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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芜姜-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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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回』不应

  慕容煜误打误撞解散了被抓去的奴隶们,那些认识的奴隶逃回去后,只道芜姜被一群匈奴莽匪扛起来摔在了雪地上。
  所有的人都以为芜姜死了。
  阿耶阿娘甚至用她装金子的小布袋埋在土里,给她堆了个衣冠冢。
  早前听拓烈说遇见了萧孑,说芜姜还好好的活着,他们还将信将疑。如今忽然俏生生地站在跟前,老两口激动得竟有些不知所措。
  “活着就好。我就说,那小丫头六岁就能一个人在大漠里挣出一条命,怎么能好端端的说没就没有了呢?”
  阿娘拭着眼角,不停地感谢着天神,连栅栏门都忘记了给她开。
  “活着就好”,这是芜姜今天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了。芜姜给阿耶阿娘带回来很多礼物,绸缎、茶叶与蔬果……都是在塞外少见的稀罕东西。萧孑为人虽冷淡寡情,对她花钱却是从不眨眼睛,一应的物事都是他在那三天里提前派人备下的。
  将士们忙碌着,把大大小小的礼盒、箱子从马背上卸下来,院子里进进出出好一派热闹。老兽医邬德看病不收钱,穷了一辈子,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风光。邻居们不由好奇地围拢过来,想看他传说中死而复生的小闺女,还有那看起来威风凛凛的英俊女婿。
  妲安站在门下的阴影里,一时有些错愕。十五岁的芜姜站在阳光下,穿一抹素淡的衫子,水红的裙裾在风中簌簌,比去岁秋天高出了半个头。那个手握铜雕长剑的汉人将军,与她五指相扣地站在栅栏外,就像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她还以为她死了,有时想起幼年一起成长的时光,想起她死前定然被群戎凌辱的不堪,心里还会同情与惋惜,觉得芜姜的人生就是一个单薄而短小的悲剧。
  没想到再见面却是这样。她的身子不是惨遭匈奴共欺过吗?那个据说是天下最决绝的男人,竟然还肯为了她而弃军叛国。
  ——“芜姜,你一个牧民养的女儿,怎么能够留得下他赫赫有名的征虏大将军呢?”妲安想起之前说过的话,不免有些涩涩的。
  阿娘进来放东西,看到妲安木怔地杵在门下,连忙歉然道:“郡主还站在这里?看我,一忙就乱了,我这就给你量腰身。”
  说着便弯腰去寻尺头。
  栅栏外萧孑牵着芜姜走进来,芜姜恰恰到萧孑的肩膀下,两个人的目中恩爱正浓,看起来真是登对极了。拓烈跟在后面,刚毅的脸庞看不清表情。
  妲安连忙又晕开笑脸:“哦,不急,改天再量好了。外面可是芜姜回来吗?都没人提前告诉我,乍一看都傻了。”
  拓烈听见熟悉的声音,抬眼看向妲安:“不是不舒服么,你怎么也在这里?”
  天下皆权谋,中原乃是主心骨,然眼下列国纵横交战,自顾不暇,以致匈奴鬼戎肆意扩张。西塞各部落为了利益与自保,纷纷都在联盟结交。拓烈作为织兰河岸最年轻武猛、最有谋略的郝邬一族头人,更是周遭部落眼中的联盟首选。
