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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铃错-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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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越走越近,随着汉人武士的靠近,人群开始欢呼起来,气氛明显热烈了许多,有人高呼起来,“午逸大人!”
  人们纷纷顿首,夹杂着不少摆夷姑娘兴奋的尖叫。梁禛暗笑,对这午逸越发好奇起来,人群如此热烈,按说被祝福的人应当露出面容以示回应,可眼前的纱幔纹丝不动。人们热情未退,梁禛却觉得这午逸过于狂妄,面对百姓如此示好,亦不知谦恭,真难谈得上是主簿口中的谦谦君子。
  朱成翊端坐车内,看着眼前安缇激动的脸,禁不住开口提醒,“莫要揭帘,指不定梁禛就在人群中看着咱呢,我可不想在如此的场景下被他认出。”
  “相公,你听听百姓们的欢呼吧,这些呼声都是给你的!我早就说过,相公一定能行的,看看我说的,一点也没错!相公,你像咱车里的王……”安缇红着脸,双眼忽闪,与有荣焉。
  朱成翊没来由的心绪烦躁,如此高调,岂不让自己更加凸显?也不知安缇高兴个啥,真真愚不可及!他不想与她说话,姑姑就不会这样,她始终以自己的安危为先,一切不利于自己平安的事,即便能带来无上的荣耀,她也不会稀罕。只有姑姑才懂我,怜我,珍惜我。朱成翊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望向飞舞的纱幔,不再理会安缇。
  马车已至近前,人群呼声震天,安缇自豪,兴奋,满足感爆棚,手痒得厉害,终于,纱幔掀起了一角。许是期待了太久,梁禛亦为之一振,定睛看去,纱幔下露出一张三月桃花般的脸——
  却是位年轻女子,通身汉族妇人打扮,头戴金簪,身披织锦皮毛斗篷。人群里更加振奋了,“三小姐……”“午逸夫人……”
  呼声各异,但人们的爱戴却是相同。梁禛越过女子的肩看向马车内,纱幔掀起的角度太小,只能隐约看见一名男子的侧脸,他头脸低垂,似乎并不像自己夫人那般喜悦。
  梁禛定定地看向安缇,不加掩饰的审视成功吸引了安缇的目光。安缇抬眼便看见正对马车前方高台上挺立得笔直的梁禛,头戴大帽,身穿翠蓝色刺绣立蟒箭袖曳撒,腰间金筐玉梁蹀躞带,鹰视狼顾,气势凌人。
  摆夷人中没有人会作如此打扮,即便是汉族普通人也甚少有此通身的气派。安缇想起朱成翊刚才对自己说的话——梁禛来了!
  安缇心中一个激灵,就要放下纱幔躲起来,突然想起自己才是主人,而此时正在巡游。她极力压下砰砰剧烈跳动的心脏,面上保持了一贯优雅的微笑,冲盯着自己不错眼的梁禛一个点头后,从容不迫地放下纱幔不再露面。
  “相公,你看前方高台上那个人……可是怪怪的?”安缇心有余悸靠向朱成翊低声地问。
  朱成翊低着头,眼也不抬,“早叫你勿要露面,你不听,那位锦袍男子正是梁禛。”
  “相公!他可曾看见你?”安缇满脸担忧与惊惧,伸手就要去捉朱成翊的手。
  朱成翊烦闷地往角落一缩,躲开安缇的手,“无碍,待他来了土司府我自有办法。”
  高台上的梁禛透过重重纱幔专注地看向那名年轻男子,看身形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这名男子今日似乎情绪低落,对自己妻子的示好压根不予理会,如若不是有何不开心的事,这对模范夫妻好似也没有主簿说的那般恩爱嘛……
  梁禛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突然发现自己替土司三小姐想得挺多,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莫不是被主簿的后羿嫦娥刺激到了,想起了自己的“嫦娥”,才如此关心土司小姐的夫妻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橘柑写禛哥哥杀死童莺儿那章点击挺多,比其他章节多很多,不是说晋江小天使都爱甜的部分吗,甜和肉……可是为啥这种暗戳戳的虐也爱看。
其实橘柑发了那一章之后挺怕掉收的,要不是手稿是写完的改动不了,若是裸更的作者,这一块莺儿的部分是一定会果断的砍掉了……
女人心果然海底针啊~~看不懂,哈哈

  ☆、会面

  梁禛毫无掩饰地立在高处审视土司府巡游; 便就是没打算着遮掩,他想看看土司府的反应; 可接下来数日土司府的毫无反应,让他下定决心立时奔赴土司府展开探寻。
  骆璋返回云南,与京城高官一道巡视云南可谓大张旗鼓; 所过府县无不如临大敌。积极应对,探听消息的,主动示好的,暗地表忠心的可谓应接不暇。梁禛虽未亮出身份; 但因与骆璋一同进退; 一干有心的官员早已心知肚明了,溜须拍马的主次可是分得门儿清。
  自己只身先至车里; 虽有提前先行暗查的意思,但如此堂而皇之地一身华服立于此蛮荒之地,正常的官场之人理应有所察觉; 不说主动凑上来示好; 派卒子暗地打听却是应当。巡游那日午逸夫人还冲自己点了点头; 很明显也是看见了自己的,这草都打了,蛇还在装死; 实在反常地紧!
