就干干脆脆处置,别拖泥带水。我猜她若见事情没得转圜,就会死活把这件事赖在我身上,哪怕挑唆我和福临不和也值得了。”
  苏麻喇怒道:“可您不知道啊。”
  玉儿说:“谎话说一千遍,也会成了真话,她若反反复复在福临面前提,一口咬定是我同意的,福临就算不信,心里也会存疑。”
  苏麻喇立刻不再心软:“奴婢知道了,决不让她再见皇上。”
  玉儿又吩咐:“别让元曦巴尔娅她们这几日见皇帝,只会招惹他心烦,让福临自己冷静下来,国事和朝政,就够他忙的了。”
  然而这一夜,元曦彻夜不眠,时不时就站在宫檐底下朝乾清宫张望。
  虽然闹出很大的动静,可就连小泉子都打听不到,到底是为了什么。
  乾清宫和坤宁宫的太监宫女都被监管了,小泉子说,不想死的,就要闭紧嘴巴。
  但知道皇帝在慈宁宫,元曦还能安心几分,可是天亮了就要上朝,就不能让皇上喘口气吗?
  可她不知道,天亮了,葭音姐姐就要出嫁了。
  隔天早朝如旧,皇帝的气色有几分不好,但对于朝务事无巨细依然盯得紧,年轻人本就有使不完的力气,福临的身体未必累,是他的心累。
  散朝后,回到书房,福临将葭音的字画都摊在炕上,不多久吴良辅搬来了一口楠木箱子,和一把大铜锁。
  福临将字画小心翼翼地卷好,放入箱子里,亲手上了锁。
  “皇上?”吴良辅胆怯地问,“要放在哪儿?”
  福临往炕头的柜子指:“那儿。”
  吴良辅赶紧吆喝小太监把柜子搬走,扫干净拂尘后,将箱子放在那里,又找来一块黄缎子盖在上头,一切都弄好,见皇帝没有动气,才安下心。
  福临手里拽着铜锁的钥匙,吩咐吴良辅:“摆驾西苑。”
  他要将这把钥匙,丢进海子里。
  皇帝往西苑南台去的时候,济尔哈朗被皇太后请进了宫,他如今是皇族长辈,废后的事,玉儿自然要先和济尔哈朗打声招呼。
  自然这件事,她已经决定了,哪怕福临转天又心软,也不成。
  孟古青是好不了了,玉儿没耐心再等,就算世人都指摘她的错,她也再容不得大清有这样恶毒的皇后。


第466章 我就是有些恶心

  济尔哈朗年事已高,这两年身体大不如前,朝廷和皇室里的事,已无力去争去辩,自然是皇太后说什么,他便听什么。
  只是觉得这辈子也快走到头了,能放心说几句心里话,便是坦率地对太后道:“废后绝非小事,虽是中宫不贤,但折损的依旧是皇上的英名。事已至此,老臣本不该再多言语,但太后,请听老臣为将来说一句肺腑之言。
  玉儿道:“不然为何请叔王来,您只管说。”
  济尔哈朗道:“皇上若再选皇后,除非娘娘英年早故,不然不论如何再不能重蹈覆辙,立后废后本是动摇国本的事,就算是平常人家,为了名声也不会轻易休妻,何况一国之君。”
  玉儿叹:“叔王所言甚是,闹到今天这个地步,错在我当初立中宫不谨慎,之后又不严加教导。皇后虽有不贤,但她年轻不经事,也不能全怪在她的头上,我责无旁贷。”
  济尔哈朗忙道:“太后执掌六宫,费尽心血,亲贵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大清日渐稳定昌盛,皇上虽年少,但太后始终不僭越雷池,不干涉朝政,这便是稳定君臣民心关键所在。太后,您实在辛苦了。”
  玉儿谦逊地说:“我是请叔王来给我出主意的,怎么夸起我来了,别夸,先帝早就说过,我经不住夸。”
  济尔哈朗便问:“太后娘娘,说来,臣还不知道您为何突然要废后,是为了皇上与皇后不和睦?但这半年来,听女眷们说,娘娘日渐稳重,越发温和有礼了。”
  玉儿仔细端详济尔哈朗苍老的眼神,确认他不知道,董鄂葭音的事应该没传出去,她便道:“那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假象,再者……为了南边水患,内宫削减用度筹集灾款,她不仅不为天下苍生和皇上考虑,还中饱私囊,奢侈浪费。”
  玉儿虽是睁眼说瞎话,可说的只是一半瞎话,毕竟孟古青是奢侈是浪费,惯用金银玉器之外,总爱摔东西。
  短短两年,坤宁宫里不知摔了多少古玩珍器,那些残片虽然被清除,可留在两栋柜子上的坑坑洼洼,都是证明。
  “哎……”济尔哈朗叹息,“皇后如此不贤,的确再无可宽恕,但是太后您想一想,若对外说皇后中饱私囊,这关乎皇室钱财的事,岂不是证明您和皇上督下不严?臣说句失礼的话,女人之间,还是嫉妒排挤来的正常一些,世人也更容易把错误归结在皇后的身上。”
  “她倒是没少欺负后宫,就是一直也没出什么大事,不痛不痒的。”玉儿道,“叔王的话很有道理,哪怕让天下人怪我疏于教导治下不严,也好过质疑皇上。”
  济尔哈朗说:“这件事,皇上的英名注定受损,但老臣也希望能和您一同将局面扭转,不叫皇上被后世诟病。”
  皇帝在侍卫的簇拥下,快马加鞭到了西苑南台,站在水边,看着岸上的树叶被风吹入水中,福临知道,他手里的铜钥匙,丢下去可就再也找不见了。
  自然,想要打开那口箱子,一把锁根本阻挡不了什么,用斧头劈就是了,可他还是要给自己下个决心。
  额娘说得对,他多做任何事,都会给葭音带去麻烦,会毁了她的清白和名声。
  福临扬手,铜钥匙从他的掌心跃入水中,通的一声,水面绽开波纹,越来越广越来越淡,很快,风一吹,湖面又恢复了方才的模样。
  “入秋了,为什么还这么热?”福临问身后的吴良辅,“燥得慌。”
  “老人家管这叫秋老虎,不过早晚也是凉了,皇上要保重身体。”吴良辅道。
  “昨晚,朕像是在被火烧。”福临说,“到头了,真的到头了。”
  吴良辅说:“奴才说句不该说的,皇上,您还是别再见皇后娘娘了。”
  福临握紧拳头:“你不必相劝,也不必担心,朕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她。”
  吴良辅看了下西苑的秋景,询问道:“皇上,您今儿回宫吗?”
  福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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