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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骨之宠-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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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婴儿哭的苏妫也心疼了,她将胸口凑近了,婴儿的小口一把咬住,闭上眼睛哼哼地吮吸起来。
      韩度双手捏住苏妫的肩头,她还是那样瘦,即使生了孩子也没见多长几斤肉。
      “你为何还执意 回长安,现在的生活不好吗?”韩度眼里尽是疼惜,他深深地注视着女人:“你忘记苏照晟和姜铄怎样斗了吗?他散尽家财,死了夫人,赔上儿子才勉强保住苏家一门活命。而咱们走了的这一年,姜铄清洗朝堂的计划还在继续,长安发生了多大的流血灾难,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为何还要 回去自取灭亡?”
      都说做了母亲的女人是最美丽的,此时的苏妫褪去一身青涩的娇气,身上更多的是女人完全绽放的美丽和优雅,她低头看着怀里的男婴贪婪地吮吸乳汁,惨笑一声,清泪顺着侧脸流下:“你看,这个孩子就像他生父一样,不吸尽我的血不甘心。三姐不日就要嫁给三王爷。如果我跟了三王爷,我就能接近姜铄。韩度,我经受了这么多苦难,你叫我如何能放弃。”
      韩度痛苦闭着眼睛,剑眉几乎拧成一团,他放开苏妫,摇晃着身子往后退了几步,颤声道:“就算为了我,算了吧。”
      “你知道么?在苏府的时候我真的是度日如年,无时不刻想你,不顾一切想和你走。和你在一起的这一年,是我这一生最美的 回忆。”
      苏妫轻轻地拍着已经睡着了的男婴,眼睛红肿,她哽咽道:“可是我越幸福,噩梦就越折磨的我无法呼吸。我真的没办法忘记姜铄是如何侮辱父皇的尸体,直到现在,我还能恍惚看到元兰压着我,一刀刀划我的脸,还有我弟弟默儿,他才多大,只比不语大两岁,凭什么要被人像养狗一样豢养。”
      “ 回去,稍不留神就会死。长安的人和事,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苏妫冷笑:“我的心,永远留在这里,而我只带着一副躯壳 回去,我要祸乱他的朝堂,屠戮他的子孙,血洗他的后宫。我要姜铄带着对我的恨死,我要让他死不瞑目。”
      韩度从剑鞘抽出剑,通体发寒,杀气森森,咚地一声,剑尖入地三分,男人咬牙道:“我起兵,招兵买马,为你抢了这江山。”
      苏妫将男婴轻轻地放在摇篮里,她把小虎头放在孩子手边,起身走过去接过拔出地上的长剑,微笑着将剑还鞘。她做这些动作一气呵成,沉稳淡定地仿佛在做家常之事,更仿佛方才与韩度的争吵从未发生过。
      “你?”
      韩度忽然感觉他的月儿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似得,变得冷静而心硬,这恰巧是成大事者必备的两个基本因素。
      “我不要你冒险。”苏妫拉起韩度的手,这一年她长高不少,可是还需要仰头看韩度,他的下巴弧度很漂亮,皮肤简直比女人还要光洁,身上永远有着好闻的茶香。“况且我也将天下的变化瞧在眼里了,太史公说道‘为国者必贵三五。上下各千岁,然后天人之际续备。’李氏王朝真的气数已尽了,我认。”①说完这话,苏妫眼中流露出黯然的身上,亲口承认自家江山气数已尽,若放在从前,简直是要她的命,可现在,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很平常的事。
      只见苏妫淡然一笑,接着说道:“确实,江山在姜铄手里日益稳固,百姓的生活也比以前更好了,在治理江山,笼络民心这点,他的确强过父皇百倍。可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倘若我能兵不血刃乱了他的朝廷,岂不是更好?”
      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就是成全。
      韩度看了眼熟睡的婴儿,转头问苏妫:“你想好了?”
      “是。”
      “不后悔?”
      “虽死犹荣。”
      “好,我让你走。”
      “什么?”
