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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相公-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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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那日你给了半个馒头。”
  她歪头对着她笑笑,半开玩笑的话似真似假,江蓠拉过她的手从枕下摸出一双手套戴在她的手上:“旧是旧了一些。”
  “很暖和。”
作者有话要说:  琯夷:公公一直这么温柔就好了,完全没有抵抗能力。
初雪:喵

  ☆、第八章

  至酉时雪下得愈发大了,琯夷站在屋檐下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推门便想拿桌上的茶杯倒杯热茶润润嗓子。
  蓦然想到小松子的叮嘱,无奈之下只得举起茶壶直接往嘴里倒,喝得太急呛的她直咳嗽,攥握了一下冻僵的手指坐在火炉旁烤火,神色恹恹,头疼欲裂,手肘撑着大腿托腮看着火炉中跳动的火苗不知不觉迷糊了起来。
  李成忱收了油纸伞,鸦青貂绒上落了薄薄一层雪花,俊美的侧脸隐在黑夜之中似青松傲雪般清冷,室内很安静,烛光昏黄,他停在原地看着坐在圆凳上小小的人儿,竟有一种莫名的安心。
  她睡觉不甚老实,下巴贴着手心缓缓下移眼见便要失去支撑整个身子往下磕去,他快走几步伸出手掌托住了她的脸颊,触肤微凉,睡梦之中她舒服的蹭了蹭,双手抓着他的手循着凉意不由往他身边凑了凑,灼热的温度让他的手心微感不适。
  初雪从他的臂弯中跳至她的膝上,用爪子挠了挠她的衣摆“喵。”
  琯夷皱了皱眉从睡梦中惊醒,乌靴紫袍入目她恍然意识到什么,月牙眼弯弯抬头对着他笑,双手小心翼翼的从他手心移开:“我……我冒犯公公了?”
  她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胆敢抓着他的手,真是色欲熏心,这个词是不是这样用的?三尺之距,三尺之距,三尺之距,怎么一点记性都不长,真是要被自己气死了。
  “公公,我……我没做什么别的事情吧?”
  “你说呢?”
  琯夷呆呆望着他,眼睛很亮微有迷离之色,不合时宜的对着他连着打了三个喷嚏,李成忱微抬手用披风略挡了挡,她僵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干笑着欲用袖口擦拭鸦青披风被他侧身躲过。
  “公公,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明儿就把披风给你洗了,你不要生气。”
  “心思都用到认错上了。”
  “我笨手笨脚,笨口拙舌,总惹公公生气,公公你大人有大量多多包容。”
  他挑了挑眉,雪花融化浸湿了额前的乌发,阴柔的眉眼隐有几分清寒:“自私自利一向是我的原则。”
  “喵,喵,喵。”她手下用力初雪连着叫了好几声挣扎着便要从她怀中爬出来,她胆战心惊的别开眼殷勤道:“公公,我去给你端洗脚水。”
  豁然起身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她扶着圆凳揉了揉额头,身体发虚,脚步虚浮,不会自己也病了?完了,怎么说什么就来什么?老天爷我可是为救人才迫不得已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你不用如此言而有信吧!
  “不必了。”
  “公公,我好像风寒又严重了。”
  他净了手冷哧一声,没有答话,走到书架旁翻找着一摞摞的线装书,琯夷把角落里的棉被抱了过来跪在地上仔仔细细的铺好,躺在上面整个人宛若铅块一般重,怎么起也起不来。
  夜已深,灯花明灭,他放下狼毫笔,把书信叠好放在信封中,抬眸看她躺在地上蜷缩成一个虾米,搂着初雪睡着了,破旧的夹袄露出半截藕臂,缠绕的棉布隐隐渗出了血迹,他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的吓人。
  迟疑了一下绞了冷帕子覆在她的额头上,从木柜中拿出一床簇新的棉被把她裹了起来,揭开手背上层层棉布,血疤凝结与棉布粘连在了一块,稍稍用力她便轻嘶一声锁紧了眉头。
  一点一点清理干净,肿胀消退了不少,重新上药包扎倒是罕见的乖觉:“不要打我,我马上去干活,马上去……”
  “我好难受……一个人……”含糊不清的呓语,眼角流下两行清泪,紧紧扯着他的袖口就像溺水的人拼命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李成忱掰开她的手指把衣袖抽了出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茫茫大雪纷纷扬扬没有穷尽,小松子提着灯笼走了过来:“高公公差人过来,让公公去趟凤鸾殿。”
  “知道了。”
  阳光透过疏窗打在她的身上,暖暖的,她伸手挡了挡,往被子里缩了缩,不对!阳光!她这是睡到什么时辰了?