  梁禛一张拜帖直接送进了土司府的回事处,老管家一看唬得屁颠颠直直冲向了书房,“午逸大人……京城来了个左军大都督……要见土司大人。”
  “唤思罕与召赤出去相迎,吴怀起、吴怀斌随侍。”朱成翊不以为然道。
  老管家领命退下后; 朱成翊放下手中的笔,唤来白音,让他将自己的这段时间搬至书房的东西统统收拾好准备搬去濯庄,“我得去养病了。”
  朱成翊淡淡地说,“让大奶奶仔细替我看着,别让齐姑娘走出听风苑,明日我便陪她去往濯庄。”
  朱成翊自柜中取出一只小瓷瓶,揭开瓶盖,呛人的蒜味扑鼻而来,他嫌恶地扇扇风,取出一根小棍,挑出一块敷上自己的脸。不多时,面上传来热辣辣的刺痛感,朱成翊立马沾湿巾帕洗去面上的蒜泥,抓过铜镜向自己脸上看去,适才沾过蒜泥的皮肤果然开始红肿,其余未沾蒜泥的地方也开始出现绛红色的暗痘。
  原来朱成翊对云南红皮蒜过敏,初来云南时,误食过此物,一顿饭未完,面部便红痘遍布,一张脸肿成了猪头。为了不让梁禛认出自己,朱成翊不惜自毁容颜,也是被逼无奈了,只是这蒜泥过敏持久力差,不去管它,两三日便会自行消失。于是朱成翊便将红皮蒜捣烂成泥,放入瓷瓶,如有需要,便可随时取用。且蒜本身具有一定的腐蚀作用,直接敷于肌肤,会导致皮肤溃烂,效用更为直接。
  思罕唯唯诺诺地与梁禛周旋,召赤作陪,齐振与陆离分坐两侧,面无表情。思罕与召赤却是紧张得很,如今他们与朱成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朱成翊暴露了,自己也就活不长了。千万不能被梁禛发现朱成翊的存在,思罕终于感受到了与皇家牵扯上了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一个行差踏错便要永堕地狱。
  梁禛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思罕父子说着话,从车里的边防谈到车里的赋税民生,面面俱到,思罕是个油滑人,召赤却甚是老实,甚至有些呆板。
  梁禛细细打量这父子二人,思罕身强体健,看不出有何不妥,却非要将爵位传交眼前这位老实巴交的召赤,怎么看都让人想不通。
  “土司大人正值盛年,精明强干,治理车里亦成效斐然,为何生出隐退之意?”梁禛随意问道。
  “回大都督的话,下官有子四人,召赤为长子,本应挑起家中重担,奈何资质平庸,难堪大任。下官以为犬子不能成器乃下官自身之故,下官以一己之力独当一面,哪容儿子有施展拳脚之处?是下官自己未能给儿子们成长的空间,召赤早已成家,立业却还遥遥无期,眼看土司府后继无人,下官再精明强干亦不能长生不老。故而下官急流勇退,一来可以培育长子,二来趁下官这把老骨头还算康健,多帮衬帮衬,以免日后土司府后继乏人,有负王爷的重托……”
  思罕回答得谨小慎微,温顺恭谦,一派清明慈父的模样。梁禛颔首,虽觉车里土司父子有说不出的怪异却并未显出被人胁迫或控制的迹象。
  思罕第一次遇见如此厚颜非要留在别人家住宿的客人,理由找了一堆也没能让梁禛改变主意,不得已,思罕只能任由梁禛并一干随从留宿土司府。是夜,为表达对贵客的欢迎,土司大人思罕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客人——梁禛。
