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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错-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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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问,“除了这截衣袖,他还有托付你别的东西吗?”
宋阳摇头,“没了,当时他除了衣袖,已经什么都没了。”
苏八公脸色一悲,几欲大哭,可他毕竟七十多高龄,什么风雨没有经历过,如今在这个小辈面前,他就是情绪难以控制也必须控制住,虽然宋阳是苏项临终托付之人,可到底宋阳是敌是友尚不明确,苏八公虽然老了,可没有糊涂,他将苏项在人间唯一存留之物收起来,冲宋阳道,“先生来琼州是找你侄女的吗?”
宋阳淡淡摇头,“不是。”
苏八公“嗯?”了一声,问,“不是来找你侄女?”
宋阳道,“不是。”叹了一声,又道,“是来为我妻子寻医问诊的。”
苏八公疑惑,“你妻子……”
宋阳道,“半疯半傻。”
苏八公立刻歉然地站起身,“抱歉,我不知道你妻子……”
宋阳摆摆手,表示不在意,“她这病有很多年了,也看过很多大夫,吃过很多药,后来知道莞丝花对她的病情有理疗作用,又听说莞丝花生在琼州,我便带她来此了。”
苏八公恍然大悟,“莞丝花确实生在琼州,而刚好,我那三儿子精通医理,对莞丝花所能研制成的药丸颇有心得,这样好了,你不妨就在苏府住下,让我那三儿子为你妻子诊上一诊,你看可行?”
宋阳连连道,“不敢劳烦。”
苏八公走到他面前,拍拍他肩膀,“这是我苏府回敬的谢礼,请你务必收下。”
宋阳一愣。
苏八公透过他的肩膀看向门外的天色,悠叹道,“如果你不来,我大概终生都不会知道我那大儿子死在了哪里,有他一截衣袖,我也能让他入土为安了。”
宋阳听着这样的话,终究没再拒绝,一个为父者的心情,他能理解。
宋阳被家丁带下去之后,苏八公立刻召集了苏府所有子弟到议事厅议事,当沉寂了十多年的钟声再次响起后,整个苏府都动荡了。
苏进、苏昱、苏墨、苏子斌纷纷从不同的地方赶回来,云苏也搁了手上书卷,一脸凝重地起身,朝议事厅去,向来不喜欢走动的苏府女眷苏喜、苏颜、苏欢也现身在了议事厅。
苏八公坐在议事厅的上位,看着一个一个走进来的人,而那些走进来的人,也看着他,目露疑色。
苏进问,“祖父,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苏昱也道,“这钟声打我从十岁起就没再听过了呢,如今听上去,倒有点想哭。”
苏子斌敲一记他的头,“不会说话就把自己当作哑巴。”
苏昱瘪瘪嘴,“本来就是嘛。”
苏子斌狠狠瞪他一眼。
苏昱抿抿嘴不言了。
苏墨问,“祖父,你把我们都召集来,是因为外部有变?”
苏墨所说的外部,苏家的这几个主子都清楚是什么,那便是皇城里的王室,苏墨的话一落,苏颜清丽的声音就响起来,她道,“今日有一人没有拜帖进了苏府,爷爷,是因为这个人吗?”
苏八公看着她,道,“还有颜儿眼色好。”
苏颜笑道,“果然是因为这个人。”
苏八公沉声点头。
苏进问,“什么人?”
苏八公道,“一个来自衡州自称叫宋阳的人。”
一句衡州,一句宋,顷刻间就让一直沉默不言的云苏拧了拧眉,他轻声问,“此人对外公说了什么?”
苏八公喟叹一声,盯着厅堂前的苏进、苏昱、苏墨、苏喜、苏颜、苏欢,从宽大的袖兜里拿出一物,当那物展现在眼前的时候,苏八公道,“此人带回了你们父亲的遗物。”
几个人面色一怔。
苏子斌骇然,“大哥的遗物?”