  “喵。”初雪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贴着她的手背蹭蹭,琯夷围着棉被揉了揉眼睛,打了两个喷嚏,小松子轻轻关上房门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公公刚睡下没多久,你别吵醒了。”
  “公公昨晚什么时候出去的?我似乎睡着了?”
  “子时当值,卯时方回,你起烧有点严重,我已经派人向茜容姑姑帮你告假了。”小松子摸了摸初雪的头轻声道,“你随我出去把药先喝了。”
  “端进来吧!”清清淡淡的嗓子微带沙哑,琯夷回头不知何时李成忱已经披衣起床,白色单衣松松套在身上,乌发似流水般垂下,披着鸦青披风,少了几分阴冷疏离多了几分慵懒散漫,明明衣服整整齐齐不知为何她却心虚的不敢抬头去看,脸颊灼热,浑身不自在。
  小松子端进来一碗浓稠的汤药,浓浓的药味瞬间弥漫了整间屋子,咕嘟咕嘟几口喝下习惯性用衣袖擦了擦嘴角:“谢谢公公,我生病捱几日便捱过去了。”
  “我给你的衣服呢?”
  衣服?她让江蓠晚上穿着比较暖和,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笑道:“公公不是说我没有资格穿么?”
  “你可不像会遵守规矩的人。”
  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公公你看我多听话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绝对是严守宫规,不然我是怎么在浣衣坊活到今日的。”
  “好好收拾收拾,成什么样子。”他拿着一把剪刀负手往院子里走去。
  琯夷竖起铜镜,差点没被自己吓死,头发乱糟糟的像鸡窝,眼圈青黑,面色惨白,嘴唇干裂破皮,双手还包着层层棉布,整一个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女鬼,公公如此淡定自若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等等,棉布什么时候重新换了,手背似乎也没有那么疼了,这么整洁利落的包扎与昨日相比并无二致,不会是公公吧?难不成她又做了什么丢人的事?
  洗了一把脸,拿起檀木梳理顺头发,编了一个马尾盘在脑后,抬手摸了摸额头果真有些烫,小松子用托盘端来两碗小米粥,一碟蛋卷,一碟烙饼并一小碟黄瓜萝卜干。
  李成忱额发上沾了几片飘落的雪花,手上拿着一束红梅,仅抽出一枝其他的都递到了小松子手中:“送去灵徽宫。”
  “是。”
  琯夷欢喜的上前:“公公,我帮你把花插起来。”
  他净手束发不置可否,她眯着眼睛瞧了一眼插着四季竹的梅瓶刻意避了避,左右比划一下随手丢在了一个硕大的双耳青瓷瓶中。
  “白瓷美人弧。”
  琯夷把红梅花抽出来不知哪个是美人弧,看到一个白瓶子思量一番摆弄着插了进去:“公公,这花你剪的不好,都是花枝花骨朵,没有几朵盛开的梅花,不好看。”
  “对牛弹琴。”
  “为什么要对牛弹琴呢?牛也能听懂琴?”瓶口太小,她拨拉了几下仅有的几朵盛开的红梅花被她折腾下来两朵,“其实我感觉都是花骨朵也挺好看。”
  他坐在圆凳上喝小米粥,琯夷试探的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任何反应自觉的坐在了对面:“公公,那个瓶子多少钱?”
  “三千五百两。”
  “啊?”她惊了一个哆嗦,就一白瓶子,一点花纹也没有,插朵花都嫌瓶口太小,还三千五百两,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这两天不要洗手了,她竟然前后摸了六千多两银子,“这些瓶子是不是都很贵?”