      苏妫听了这话,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这几日为了 回长安的事,她和韩度不知道吵了多少次,此刻听了韩度说同意她走,苏妫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承认我贪心,不愿意让你离开我。”
      韩度将苏妫拥入怀里,他用尽了力气,仿佛要将女人揉进骨头里:“你知道么?当我从舅舅那里知道大哥并非太后亲生时,简直开心坏了,当时就想从山西跑到苏家告诉你。我是个疯子,也不是什么好人,我自私,狠心,还很坏。我不知道做这个决定会不会让自己后悔一生,我只知道你的骄傲,你的事情不愿被别人染指,你有你的考量,我能做的,就是在你做事情的时候,安静地站在一边,当你有了危险,出现为你排忧解难。所以,我让你走。”
      相思休问定何如?情知春去后,管得落花无。
      朝露未晞,最是伤心。在薄雾未散的清晨,村子里已经有人起来下地做农活了,农妇们将烧滚了的水倒进盆里,开始一天的洗刷。
      而这里,再也没有往日的平静幸福,因为他们要离别。
      韩度一手抱着还在熟睡的男婴,一手牵着花不语,他看着前方的女人正安静地往马车上装东西,沉默不语。
      “爹爹,我们要去哪儿?”
      花不语此时已经能流利地说话,她不明白娘为什么要收拾东西走,好像是因为前几日来了个姓刘胖叔叔,他说了一句话,爹娘就开始吵架,娘也开始一直哭。
      “刘叔叔,抱不语上马车。”花不语看见刘神医走过来,她高兴地拍手,在原地又蹦又跳:“太好了,娘亲又要带不语去玩了。”
      刘神医叹了口气,他胖手摸了摸花不语绑起的两个童子髻,低着头怯懦道:“老韩,你放心,我将大侄女送 回京城后就 回来陪你带孩子。”
      韩度仿佛不愿意刘神医碰花不语,他一把将不语拉到自己身后,冷冷道:“你给我滚,我和你绝交了。要不是你过来说小婵要出嫁,让我去京城抢婚,她也不会知道这事,更不会离开我们父子三人。走走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小婵她只听你的,你要是到了苏府说一句,她铁定不会嫁。”刘神医还没有放弃说服,他死气白咧上前谄笑道:“跟我们 回去吧,求你了,你明知道那个姜之齐就是条披着人皮的毒蛇,小婵当年的惨剧,你还想让它继续发生吗?”
      清晨的薄雾还是冷飕飕的,韩度想起那个嘴角有颗美人痣,天生带着花香气质的女孩,心痛道:“小婵敢爱敢恨,性情极端热烈却又淡薄疏离,即使我去了,她也不会跟我走,她比我强,而你不懂她。”
      “哎。”刘神医忽然哭的像孩子,他抽着鼻子懊恼道:“我就是急疯了,早知道会是这样,我他娘的绝不来打扰你们,作孽了。”
      东西已经装好,只等出发。
      苏妫背对着韩度和孩子们,她怕,她怕自己会瞬间崩塌,不敢离别,所以她只有看着远方,不 回头。
      “娘。”花不语欢快地想要去找苏妫,可刚踏了一步,就被韩度给拽 回来了,不语仿佛也感觉到了不对,哇地一声哭了:“娘要去哪儿,带不语一起走啊。”
      韩度心疼孩子,他蹲下将花不语搂在怀里,低声哄着,娘出远门了,她去给你和弟弟买木娃娃和好吃的了,明天就 回来。仿佛天下所有的父母亲都会这样给孩子解释另一半不在的原因,哄骗的背后,更多的是无可奈何的伤心。
      终于要走了
      背对着韩度的苏妫已经泣不成声,她强撑着六幺,将所有的悲痛咽进肚里,可是颤抖声音却骗不了人:“不语好乖,要听爹爹的话,好好照顾爹爹和弟弟,娘很快就 回来。”
      花不语还在后面哭闹,终于吵醒了熟睡的男婴,男婴闭着眼睛啼哭,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饿的。
      “小七,”韩度喊住正要上马车的苏妫,他不舍她,却挽留不了她,只有苦笑道:“给孩子起个名吧,他是你的儿子。”
