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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夫长公主-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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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是与朝臣矛盾达到顶峰的小皇帝,另一面是手握重兵进贤达能的无双长公主,一时间谶纬禅让之说四起,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今上这个皇位,坐得着实没有什么意思。
换句话说,俞云双与帝位之间,就只差一个名正言顺了。
对于这样的局面,有人乐见其成,也有人惶恐不安。
而怀安公卓峥,是介于这二者之间的。
当初今上将俞云双指婚于卓峥的嫡长子卓印清之时,卓峥还觉得迎了这么一个有“克夫”之名的长公主回府甚是晦气,想方设法地将她往外推。如今时局明朗,卓峥只在心里面庆幸圣上指的这桩婚事,若是俞云双有朝一日真能御极,他仗着俞云双与卓印清的这层关系,多多少少能沾沾光。
只是他却没想到自己的如意算盘还未打起来,便被俞云双与卓印清之间关系的走向弄了个措手不及。
四月二十七,是卓峥的三十九寿辰,按照大宁做九不做十的风俗,四十岁的寿宴不能办,三十九就要办得格外隆重。卓峥一早便将请帖送到了长公主府上,只是到了二十七那日,寿宴上的宾客如云,他却终归没有将俞云双盼过来。
长公主府与怀安公府平日里的关系便不算亲近,往年卓峥做寿,俞云双也只是备份寿礼差人送到怀安公府。这次俞云双没来,卓峥虽然心中感到失落,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直到事后清点了寿礼与贺贴,卓峥才发现俞云双不仅没来,就连寿礼都没有送,只派府中人送来了一张轻描淡写的贺贴。
大办的寿宴得到的表示反倒还不如以前,卓峥的心思细滑,暗暗思忖了一番,心中开始惊疑不定了起来。
卓峥为此特意去询问过卓印清,得到的答复十分含糊。他越想越觉得坐立不安,却又拉不下脸去找俞云双,而家中的刘氏又只是妾氏,上不了台面,便只能让自己的次子卓印泽前去长公主府拜访,顺便探探俞云双的口风。
卓印泽来长公主府的次数不算多,但是只要他来了,卓印清都会第一时间出来见他。如今他由长公主府的小厮领着入了正厅,坐在椅中候了小半个时辰,盏中的茶水都换了两三回,却连俞云双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卓峥在卓印泽临出门前吩咐了许多事情,方开始卓印泽还觉得是他大惊小怪,如今在长公主府受了这般冷遇,他也明白俞云双与卓印清之间确实生了矛盾。
待到小厮再一次进来添茶的时候,卓印泽将他喊住,问道:“不知长公主何时能腾出空闲来见我?”
小厮手中拎着茶壶把儿,歪了歪脑袋道:“我也不清楚,要不我帮你去问问映雪长史?”
