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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相公-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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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疼……看到你……就不疼了……”
  “乖。”他轻抚着她的发,声音哽咽。
  太医把脉之后只言伤势过重; 气血两亏; 需卧床慢慢调养,他挥退前来上药的医女; 亲自帮她包扎上药,压制不住的情绪几欲喷涌而出。
  她喜欢吃糖葫芦他怕她硌牙,她稍微淋一点雨他便唯恐她着了风寒,她当值一整日他给她揉肩捏臂什么都不舍得让她做; 她在他面前无法无天他怕她心里不舒服半句重话都不曾对她说过……他捧在心尖上的人竟会被别人如此肆意践踏。
  “琯夷姑姑。”
  萧璟身穿赤红箭袖长袍焦急的走了进来; 李成忱看她阖目趴在床上睡着了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拉过薄被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
  “李总管,琯夷姑姑怎么样了?”
  “无性命之忧。”他眸色冷淡; 起身往正殿走去,“太子殿下一个人回来的?”
  “我和母妃快马加鞭一道回来的。”萧璟坐到床榻上看着琯夷身上手上的层层纱布,抹了一把眼泪,“欺人太甚!”
  秦曦箬靠着床榻上已然醒转,手筋被挑断,失血过多动了胎气,询问了琯夷、留夷的状况方舒了一口气,萧赭一勺一勺喂她喝着安胎药,魏泠徽坐在一旁的圆凳上眼神略有飘忽,不知是不是连夜赶路的缘故,脸色并不好看,气氛无端有些压抑。
  “她当真以为可以在宫中为所欲为朕不敢治她的罪吗?”萧赭气竭,双目赤红。
  李成忱双拳紧握指节泛白跪在地上道:“皇上三思,筹谋两年之久,眼下不宜打草惊蛇。”
  “无视朝廷法度,简直无法无天,这天下是萧氏的天下,朝堂也并非他文家的朝堂。”
  萧赭向来喜怒不形于色,魏泠徽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蛰伏了那么久不急在这一时,若被他们反将一军,以后处境会更加艰难。”
  秦曦箬平静道:“此番封锁昭阳宫,消息并未对外泄露,她并未对我用刑,其余宫人死无对证,罪名未定,尚在屈打成招阶段,有文府做依仗,无论如何都不能构成她蓄意诬陷的罪名。
  皇上若兴师问罪,她大可推的一干二净。”
  “你如今有孕在身,不要想那么多,此事我自有定夺。”萧赭轻声安慰眸色暗了暗,文府权倾朝野三朝,势力盘根错节,他登基为帝又有拥立之功,恃宠而骄,削弱打压文府势力已筹备两年之久,敢动他的人他便让文府家破人亡永无翻身之地。
  待萧赭走后,魏泠徽坐在床榻旁接过侍书递过来的燕窝道:“补补气血。”
  她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张口也便吃了,魏泠徽一身素衣骑装,领口袖口绣了浅淡的银蓝色团花,眉目清淡,整个人宛若一团虚无缥缈的雾气,让人看不分明。
  “萧赭虽贵为九五至尊,可他这一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无可奈何。
  他忍受世人唾骂弑兄囚父,杀忠臣诛良将,周旋与各股势力之间平衡政局,他本可以如先帝一般做个无所作为的昏君,可他这般殚心竭虑试图拨乱反正是为了什么?
  他不在意世人对他的看法,也不在乎后世史书如何评判,他只在乎他在乎的人是否知他懂他,他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上,可他也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唯冷月孤灯可伴。
  我与他相交多年,他唯一倾心想要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你,五年之间,他不厌其烦的说着你和他的相遇,他说他不想把你拉入连他自己都厌倦的皇宫,他说他配不上你。”
  秦曦箬低垂着头,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可阴差阳错她还是入了宫,怀了他的孩子,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吗?
  “曦箬,即便你不爱他,也请你不要算计他,他一个人苦苦支撑着摇摇欲坠的王朝,不惜一切代价护着他想要保护的人,已经够苦了。”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魏泠徽浅浅一笑,“也许以后能陪着他的只有你了。”
  ……
  琯夷醒过来的时候,抬眼便看到江蓠哭得眼睛红肿的像个核桃,“江蓠?”