      “千寒,花千寒。”
      马车的身影终于消失在晨雾里,后来下了场大雨,世间的缘分决不止于此,相爱了,最后终将相遇。
      长安,她 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出自《史记·天官书》,原文是:夫天运,三十岁一小变,百年中变,五百载大变;三大变一纪,三纪而大备:此其大数也。为国者必贵三五。上下各千岁,然后天人之际续备。
      以天象借鉴政治得失,提醒统治者修德修政,是太史公‘究天人之际’的目的所在。具体参看《史记编纂学导论》,如果妹子们想要读《史记》,这本导论是相当不错的入门书。还有,中华书局,点校本二十四史修订本的《史记》,是相当不错的版本,如果遇到打折,买平装本就好。我那时候买,一套只花了120多,捡了大便宜。

      第56章 访客

      为了避嫌,刘神医到长安后,先去找了客栈安顿自己,而苏妫和六幺则直接 回家。
      意国公府
      苏妫知道老爹不在府里主持大事,家里应该会有变化,但没想到会变这么多。听赶车的仆妇说,现如今大夫人对家事是一概不理,成日家诵经礼佛,竟像变了个人似得。
      而大爷是个只知道出,不知道进的主儿。钱不够花了,就开始卖下人了。他们这起老仆人跟了国公爷这么多年,只知道苏家买人,从未遇过竟有卖人的一天,可见一日不如一日了。
      马车嘎吱嘎吱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甬道 回响,苏妫感慨万千,就连国都会在一夜间易姓,更何况区区苏家。贵极必衰,老爹,你的一番苦心,苏家未必有人能真的明白。
      已是立秋,日头上来了还是热的很。
      苏妫将小窗子支开透气,淡淡地问那赶车的仆妇:“大爷如此做派,大管家也不说他?”
      “哎呦,我的七姑娘。”仆妇脸上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她嘴里边吆喝着马儿,边笑着 回话:“您 回益州老家给何夫人守孝,真真算是躲过了一劫。一山不容二虎,咱们家大爷哪里能容得下白管家,早在半年前就给赶走了。”
      苏妫和六幺面面相觑,老大疯了么?白瑞这等人才,且不说他曾经为苏家立过汗马功劳,就是再猪脑的人,也知道在困难时要惜才。你就算不花重金礼贤下士,怎么能赶走人家。
      “什么缘故?”
      那仆妇面上不屑之色更重了:“大爷好在朋友跟前充面子,三番几次地被人哄骗,白管家略说了几句,他就记仇了,随便寻了个由头,就将白瑞一家十几口给赶走了。”
      苏妫给六幺使了个眼色,六幺立马会意,用帕子给那赶车的仆妇扇风,轻笑道:“那白管家现在住在哪儿,以前我总算得了些他的好处,人得有良心不是?就算我小女子没什么力量,看总能去看看他吧。”
      那仆妇爽朗道:“大爷心小记仇,不许我们私下和白管家接触,可谁听他的呀,东街的尽头的柳叶儿巷就是了。”
      “停一下。”
      苏妫忽然喊停了马车,赶车的仆妇不知道七姑娘要做什么,只得听吩咐停下。
      只见苏妫下了马车,走到一户关着的院门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仆妇见状立马了然,她轻笑道:“姑娘以后不必如此做了,老爷如今已经不在,”
      “幺儿,”苏妫淡淡地打断那仆妇的话头:“你先 回去将行李安顿好,我去看看三姐。”
      仆妇讪讪地吐了下舌头,七姑娘这 回从老家 回来,仿佛又变了个人似的,更加成熟稳重,嘿嘿,也更俏丽了。多亏她去年没给王大人做妾,听说五姑娘在王府的日子可是不怎么好过呢。不过七姑娘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谁会舍得虐待,连女人看了她都喜欢的不行,是个男人都会往骨子里宠吧。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苏府即使每时每刻都在衰退,可是在苏婵这里,永远也感受不到急躁和功利。她的院子里也栽满了花,芙蓉,合欢,牡丹,金桂……满院芬芳,时间仿佛在这里停下了脚步,安静地陪一个叫苏婵的女人过。