原本就是来当和事佬的,姿态还是应该放低一些才好。卓印泽摆了摆手,道:“这倒不必了,我继续等着便是。”
话音刚落,便听到门口有脚步声传来,卓印泽闻声相望,来人一袭鹅黄月裙,样貌清秀,举止大方有礼,想必地位不低。
卓印泽不认得她,正思忖着应该如何开口称呼,便听小厮开口唤了一声“映雪姐”。
这人想必就是长公主府中的两位长史之一了。
映雪向着卓印泽敛衽一礼:“殿下刚处理完手中的事物,听闻卓世子拜访,特意让我前来相迎。”
卓印泽从椅中起身:“那就劳烦长史了。”
映雪领着卓印泽穿过月洞门,一前一后顺着抄手游廊向前走。
长公主府的布局卓印泽不算相熟,却能隐隐认出映雪领的这条路并不是通向书房的。映雪似是看出了卓印泽的疑惑,开口解释道:“这是去往湖心水榭的路。殿下见外面的阳光正好,便将见面的地方定在了那里。”
卓印泽此刻已然能看到俞云双倚在栏杆上喂鱼的绰约身影,闻言笑了笑:“长公主这点与大哥极为相似,都是风流雅致之人。”
映雪侧眸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答话。
俞云双常年习武,耳力是一等一的好,两人前脚方踏入水榭中,她已然听到了动静。
将手中的鱼食悉数投入湖中,俞云双转过身来,先向映雪做了一个退下的手势,而后才转向卓印泽道:“卓世子此番前来,是来探望驸马的罢?这个时辰他应该在大理寺当值,你若是要找他,去那里才对。”
卓印泽伫立在亭口,颀长身形配着身后的碧水朱栏,若非面上的为难之色太过明显,也当得上一道清朗隽雅的风景了。
“我这次并非是来探望大哥的。”他长揖行礼,恭敬道,“听闻长公主与大哥近日生了些罅隙,我奉家父之命前来探望长公主,看看是否能替大哥解释一二。”
说到卓印清,自那日的事情发生之后,卓印清未回过长公主府,俞云双也不再拜访隐阁,两人便真的如俞云双所说那般,再没有什么交集了。
她与他早就将话说开,又有什么好解释的,更何况还是对这种不知内情之人。
俞云双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笑意:“端午佳节快至,卓世子官拜礼部左郎中,理应十分忙碌才是,怎么还能抽出空来管这些事情?”
这便是在拐弯抹角说自己管得太宽了。卓印泽被她说得有些尴尬,将手向袖中掖了掖:“大哥的事情,自然也是我的事情。”
俞云双从身侧的小罐中舀了一勺鱼食,投到湖水中:“他的事情太多了,恐怕你揽不过来。”
湖中的锦鲤顷刻间浮上水面,开始争抢鱼食,一时间湖面掀起粼粼波光,碧水红鲤煞是好看。
卓印泽不明白俞云双这句话的意思,又不好直接开口去问,便只能沉默地立在原地。
俞云双的眸光平和,静静凝视着湖面,待到波光终于平息了,才似是察觉到卓印泽依然立在这里一般,侧过视线来诧异道:“怎么还站在这里?”
卓印泽仔细审视着她的面色,道:“以往都是长公主来开解我,如今我好不容易遇到可以开解长公主的机会,却一时词穷,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俞云双斜睨他道:“卓世子来这里,真的就只是为了开解本宫?”
“算是罢。”卓印泽口中应着是,头却微微摇了摇。
俞云双挑了挑眉,却未点破。
她生了一双眼角微挑的凤眸,笑的时候妩媚,不笑的时候便给人一种美得锋利的感觉。卓印泽被她锐利的视线看得先坚持不住了,深吸了一口气,坦白道:“其实除却这个,还有其他。家父临出门前对我说,若是大哥有什么地方令长公主不悦了,我务必要替大哥向长公主道个歉。”
“且不说驸马与本宫之间是否真的有矛盾。”俞云双道,“即便他做了什么令本宫不悦的事情,外人帮忙道歉又有什么用?”
卓印泽面上划过一丝尴尬:“家父的意思是……”他欲言又止,最后终于挣扎着说出口,“当初与长公主拜堂成亲的本就是我,若是长公主不满于大哥……”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俞云双打断了。
“这个说法倒是让本宫觉得甚是新奇。”她的嘴角虽然挂着笑意,却明显没有浸入眼底,“听卓大人的意思,本宫与驸马之间相处的这三年,倒是名不正言不顺了。”见卓印泽低垂着头不语,俞云双又道,“按照卓大人的意思,卓世子其实也是局内人了,不知道卓世子对这话有什么看法?”
“家父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卓印泽回答道。
“当初你为了卓家,不惜将自己的心爱之人丢在九曲桥上。如今你为了使卓家不得罪于本宫,可以一个人跑到长公主府来说这些话。”俞云双冷笑道,“看来你为了卓家,什么都愿意做。本宫如今倒是有些明白为什么卓峥那般喜欢你,不惜绕过了嫡长子,也要将世子之位传与你了。”
卓印泽匆忙摇头道:“大哥的身体不好,父亲将世子之位传与我,也是想让他安心休养。”
俞云双怒极反笑:“驸马的身体会成如今这幅模样,难道不是拜他所赐?”