  自古国与国、族与族之间的结交,最稳固的平衡靠的终不离婚娶。妲安的阿爸阿妈去世后,他的枕榻虽只有她一个女人,但却一直没有与她成亲,所有对外的应酬也几乎不叫她露面。外藩人对性事向来豁达,只要是没名分的,便是先纳了十个八个也无所谓。听说已经有不少部落给他送来郡主的画像,想要与他结盟联姻。倘若他有心壮大势力,只需趁机受下来几个,那么羽翼渐丰指日可待。
  妲安见他这两天总是心绪不定,尤其早上起床就肃着一张脸,换一身正装便骑马出门。她原本还满腹担心,想来邬德夫妇这里打探情况,没想到却是为着迎接芜姜。
  此刻看着眼前拓烈的浓眉鹰眼,那宽肩阔背,每一样每一样都是那么叫她痴迷,心里便有点酸。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娶她。除了那火一样的情欲,她就好像是个外人。
  妲安抚着肚子,抿嘴嗔娇道:“宝儿大了,总是调皮踢人,坐也坐不住。我来叫阿妈量量腰身,正好做几件换季衣裳。”
  说着站去拓烈的身边,像是忽然才看到芜姜,眼睛亮濯濯道:“芜姜,竟然真的是你。他们说你被一群匈奴……我原还以为你必定已经……老天保佑,还能见面真好。”
  看一眼面如冠玉的萧孑,也对他弯眉笑笑。
  妲安的个子很高挑,站在拓烈的身边很般配。怀孕快七个月了,圆圆的肚子骄傲地挺起来。说话时眼睛依旧像从前那般亮,一闪一闪掩映着心绪,但身上的张扬与傲慢却好像收敛不少,多出几分贤良谦顺的味道。
  拓烈看了眼她的肚子,目中到底几分柔情,神色便缓和下来。
  在芜姜昏死在西去匈奴的雪地上,被慕容煜用冰水泼得浑身僵冷的时候。那时得知真相的她,多么想煽妲安两巴掌。以及在后来的很多日子里,只要一想到妲安和她的阿爸,竟然用一袋白米谋算老实的阿耶,她就不止一次想过再见面时要怎么质问她。
  芜姜看了眼妲安的大肚子,淡淡一笑:“是,我回来了。我这人恩怨计较,耶娘的养育之恩未报,那害阿耶的仇也没有讨回来,怎么舍得死呢。自然是要回来的,妲安。”
  芜姜变了。从前的小芜姜傻呆呆的,眼睛里也空灵,听自己说什么她就是什么,哪儿像这样,莫名听着咄咄逼人。
  妲安有些意外地抿了抿唇,但看着芜姜娇满的胸口,想到她的那些遭遇,又觉得释然。少女经了那样惊天动地的辱没,性情难免都会大变。
  她便抬眼看向拓烈,笑盈盈道:“看你说的,你不在这些日子,拓烈和阿爸阿妈每日都在念叨你。如今可好,你这一回来,他们心中的石头也该放下了。无论经历过什么,那些都过去了,芜姜,我们还是好……”
  “好姐妹吗?但那也都是从前了。”芜姜看了眼阿耶前倾的背:“对了,你刚才说的阿爸阿妈是指我的阿耶阿娘吗?如果是,这阵子我不在,谢你照顾了。今后我回来,你还是改回从前的称呼吧。”
  妲安的话便滞在原处,凝着芜姜隔阂的眼眸,猜她应是知道了什么,良久笑容落寞下来:“是。在那场匈奴人的杀戮中,我阿爸阿妈为族人殉死了,我也和你、和拓烈一样,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我怀了拓烈的孩子,拓烈把你阿耶阿娘认作父母,他们便也是我的阿爸和阿妈。但愿死去的人能带走伤痕和误会,我们都能够从过去中走出来,芜姜。”
  她的最后一句带着些暗示性的恳求,阿娘便在暗中拽扯芜姜的袖子:“日头烈烈,颠簸了一路,如何总在外头站着?郡主月份也大了,还是进屋来坐着吧。”
  当真死了便能抹平一切吗?倘若妲安她的阿爸没死,为了掩盖女儿犯下的过错,又如何能容得下知道真相的阿耶继续活着?芜姜蠕了蠕嘴角没有说话。
  拓烈不由蹙眉,在他的印象中芜姜是最好说话的,很少有对人这样犀利。正待要张口,一名侍卫从外面跑进来,单臂在胸前一箍:“报告头人,乌尔族老族长带着几十骑人马,正在寨子外等候。”
  他便问:“可有说是何事?”
