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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将-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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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远侯听说他回汴梁了,此时正在家里书房拿着棍子等着呢。
侯夫人和老夫人在得知陈令去了西戎后,担心受怕了一阵,这会儿知道他没事了,心情转忧为怒,也都在一旁喝茶吃点心,等着看陈令挨他老子的揍。
这孩子,这么大的人行事还莽撞得跟个愣头小子一样,不揍一顿,都不知道家里人有多担心。
陈瑜和其妻本也想围观热闹,但考虑到妻子怀着孕,陈令被打的场面太过吵闹,恐惊了腹中胎儿,遂只好遗憾的没去。
至于老侯爷,拿棍子揍一顿陈令的主意,就是他出的。
这家里人打的主意,陈令在路上就从下人嘴里套出来了。
他挑了下眉,呵笑了一声,“我说呢,突然这么殷勤派人来接我回去,原来打着这主意。”
到了家门口,陈令眯了眯眼,忽然计上心头。待跨进镇远侯书房门槛时,没见着镇远侯的面,他就先哭丧了起来:“爹你可真是坑起儿子不手软,我这千里追媳妇好不容易要追到了,你给我来这么一出,我都二十好几了还没娶妻,你是不是想让我这一辈子都打光棍啊?”
镇远侯被哭懵了,以致一时没反应过来。
屋里的侯夫人和老夫人都迅速且准确的抓到了他话里的重点,异口同声道:“你把人席姑娘追到手了?”
第078章
“我这正盘算着备什么礼上门去和未来丈母娘提亲呢,结果忽然一道圣旨下来,把人召到汴梁来。”陈令瞥向镇远侯,控诉:“我计划全落空了。”
老夫人和侯夫人一听,顿时也朝镇远侯投去责备的眼神,婆媳两个一起埋怨道:“什么时候下圣旨不好,偏这时候下?”
镇远侯直道冤枉,那圣旨又不是他下的?和他有甚关系?
侯夫人道:“你是辅政大臣一把手,皇上下这样的圣旨,难道你会不知道?”
镇远侯道:“知道是知道,可辅政大臣又非我一人,这旨意是皇上征得大家一致同意后下的,我如何拦得住?”
老夫人道:“皇上下的圣旨谁要你拦了?你既然知道有这么道圣旨,那你该提前给令儿透个气。”
母亲发话,镇远侯即便不想背这锅也得认了,“是儿子错了。”
老夫人顿嫌他敷衍,偏一旁的陈令还火上浇油,委屈巴巴道:“爹从小只会追着我打,何曾认真关心过我。我这么大个人了,您这还备着棍子等我,传出去别人少不了一阵笑话我这二十来岁的人了,还跟穿裤衩的小孩似又挨慈父棍。旁人笑话我倒也罢,你说这要是传到姑娘家耳朵里,人姑娘会怎么看我?”
他只说姑娘,没特意指明是席香,但书房里哪个不明白他指的就是席香。
侯夫人想起席香是英姿飒爽的姑娘,喜欢的肯定那等光风霁月的伟岸男子,怪不得小儿子出身好长得好性情这几年却讨不到她一点欢心,原来问题是出在这儿!
哪家姑娘会看得上一个成天被亲爹追着打的男人?