卓印泽瞪大眼睛道:“长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俞云双站起身来,定定看他:“相比于自己的嫡长子,怀安公更加偏爱于你这个次子在坊间已经不是什么秘闻。本宫派人调查过当年的事情,怀安公为了将世子之位传与你,曾经在驸马年幼之时暗中向他下毒。这毒虽然不致命,却坏了驸马的嗓子,令他险些无法言语,甚至丧失触觉。大宁有明文规定,身患残疾者无法为官与承袭爵位。难道你就从来都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兄长的嗓子会在一夜之间坏掉?”
“长公主只怕是误会了,父亲平日里虽然对大哥冷淡了些,但是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是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卓印泽口吻笃定道,“我可以以项上人头做担保,父亲从未对大哥做出过这样的事情来,还请长公主明鉴!”
“本宫要你的项上人头何用?”俞云双道,“本宫与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有些事情可为,有些事情不可为。驸马即便再不得你父亲的宠爱,他也是你的大哥,你这样做,置他于何地?”
卓印泽却紧紧皱起眉头,依然坚持道:“大哥的嗓子确实是父亲请来的大夫为他灌下一剂狼虎药所致不假,但这也是因为大哥当时病情太重,若是没有那服药,只怕大哥那时人便没了。”
赵振海将事情的经过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俞云双又怎会信卓印泽信誓旦旦的几句话,只问他道:“驸马病中服药之时,你可在他身侧?”
“这……”卓印泽闻言一怔,而后垂头道,“我也是事后听母亲说的。”
知道自己这句话无法令人信服,卓印泽思绪在脑中转得飞快,突然抬头紧张道:“长公主方才是不是说大哥失了触觉?”
俞云双言是。
卓印泽面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我亦曾听母亲说过,当年安宁郡主似乎也得过这样的病症,不知有没有可能……大哥这点是遗传自安宁郡主,而非父亲所致?”
☆、第130章
卓印泽说话的时候眸光微凝,似是在回忆:“安宁郡主于国公府上下是一个禁忌,很少有人敢主动去触碰这段过往。我于她的了解不深,唯一一次听说,便是从母亲的口中。母亲说安宁郡主姿容绝代,初入国公府时,很得父亲的喜欢,母亲一直将她视为大敌。谁知安宁郡主竟然是一个……”
卓印泽说到此处喉头动了动,斟酌了一下措辞继续道:“一个非常奇怪的人,她不仅没有触觉,就连其它的感觉,都似是不具备一般。父亲最初还能忍着,到了后来,也倦了她死气沉沉的样子,有时还会毫不避讳地在母亲的面前称她为活死人。”
与外人说道家中长辈的陈年旧事,卓印泽的面色十分尴尬:“从母亲的话来看,安宁郡主身上的病症,很有可能是从彦国带过来的,与父亲没有任何关系。而那大哥的症状与安宁郡主那么类似,又怎么可能与父亲有关?”
卓印泽所说的话不无道理,俞云双柔软的指腹摩挲着装鱼食小罐上的薄薄釉质,联想起卓印清近日来与自己交谈的模样,心底窜起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俞云双曾向阿颜求证过,卓印清的身体之所以会成为如今这幅模样,不是得了什么病症,而是中了毒。
也许……卓印清不只一次中过毒。
怀安公当初能狠下心肠以所为的狼虎药毒哑他,见他竟然顽强到可以继续开口说话,当然可以再对他下一次毒,让他没了触觉,失了听觉,继而变成一个与安宁郡主一样的“活死人”,以保证卓印泽将爵位稳稳攥在手中。
又或者不只卓峥一人向卓印清下过毒。除了他,也许还有一个人在毒杀了安宁郡主之后,希望卓印清也消失在这世间。
可与安宁郡主有旧仇,甚至恨她到连她的孩子都不放过的人,又会是谁呢?