  那侍卫看了眼妲安:“呃……说是来参观我们郝邬族的五月跑马赛。听说还带了张二郡主的画像。”
  那乌尔族族长年愈花甲,膝下只有三个郡主,没有郡爷,小郡主尚七岁,大郡主招了个女婿入赘,前岁业已守寡,他这般亲自前来,择婿之意不言以表。倘若结交,等待老族长一过世,两族联盟,拓烈的势力不日便将大增。妲安的心思顿时被吸引过去,有些紧张地睇着他的眉间眼角。
  “唔,拓烈哥哥,宝儿又开始不乖了,你不陪他?”她娇嗔地挺着肚子。
  拓烈眉头拧得紧紧的,少顷只应道:“这里正忙着,你带着肚子不方便,还是先回去。我处理完要事再找你。”
  说着对萧孑歉然地抱了一拳,打马先走了。
  女仆扶着妲安走远,快七个月的妲安身材有些笨拙。离了阿爸阿妈撑起的荣耀,整日栖栖遑遑,生怕拓烈不娶她。
  阿娘收回眼神,长叹了口气:“她说得对,就让那些都过去吧,你别和她计较。”
  芜姜不理解:“阿娘为何不把事实告诉拓烈,当初她险些害死了阿耶。”
  “告诉了又怎样,肚子里都有了,便是有再大的气,总不能叫拓烈那孩子为难,终归是的头一个子嗣。这一路上她也吃了够多的苦头,起初逃到这里,房子也没有,就搭了个小帐篷,你阿耶病得厉害,她一边孕吐,一边跟着照顾。到底是郡主,算了。”
  阿娘心软,叹了口气,拉着芜姜走进屋子。
  

☆、『第八一回』月空

  老两口对芜姜的失而复得很是高兴,当下也不愿意多谈妲安。阿娘叫阿耶挑了几只肥羊,准备宰了犒劳将士们。阿耶的背因着逃难途中的颠簸,骨头叉了,伤愈后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挺拔,有些角度的前倾。将士们没叫他动手,已经各个上前来帮忙了。
  大家对芜姜的阿耶阿娘都很尊敬,因为晓得在将军受伤落难时,曾经是他们收留了将军。五月的夜空下清风惬意,一群英武的将士围在篝火旁给老两口唱中原的战歌,比试中原的武艺,谈笑与喝彩声此起彼伏。
  从前芜姜没回来的时候,虽然拓烈和妲安也常过来用饭,但都是冷清客气,饭桌上也静悄悄的,几时有像这般其乐融融。夫妇俩欣慰极了,阿耶脸上凝重了数月的愁云也终于消散开。
  玩击鼓传球,那球偏在萧孑扔给芜姜的时候停住,硬是叫他当着岳母岳丈大人之面亲芜姜一口。
  “欸——”起哄声朗朗,只把二个人围在中间。
  夜风将双双衣袂轻扬,他竟也不回避,修长手指挑起芜姜的下颌,径自俯在她嫣红的唇瓣上啄了一口。
  羞得芜姜脸颊儿通红,打了他一拳。
  阿娘看着两个浓情蜜意的样子,不由嗔阿耶:“看,我就说咱小芜姜治小伙子有一套,你还偏说看不住。这不是收拾得服服帖帖?”
  阿耶抿着水酒感慨:“总算这小子还念着姑娘家的情,晓得回头去找她。我原还道他那一趟回中原,自此必是杳无音讯,姑娘等不到他的心,该吃苦咯。”
  回头去救自己才怪,若然不是在大梁宫中被自己揭穿,只怕到死了还装作互相不认识呢。
  想到这家伙早前的绝情无义,芜姜每次都恨得牙痒痒。却没把这一段的经历讲出来,只怕被阿耶知道了,会不会一怒之下就把他轰出去。
  芜姜剜了萧孑一眼。
  好个记仇的小辣椒,怎么哄她都忘不掉那一段旧债。
  萧孑无奈勾唇,微倾身躯敬阿耶:“无耻慕容七,起因缘于我,却牵累邬德伯受罪。心中愧责难表,还请受此薄酒一杯。”
  他对阿耶总是有着几分天然的拘谨,就像女婿对着岳丈大人。不像对他自己那个糊涂老爹,打小巴心巴肺地把他宠惯,整日个却甩一副千年冰山脸。
  看见阿耶仰头把酒饮尽,芜姜这才赏了萧孑一个好脸儿。
  阿娘笑着调侃道:“要说这敬酒,你还真缺着我们芜姜一杯。当初你一走,族人们都说你把她抛弃了,想娶她的青年可不少,偏就一门心思的等着你。每日站在栅栏外,眼巴巴地朝寨子口望,不到天黑都劝不回来。那时天凉,只看她一道清岧岧的立在风里,我这当娘的瞧在眼里都心疼。”
  芜姜才不愿被萧孑知道这些呢,那个没情没义的家伙。辩解道:“阿娘别与他瞎说,回头又该得意了,我那时一门心的就想杀他!”