侯夫人琢磨明白了,但碍于镇远侯到底是她丈夫,在儿子面前她还是要给丈夫留一点颜面的,便只投去了责备的眼光,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但老夫人可就没这么客气了,当着孙子的面,数落起他这当爹的只会棍打孩子,完全不关心孩子云云,直把镇远侯说得几欲大呼冤枉,他拿棍子的时候,她们可没阻拦,还吩咐下人端点心瓜果上来,一边吃一边看戏。
陈令见状,趁机就溜了。
家里人向来不管他爹和兄长的公事,席香这事,他最大限度能帮的就是向家里表明自己态度,让家里人心中有数,至于家里人该怎么怎么,他不会去干涉。
从镇远侯书房溜出来,陈令连口茶都没喝,又进宫去了。
他进宫的时侯,席香正在驿站里休憩。其实她大可不用在驿站,她在汴梁也有一处御赐的将军府,但那处府邸她未曾去住过,也没找人去看宅子,空荡荡的屋子,去了只能吃满嘴尘埃,远不如在驿站来得舒心。
闭目养神的间隙,席香想着要不要去看庄鸿曦,但思量了片刻,想起自己现在是罪将的身份,一到汴梁就去庄鸿曦府上,有攀附之嫌,会给庄鸿曦带来麻烦,她最终没有亲自上门,只托驿站的卫兵带着她从桂州带来的一些补品药材去了一趟将军府。
驿站的卫兵去了很快回来,给她带了回话:“大将军托小的给您带句话,明儿朝上您记得穿金甲,免得遭不住大家伙的唇枪舌剑。”
这庄将军式的话,语气和神态,卫兵学了十成十像,引得席香不禁抿嘴一笑。
这等时候,也只有他老人家会这么风趣的来提醒她。
卫兵见她笑了,也跟着笑起来:“嘿,您笑了就好,大将军说了,要是能把您哄笑了,下回我再去他那儿,就留我吃口茶再轰我走。”
卫兵也只是嘴上调侃,并不是大将军真抠到连口茶都不给他喝。
席香听了笑意转深,摸出一小锭碎银递给卫兵,“大将军不留你喝茶,是提醒我掏钱请呢,劳您辛苦走一趟,这茶确实该我请。”
那卫兵并不推辞,受下她的钱。回头到了吃饭时间,卫兵端到她屋里的饭菜,就远超了驿站规定的一荤一素一汤份例。也借着送饭的机会,卫兵告诉她从她进驿站开始,已经好几拨人前来打探她的情况了。
席香心中有数,轻声道了谢。卫兵笑回一句:“总不能白喝了您的茶。”
到了次日,席香被召上朝会,刚走进太清殿中,百官的目光齐刷刷就望了过来。
但百官中,却不见镇远侯和庄鸿曦的影子。
皇帝坐在上首,看见席香时眼睛登时就亮了,在席香行礼俯首跪下称罪时,他甚至想起身离座冲到席香身边扶她起来,但他身子刚动了动,就听到有人轻轻“咳”了一声。
随后那“咳”了一声的人笑呵呵的开口道:“席将军,两年不见,还是这么英姿飒爽,边疆风沙催人老这话看来对咱们席将军不管用啊。”
开口说话的这人是辅政大臣之一,姓高,是已故去的张南之妻高仪的叔叔。高家人,最是喜欢讲究虚礼那一套,他心中纵然有意刁难席香,但面上却不想失礼,便率先开口,试图想温言和席香套下近乎,再好声好气地劝退她。
熟料席香压根不吃他这套,想起昨日驿站卫兵和她说的派人来打探她情况的人里头就有高家一份,她便淡声道:“高大人,我今年才二十,且雍州地处西南,以山林居多,并无风沙。”
边疆风沙催人老这一句在高大人口中分明只是借喻,在场众人都明白,席香不可能不明白,偏偏她不顺着那位高大人的话茬接话。
高大人被这么一回,觉得有些挂不住脸面,神情登时就没那么和蔼可亲了,笑容淡下来,道:“是老朽年纪大了记岔了,镇守西南不是桩轻松事,难为你一介姑娘家能吃得了这样的苦头。”
席香抿嘴不语,心知这高大人既是头一个开口,那必然不会只轻飘飘说道这两句,定还有后话等着她。
但朝中有人察言观色甚是厉害,心想攀附高家,不必高大人开口做那个恶人,他便立即就逮着这个机会出来站队,道:“西南之境,不管军中士兵还是市井小民大多性子蛮横,即便是当初张南那样三大五粗的老将,也曾闹出几番不愉快,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过去,哼,吃再多苦头,那也是她的自找的,当初可没人逼着她去,放着好好的县君不做,非要做什么将军。”
那人说着,睨了席香一眼,语气轻慢的呵了一声,“战场刀剑无眼,可不会因她是个姑娘家就对她手下留情。让一个女人带兵上阵杀敌,难怪会出身为主将却擅离职守这样不知轻重的事。”
极力主张问罪席香的朝臣们顿时出声纷纷都附和,“可不是,舞枪弄棒,上阵打仗,这些向来是男人的事,哪是姑娘家该做的事?”
