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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将-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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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依言退下。
杨钩抱着狗,正欲离开,忽听到西戎王要会一会席香的言辞,他脚步一顿,脸上慢慢地扬起一抹笑来。
这种时候,西戎的王上若是带兵出征,那这王宫里可就有得好戏看了。当然,果然他不能活着回来,那好戏更多些。
杨钩抬头,望向大梁的方向,心里有了些许期待,他那位骁勇善战的姐姐,可千万不要辜负他的期望。
而被杨钩寄以深厚期望的席香,此时正坐在马车里,替陈令拔掉他后背上的箭。
陈令事先备了伤药绷带,她替陈令敷药绑上绷带,随即才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
席香终归是姑娘家,两人关系也没到可以看她赤身裸体的地步,陈令便跳下马车,留下一句:“若有需要,叫我一声。”便到马车一旁望风去了。
席香伤惯了,咬牙自己处理了能处理的伤口,绑上绷带止血。除了伤药绷带,陈令还提前备好了两套女子衣服。
她换掉了身上的血衣,头上也包了个蓝底白花的布巾,整个人顿时就像个寻常的妇人起。
但她脸上那道骇人的伤口,虽敷药绑上绷带止了血,却没法遮掩。席香撩开帘子,跃下车,将她换下来的血衣扔了,随后和陈令道:“我这脸上的伤太明显,只怕不好过城门。”
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脸上那道从眉骨到下颌的伤会留下疤,但陈令却看得心疼不已,好半晌,才道:“无妨,你只管坐车上,其他的我来办。”
席香点头。陈令办事向来靠谱的,他说交给他,那必然就是有十分把握的。
两人不敢再耽误时间,双双上了马车赶路。
待到了西溪城门口时,陈令跃下马车,递出两张路引给守卫时,红着眼睛道:“差爷可知城中有什么名医专门看脸的?我夫人脸上不知为何溃烂,这几日脓血不停,吃什么药都不管用,只怕要传染到另一边脸。”
他说着,眼里还溢出泪来,俨然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那守卫核查他的路引没问题后,心中好奇,道了句:“烂成什么样了我瞧瞧?”便撩开车帘,往车里瞅去。
席香适时双手捂着脸,只露一双满是仓皇失措的眼睛,还有些惧怕的往里缩了缩,一副不敢见人的模样。
那守卫见她眉骨处都缠上了绷带,又闻马车里一股重重的药味,心中已信了陈令的说辞,便道:“城里城西有个姓旁的大夫,那你且寻他看看,他最擅长看外伤,治伤去疤最在行。”
陈令一脸感激的道:“是吗?那多谢您了!”他说着还掏出一小锭碎银,要给守卫,被守卫推辞了,“行了,看你也个有情义的,你妻子嫁给你是她的福分,快去吧,这点钱留着给你夫人看病去。”
两人顺利通行,陈令做戏做足,还真就找了那位旁姓的大夫,只是不凑巧,那位旁姓大夫刚好出诊了,一时半刻回不来。
陈令只好遗憾的带着席香离开。
到了下一个小城,陈令还是这套说辞,照样是无惊无险地过了。如此这般,花了两天时间,陈令和席香终于回到了桂州。
第075章
到桂州西城门,原本在驾车的陈令转头和席香说了声:“我们到了。”不等席香回应,他就从马车倒栽葱似的倒了下去。
席香撩起帘子,他人已经摔到地上不省人事了。
城门口的守卫见状忙都拥上来。
圆脸商人和杨清韵比席香他们早一个时辰到桂州,进城时正好杨老大巡逻到西城门,那圆脸商人和杨老大也是老相识了,抱着杨老大就哭,企图哭得杨老大心软能分派一小队士兵去接应陈令和席香。
说来也巧,杨老大昔日跟着庄鸿曦时,和席一鸣也有几分在军营互相摔打出来的交情,杨清韵嫁与席一鸣时,他甚至还讨了杯喜酒喝。
是以,杨清韵和圆脸商人一块从西戎回来时,他还有些许惊讶。席香在军中这两年,他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她娘还活着,他还当席家只剩席香一个女娃子了,从军出征十有五六活不长,为了让席香打消从军的念头,他一开始可没少刁难她。
如今再看到杨清韵,杨老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不看僧面看佛面,杨清韵到底也算他们老杨家那一脉的人,那就不可能不管席香。
圆脸商人哭归哭,可嘴上倒也没含糊不清,将该说的事都说了,杨老大没费什么功夫就搞清了席香在处境。他沉吟片刻,就下了决定,肃容和杨清韵道:“嫂夫人,你放心,我一定派人把小席将军接回来!”