  席间,轻歌曼舞,丝竹飘渺,梁禛带着齐振与陆离饶有兴致地听着思罕与自己介绍席间的土司府成员。大到思罕的四个儿子,小到思罕的知事与千总。梁禛认真地与每一个被思罕介绍的赴宴人员攀谈,彬彬有礼,和善可亲。当来到缩在堂下一个角落里的朱成翊面前时,梁禛也禁不住一愣,眼前这名男子清癯疏淡,却满面红疮,斑斑点点以至于眉眼都变得模糊起来……
  思罕不以为然地同梁禛介绍,“这是下官的三女婿,模样虽不好看,却是聪明得紧,多亏了他,老夫才能获得今日这成就。”
  耳畔传来粗嘎低沉的男声,“午逸见过左都督。”
  朱成翊在京时还只是一个半大少年,正处变声期,逃亡数年,声音早已不同于以往。再加上朱成翊刻意地压低嗓门,数年不曾听过朱成翊说话的梁禛果然没有异样的反应,他笑眯眯地朝朱成翊回礼。
  “午逸大人有礼,本官初来车里便听说过大人的威名,人人都称赞大人您年轻有为,才华横溢,是午逸大人给车里注入了新生啊。如此说来我今日还非得与午逸兄好好喝上几杯,替肃王爷谢谢大人才是!”
  朱成翊深深一揖,“左都督过奖,午逸只是略尽为人夫婿的责任,当不得左都督如此夸赞,午逸受之有愧。”
  梁禛哈哈大笑,冲思罕说道,“思罕大人好福气,得此佳婿,谦恭有礼又胸有丘壑,午逸兄乃车里的功臣,土司大人为何将人扔在如此角落里,我这一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言罢一把握住了朱成翊的手腕,将他往上首带,“俗话说女婿乃半子,无论如何你也得算土司大人的儿子,来来来,咱坐这儿,难得咱俩都来自中原,待会儿可得好好喝上几杯。”说完便将朱成翊一把按在了自己身边的位置坐下。
  朱成翊如坐针毡,生怕脸上的红疮们半路好转让梁禛认出自己来,眼看宴席就要开始,思罕正要准备招呼大家坐好,朱成翊连忙直起身来,冲身边屁股还没坐稳的梁禛低声告罪要去一趟恭房。梁禛颔首,望着急急转身往厅外走的朱成翊,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似曾相识,一股怪异的感觉自胸中升起……
  朱成翊躲在茶水房,唤小厮送来了铜镜,又掏出小瓷瓶往自己脸上仔细“补妆”。须臾,他叫来小厮,让他去将召赤唤来茶水房,不多时召赤独自来到茶水房,朱成翊一把拉过召赤冲他耳语。
  “梁禛拉我与他同坐,我怕绷不过去,今晚的行动要提前,你与依康说说,我这回去便会向梁禛敬酒,让他做好准备,务必不能出任何纰漏。”
  召赤点点头,“大哥,我给你的软甲可得穿好了,依康只长蛮力不长脑子,我怕他手下没轻重,伤了您。”
  朱成翊颔首,“知晓,我穿好了,你先回,咱俩分开走。”
  召赤转身走出了茶水房,朱成翊望着召赤的背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外袍下便是一层中衣,再里面什么都没穿。他是故意不穿软甲的,梁禛什么人,那可是资深的武官,外伤装样子骗骗骆璋是可以的,想骗梁禛,还是省省吧。
  朱成翊暗暗替自己鼓了好一阵的气,终于背着手踱步出了茶水房,往宴厅走去,刚走到厅外的花园,迎面走来自己的夫人安缇。
  为保证计划的顺利进行,朱成翊给每个人都安排了特定的任务,安缇的任务就是“别来招惹自己”,“看好后院”。安缇远远看见朱成翊脸上异样,担心得不行,早就想拉着朱成翊仔细看看了,好容易等着朱成翊离开,便特意来到厅外等着朱成翊。她一把拽住朱成翊的袖口,满脸关怀。
  “相公,你脸上怎么了?”
