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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铃错-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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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说朱成翊有着敏锐的政治触角,不愧为太…祖皇帝最为得意的嫡孙,不过五六日,车里土司府便风云突变。数日前才离开的云南巡抚骆璋突然折返,与他同来的还有云南都指挥使,并数千精兵。
  他们将车里土司府围了个严严实实,土司府内人员,上至各房主子,下至侍卫、伙伕、婢仆一律收押,土司府所有财物一律封存。诺大的土司府一片哀鸿,思罕缩在土司府的一处暗室,身边挤着几名小厮,怀中抱着大小各异的包袱,一个个面色死灰,皆兀自瑟瑟发抖。他想不明白骆璋是从何处发现自己的罪证的,朱成翊并未告发单纳信,车里边境屠汉案,骆璋亦无更多证据。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莫非真是上天长了眼?
  ……
  暮色沉沉,崎岖的山路上走来一队人马,他们朝老挝国边境靠近,行进速度却并不快,因其中一匹马的身后拖着一辆板车,板车上堆着干草。靠近一片树林时队伍停下了,开始搭营建帐,预备就地休整。
  不多时,自前方的小路上飞奔一骑,直扑队伍而来。这是一名小校,他直直来到一名广颡长髯的异族男子跟前,跪地相禀,“白音统领,前方两里地附近有队伍集结。”
  “是老挝人还是汉人?”
  “回统领,是汉人。”
  白音眉头紧锁,不好,多半是梁禛的人,定是他独闯濯庄时便布置在此的人马。白音思虑片刻,“对方共多少人马?”
  “看营帐的数量该是有千余人。”
  白音转头看看自己身后这一小队人马并一架大板车,摆摆手,“咱们撤。”
  白音原路返回,很快,他便遇到了同样仓惶的朱成翊。白音再一次感到为难,老挝国去不成了,土司府不日定会有异动,虽不知土司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此时一旦有异动定然得往最坏的地步打算。
  “大公子,咱们眼看就要陷入前后夹击的被动局面,如今便只能往孟艮府而去了。”
  朱成翊听得此言也满面哀戚,“白音,密切关注土司府动向,唤吴怀起视情况,如若思罕保不得,便立时诛杀。”他揉揉自己发胀的额角,“咱们尽快赶往罗喀山!”
  一行人趁着暗夜向西赶,磔磔马车声在暗夜中似乎更响了,直如辗在朱成翊的心上,让人彷徨,让人不安。
  在回程的路上,路过濯庄,见庄内浓烟滚滚,朱成翊垂下眼,心中伤感,却并不意外。这是自己亲手搭建的庄子,被梁禛一把火烧个精光,老天果然是不放过我的,凡是我拥有的,凡是我想要的,统统都将给我一一夺走!
  心中窒闷越来越浓,他有些后悔放任梁禛逃走,自己就该不顾姑姑反对,狠下心肠全力追杀梁禛。当初自己就是不够狠,没能全力绞灭四皇叔的羽翼,才会落得如今这田地,如今又犯了一遍心软的错,将自己逼入如此绝境……
  

  ☆、恩义

  
  不知道过了多久; 齐韵又醒了过来,这几日朱成翊寸步不离地看着她; 齐韵除了吃、发呆,便是睡。每日总会有不同的东西会导致自己昏睡不醒,不用再问; 现在定然又是夜晚。
  “韵儿姑姑醒啦!睡太久不舒服,翊给你揉揉。”眼前出现朱成翊放大的笑脸,说话间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揉捏捶打; 不轻不重地落在齐韵的肩上、腰上和腿上。
