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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将-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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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是这年轻公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我很有钱的气质,但一张口就是一万两,简直是不拿钱当钱。
  穆瑛喃喃:“我也忍不住要仇富了。”
  年轻公子道:“我是永安堂的二东家,只要你们把我们放了,钱在我这儿都不是问题。一万两换我们二十人的性命,外加那几箱货物,也一并都给你们。”
  永安堂是大梁的一个商号,于十年前创立,营生遍及大梁,吃穿住行,但凡能赚钱的行当,都有永安堂的影子。永安堂有三位东家,经营如此大的一个商号,据说那三位东家早已富可敌国。
  区区一万两银子,对于永安堂的东家来说,确实不是问题。
  但永安堂的三位东家,向来不轻易露面,因而世人大都只闻其名不知其人。
  眼前的年轻公子,看着年纪不过二十上下,竟是永安堂的二东家?
  可信度不太高。
  穆瑛道:“你说你是永安堂二东家,口说无凭。”
  年轻公子道:“我身上有个玉佩,可拿去雍州城里随便找一家永安堂商铺的掌柜辨认。”
  穆瑛略一扬眉,侧头朝穆康使了个眼色。穆康便会意,走到那年轻公子哥身前,伸手摸索须臾,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荷包里,除却些许碎银,果然有一枚虎形玉佩。
  那玉佩质地温润,拿在手里触感微凉。穆康眯眼瞅了瞅,他一个三大五粗的汉子,打小只知打架吃饭,自是不会鉴赏这玉佩价值几何,便问道:“你说的就是这玉佩?”
  年轻公子点头,“玉佩底部刻了一个永安两个小字,拿我这玉佩,可到永安堂的钱庄支五万以下现银。”
  “五万?”清风寨众人又是一惊。
  五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有人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边数边道:“二当家,我还没见过五万两银子是什么样的呢。”
  “我连一万两都没见过!”
  “我只见过十两。呼啦啦的一把碎银,衣兜都装不下。”
  “十两银子都能在城里边买个一进的宅子了!”
  眼看众土匪们又开始插科打诨胡言乱语,年轻公子忍不住“咳”了一声,再度开口把众人拉回了正题上:“若诸位好汉不信,大可先拿玉佩去钱庄支钱,拿到钱后再放了我们。”
  穆康一口回绝:“那不行,我们规矩都是一手交钱一手放人的,不能让你们坏了规矩。”
  年轻公子道:“那依诸位的意思是?”
  瘦子一脸机灵相,此时快速献计道:“二当家,我们让他们几个人回去取钱来,等他们拿钱来,就一手交钱一手换人。”
  胖子问:“万一他们取钱的时候报官,把官兵领来了怎么办?”
  瘦子翻了个白眼:“那群官兵又打不过我们,怕什么!”
  胖子面露犹豫:“但老当家和老族长定下的规矩咱们抢劫不能超出一百两银子……”
  胖子口中的老当家,是席香的父亲席一鸣,老族长则是指穆瑛父亲穆一贾。
  大梁律令明文规定,大梁律令明文规定,偷摸拐骗抢,若不伤人,只涉及钱财物事,数额较小,原价赔还加另罚双倍补偿失主,再服役半月便可,但数额一旦超百两,便要问罪判刑,轻则服刑五年以上,重则没入军户奴籍流放边疆。
  席一鸣与穆一贾定下只许他们小打小闹抢个几十两银子维持生活的规矩,就是为的有一天天下安定后,被逼无奈落草为寇的清风寨众人还能有条退路。
  瘦子沉默了。老当家已经故去,穆一贾因伤不管寨中的一应事务,但两人的威严仍在众人心里,越过这条规矩就相当于对两位老人家不尊不敬。
  众人都歇了声。
  但是一万两银子诶!实在让人心动,让人把持不住。
  穆瑛开口道:“没事,有我扛着,我爹那里,我去说。”
  横竖这是最后一次打劫了,多拿一点钱,也是为了寨里的大家以后能过得好一点。
  “二当家仗义!”