  江蓠看她醒了哭得反而更凶了,“你……你吓死我了。”
  她趴在床上举着包裹的像两只大粽子似的手无奈的皱了皱眉,见她没有要停的趋势,龇牙咧嘴大嚷道:“好疼啊!痛死我了。”
  “琯儿,你哪里疼?”
  琯夷呆呆看着忽然出现的李成忱愕然道:“成忱,原来你在啊!我……我哪里都疼。”
  他略显慌乱的凑近了些,眸含愧疚,“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我骗你的,已经不疼了,只是有点饿了。”
  “饭菜马上就好,你先和江蓠说会话。”李成忱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
  江蓠以帕掩口笑道:“不置气了?”
  她吐了吐舌头闷声道:“我哪有那么小气,只不过想让他哄我几句而已,惠妃娘娘怎么样了?”
  “动了胎气,无甚大碍。文贵妃、丽妃娘娘皆被禁足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仅仅是被禁足如此简单?息事宁人?琯夷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索性不再自寻烦恼,左右皇上、熹贵妃娘娘都已回转,主子自有主子的考量,她自己都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了,多思无益,遂打着哈哈道:“争风吃醋,勾心斗角。”
  江蓠道:“这段时间李总管让我过来照顾你。”
  “太好了,我又能天天看到你了。”她阖目吸吸鼻子,好香啊,鸡腿的味道,她都一天没有吃饭早就饿的头昏眼花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这人命硬,定会福泽深厚。
  江蓠、禄海、小松子坐在四方桌上用晚膳,李成忱各样皆挑拣了一些放入小碟中蹲在床榻旁喂她吃饭,“成忱,我要吃鸡腿。”
  小松子撇了撇嘴,几乎不敢相信那日二皇子重复的话是从琯夷口中说出来的,也从未见过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胃口竟会这般好的人。
  李成忱夹了一个鸡腿正欲用筷子把鸡肉撕下来,她张大嘴巴往前凑,“不用这么麻烦,我啃就行了。”
  他把鸡腿放到了她的唇边,她张嘴便啃了一大口,简直是饿虎扑食,小松子以手掩面不忍再看,这……这也太没有吃相了吧!初雪啃鸡腿都比她斯文。
  更令他目瞪口呆的是,斯文儒雅如公公竟然含笑看着,小心伺候着,不时用白帕子擦拭着她嘴角的油渍,这……这真是区别对待!
  “成忱,我想吃虾。”
  “明日给你做。”
  “这个辣子鸡不辣,不好吃。”
  “下次多放辣椒。”
  “这个八宝粥一点也不甜。”
  “我去给你放糖。”
  三个人托腮看着李成忱忙来忙去,禄海唯恐他一个不高兴直接把任性的琯夷丢出去,江蓠则感觉琯夷晚上吃得委实有点太多了,小松子则暗暗祈祷小姑奶奶你可别折腾公公了,他连夜赶回京这还没合眼呢。
  用完晚膳,李成忱没什么胃口草草喝了一碗粥便亲自去给她煎药,浓稠的药汁黑乎乎一大碗,琯夷皱眉哀求道:“我吃的太饱了,可不可以今晚不喝?”
  “不行!”他断然拒绝。
  她耷拉着脑袋哭道:“我一动也不能动,我浑身都疼,我还要喝这么苦的药,我好可怜。”
  李成忱伸手拭了拭她腮边的泪珠,端来一碟糖葫芦轻哄道:“乖,喝完药吃一颗糖葫芦,不苦的。”
  “我先吃一颗试试看。”
  他拿了一颗糖葫芦喂她吃下,她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糖葫芦不苦,可药很苦啊!”