  齐韵只觉深深的惆怅; 她不想理朱成翊,但他现在正在逃命; 这一路都是马车,自己与他整日整夜都待在同一辆车上,不想看见都不行。
  她想狠狠地斥责朱成翊; 但他现在正在逃命; 他也很难; 这一次不光有梁禛,还多了一个骆璋,自己就算想对梁禛故技重施都不能够了。自己就算负了梁禛也不能往他背后插刀; 让他为难。
  于是齐韵只能抬手挥开朱成翊的手,“翊哥儿歇会儿吧,天色不早了吧,你休息好了才能更好地保护你自己。”
  朱成翊有些尴尬地干咳两声; “姑姑勿忧,白日里无事时,我也会歇一会儿。”
  齐韵无言,这朱成翊为了防止她使诈逃跑,白日里都施药将她迷晕,只允她在夜里醒来。为了她的身体,夜里会有专人负责齐韵的膳食,让她在夜里的起居也如同白日里一样。毕竟夜晚四处伸手不见五指的,就算敞开门让齐韵跑,她也不能够了。
  “翊哥儿,安缇呢?”既然不能跑,便借此机会关心一下朱成翊的事吧,如今朱成翊许多事瞒她瞒得挺紧,想给他提点意见都不能了。
  “韵儿姑姑可真是爱操心,安缇我带着呢,她的马车就跟在在咱们马车后面。”
  安缇也不知怎么了,以往时刻不忘来纠缠自己,不过分隔了月余,她便突然迷上了念经,连话也懒得同自己说了。不过朱成翊一点也不难过,他反而觉得轻松极了,只希望安缇能永远这样保持下去。
  “……翊哥儿,你带如此多女眷,怎么跑得快?还有,你这是往哪儿走呢?”齐韵皱眉。
  “不带不行啊,安缇是我妻子,不带,你又该说我了。”朱成翊一脸无辜。
  “是么?”齐韵瞟他一眼,“若真如此,倒是个难得的好消息。”
  朱成翊涎着脸挤到她身边坐下,“姑姑勿忧,你的翊哥儿跑得可快了,那骆璋应是还没来得及出发呢。”
  “骆璋还未发现?”齐韵惊异。
  “他许是听到些什么,前几日,突然离开了土司府。”
  齐韵颔首,“那么便只有梁少泽在追你咯。”
  朱成翊面色不虞,轻轻点头。
  “既如此,翊哥儿便莫怕了,他不会拿你。”
  听得此言,朱成翊明显有些激动,“韵儿姑姑,你就这么笃定他不会杀了我?”
  朱成翊双目赤红,“莫非你想劝我去向他求助?姑姑,你被那梁禛灌了什么迷魂汤,你知道你现在说的话是有多可笑麽?”
  齐韵见他激动,想要开口,被朱成翊抬手止住,“咱们的濯庄没了,被你的好郎君一把火烧了!咱们想逃去老挝国,也被你的好郎君截了回来,如今咱们只能去往孟艮府,经由那里去往骠国(缅甸),还不知能不能活着穿过孟艮府呢!”
  他一把抓紧齐韵的肩,神情愤怒,“他若不想杀我,何故如此!”
  齐韵也生气了,“你为何将我迷晕!如若白日里我醒着,定然能让梁禛放你顺利出车里!”
  她瞪圆凤目,目光炯炯,“你当梁禛孤身入你濯庄只是为了逞英雄?他若要杀你,还需得等他失败后才派兵烧庄子麽?”
  “哼!你怎么让他放我出车里,就是将你自己送予他麽?就算他能为了你一个女人就要做出抗旨不遵,欺上瞒下的无脑事,我也不允你就此随了他!”朱成翊气极,狠狠地瞪着齐韵。
  一阵激动后,齐韵也安静了下来。朱成翊敌视梁禛是必然,虽然梁禛被迫屈服于自己的压力,生出了放过朱成翊之意,但要朱成翊承了梁禛的情却是不可能的。
  或许只有自己主动出击,才能替朱成翊去完成了。齐韵重重的靠向马车壁,低着头,默默地想。
  天色渐亮,朱成翊出了马车换乘马匹与人议事,白音掀开马车门帘儿递进来一碗果脯粥,“齐姑娘,请用早膳。”
  “白音统领,翊哥儿坐失良机,自断前路,你便呆呆的看着,也不提醒提醒他?”齐韵饥肠辘辘,却只低头看向面前的果脯粥,微微皱了皱眉。
  “齐姑娘……”白音愕然。
  “白音统领,可否容我与你细说?”
  “齐姑娘请讲,属下就在马车旁。”
  齐韵叹了一口气,“白音统领,梁禛孤身入庄,你怎么看?”
  “回齐姑娘,许是他想就此偷出你,神不知鬼不觉……”
  “然后呢?”
  “……”
  白音涨红了脸,说不出话。
  “然后路归路,桥归桥,大家各自安好。”齐韵挑眉,“你说是麽?”
