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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家燕子傍谁飞-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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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浒的声音微微不快,“你又不是看不出来。”
“我只看到小蚊子昨天哭得快断气了。”
奉书远远的听着,脸热得发烫。塔古娜一句一句的,口无遮拦,说的都是最让她羞耻的事情。她想走,想回去。反正一时半会是没法牵马离开的了。可是双脚却挪不动,近乎贪婪地听着他俩的每一句对话。
过了好久,杜浒才说:“正因为那样,我才得走。否则……”
塔古娜音调一下子高了,义愤填膺的语气:“我看你也是装装样子的。把人家便宜占尽了,现在厌倦了,就想把她丢了?我最看不惯这样的男人。小蚊子跟过你,也真是眼瞎……”
砰的一声,杜浒一拳打在树上,震下片片树叶。塔古娜吓一跳,不敢再说。
杜浒随即平静下来,“姑娘慎言!奉儿她才没有……”
塔古娜哼了一声,表示不信,“她跟我说,和你一起生活过三四年。”
“那是她小时候!杜某自认问心无愧,姑娘家名声要紧,请你切莫乱说。”
奉书听他一句句的反驳,竟有些左支右绌的意思,泪水中忍不住又露出笑意。塔古娜居然以为……
不过也难怪。在那样的情况下,还没动过一点儿歪念头的,一百个男人里,恐怕也找不出一个吧。那时候她那么小,一枚鲜嫩明媚的花骨朵儿,他俩这般关系,任谁看了,也都会以为是他用心险恶,哄骗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才让她死心塌地忘不了。
谁能相信,恬不知耻,做出那些幼稚的引诱姿态的,反而是她呢?那个天下最高尚的正人君子,等他终于看穿她的用心时,毫不犹豫的就开始讨厌她了……连一个拥抱都不肯再给她。
忽然想到,赵孟清说不定也是这样认为的,认为错不在她,这才没有和她翻脸,而是决定明天再给她一次机会。
塔古娜听杜浒解释了两句,找不出漏洞,也只好同意,却又说:“那又怎样?”言外之意,是我猜错了,但我可不愿意道歉,“反正我知道,你害她哭的,可不止昨天这一次。”
杜浒长久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还知道,她满心满脑子都是你,昨天晕过去,都是被你气的。赵公子她或许也爱,但只是爱那么一点点……我是跟壁虎哥过去有交情,才这么说的。我可看不得他被别人辜负欺侮。昨天他气得快疯了,不怪小蚊子,怪你。”
杜浒默默听她一句句的说,还是没有只言片语的反驳。
“我还知道,你一点也不把小蚊子放在心上,嫌她烦,嫌她累赘,巴不得她赶紧随便嫁了谁完事……”
杜浒立刻说:“我没有!我从来没嫌她……”
话音未落,塔古娜就嘻嘻嘻的笑个不停:“终于套出一句实话,嘻嘻,哈哈……要让你们汉人说实话,还真不太容易啊。”
杜浒沉下脸,哼了一声。但眼前的姑娘比奉书也大不了两岁,又怀着孕,情绪不依常理,犯不着跟她置气。
而躲在草丛里的奉书,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声音让塔古娜的笑声盖过了。师父怎么可能,从未嫌弃过自己?