  朱成翊睨向安缇,“你巴不得我早些被他认出来,好让他将我带走?”
  安缇一口噎住,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脸,“你很难受吧,要不咱别吃了,我看你爱花,我院子里的茶梅开花了,你也好几日没回去过了,咱回房休息吧……”
  又是回房休息,这女人就那么爱休息!为何她总是在不恰当的时候说出不恰当的话,白白耽误自己的事,朱成翊不耐烦地扯回自己的袖口,抬头躲过了安缇的手。
  “我还有要事要做,不能休息,几日前我怎么同你说的,让你别来扰我,如今梁禛就在大厅里坐着,我哪有什么心思陪你赏花。”
  言罢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顿住,回过头对上安缇愕然的眼,“我这段时间脸上不好,你莫要再碰我的脸,流血很痛。”说完,他狠狠扭头,心中怒气蒸腾,这女人不仅缺心眼还缺脑子,最好别开口,开口就点火!
  朱成翊费了好大的劲才在走近饭桌前将自己脸上的表情调整为微笑,他满含歉意地落座,端起酒杯向身边的梁禛说道,“大都督,小民午间吃了点凉食……肚子有些不好,让大家久等了,实在无理得紧……这一杯,向大都督致歉,小民先干为敬!”说着就要喝下这杯酒。
  席间传来一阵粗声粗气的埋怨,“一个倒插门的还以为自己多能耐,让大伙等他如此之久,当我们都不存在麽……”
  梁禛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豹头环眼的威猛大汉正狠狠瞪着午逸,满面的络腮胡被那倨傲的表情撑得根根直立,他想起这是思罕的二儿子,名唤依康。朱成翊不睬依康,只一个仰头喝下敬给梁禛的酒,便又坐下,满面笑容就要与梁禛说话。依康见自己居然被忽视了,勃然大怒,一个暴起就要起身,被身侧的召赤一把捉住,“依康!你发什么疯!”
  依康忿忿然坐好,抓起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下,伸直拿住酒杯的食指,指向朱成翊,压低声音侧身对自己的大哥召赤说话,“这衰人自以为会作几首打油诗,便是咱车里的文曲星了,在咱们家耀武扬威好不快活,爷爷我忍他很久了,大哥,你们如此怕他做甚,晚间我便将他做成人彘给你玩玩。”
  依康是压低喉咙说的话,比起刚才第一句话确实低了很多,那声音不高不低却正好让在座的各位听得清清楚楚。思罕的老脸终于挂不住了,他冷冷地开了口,“依康,有贵客在此,听听你都说了些什么?你给我坐到门边那一桌去。”
  依康愕然,“父亲!门边坐的都是下人,为什么让我去与下人同吃?”
  思罕勃然变色,“看我不撕了你的狗嘴!那里是你父亲亲封的千总大人与守备大人们,我让你去向他们学习学习怎样当一个好军士,是希望你能为咱家做点贡献,莫要再像一只蠢猪,除了吃睡,旁的全不会!”
  依康愤然,自己的父亲开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辱骂自己,怎能不伤心,他恨恨地看向梁禛身旁那位耷拉着脑袋不说话的妹夫,愤懑不已,“父亲,他只是个倒插门的,您老糊涂了?拿他当儿子,自己亲生儿子倒成了草……”
  “你个狗崽子还翻反了天了,来人!将这个忤逆子给我撵出去!”思罕拍案而起,冲厅外怒吼。
  一队军士呼啦啦自外进了宴会厅,将依康团团围住。梁禛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这幕宴席场面就要变成父亲训罚逆子的家庭泡沫剧,身旁的朱成翊起身了,他沉郁的声音低低传来,“泰山大人莫急!”
  他向思罕躬身作揖,又急急来到依康身边,端着一杯酒,恭恭敬敬向依康又是一揖,“二哥教训的是,是我无理在先,拖着大伙无法按时开席,我应向各位赔罪。二哥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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