  “还好。”
  还好?几千两银子摆在那竟然说还好?用筷子夹了一个蛋卷一口吃完,又夹了一个烙饼卷了一下两口塞入口腹,边吃边胡思乱想眼睛一直未从瓶子上挪开,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她转了转眼珠干笑:“公公,你看着我做什么?你吃,你吃……”
  啥时候蛋卷已经被吃完了?呀,似乎是她吃的,一口一个太不经吃了,这也怪不得她啊!
  李成忱面色不善,喝了两口小米粥便没有再吃,她夹了一块萝卜干文雅的细嚼慢咽,喝小米粥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公公,是不是我吃相太难看了?”
  “还有自知之明。”
  “我这不是烧糊涂了,平常我绝对不是这样的。”这不是起烧难受没什么胃口,我已经很克制了,那么斯斯文文的吃饭能吃得饱么?这得吃到啥时候?
  “有所领教。”
  “昨晚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丢人的事?公公,公公,我烧糊涂了,烧傻了,疯疯癫癫的总做出一些我不能控制的事情,其实我不是那样想的……”我到底做什么了?
  “不可理喻。”
作者有话要说:  琯夷:我到底做什么了?
初雪(你什么都没做!):喵

  ☆、第九章

  琯夷揣着核桃酥回到浣衣坊的时候,江蓠正在水井旁打水洗衣服,面容憔悴,眼睛红肿,反而让人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上前帮她把装满水的木桶提了出来:“你感觉怎么样了?”
  江蓠低垂着头,纤细的指浸在冷水中微颤,眼泪打在水面上散开浅浅的涟漪。
  “怎么哭了?”
  “曹总管让姑姑把我今晚送到他房里。”
  琯夷愕然,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江蓠姿容出众,弱质芊芊,又身处浣衣坊极易招来祸患,望着她消瘦苍白的脸颊,心下酸楚,那样的屈辱与虐待又岂是她可以承受的?
  江蓠擦了擦眼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从袖子里掏出两朵铃兰绢花放在她的手心:“我又给你做了两朵,若是今日不给我怕以后便没有机会了,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你不是也每晚陪着李总管吗?”
  “不一样的。”琯夷攥着她冰冷的双手一时也没有办法同她解释清楚,曹顺虽不至于玩弄死宫女但惯爱折磨人,江蓠若去了……她不敢深思,“你熬不住的。”
  “琯夷,表哥还在宫外等着我,所以我一定要好好活着出宫见他。”她黑眸之中蒙上了一层阴翳,嘴角挂着粲然的笑容,“即便是诀别我也要亲自告诉他。”
  “我去求求公公,尽人事听天命。”琯夷把怀中的核桃酥放在她怀中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江蓠,你一定要等我回来,能拖一时是一时。”
  “他又为何会帮我们?”
  “我人微言轻,尚不能自保,没什么办法帮你,但只要公公一句话你就没事了。”
  “我不想再连累你。”
  琯夷奄奄一息躺在她怀中的情形历历在目,她心口一滞,惹怒李成忱便不是丢了性命那么简单了。
  “总要试一试,万一他心情好肯帮忙呢?他……他其实并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
  日光西沉,烛光昏暗,李成忱坐在黄花梨圈椅上慢条斯理喝着茶:“熟不熟悉?”
  曹顺跪在地上目光躲闪:“不知道李总管你在说什么?”
  他眉梢微扬,冷笑,把一包香灰丢在碧色夹袄上:“好好闻闻,想好了再回答。”
  摄人的目光令人如芒在背,他迟疑的捡起香灰闻了闻,隐有还未散去的茶花清香:“李总管何意?”
  茶盖叮的一声脆响,他目光幽深,冷厉阴沉:“我平生最恨旁人当着我的面撒谎,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知道珍惜。”
  曹顺瘫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我只是奉命办事,总管饶命……”
  未待他说完半截梅花枝正中眉心立时毙命而亡,枝头红梅初绽,艳丽夺目。
  “谋害皇子,擅自使用巫蛊术法,有恃无恐,是我念及旧情太纵容她了。”
  李成忱用茶盖拨弄着茶盏中的浮叶讥讽一笑,门外传来叩门声:“公公,你在吗?”