眼泪又不知不觉盈满了。听到不远处塔古娜却在笑。
“只是不嫌她而已吗?你敢说,你没对小蚊子有过一点儿企图?”那是年轻女孩子特有的好奇和敏感,“她那副小模样儿,打扮起来,哪个男人见了不会起心思?……唔,忽兰除外。不过,我要是男人,我非得想方设法爬到她床上去不可……”
什么床不床的!这小耗子,口无遮拦的可以!奉书越听越是心惊胆战,到后来,简直要把脸埋在草丛里了。明知道自己是偷听,可就像有人看着似的,整个人都无地自容。
杜浒显然也嫌塔古娜说话太放肆了,不便跟她发火,哼了一声,起身便要走。
塔古娜忙道:“我又说错什么了?唉,你们汉人也真讲究,说句话都那么累。我只是好奇嘛,你到底有没有喜欢她?汉人师父,你告诉我吧,就当是做好事了,不然我今晚可睡不着。”顿了顿,又加上一句:“我保证不告诉小蚊子。”
再等一会儿,不见他回话,又说:“孕妇失眠,对孩子可不好,容易滑胎。”
刚刚骑着马奔驰了一整天,现在跟他说什么失眠会滑胎!女人强词夺理起来有多可怕。杜浒大约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世上能让他头疼的女孩子不止奉书一个。
奉书抱着膝盖,一面羞,想象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一面却忍不住的好笑。你胸中装了那么多古往今来的事,什么事都能有条不紊的说出大道理,还曾经把太子的幕僚玩得团团转。现在呢,却让一个不识字的蒙古女孩子给噎得哑口无言。你总算知道了吧,和这个胡搅蛮缠的蒙古姑娘比起来,以前你的奉丫头简直是天下第一乖宝宝。
无可避免的,又生出些不该有的期待。竖起了耳朵,听到杜浒长长叹了口气,重新坐下来,慢慢啜了几口酒。
过了好久,他才低声道:“那年,她好像是十五岁,我一向粗心大意,也没意识到她长得那么快……”
塔古娜兴奋起来,咬着小指头儿接话:“已经可以嫁人生孩子啦。她是不是要你娶她?”
奉书捂着脸,心道:“不是!但、但也差不多了……”自己真的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她一阵阵的冲动,只想跳起来现身,让塔古娜闭嘴。然而鬼使神差的,全身连一根汗毛都不敢乱动。杜浒方才说的这些话,从没对她透露过哪怕一个字。
杜浒半晌不答,大约又是不情不愿的默认,然后说:“她太小……”
塔古娜嗤笑一声:“现在也不大啊。”
杜浒无言以对,想了想,开问:“姑娘,你和奉儿,从小时候分别开始,有多久没见了?”
塔古娜想了想,说:“大约七年。”
“她的模样身材,比起以前怎样?”
塔古娜笑道:“你们汉人不是说女大十八变吗?她要是和以前长得一模一样,我还至于半天没有认出来?那时候她才多高,小鼻子小嘴巴,胸脯也……”
杜浒“嗯”了一声,不着痕迹打断她,“所以你猛一见她,才觉出许多变化。可要是你看着她一点点长大,几年时间一晃就过去,等她真到了十五岁,就算明知是能嫁人的年纪了,可眼睛里看过去,也没觉得和以前有太大不同。”
塔古娜轻轻哼了一声,“瞎话。你敢说你只是把她当小孩子看?我可是过来人,你这两天看她的眼神儿怎样,要不要我给你学一遍?”
杜浒被她噎得没话说,终于,大约是招架不住那双透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的眼神,慢慢开口。
“不是没想过……当时,如果真遂了丫头的意,哪怕只是说说好话,勾着她,给她一点希望,她也不至于伤心成那个样子,也不至于一气之下不声不响的走,枉自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委屈。归根结底,都怪我……”
塔古娜轻轻哼一声,“你们男人最会下嘴皮子功夫。现在才说后悔,晚啦。”
“我不后悔!”杜浒语气微微激动起来,带着温热的酒意,“我要是真那样做了,那、那不是误她吗?她一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她犯糊涂,我还能跟着她糊涂?我年纪有她的一倍了!你知不知道她当年是跟我磕过头的?她几乎连命也不要,跟上我,拜我做师父,那就是把前程性命都交给我,我就这么回报她?她年纪小,我一直是把她当闺女养,日日朝夕相处,教本事练功夫,也从来没刻意避嫌,然后呢?等长成了,自己收用,据为己有?别人知道了,会怎么看,怎么说?说我别有用心,我不怕;可是她呢?以后她还怎么抬得起头来?她爹爹……丞相在天上看着呢!”