俞云双的手指一松,白釉小罐轻轻落在了朱红栏杆上,发出“叮”的一声。
再或者,是因着安宁郡主在怀卓印清的时候中了毒,那毒也遗传给了卓印清,所以才导致两人的症状相类似?
心中的三个揣测,每一个都能说得通,但细细推敲开来,却各自引向了不同的结果。
赵振海查出安宁郡主的毒是怀安公所下,卓印清说怀安公为了世子之位可以不择手段,卓印泽却翻出了当年的旧事,力证怀安公的清白……
俞云双在心中不停告诉自己,这是卓印清的事情,她与他已然分道扬镳,他的事情她一笑置之就好,没必要追寻太深,扰得自己心乱如麻。
“长公主……”卓印泽又道。
“本宫知道了。”俞云双道。
卓印泽原本还准备了许多激愤说辞为自己的父亲辩白,却被俞云双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给堵了回来,一时呆怔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本宫知道了。”俞云双又重复了一遍,拍了拍手上鱼食的碎屑,直起身来看向卓印泽道,“本宫听你说了这么久,也有些乏了,你且退下罢。”
“那父亲……”卓印泽追问道。
“你回去告诉怀安公,当年百官联名劝阻先帝传位与本宫,本宫若真是睚眦必报之人,那这半个朝堂的人都要倒,哪里顾得上揪着他一个没什么实权的怀安公不放?”俞云双眼眸如一汪深潭,在似笑非笑间漾起潋滟波光,明媚到让人移不开眼,“如今本宫站在高位,倒台的却只有那些窃弄威权、结党谋私、构害忠良之辈,还不足以说明本宫的意思么?”
卓印泽拱手道:“长公主大度,实为常人所难及。”
俞云双抬手打断了他恭维的话:“所以怀安公也不用再动什么歪脑筋了。本宫虽然与你拜堂,嫁的却是你大哥。怀安公将一个儿子给了本宫就够了,再塞一个,长公主府里面没处搁。”
卓印泽没想到俞云双会说得如此直白,下巴恨不得贴到胸脯上,低头应是,告辞离开。
待到卓印泽走之后,俞云双负手面对水榭外的一片碧水蓝天伫立了许久,久到日头西下,湖风萧瑟,映雪都忍不住走上前去为她披大氅,她才转过身来,按住映雪的手,开口道:“你去向赵振海传个话。”
映雪由她压着手,动作却不停:“什么话?”
“你让他去查一种毒,一种可以令人渐渐丧失对外界的感知,包括触觉、听觉的毒。”俞云双凝眉思忖了片刻,又补充道,“可能还有味觉。”
映雪帮她系好了大氅的襟带,行了个礼正要往出走,便又被俞云双唤住。
“殿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么?”
俞云双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继续道:“以前我曾让他查过类似的毒,这次你务必将我的所有描述带到,并让他从彦国那里入手。”
上一次的调查,因着卓印清将下毒一事往怀安公的身上推,她信了他,线索查到了怀安公那里,便彻底断了。如今卓印清不在,她便要逆着他的意思再重新查一遍,看看究竟还是不是以前那个结果。
她谁都不信了,只信自己的眼睛。
~
夜幕降临,凌安城的习习微风吹到了殷城,便没那么柔和了。
马车的滚滚车轮卷着呼啸夜风,在入了殷城一户清雅宅院之后停下。
一只精致如玉雕一般的手将帘幕从里面掀开,卓印清慢吞吞地从车舆中走出,看向迎上来的阿颜,开口便问道:“他人呢?”
几乎无人不知隐阁主在凌安城中住在何处,却也极少有人知道隐阁主在殷城中还有一处宅子。
这个宅子一直被隐阁主闲置着,唯有出远门的时候需要来此处落脚,或者要藏匿什么人的时候,才会被派上用场。
阿颜便是在隐阁主将裴钧藏在此处之后,被他特意派来殷城照看裴钧的。
许久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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