“姑娘家聪明能干是好事,但凡事都得有个度,这过了度,可就容易走邪路,当心连累了旁人。这一回亏得上天眷顾,否则依她这样不知轻重的行事,不知要折损多少将士。”
“身为一军主将,却擅离职守,若不严惩,日后他人效仿,届时如何论处?依我看,理应革职查办流放边疆!”
……
众人你一言他一语,说得热火朝天,话里话外都是席香,可却没一个人真正将她放在眼里,只是拿她作一个由头,想借此按下汴梁城里刚兴起的那股女子也能当家做主上阵杀敌之风,顺带打压一下武将一系官员。
但有人反对,就势必会有人跳出来反对。
武将一系此时都抱团,纷纷反驳道:“放屁!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当时情势,席将军只身穷追猛打,也是为了我大梁着想而非逞一时个人英雄之能,若当时席将军擒获西戎主将,那么今日席将军跪在这里,可就是领赏谢恩的!在场的诸位,谁还敢道一句席将军擅离职守罪不可赦?只因未擒获西戎主将,便要严惩问罪,革职查办,流放边疆,诸位也不怕寒了镇守边疆的将士们的心!”
“没错,倘若真的严惩不贷,试问日后战事再起,谁还敢拼死上阵杀敌?遵着军令条条框框,那么雍州一役,席将军未上报朝廷便擅自离守,率兵从幽州转攻桂州,岂不也是违反了军令,罪该万死?”
此话一出,朝堂上都静了下来。
桂州被西戎侵占十余年,如今收复回来,举国大庆,席香的声望也因此在百姓心目中很高,真要以她擅离职守为罪名,判她一个革职流放,只怕寒的不只是将士的心,还有百姓们也会骂当今圣上不明是非朝廷官员奸佞当道。
那些原本抓住席香擅离职守这一错处不放的官员们,再不能刻意忽略席香收复桂州的这一桩军功,口风在这瞬间都变了:
“收复桂州确实功不可没,然功不抵过,有功该赏,有过当罚,赏罚分明才不失偏颇,亦不会落人口实。”
“哦?那敢问一句这功该如何赏,这过又该如何罚?”
“这……”
众人一时间窃窃私议,皆无定策。
席香仍旧跪在太清殿中,面无表情地听着众人言辞,这些人讨论的是她,可实际讨论上的又不是她,他们都在为自己的利益相关而唇枪舌战,她只不过是一块遮掩他们真实意图的遮羞布罢了。
席香心中不免有些悲凉,她即便是豁出性命,可在这群人眼里,她仍然只是一个只能臣属他们的女人,不配和他们同站一堂共商天下事。
众人眼看又要因怎么赏罚席香而吵起来,几个辅政大臣都沉默不言亦没有阻止的意思,他们这是在明哲保身,生怕万一开口了,赏了席香会引起朝臣不满,罚了席香呢则会在民间的声望一落千丈,被文人墨客陈词痛骂。
坐在上首的年轻皇帝伸手捂住了脸,很是心累的长叹了口气,庄鸿曦和镇远侯都告病没上朝,他不可能就这样定了席香罪名,便道了一句:“此事容后再议。”散了朝会。
待百官都散去,席香方才站起来,和已经站起身一脸欲言又止的皇帝拱手道:“臣告退。”
皇帝不由自主地走下龙座,目送席香走出太清殿,已到嘴边的那些劝抚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席将军是个聪明人,朝中局势她都明白,不必他多说什么。
“去请公主过来,就说朕有事找她。”皇帝吩咐内侍,却听内侍道:“回皇上,公主已在偏殿等候多时了。”
皇帝不由一怔。
第079章
皇帝进偏殿时,赵歆坐在榻上,手里正把玩着一只榻上案几摆放的杯盏。观她百无聊赖的神情,显如内侍所言确实是等侯多时了。
“歆妹妹怎么过来了?”皇帝快步走进去,面上带笑,“这个时辰你应当在母后宫里练琴才对。”
太后擅琴,亦通书画,便觉得赵歆身为公主,也应当精通琴棋书画,于是安排了琴师给赵歆授课,不料赵歆顽皮,把琴师气走了几拨,以至于公主刁钻蛮横的名声都传到宫外了,太后无法,只得亲自教授赵歆琴艺。