云苏眯紧双眸。
苏八公掩面悲道,“是,苏项临死前的遗物,半截衣袖。”
所有的人都凑上去看那截衣袖,末了,苏子斌红着眼眶道,“这确是大哥临走前穿的,他一直很爱鹰鸠,以前他在府上的时候,院中养了很多鹰鸠鸟,他所穿衣着,每件衣物都会在袖子上绣着飞翔的鹰鸠,那时候我取笑他,说他臭美,他却是将袖子一掸,鹰从臂膀间飞起,那个时候,他说,小弟,鹰以双翅翱翔天下,我以双臂征战四方,鹰绣于袖,代表着男儿本色。”苏子斌说着,眼泪渐渐的流了出来,“那个时候的大哥是无所不能的,我从未想过他会……”苏子斌哽咽着,死活说不出来那个死字。
苏进、苏昱、苏墨、苏喜、苏颜、苏欢也红了眼眶,他们的父亲一直都是他们心中的英雄,可惜,英雄末路,他们谁也没有看到那是一种何等凄惨的场景。
苏进抹抹脸,冲苏八公道,“祖父,那宋阳在哪儿?”
苏八公道,“我给他安排了在静方园。”
苏进道,“他能拿出我父亲的遗物,就必然知道我父亲死前之事,我去找他!”
苏八公喊住他,“回来。”
苏进忍着脸上的痛苦表情,捏紧双拳道,“祖父就没问他吗?”
苏八公道,“此人住在苏府,往后想问有的是机会,如今召你们来,是商议你们父亲的后事的,再者,此人姓宋,又来自衡州,与宋繁花又是叔侄关系,偏巧宋繁花刚投进大牢他就来了,这事透着蹊跷,我有问过他来琼州的目地,他说来为他妻子寻医问诊。”苏八公看向苏子斌,“等议事散了后你去静方园探探那方氏的脉,看宋阳所说是否真实。”
苏子斌擦了擦眼,低应道,“是,爹。”
苏八公问云苏,“你觉得宋阳的到来会是寻医问诊这么简单吗?”
云苏冷漠掀唇,“他想扰我苏府。”
苏八公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他垂头看一眼手中的断袖,慢慢握紧了手臂,道,“哪怕明知道此人入我苏府的目地不单纯,哪怕明知道前方是陷阱,我们也不得不跳了。”
云苏脸一冷,“这真是一盘好棋。”
云苏止不住都想要为宋繁花鼓掌大赞了,先是杀李唤引他追查,再放出王七让他捕获,进而牵连她入狱,如此一来,宋阳之事就与她撇清了关系,她身在牢中,就算想与宋阳通风报信也不可能,而宋阳,手握苏项临死之物,又怀着为妻子治病的坦荡理由,让苏府从沉睡中苏醒了过来。
苏府一旦觉醒,遭殃的是谁?
皇家。
而皇家一遭殃,谁会从中获利?
段萧!
呵,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可,即便心知肚明是这样,他苏府也还是会去做这出头鸟,这才是宋繁花的真正可怕之处,她似乎知晓所有事,而宋阳恰逢此刻来到琼州,送上苏项的临死之物,若不是中间这叔侄二人有暗中通信,那云苏就真要为这个女人的城府心思鼓掌击赞了,若早在琼州之前,早在琅海之前,早在衡州,她就布下了如此缜密的棋局,一步一步,将苏府从闭世不出的琼州拉入战火硝烟,那她……就真的非死不可了。
云苏决不会允许有如此可怕的女人活在世上坏他的好事!他确实对宋繁花产生了好奇,但那点儿好奇压根不足以让她活命。
云苏冷冷甩袖,冲空中喊一声,“弥月,去牢里给本王杀了宋繁花!”
空中传来一声低调,“是。”
苏八公冷喝,“不可。”
云苏看着他,“外公!”