杨清韵也没想过才回到桂州就能遇到故人,听到杨老大的话,她饶是再力持镇定也抑制不住急切的心情。
在她心里,席香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杨钩也还是孩子,如何能敌西戎那样凶悍的追兵。她心中担忧无比,都顾不上和杨老大寒暄了。
只听她朝杨老大道:“劳烦您了,将我那两个孩儿平安接回来。”
不料,杨老大却是一愣:“两个孩子?”
杨清韵红了眼,低声道:“我当年是因怀了孩子,才在西戎活下来。”当年若非怀孕,她必然不肯受西戎王半点恩惠,更别说成了他的侧妃。
杨老大明白了,难抑激动的道:“好好好,嫂夫人你放心,我这就安排人去接应他们!”
穆瑛与穆康闻讯赶来,一听杨老大要安排人前往西戎,他俩人二话不说就自带了队人打头阵去了。
杨老大知他们和席香感情,就随他们去了。
是以,待穆瑛和穆康带人来到西城门口时,陈令正好从马车上摔下来,被守城的卫兵背着进了城,席香一言不发跟在身后。
穆瑛眼睛当即就亮了,脱口而出一声:“阿姐!”人就奔过去狠狠抱住了席香。
不料碰到席香身上伤口,血瞬间就浸染了衣服,透出殷红的斑斑血迹出来。
席香却是一声不吭,由穆瑛抱着她,听穆瑛哽咽道:“阿姐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这近半个月的时间,她都不知道往瘴林里跑多少趟了,甚至一度梦到她在林子里又遇到了一个新挖的坑,像瘦子那样,从坑里刨出来的只有阿姐冰冷冷的尸体。
穆瑛说着说着,就哭出来了。
一旁穆康原本也想哭诉一下自己的担心,但一转眼却看到席香被她抱着的胳膊透出血色,顿时大惊,“老大,你胳膊怎么了?”
穆瑛闻言忙放开席香,紧张地看着席香的胳膊,慌道:“阿姐你受伤了?伤得重不重?大夫呢,穆康你还傻愣着干嘛,去找大夫啊!”
穆康被她吼得一愣,转而就狂奔进城找大夫去了。
席香看她慌得眼泪都忘了擦,心下不禁一软,抬起没受伤的手替她擦了擦泪,柔声哄道:“别担心,就是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那头城门口的守卫已经背着陈令走远了,席香眉头蹙起来,掩不住担忧道:“咱们先去看看陈三公子情况。”
“哎。”穆瑛看到她回来心就定了,小心翼翼挽着席香的另一边没受伤的胳膊,望着守卫后背上昏迷不醒的陈令,问道:“陈三公子这是怎么了?”
“他背上中了箭,伤口有些深,我替他拔箭时,只来得及处理些淤血。”席香眉头愈发紧蹙,说话间,守卫已经背着陈令进了离城门口最近的那一家医馆了。
那医馆门上挂着永安堂的牌子。
里头的掌柜一见守卫背上的陈令,就惊得眼前一黑,差点吓昏过去,大喊道:“快!把人放里间的榻上,小伙计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去内堂请刘大夫出来!”