  白音默然。
  “我不是想就已经过去的事再指责什么,我只想告诉大人你,梁禛只是为了我才追堵翊哥儿,才让你我还能如此悠闲地说话。如若等到骆璋出马……白音统领,我想你是知晓的,如若骆璋出马必是千军万马,地动山摇!”
  齐韵的平静的声音自马车中传出,白音眉头紧锁,神情愈来愈严肃。半晌,他低头靠近马车门,“姑娘想属下如何做?”
  “替我偷偷倒掉此粥……”
  ……
  朱成翊很快到了罗喀山脚,因日夜兼程,从未休整,今日傍晚,朱成翊便率部扎营在了山脚,大家好好休整,待明日天明再越过罗喀山。
  大家安顿好后,朱成翊又给安缇送了一碗多余的松茸粥,安缇许是赶路累了,今晚没吃东西,自己作为丈夫总得要表示必要的关心才对。
  齐韵躺在大帐内“睡得正酣”,因为按朱成翊的药效,此时自己“还未醒来”。齐韵听见帐外传来白音的轻呼。
  “大公子。”
  “嗯……”身后传来朱成翊窸窸窣窣起身的声音,逃难太苦,朱成翊白日里无事时确实便挤在齐韵身边打盹儿。
  齐韵脸上传来热热的鼻息,是朱成翊凑近自己查看自己是否安睡。齐韵放松全身——凝神静息,呼吸绵长……
  “何事,说罢!”朱成翊的声音远远传来,他坐直了身。
  “大公子,罗喀山西南麓,有兵阵营寨,是梁禛。”
  齐韵听见大帐门帘唰地拉开,朱成翊的声音自帐外传来,“白音,知会巴拉、吴怀斌去你处……”
  齐韵坐起身,望着大帐门帘重归于静,她开始给自己梳头,搽胭脂……行李早已收拾妥帖,就一个小小的花布包袱。果然不多时,大帐外传来周波鬼祟祟的呼唤。
  “齐姑娘……”
  “我在!”
  大帐门帘掀开,周波自门帘缝隙梭了进来,恭恭敬敬垂手道,“禀齐姑娘,白音统领按您的要求给您备好了马,就在营地北面甘蕉林里,属下这便来带姑娘走。”
  齐韵颔首,“有劳了。”
  ……
  梁禛在罗喀山西南麓设了防,此处为通往孟艮府最近的隘口,所以他便亲自来守,齐振守西麓,陆离守北麓。
  那日自濯庄逃出后,梁禛直奔车里至老挝国的边境寻找齐振,被告知朱成翊并未出现。他算了算脚程,觉得定是朱成翊发现了齐振又偷偷溜了,便传书陆离沿自己的标记进庄,并烧了濯庄,再马不停蹄地奔赴车里与孟艮府边境的罗喀山。毕竟自车里出逃只有这两种路线方案,两处都守牢了,总能堵住朱成翊!
  梁禛立在山头定定地望着眼前的群山,蓝灰色的薄雾笼罩其中,谷底湖光如壁,溪水潺潺,柔美澄清,芳草萋萋,好一派逍遥闲适的乡野风光!可有谁知道此地却即将发生一起不可告人的逃脱或劫杀的阴暗交易。 
  适才冯钰前来相告,朱成翊已驻扎罗喀山脚,齐韵定然也到了,那么,我倒要看看她会如何做。
  “左都督,齐姑娘来了……”身后传来冯钰的低语,“是一名护卫送来的。”
  梁禛笑了,高悬的心终于放下,“甚好,护卫带去你营中休息,齐姑娘带去我大帐……哈哈!走罢!”言罢,便大步向大营走去。
  回得大营,罗成迎了上来,说带齐韵来的护卫想见一见梁大人。梁禛并不理会,只让罗成转告那护卫先休息,有事明日再说。
  他大跨步直直回了自己的大帐,刚掀开大帐帘,便见齐韵端坐榻上,蓝色碎花交衽短襦,月白长裙,头顶绾小髻,只包了一块同样蓝色碎花的头巾。
  “咦,这是哪里来的村妇?”梁禛忍不住扑哧一笑,大剌剌坐在大帐正中央。
  齐韵见梁禛进了大帐,立马直起了身,紧走几步来到堂下,却又停住了脚。梁禛抬眼看向齐韵,却见她一脸羞赧,兀自揪着手中花布包袱的结,坐立不安的模样倒是挺少见。
  “韵儿可是带了宝贝?”