苏八公道,“宋阳虽然住在了苏府,可他只要一出去打听就会知道宋繁花是被你给投进了大牢,我们都想弄清楚十年前的真相,这个人是关键,此时此刻,不得惹他。”
云苏气闷地将弥月喊回来。
苏八公又道,“你已经派周年连审她好多天了,她既不承认罪状,那就放她出来。”
云苏一愣,顷刻间冷下脸,“这次放她出来,只怕再也把她送不进去了。”
苏八公挑眉沉声道,“若她与宋阳真成了阻碍,那就不必来阴的,光明正大的杀就是。”
云苏抿了一下唇,应一声,但脸色依旧不好,他让弥月带话给周年,放了宋繁花,但王七就受罪了,云苏长这么大,何时被人如此算计过,一直都是他算计别人,还真没别人打脸打到这种程度过,所以,王七就遭罪了,一人受两人酷刑,虽然他用天生神力抵挡了这些皮肉之苦,可到底又气又愤,等他出来了,他就把宋繁花恨死了,可一想到这个女人可怕歹毒又极度小心眼,他愤愤不平地收起了所有不满,乖乖地听话了,以前宋繁花不敢用暗军势力,因为王七不屈从于她,暗军都是以王七马首是瞻的,是以,暗军也不服从她,她若贸然用暗军之力,很可能会遭到他们的反噬,经此一事之后,王七服从,暗军彻底归她所用。
宋繁花被放出来,首先在府衙外迎她的就是韩廖。
韩廖看着她脸白虚弱无力的模样,默默地丢一句,“不作就不会死。”
宋繁花撇撇嘴,没力气跟他吵架。
韩廖把身后的马车牵过来,对她道,“上车,先到我那里养养伤。”
宋繁花吃力地爬上马车,韩廖看着,也不扶,等她上了车厢内,他才驾马赶车,一路上,他赶的很慢,生怕哪里颠簸了就把宋繁花给颠死了,她看上去真的要死了似的,脸白的像纸片,身薄的像纸片,好像风一吹随时都会散架的样子。
韩廖小心翼翼地驾车,回了住宅,立刻找了大夫来。
宋繁花受的是皮外伤,虽严重,却好治,只要好好休息,好好吃药,好好养着,就会慢慢好转,等到柳绍齐回来了,等到杨豹回来了,宋繁花听说宋阳已经来了,入了苏府,她就彻彻底底地放下了心,这心一松,精神就散,整天昏睡不醒,时而醒来就喊饿,吃饱之后又睡,一刚开始韩廖很担心她,怕她一睡就不起了,后来她醒的次数多了,韩廖也不担心了,每日在厨房里备着饭菜,宋繁花若是醒了,她随时都能吃,就这般过了五天,五天后,宋阳找到了她。
宋繁花看着宋阳,哭着扑进他怀里,“二叔。”
宋阳摸摸她头,叹道,“出来了就好,你能在云苏手下活命,已经很不错了。”
宋繁花吸吸鼻子,“这次若不是你来了,我怕我真难逃一死了。”
宋阳拍拍她肩,把她拉进了屋,一进屋宋阳就浓眉蹙了起来,对她道,“你二婶的病好了。”
宋繁花大惊,“啊?”
宋阳道,“只不过,她整日的不说话。”
宋繁花惊道,“二婶的病好了?谁治的?杜莞丝?”
宋阳道,“苏子斌。”
宋繁花拧拧眉,“如此一来,你岂不是欠了苏府一份人情?”
宋阳沉着脸说,“是。”
宋繁花轻叹,抚着额头惆怅,转而一想到方意瑶的病好了,她又化惆怅为喜悦,笑道,“欠就欠吧,二婶的病能治好,这是大喜事。”想到宋阳说的整日不说话,宋繁花又问,“你确定二婶的病是好了?”
宋阳道,“嗯。”他看她一眼,慢慢说,“你二婶疯傻后我一直守在她身边,都有十年了,她到底好没好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宋繁花抿抿嘴,“那为何终日不说话?”
宋阳摇头,“不知。”脸抬起来看向她,“所以我想让你去看看她,也许她看到你后就开口了。”
宋繁花片刻不犹豫,说,“现在就去。”
宋阳道,“你身体养好了再说。”
宋繁花道,“我已经养好了。”
宋阳说,“那就走吧。”
叔侄二人来到苏府,刚踏进府门就与迎面走出来的苏进、苏昱、云苏撞了个正着,苏进看着宋繁花,笑着喊一声,“宋姑娘。”
苏昱笑道,“几日不见,宋姑娘好像清瘦了不少。”
宋繁花抱臂哼道,“把你投到牢里日日严刑逼供,你也会瘦下来的。”
苏昱撅撅眉,真上前去看她,“受了很多伤?”