一阵风吹过,吹得草叶子哗啦啦的响,掉落晨露满地。繁星慢慢暗淡下去,巨大的银河隐没在天幕之后。几匹马惊醒了,呼哧呼哧的喘粗气。
杜浒又喝了一大口酒,声音已经带上些醉意,半是自言自语,半是说给塔古娜听:“我可以不在乎名声,可是你们女孩子,又不一样……你也不是不知道,奉儿他爹爹是什么人物……”神驰当年,声音渐渐暗淡下去,“那是理学名家,在集英殿上让我们汉人皇帝钦点的状元郎。他的女儿,掌上明珠,大家闺秀,难道我能带着她下贱,让她后半辈子被人指指点点的过日子?难道她不应该过得光光鲜鲜的,像她小时候在丞相府里一样,有人伺候,有人供养,旁人见了她,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夫人……她以后的孩子……”
塔古娜扯下一把狗尾巴草,一面听,一面顺手编着。等他说完,已经编成了一个小项链。
她懒洋洋地接话:“这倒也容易。让她顶替我的位子,嫁给阔阔老爷当小妾,这些全都能有。”
杜浒霍的站起来,“你……”
塔古娜赶紧说:“我怎么了?我说的都是大实话。你一个大男人,心胸要宽些,别动不动就吓唬人家孕妇,出事了你负责?”说到最后,语气慢慢软了,还是有点怕他。
杜浒只好咽下满腔的怒气,平静了好一会儿,才说:“是我失言。这些话,你别跟她说。”
却不知奉书已经一字不漏的听见了。心头一时怨,一时恨,一时茫茫然,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所处何地,说这话的人,似乎是为她忧心顾虑到了过分的地步,又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她。
要是她真的那么想过富贵闲适日子,早就能乖乖的做了二皇孙的女人,再加上三年的经营,挣个侧妃的名分都不是没可能,不比阔阔老爷的小妾要来得实在得多!
可三年后,最终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做事了。在越南,半推半就的和赵孟清定了约,给自己留下一条安分殷实的后路,心底藏着的期待,也不过是听他的话,最后乖一回吧。
塔古娜默然良久,幽幽地道:“你说了这么多,我也听不太懂。我方才只不过想问,你到底是不是喜欢小蚊子。你可还没回答呢。”
杜浒平心静气地说:“姑娘休要取笑。奉儿不是没告诉过你,我是她磕过头拜过的师父,自然应该对她上心,把她当闺女一般待……自然,也不能……”索性一口气说出来,“不能有什么男女之情。”
奉书咬一咬嘴唇。早就知道他一直是这个态度,为什么还一遍遍的试探他的底线?她知道,他不是不爱她,然而那只能是师父对待徒儿,长辈对待晚辈,昔日的战友对待知己的遗孤,可唯独不能是男人对待女人的那种爱。那是错误的,肮脏的,不容于世的。他那样完美的人,怎么能允许自己的内心生出这种瑕疵呢。
纵然塔古娜汉话流利,此时也有些不明白了,“你说她是你女儿?你俩可也不一个姓啊。汉人师父,你原来那么大岁数啦?这可看不出来……”
杜浒哭笑不得,“不是亲女儿,就是个辈分……”
塔古娜小心翼翼地问:“不是亲女儿,那,你是她亲叔叔?亲舅舅?哥哥?”
“都不是……”
塔古娜兴致勃勃的,大约以为他俩是什么了不得的禁忌关系,听他说“都不是”,顿时一阵失落,“那为什么不会有男女之情?谁规定的?”