那掌柜在医馆久了,多少也懂些医理,一看到陈令的脸色,就觉得不好。这和那些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活死人一样,整个人身上都没一点活人气了。
小伙计去把内堂替人看诊的刘大夫请出来,那刘大夫是行医数十年的老大夫了,平日里谁要找他看诊,都得三催四请,才出一趟诊,自己上门来的,更是摆足了款。
他正替人诊脉呢,被小伙计这么拉出来,心中不悦正想对掌柜摆点谱儿,结果被掌柜粗鲁的往里间一推,扬声道:“你可收了你那套虚架子罢,里头是咱东家!出了什么岔子,咱们都得吃风沙去。”
席香踱步进来,那掌柜也没心思管她,只侯在里间门帘处,两只耳朵恨不能贴到门帘上听里头的动静。
穆瑛看他这样忽略她们,便有些不悦,席香看出她的不高兴,伸手拍了拍她,无声摇了摇头。
两人和掌柜一样在外头静静等着了一刻钟,才看到刘大夫一脸严肃地走出来,道:“背上伤口感染了,我开几副药叫药童按时喂他喝,是生是死,且看这几天了。”
他说着,背手转身进内堂去了。
留下三人呆在原地,掌柜的忽然回神,跑着进内堂喊小伙计赶紧去给在雍州的陈珞送信。
席香则撩开了门帘,走了进去。
陈令此时趴在榻上,依旧昏睡得不醒人事,他身上衣衫半退,刘大夫替他处理过了伤口,又重新包扎上了。原来她替他绑上的绷带被扔在一旁,满是脓血,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穆瑛想也没想地捂住了口鼻,别过了头。
席香却认真仔细的看了看那绷带,心情顿时就沉了下来。看这绷带的样子,只怕陈令伤口早就裂开了,只是因她伤了胳膊,不方便驾车,是以陈令才一声不吭。
方才陈令昏迷时,她还以为最多是伤口裂开发炎以致他发烧了,从没想过这竟到了要命的程度。
席香心中涌上一股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感觉,似是愧疚又似难过,更多的却是茫然。她想象不出来陈令有朝一日不在了是什么情景,她还欠他一条命没还呢。
席香失神这片刻,似乎看到趴在榻上的陈令动了动,这时穆瑛忽然低声道:“阿姐,咱们现在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先出去,你身上的伤还未处理,这些天你不在,军中堆了许多事务也需得你来处理。”
“嗯。”席香点了点头,但身子却不动,目光灼灼地继续盯着榻上陈令,但过了许久,他仍是一动不动,仿佛刚才那是她的幻觉一般。
穆瑛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榻上的陈令依旧趴着,身子因呼吸而微微起伏着,并无其他异样。她便迟疑地唤了一声:“阿姐?”
席香收回目光,终究还是以大局为重,和道:“走吧。”
攻下桂州后,席香就随瘦子进入了瘴林,诸多善后事宜,全亏有杨老大镇场,否则还不知桂州会乱成什么样。但杨老大终究不是主将,军中仍有许多事他无法作决定,得由席香拿主意。
是以席香回来后,事情如山般就压了过来,要处理事情,还得写折子给皇帝请罪,忙得她一时间连和杨清韵说几句闲话的时间都没有,甚至于身上伤口的药都忘了换,还是杨清韵和穆瑛帮着她记着时间,轮流亲自替她换的。
她忙成这样,和杨清韵说起杨钩的事时,也只能一言带过:“他说留在西戎还有些事要做,待过阵子就来和我们相聚。”
自己儿子是什么性子,杨清韵还是清楚的,他向来有自己的主意,既然说了这样的话,那就确实是有事要做的。但一个小孩子,在西戎无亲无故的,能有什么事做呢?