  “那我陪你一块喝。”
  琯夷赶忙摇了摇头,药怎么能随便乱吃呢,吃出毛病来可就不好了,她只不过比较享受被他宠着哄着的感觉罢了,忙一言不发乖乖把药一口喝完,李成忱把糖葫芦递到她的唇边道:“太晚了,只能吃一颗。”
  她咀嚼着酸甜可口的糖葫芦,一颗?一颗是在喂猫吗?“还是苦。”
  “最后一颗。”
  “相公……”
  “好,再吃一颗不能再吃了。”
  

  ☆、第五十三章

  之后的一段日子; 琯夷安静的待在小院里养伤; 禄海、江蓠每日陪她逗趣; 偶或初一、初三也会和他们一块磕着瓜子开茶话会,只是李成忱却异常忙碌; 往往晚上回转时已近子时; 眉宇之间掩饰不住的疲倦与深沉。
  朝堂之上暗潮涌动; 接连罢免数十官员,其中柳白石因收受贿赂造成数桩冤假错案处以绞刑; 柳府全家流放芜南。
  庆华宫; 李成忱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丽妃讽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你竟真的不给柳府留活路。”
  他弹了弹袖口; “芜南距离京都千里之遥; 死在途中也是有的。”
  “承忱,比起皇上来庆华宫其实我更希望你能来见我; 可这么多年你来主动看我的次数寥寥可数; 我也不知道为何我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心如蛇蝎; 不择手段。
  我有多羡慕她就有多嫉妒她,那本来就是应该属于我的东西不是吗?
  我遇到你的那年堪堪五岁,你在柳烟湖色中舞剑问我是不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你牵着我的手给我折了一枝桃花告诉我不要哭你会送我回家。
  一入宫门深似海; 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也没有家了,你忍心让柳府无后吗?”
  丽妃匍匐在地上去抓他的衣袍被他厌恶的躲过退后了几步,“我会给他们留个全尸; 至于你……”
  他使了一个眼色,小松子会意着人推搡进来四个人,丑陋矮小,形容猥琐,“你准备侮辱琯琯的人,我亲自送来为丽妃娘娘效劳。”
  “不……不……”她跌坐在地上,此时方才察觉一股燥热之感无声无息蔓延全身,酥软无力,“你……你对我用催'情药……”
  “人尽可夫。”他嘴角淡淡的笑容透着几分阴沉扭曲,用白帕子拭了拭碰过酒杯的手,“她当初如何吩咐你们的,你们便如何对她,否则,别怪我殃及无辜,牵累你们的家人。”
  “是,是,是,大人。”
  “本宫是丽妃,你们放肆!”
  他头也未回走了出去,小松子掩上门道:“公公,庆华宫的宫人……”
  “城门失火殃及城鱼,很公平。”他扬了扬眉,“太后娘娘回宫了?”
  “刚至御清台。”
  “去吧,恰好让后宫妃嫔引以为鉴。”
  “是。”
  ……
  江蓠穿针引线坐在软塌上堆宫花,琯夷手指酸痛依旧不能干活靠在一旁看书,“庆华宫昨儿是不是出事了?”
  江蓠停下手中动作往前凑了凑悄声道:“丽妃娘娘与太监侍卫私通,被太后娘娘捉奸在床,处以极刑。
  此事有损皇家颜面,私下议论以同罪论处,你可不要向旁人提及了。”
  琯夷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初见时的惊艳,再见时的嫉恨,她是她横亘在喉间的刺,眼下终于拔除了,却发疼发涩。
  往事柳点春水,波过无纹,也好。
  一夜未归的李成忱骤然推门走了进来,面色十分难看,“琯琯,熹贵妃娘娘病危,你带你去见她最后一面。”
  她手中的书卷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明明已是初夏,周身冰冷毫无任何温度,不是去郴州求医问药了么?不是回来时还好好的么?怎么会……
  她不知道怎么去的灵徽宫,只是任由他攥着她的手腕木木的往前走,“成忱,贵妃娘娘只是旧疾复发对不对?她一向身体不太好的。”
  李成忱手心潮湿,攥着她的手腕紧了紧,“平城失守,司马旌战死沙场,皇上回宫那日已把密报封存,不欲让她知道。
  也许自郴州回宫之时她便先皇上一步看到了信笺。”
  紫薇花累累开满枝头,热热闹闹的仿佛要燃成灰烬方才作罢,牡丹芍药谢了一地,落红飘零,灵徽宫广植梅花,触目所及,大片浓墨翠染,无一丝明亮的色彩。
  短短月余未见,魏泠徽瘦的不成样子,素白衣裙穿在身上空落落的,萧玦窝在她怀中哭个不停,她颤抖的把他的小手置放在了秦曦箬的掌心,“我把玦儿和萧赭都交给你了,宫中太冷,日子太长,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秦曦箬哭着点了点头,她淡笑,“有了身孕的人,便不要再哭了。”
  她侧目望向伏在床榻旁泪眼汪汪的萧璟、萧珞,已经无力去帮他们拭去眼角的泪珠,“璟儿、珞儿,你们身为皇子享受荣华富贵百姓供奉,便要担得起家国重任。
  克己复礼,兄友弟恭,永远不要刀剑相向。”
  “母妃,孩儿记住了。”
  魏泠徽持续不断的咳嗽,萧赭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她盯着海棠疏窗下的铜铃眼睛一眨也不眨,他递给她一封书信,“泠徽,你拆开看看吧。”
  她缓缓阖上眼睛偏过了头,萧赭道:“他死了!你就不想看看他临终之前给你写了什么?”