杜浒有些不耐烦了,“师父师父,师便是父,反正汉话里是这样……”
“蒙古话里,师父便是教本事的那个人。”
“那也没错。她的本事,都是我教的。”
塔古娜“呀”的惊呼一声,小声说:“这么说来,忽兰也是我师父。他教过我骑马。”想了想,又嘻嘻一笑,“我也是他师父。小时候,我教过他编狗尾巴草环,教了好几个月呢。”
简直是指鹿为马。杜浒苦笑:“这不一样……”还是压下了长篇大论给她补礼教之课的冲动,只是简单地道:“反正这是我们汉人祖先传下来的规矩。纲常不可乱,礼义不可丢,要是我和她……有半点瓜葛,那便是逆伦悖道,要遭人唾骂的。”
塔古娜轻轻笑了一声,“这我知道。什么寡妇不再嫁,什么叔嫂不通问,嘻嘻,你们汉人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倒挺多,可惜没有一条能帮你们打胜仗的……”
她忽然急忙住口,四周寂静了好一阵子。杜浒脸色铁青,死死盯着她。拳头捏得太紧,骨节噼啪响。
塔古娜向后退了一退,欲言又止,终究是害怕,捂着胸口,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你可以当做没、没听见……”
杜浒靠着一棵树,慢慢坐了下去,摸出酒葫芦,猛灌了几口酒,抱头不语。星光下,他的影子微微颤抖着。
突然嘶哑的大吼一声,“没错!那就是一群因循守旧的软骨头!老子认栽!什么他娘的圣贤节烈,什么劳什子仁义道德,统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臭狗屁!”
粗砺的声音传得老远,惊起了草丛里的土拨鼠。
塔古娜给他把酒葫芦捡回来,小心翼翼地放回他身边,诚诚恳恳地说:“我见过不许女儿和情郎好的汉人老学究,我见过读书读傻了的汉人秀才,可我觉得你不像那种人。不然,像我这样,嫁了一个丈夫,又和别人私奔的女人,你何以还在这跟我好好的说话?”
杜浒很快收敛了情绪,淡淡道:“你又不是汉人,自然……”
自然不用守汉人的规矩。这话没说完,便知漏洞百出。汉人守汉人的规矩,蒙古人守蒙古人的规矩,不是理所应当的吗?然而在蒙古人的规矩里,女人又何尝有反抗丈夫、弃婚出走的权利?
为什么不同的人从一出生,就要被套上不同的枷锁?
杜浒深深呼吸着晨间的露气,摸到一块石头,翻来覆去把玩着,几次犹豫着要开口,又几次止了话。
忽然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轻轻丢给塔古娜。
“姑娘,你会针线,是不是?我昨天看到你补衣服……能不能帮我看看,要补好这个,费不费工夫?”
塔古娜接过去,“咦”了一声:“这可不太容易,要我说,扔了完事,别费工夫啦。”
杜浒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好半天,才低声说:“我迟早是要走的,下次便不会让你拦住。走之前,我想……我想……”
忽然,一阵类似小猫叫的声音从不远处草丛里传来,尖尖的,细细的,又好像压抑的哭。
杜浒首先警觉,扔下手里石子,起身大步跨过去。草丛微微晃动着,他一看,失声叫道:“奉儿!”
奉书已经泣不成声,用力捂着嘴,咬着自己的手背,哭声还是一点一点逸出嘴角。一颗心好像被谁的手攥住了,一点点挤出血来,疼得她蜷成一团,轻轻在地上打滚。
塔古娜也跑过来,吓了一跳,一连声的问:“你怎么出来了?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在这里待了多久?你……你也真行!你冷不冷?”
杜浒一把将她抱起来,解下自己皮袍子,熟练地给她披上,掩上衣襟。那袍子里带着浓烈的酒气和他身上的热气。
然后把她的手从口中拉出来。哇的一声,哭声倾泻而出。手背上带着清晰的牙印,杜浒不假思索的就把她的手笼在自己手里,“别咬,听话。”
奉书闷声摇头,用力把手抽出来,抽不出;另一只手抱住自己肩膀,固执地躲他,不看他。直到塔古娜把她轻轻搂住了。
奉书一瞥之下,看到塔古娜手里攥着个淡红色的物事,便是杜浒方才丢给她,请她缝补的。软软的一团,竟是说不出的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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