杨清韵想多问几句,但碍于席香实在太忙,便都压了下来,想着日后得了闲,母女俩再细聊。
好在席香即使忙成这样,她还是记得起要问一下陈令的情况,杨清韵知道陈令为救她才受的伤后,就亲自到医馆里去照顾陈令了。
但陈令依旧是陷在昏迷中未醒,席香每每问起,杨清韵也只能一脸担忧的回一句:“还是老样子。”
席香抽着吃饭的空闲匆匆去看过陈令一次,见他确实如母亲所说那样,依旧昏迷不醒,问那位姓刘的老大夫,得到的回答也只是一句:“且看这几天能不能醒了再说吧。”
席香在忧心忡忡中忙碌着又过了两天,忽然从杨清韵口中听到陈珞已从雍州赶到了桂州来,她眼皮莫名地跳了跳。
然后到了当日傍晚,她刚忙完,就看到陈珞匆匆跑到面前来,神情地道:“他怕是不好了,你去看看他吧。”
第076章
“他怕是不好了,你去看看他吧。”
陈珞这一句话音才落,席香脑中便是一片空白,连怎么去的医馆都忘了,只进内堂里屋里,看见依旧趴着没醒的陈令面色苍白得不带一点血色,宛如没了气息一般。
她当场就红了眼,急得拽住同在屋里的老大夫,有些语无伦次地道:“怎么会这样?前两天不是说要等他醒吗?不是,您再看看他,是不是缺了什么药?”
那老大夫想挣脱,偏生席香力道大得很,非但没挣脱反而被她拽得更紧,要不是身上衣服的料子好,只怕就生生让她扯下一片衣袖来。
“你现在着什么急?着什么急?”老大夫挣脱不了一个小姑娘,面上挂不住,脸色因而变得很差,语气就更差,“这些天可没见你这么上心,现在才想着急救人啊?我告诉你,晚了!放开放开,你放开我,扯坏我袖子要赔的!”
杨清韵这时候也赶过来了,温声劝道:“香儿,你先放开老人家,咱们出去等,让老人家替陈三公子看看是什么情况。”
母亲的话,席香勉强听进去了,放开老大夫,和杨清韵走到外间。
“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杨清韵拉着席香的手,轻轻拍了拍,柔声道:“咱们等等看看大夫怎么说,这大夫我听说是桂州城里最好的大夫,能妙手回春呢。”
席香垂着眼,一声不吭。回来这几天,她一直没有时间去想这段时间来的事,如今陈令昏迷不醒,让她想起了为救她而死的胖子,还有瘦子,以及不知生死的十一,被压在心里的情绪猛地蹿上来,很快就逼红了她的眼眶。
“阿娘。”席香低声道,“小时候爹和我说只要我变强,就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可是现在我却护不了任何一个人,反而……”是被他们护着。
席香说不下去了,在自己母亲面前,她卸下了所以伪装,就像儿时黏着母亲撒娇那般,席香抓着杨清韵,语气有些软糯和委屈,“爹骗人,我保护不了任何一个人。”
爹是如此,二叔是如此,胖子和瘦子也是如此,甚至于连十一,她连一只狗都护不住。
如今再加上一个陈令。
不管是谁,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她而去,没有任何办法阻止。
席香心中难受,但多年来养成了凡事都往心里憋着的习惯,软着语气说了这一句,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倔强地将刚上涌的泪意逼退了下去,抿着唇低声道:“我怕我以后也护不了你。”
杨清韵听了她这话,不禁心疼起来。这些天,她和穆瑛相处时,从穆瑛口中听不少关于席香的事情,席香是怎么跟着父亲逃荒,在没了父亲庇护后又强自撑起一寨子人的事,女儿一心想着成为别人的依靠,却忘了她自己是个女儿身,不是铁打金铸的,也需要有人能给她依靠。
“不必你护着阿娘,阿娘会护好自己,不给你拖后腿。”杨清韵温柔的笑笑,看到席香眼眶红通通的,心下叹息一声,轻声道:“你不要太自责,他们若看到你这样,也会担心。”
席香点了点头,不过须臾,她已经收拾好所有情绪,目光坚毅地看向里间,一脸平静的等着老大夫诊脉,仿佛刚才那一瞬的脆弱只是杨清韵的错觉。
她这样,反而让杨清韵更加心疼她,心道也不知道这儿时还会撒娇的娇女儿究竟经历了多少苦难,才养成如今这般石头一般的性情。
杨清韵想着想着,倏然红了眼,怕席香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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