      一阵咳嗽声将苏妫的思绪拉 回现实,她循着声音转过长长的 回廊,在翠竹林里,苏婵正在执笔写东西。她还是那般的出尘清丽,只是身子有些不好,手拿帕子捂着嘴咳。
      苏妫蹑手蹑脚地走在婵姐背后,她准备吓一吓老三,谁知老三倒先开口了:“你 回来了。”
      苏妫勾唇一笑,走到婵姐跟前:“你怎么知道的,我看你一直专心地写东西。”
      “我闻到你身上的味道,很淡,让人难忘。”苏婵放下笔,她准备抚摸一下小妹的头发,却发现手上尽是糊上的墨渍,女孩摇头笑道:“看来美人真是碰不得的,算了算了,我的手太脏了,是啊,我太脏了。”
      苏妫拉上婵姐发凉的手,她知道女孩想到什么了,那是她埋在最心底的伤痛。苏妫真挚地看着三姐,轻笑道:“不,你是我见过最干净的女人。婵姐姐,我 回来了。”
      苏婵这下用手附上苏妫的柔发,摇头叹道:“你还是放不下,其实你真不该 回来的。公子好吗?你的孩子,也好吗?”
      “公子很好,我生了个儿子叫花千寒,又收养了个女儿叫花不语,这一年我们很开心。”苏妫使劲地揉搓婵姐发凉的手,她鼻头发酸,老爹因为当年婵姐连累他被贬益州,多年来一直对这个嫡长女没什么好脸色;庶妹苏妫为了往上爬,伙同恶劣的三王爷找人侮辱了她;她的尊严一度被践踏,这么多年,她,真的很不容易。
      “婵姐,下月你出嫁,我作为媵妾陪嫁过去。”
      “你 回来,就是因为这个?”
      苏妫点点头,神色坚决。
      “好。”
      苏婵叹了口气,她拉了妹子坐到竹椅上,将盛了竹叶青的酒樽递给苏妫,淡淡道:“你能 回来,说明公子没有拦住你,那我也不说什么了。你有你的考量,我是个没用的人,怕到了那里帮不了你。”
      “婵姐姐,你别这样说,我,”
      忽然,一个带着欢喜的男声凭空响起:“小七,小七,你 回来了吗?”
      王宾,是他来了。
      苏妫皱眉:“我才刚 回来,他怎么就知道。”
      苏婵面上已经没了方才温柔亲切之色,女孩冷笑一声,嫌弃道:“十日前你的家书送到了府里,说要 回来了。他知道后就成日地来,忙前忙后地给你往出收拾院子,进进出出就像在自己家里似的。”
      “小七。”
      王宾带着满面的欣喜,一年不见,他倒是没怎么变。看上去永远温文儒雅,可是当剥开这层伪善的皮,就会发现里面深藏不露的可怕。
      苏婵自听见王宾的声音之时,就开始收拾笔墨纸砚等物,她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面上淡淡的,一言不发。
      倒是王宾心情极好,他走上前去笑道:“三妹妹,听人义表哥说你最近身子不好。你下月就要嫁给王爷,可是要好好保重自己,这竹林里多蚊虫,你还是”
      谁知话还未说完,只见苏婵已经抱起她的东西,冲苏妫微微一笑,匆忙离去。
      王宾摇头笑笑,他怡然自得地坐到苏婵方才坐的竹椅上,温柔道:“还是三妹妹读书多会识礼,她知道我想和你说会儿话,就很自觉地走了。”
      苏妫起身,她看着婵姐窈窕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长廊,这时才勾唇笑道:“我猜,她是不想和你这俗人共处,才走的。”
      瞧着苏妫也有要走的架势,王宾忙挡住女人的去路,凑近了脸笑道:“你也不想和我这俗人说话了吗?亏我这一年想你想的夜不能寐,真是好狠心的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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