  “啊?”齐韵一脸愕然。
  “不然你可劲儿的摸着那包袱做甚?”
  “奴家……奴家只是在想……这个应该放哪里……”齐韵涨红了脸。
  梁禛笑道,“放我箱中便是。”说着端起一碗茶送到嘴边。
  齐韵的头更低了,“大人……这不好罢……要不大人给奴家腾个小帐篷……”
  咣当一声茶碗扣在了茶桌上,唬得齐韵一个哆嗦。“我说齐韵你别扭个什么劲?还不赶快给我过来!”梁禛剑眉竖起,一脸的不耐烦。
  齐韵忙不迭地来到茶桌边,蹭着春凳的边坐下,牙齿咬得唇上一排牙印,手中依旧紧紧握着那花布包袱。
  梁禛看得火气,伸手握紧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里,端端坐在他的腿上,梁禛嬉皮笑脸地望着齐韵涨红的脸,“几年不见,韵儿怎的生疏了?”
  不说还好,此话一出口,齐韵便唰地自梁禛腿上站起,逃到茶桌的另一边,捂住嘴,泪水夺眶而出。
  梁禛愕然,他直起身来到齐韵身边,想掰过她的身子好好看她的脸,遭到强烈反抗。齐韵只顾捂着脸呜呜地哭,正脸也不给他一个。
  梁禛听得心痛,便躬下身温言宽慰,“韵儿莫哭,禛只是逗逗你……韵儿莫要生气,见你来,禛高兴还来不及呢!卿卿可是有什么伤心事?或者谁欺侮了你,说出来,禛替你复仇去……”
  齐韵好容易止住了哭,抬起红肿的眼看向梁禛,“禛郎,我……我心中难受,今日来就是想看看你……”
  梁禛颔首,“嗯,那现在你见着了,就别再哭了。”
  齐韵低下了头,也不说话,梁禛见她情绪好转,便伸手去拉她的手,被她甩手躲开。
  “禛郎……”齐韵欲言又止,终是略显疲惫地看着梁禛,“奴家累了,想先歇息……”
  梁禛勾唇,唤来汀烟替齐韵打了水,因在野外扎营,梁禛为齐韵另搭了一顶小帐篷给她做净房。一番打理后,齐韵身穿月白睡袍走回了大帐,黑发津津,衬得她乌溜溜的眸子越发晶亮,她茫然地揉着发尾,彷徨又无措地立在大帐正中央,让她看上去滑稽非常。
  梁禛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过来!”他冲齐韵招招手,指着自己身后的素布屏风,“躲后面去!”
  齐韵愕然,犹疑不定地挪到了屏风后,她听见梁禛清亮的声音在大帐内响起,“来人!带周波。”
  齐韵呆怔,禛郎他……眼中水色渐起,她不由得狠狠咬住了手中被拧成了绳的袖口。
  须臾,有兵卒进帐,带来了周波。
  “小民周波参见左都督。”
  梁禛挥手示意卫兵们都退下后,方开了口,“周波,本都督便不留你了,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明日酉时,大石盘山坳处的守军将例行轮换,届时,本官给你们半个时辰离开车里……够吗?”
  周波大喜,猛然跪下,“谢过左都督!小民在此替我家公子谢过左都督!”
  听到大帐内的对话,齐韵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等到周波离开,大帐内只留了梁禛一人,屏风后依然没有动静。梁禛笑笑,踱步来到屏风后—— 
  一只卷着香风的白蝴蝶猛然扑进了他的怀里,不等他开口,耳畔响起震耳欲聋的哭号……
作者有话要说:  醉了,前两天双更过,后面章节时间不对,现在看见了……

  ☆、美人恩

  
  梁禛在罗喀山迎来了自己的春天; 骆菀青却过着此生最为严寒的冬天。
  自从离开土司府后,骆璋便根据安缇提供的线索紧锣密鼓地开展了车里屠汉一案的抓捕、取证工作。
  他先是搜查了思罕的土司府; 翻遍了府里府外,都寻不得思罕。还是一处废弃的小院里传出呼救声,骆璋的护卫统领陈冉循声查看; 才见思罕的吴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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