  “他在镇守平城呢。”她声音极轻极淡,“我至死都不会原谅他,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萧赭轻轻把她揽入怀中,一封一封拆着军事密件,笔锋凌厉的字体,最后一句终年不变的,泠徽,可安?
  她闭着眼睛留下两行清泪,削瘦的手臂胡乱挣扎拂去层层书信,萧赭唯恐她虚耗气力,握着信封的手紧了紧,没有继续拆下去,她从枕下摸索出一枚锈迹斑斑的钥匙,“二哥,若非当年我一意孤行执意入宫,你也不会左右为难,腹背受敌,萧祁亦不会与你背道而驰,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我今生独独负了他,亏欠了你,谢谢你这些年包容我的任性妄为。
  可我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一条生路好不好?”
  “好。”
  “来生你一定让他早点找到我。”
  “好。”
  她笑,毫无焦距的瞳孔依旧看着叮当作响的铃铛,一室静默,良久她对侍书道:“我不要穿他喜欢的素色衣裙,为何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可不能让他太过得意。”
  侍书一怔取了压在衣柜深处的大红嫁衣,浣棋帮忙穿在了她的身上,年岁太久,所有人都忘了,她从不是安于深闺的大家闺秀,她素喜喧闹,喜欢姹紫嫣红繁花似锦,喜欢穿艳丽的衣裙……
  魏泠徽眸中泛起奇异的光彩,颤抖着手去触摸萧赭的眉眼,“之旌,你抱抱我好不好?”
  秦曦箬看萧赭没有反应,焦急的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他黑眸之中蒙上了一层氤氲微叹了一口气轻轻把她揽入怀中。
  “平城告捷了?”
  “嗯。”
  “你是来娶我的吗?之旌,我等了你好久好久,我一直在等,你看,我绣的红嫁衣好看吗?”
  红衣灼灼偏偏绣着风骨清冽的白梅,琯夷心揪的发疼,靠着李成忱的肩膀擦了擦眼泪,该是什么样的爱情让她耗尽一生去等,去爱,去恨,直至缄口不提却把自己活成了他的模样。
  “好……好看。”
  “之旌,你爱我吗?”
  萧赭虚揽着她,紧握的双拳,青筋暴起,哽咽道:“我爱你。”
  她眉眼含笑,眸中含泪,持续不断咳嗽,大口的鲜血从口中不停的溢出,萧赭大叫太医,托着她几近透明的脸颊,死死盯着红中泛黑的鲜血染红了嫁衣上的白梅,她似乎一下子又清醒了过来,看着大红嫁衣有片刻的失神,“二……二哥,文……文敏送来……燕窝……这……是我……我临死之前……唯一……能为你做得事情……因……因果循环……他……他为何要骗我……”
  铜铃当的一声掉落在了桌案上,她的手无力的垂落了下来,萧赭缓缓闭上了眼睛,“泠徽!”
  “母妃!”
  殿内之人跪了一地,琯夷听着萧玦的啼哭几乎是瘫软在地上的,死了吗?为何这样好的人就这样死了呢?
  秦曦箬拭了拭眼泪掏出帕子擦拭着她嘴角的鲜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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