  “以儆效尤。”
  “是!”
  两名黑衣人悄无声息的把曹顺拖了出去,密道闭合,他才揉了揉额头淡淡道:“进来。”
  琯夷把房门关好,踟蹰上前,气氛冷滞,抚了抚发间的铃兰绢花问道:“公公,你感觉好看吗?”
  他淡瞥了她一眼默然不语,她提着茶壶往茶盏里添了一些茶水,雾气氤氲之中,看不分明他的神情,无端感觉气氛怪怪的,他似乎心情不好,怎么感觉他想杀人?她不会这么倒霉吧!
  “公公,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情?”琯夷眼见天色渐晚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江蓠被曹总管看上了,你能不能帮帮她?我知道你我非亲非故,擅自来求你有些让你为难,可我真不知道谁能帮我们。”
  李成忱喝茶的动作一顿,无动于衷,她抿了抿嘴唇,暗自叫苦,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帮还是不帮?应该是懒得搭理她,想想也是,他本来就看她不顺眼,自己为保小命尚且每日提心吊胆,自己竟然还厚着脸皮求他帮忙,要不还是哭哭试试?
  立时跪在地上扯着他的袍角眨着眼睛流了几滴眼泪:“公公,曹总管他变着法的折磨宫女,江蓠身体本来就弱,性情刚强,受不住的,我求求你帮帮她吧!”
  “与我无关。”
  琯夷细细的抽泣转瞬便泪流满面带着哭腔道:“明明你一句话就可以帮她的,明明你一句话就可以救她一命甚至于改变她一生,公公,对你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他眸光一凛,冷冷睨了她一眼,她欲用手中袍角擦眼泪的手一顿,极力隐忍着眼泪,无声啜泣却是不敢再哭了:“我自私自利,没有慈悲之心,亦没有渡人之意。你走吧!以后都不用过来了。”
  “公公的事情都办完了?”听到他让她走得一瞬,琯夷心头狠狠抽搐了一下,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知为何心头空落落的,说不出的难受,眼泪更是止不住了,“公公保重,以后我都不会再来了,你不帮忙我自己想办法。”
  “怎么?你还想代替她爬上曹顺的床?”
  “你……”知他意有所指,知他所言非虚,她望着他俊美冷峻的侧脸硬生生把所有怒火压了下去,擦了擦眼泪,眼神倔强,“我孤零零一个人无牵无挂,出身卑贱,命硬,她熬不住的事情我可以。”
  李成忱紧紧握着茶盏,指节泛白,哗啦一声,瓷片飞溅,温茶尽数浇在了手背上,琯夷几乎是下意识的走过去用帕子擦拭着他的手背欲哭无泪道:“公公饶命,我又惹你生气了?”
  她又说错什么了?他都说让她走了,走就是了,为什么偏要同他顶撞?见好就收,拔腿就跑,多简单的事怎么一紧张就给忘了,笨死了。
  “还不走?”
  “公公,那我走了。”
  琯夷垂下眼眸,委身一礼,走到门口忽然听到他淡淡道:“曹顺不会再找她了。”
  “啊?”她讶异的回头眼睛亮亮的看向他,咧嘴一笑,“公公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松子收拾着屋里的瓷片,试探道:“曹顺死了,没有公公的庇护琯夷回去定然受人欺辱,今年冬天格外冷,她的手再洗衣服估计真要废了。”
  李成忱走到铜盆旁用温水洗了洗手,小松子继续道:“她满身伤疤,一看在浣衣坊就经常挨打,那么瘦瘦小小的姑娘家,我看到心里还挺难受的。”
  “你怎么知道她身上都是伤疤?”
  “我看到了啊!”他脱口而出意识到不太对劲又补了一句,“她夹袄比较短,手腕往上都是疤。”
  “把宫里主事太监的名册拿来。”
  “是。”小松子不明所以掏出一串钥匙打开墙角一个大木柜上的铜锁,翻出两本册子呈到了书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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