  “亲家夫人,这我得给芜姜作证!可不就是想杀我们将军么?大雪封山的鬼谷下布三千兵取将军一条性命,哪个女人能想得出来这么绝的招。倒好,杀着杀着杀到亲嘴儿了……其实就是喜欢我们将军,要黏着她才太平,不黏还得杀!”黑熊轱辘了一口烧酒,塞外的酒烈,喝得真叫个畅快。一边擦嘴角一边爆料。
  狗日个黑熊,从来哪壶不开提哪壶,将士们听见了不由“咳咳咳”,脸庞泛红晕。
  都晓得小芜姜就是将军的克星,将军与她圆房后的那三天,后院里基本没有人敢踏足。猫儿一样嗯嗯嘤嘤,酥酥没有魂儿,花梨木床榻都要摇散了,听多了会死人的。把芜姜困在房里三天,连饭食都是命人送进去,这得多大的狠劲呐……从前那么个不近女色的冷面萧阎王。
  但也晓得了将军从前和芜姜在一起,原来次次都是吃干捞。一群八卦的青年们不免又暗生同情。
  萧孑阴冷地睇去一眼,俊逸脸庞掠过一丝不察痕迹的窘意:“胡说些甚么,吃饱了都去给老子沿河跑三圈。”
  又体罚了。
  徐英煽了黑熊一脑瓜:“他妈的,你每次少说两句会死。”
  沉默寡言的徐英也就是遇到和芜姜相关的话题才会吭哧两句,大家纷纷笑着站起来。
  忽而夜便往深,将士们往拓烈安排的营篷去了,几簇篝火余烟袅袅,院子里渐渐悄静下来。月光幽蓝,芜姜与萧孑清扫着残渣,阿耶阿娘在收拾碗筷,年纪大人容易犯困,一会会就打一声哈欠。
  “你快走啦。”芜姜催萧孑回营篷去睡,来之前就说好的,这几天要给自己“放生”。
  萧孑兀自笔挺着不肯去:“我就就抱着你不动。”
  芜姜才不信呢,说自己疼。
  哪儿疼了?我给你看看。
  不许看,阿娘在旁边呢……
  两个人唧唧咕咕,悄声窃窃,眉眼往来。阿耶阿娘相视了然,便悄无声地回了房。
  芜姜看见,自是催得更坚决了:“要疼死人的,快走啦。”
  那花间小径潺潺,怎敌得过他青龙数倍嚣张。这些天兀自被自己充裕着,应是真的受不住了。萧孑便在她的额上轻蹭一口:“那我就走了,夜里没我可别不习惯。”说着便拾剑离开,月空下一袭苍色袍摆缱风,长剑勾勒银河。
  清水把肌肤释放,芜姜浸在木盆里,双颊不自觉泛起红晕。
  到处都是被他欺负的痕迹,那里真的像是和从前不一样了。这三天的他就像是一只困兽,像要把积蓄二十多年的情裕都在自己的身上倾泄。变着法儿地疼弄着她,芜姜现在全身上下哪儿哪儿都是他的。
  想起那忽而痛楚忽而快乐的抵撞与颤栗,心里又隐隐虚空起来。
  那去去来来真是有毒,有的时候太痛,没有了却又太空。
  “叩、叩、叩——”听见外面传来轻微的叩门声,本能的心里就是一跳。
  一直叩。
  阿耶睁开眼,想爬起来去开门,阿娘摁住他,暗示他别去捣乱。
  屋子里静悄悄的,怕把再敲下去阿耶阿娘吵醒,芜姜只好披衣出去了。
  果然是萧孑,英姿凛凛站在檐下,手指正欲抠门。她就脸红,问他:“去了干嘛又回来?”
  小馋猫,果然疼多了就上瘾儿。他才刚走到门口,她就恰恰把门打开,还问他干嘛?
  萧孑是来取包袱的,上下把芜姜一扫,但见她衣裙下隐隐春花悄绽,晓得必是才洗完澡。那熟悉的味道又袭上心间,他忽而便改了主意。
  凤目掩一抹郁光:“忘了拿换洗的衣裳,想起来应在你这里。”
  “无赖。方才叫徐英带走了的。”芜姜羞恼,抬手就要关门。
  却被他一挡,长臂蓦地环在了腰上:“带不走。我的衣裳就是你,你花芜姜就是我的贴身衣袍。”问她穿成这样是不是在门边等他,他若是不回来,她会怎么办?
  那身姿英武,把人逼至墙角。芜姜看了眼阿耶阿娘的房,乌压压的,她心口便怦怦跳:“明明就是你叩了老半天,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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