宋繁花冷笑,“全身都是伤。”
苏昱笑道,“那你恢复力挺不错,这才几天又开始蹦跶了。”
宋繁花一噎。
云苏看一眼宋繁花,对苏进、苏昱道,“走吧。”
苏进收回视线。
苏昱也收回视线,不再调侃宋繁花,随着云苏一起,走了,他们去哪儿,宋繁花不知道,她如今也没兴趣知道,她拉了宋阳的胳膊,进了门,去了静方园。
静方园里,方意瑶在书房里写字,霍海站在她身边,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看那字,眉头紧锁,从前天开始,方意瑶起床就说要写字,宋阳当时不在,霍海就带她来了书房,进了书房后,方意瑶摆了纸,砚了墨就写字,而从前天到今天,她所写的字都是一模一样的,反反复复就是一句话,两个字,嫂子。
第103章 京中传说
霍海不明白方意瑶为何反反复复地写着这两个字,等到宋阳带着宋繁花过来了,霍海指指方意瑶的背影,小声道,“我觉得她还是有点不对劲。”
宋阳对霍海摇摇头,把他拉到一边,将宋繁花推了过去。
宋繁花看着他。
宋阳道,“你去跟她说说话。”
宋繁花低低应一声,提着裙摆走向方意瑶。
宋阳拉着霍海出了门,门一关上,霍海就问,“六姑娘有办法让意瑶开口吗?”
宋阳仰头望天,轻轻叹道,“试试看。”
能不能成,他也不知道。
书房内,宋繁花走到方意瑶的对面,看她写字,看她似乎真的病好了,跟常人无异的样子,她轻轻喊道,“二婶。”
方意瑶捏笔的手一顿,头微微抬起。
宋繁花冲她笑道,“我是繁花,二婶还记得吗?”
方意瑶看着她,眼眶越来越红,手越来越颤,最后,那握在手中的毛笔实在是因为她的手颤的太厉害,握不住,啪的一声砸在了桌面上,飞溅出细碎墨汁,墨汁溃散,洒在洁白的宣纸上,将刚写好的大嫂二字洒的满是淋漓。
宋繁花轻轻蹙了一下眉。
方意瑶蹭的一下站起来,激动地冲过来,抱住她就喊,“大嫂!”
宋繁花额头一黑。
方意瑶道,“我以为你死了呢。”
宋繁花心想,我娘确实是死了,死了好多年了,二婶你确定你的病是好了吗?她轻轻推开她的肩,方意瑶却死活不松手,只抱着她,目色惊骇地道,“那天晚上我看到你了。”
宋繁花无奈地翻了一下眼,无语瞪天,你看到的应该是我娘,不是我。
方意瑶又道,“你那天为了救大哥被一剑穿心……我,我,我……”忽地,头一疼,人就晕了过去,宋繁花大惊,“二婶!”
宋阳听到这声惊呼立刻推了门进来,慌问,“怎么了?”
宋繁花道,“二婶晕过去了。”
宋阳脸一沉,飞快奔过去将方意瑶抱起来,匆匆忙忙地抱回静方园,对霍海吩咐,“快去请苏子斌来。”
霍海应是,立马去了。
宋繁花守在方意瑶床前,闷闷地问,“怎么会这样?”
宋阳也不知道,只紧紧握着方意瑶的手,低声问,“你与你二婶说什么了?”
宋繁花道,“什么也没说,都是二婶自己在说。”
宋阳道,“她说了什么?”
宋繁花道,“她把我看成了我娘,说那天晚上看到了我娘,还说我娘为了救我爹被一剑穿心。”
宋阳眉心一疼,半晌后才道,“她说的那晚,是松漠岭被摧毁的那晚。”
宋繁花哦了一声。
宋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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