每日这个时候,赵歆都在太后宫中练琴。皇帝去听过几回,觉得她天赋不错,只可惜不上心,连带她的琴音也有几分不耐,太后每每听了会生气,少不了就要训一顿赵歆,赵歆不服,母女俩有了争执,便拉着皇帝评理。
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妹妹,站哪边都讨不了好。皇帝被闹过几回就再没在这个时候过去了。
是以,这个时候见到赵歆,皇帝心中很是惊讶。
哪知赵歆神情散漫,语气亦是十分的漫不经心,可说出来的话却瞬间让皇帝没了笑容:“正是母后让我来的,她和我说得委婉,但我懒得绕弯,便直言不讳同你说了,母后的意思是让你革了席姐姐的职,若是怕不好同百姓交代,就多赏她些金银财物。”
“母后她怎么会好端端的插手政事来?”皇帝拧着眉,颇为不解。
太后这两年行事刻板强势,但只针对赵歆,朝上政事却是从来不过问的。
如今一开口就是让他革了席香的职,未免也太突然了一点。
赵歆道:“高夫人一早就进宫来了,在母后宫里坐了一个时辰。她走后,母后就把我叫过去了,绕了半个时辰的弯子,我听得快睡着了,她才肯透出这么点意思来。”
那便是高夫人说了什么话,把他母后给说动了,又或许,这根本就是母后的意思,只是高夫人正好说中了她的心思。毕竟,母后向来也是不赞成席香一个姑娘家却抛头露面带兵上阵杀敌的。
但不管如何,高夫人这一举动,意味着朝堂的手已经透过家里后宅伸到后宫,企图左右皇权了。
皇帝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大概是看他至今都是一团和气没下过任何人的脸,以致朝臣开始不拿他当回事了。
“歆妹妹若是你,你会革了席将军的职吗?”皇帝亲自给赵歆倒了一杯茶,想听听她的意见。
赵歆单手托腮,心不在焉的道:“革啊!革了席姐姐的职,就让那几个人自己上战场去。”
皇帝一听这话,就知道她没放心上,只是随口一说的负气话,不由又叹道:“歆妹妹,我是说认真的。”
“哦。”赵歆点了下头,喝了口皇帝给她倒的那杯茶,方道:“那些人想革了席姐姐的职位,原因无非只有两个,其一,借革去席姐姐的职将汴梁城中兴起的女子独立自主之风压下去,其二,还有庄老将军健在,看他那精神头,至少再能战个五年,革了席姐姐的职,就算战事又起,也不怕没有将领领兵作战。何况,”赵歆顿了顿,“我听说在幽州重伤了哈德的人,正是庄老将军的孙子庄词?”
皇帝点点头,“是庄词没错,封赏他的旨意已经拟好,待席将军的事落定,就发往幽州。”
赵歆嗤笑一声,“你看,这不就是了,即便以后庄老将军上不了战场了,还有他的孙子能接任呢,那群人用不着他们上战场,依然是有恃无恐。眼下若是庄老将军出点意外,战事又起,你且看他们还想不想革了席姐姐的职。”
皇帝听出那么点门道来了,眉头微皱道:“你的意思是让老将军抱病?”
赵歆瞥他一眼,懒洋洋的道:“用不着你去让,老将军自会知道怎么做。至于你,就坚定你的立场别松动就是了。”
太后既然开口了,依她的性子,必然要达到目的才罢休。前朝百官施压,后宫亲娘威逼,这皇帝哥哥性子再软和不过,双重重压之下,他未必能坚定他自己的想法。
赵歆话已替太后带到,没别的事,她站起身打算回宫去,皇帝忽然道:“歆妹妹,席将军才刚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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