  众人便又叽叽喳喳商量起来:“那放五个人去取钱,剩下还继续绑着。”
  “我觉得不妥,这快到午时了,去城里来回至少两个时辰,等他们拿钱过来,天都快黑了。这些人绑在这里,我们还得负责他们午饭,一人两碗饭,那得三十碗饭呢!三十碗饭,至少得要一升米。一升米要三十文钱。”
  “不止饭,还要菜,每人一盘,总共十五盘呢,十五盘菜至少得花二十文钱。”
  “不行不行,人太多了,养不起养不起。”
  “……”年轻公子听得嘴角一抽。
  这真是一群良心土匪,竟连午饭都替他们考虑进去了。
  不过商队十五人一顿饭加起来,都不到一两银子,怎么就养不起了?
  抠成这样,还有没有点土匪的样子了?
  年轻公子目光落在那胖子身上,结果惊奇的发现,胖子衣袖上还打了个补丁。
  年轻公子再次嘴角一抽:“……”
  真是一群朴素的土匪。
  众人商量片刻,最终决定,商队二十人,只留下两个人,其余人都放走。连带那几只箱笼也都不要。
  年轻公子身为永安堂的二东家,自然是被留下的其中之一。
  另外一个被留下来的是圆脸商人。
  圆脸商人有点不理解:“你们不是打劫的吗?怎么这些金银珠宝都不要?”
  瘦子道:“这一批金银珠宝都是你们永安堂的商品,有你们永安堂的标记,不好销赃,还容易暴露我们是土匪的身份。再说了,拿你们一万两银子,够我们这辈子衣食无忧了。”
  圆脸商人:“……”
  一时间竟有点分不清这伙土匪到底是脑子有病还是大智若愚。
  穆瑛在放人的时候沉声威胁:“天黑之前,把一万两银子拿过来,不然就替他俩收尸吧。”
  穆康妇唱夫随:“对,迟了你们连尸体都收不到,全都喂山鹰肚子里,最多只剩点衣物给你们立个衣冠冢。”
  商队众人和货物都放走后,瘦子和胖子留下来看风,穆瑛领着其他人押着永安堂二东家和圆脸商人上山回寨里。
  眼看快回到寨子时,就迎面撞上了急急赶来的席香和谢礼谦。

  第003章

  穆瑛原本摆出来的十分威风,顿时收敛起来,变成一只温驯无害的绵羊,手里的鞭子亦往身后藏了藏。其他人,亦如见了猫的老鼠,纷纷站直了身体,昂着头挺起胸,目视席香,异口同声地喊:“大当家好!”
  席香落在那捆成粽子似的两人身上,神情冷了下来。
  如此场景,她若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十七年的饭就白吃了。
  穆瑛察言观色何等厉害,见席香眉梢微动,便知不好。她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鞭子往穆康手里一塞,面露乖巧笑容,背着手踱步到席香面前,语气娇柔地道:“阿姐,你醒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永安堂的商队会在今天途经山下?”席香想起昨晚众人轮流来灌她喝酒,目光锐利地盯着穆瑛:“昨晚灌我喝了这么多酒,也是你事先便计划好的?”
  穆瑛眼神飘忽不定,脸上心虚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
  席香眼里闪过一丝失望,“瑛子,我一直很相信你。”
  “阿姐!”穆瑛顿时有些急了,席香在她心里是极其尊崇的存在,不是亲姐胜似亲姐,她敬她爱她也依赖她,在决定要骗她前,穆英也曾挣扎了许久。
  席香冷着脸,众目睽睽之下,尤其还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她要给穆瑛留点情面,不能当众责备。
  穆瑛心虚的转了转眼珠子,伸手扯了扯席香的衣角,撒娇:“阿姐——”
  席香最是吃穆瑛撒娇这一套,神情便绷不住缓和了下来,目光再度飘在那捆成粽子似的两人身上,问道:“他们是谁?”
  “他说他是永安堂的二东家,旁边的是他商队里的人,他说只要把他们放了就给我们一万两银……”穆瑛回答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立即住了口。
  “永安堂的二东家?”席香神情一凝,目光撇向那年轻公子,“你把永安堂的商队劫了,还把人带了回来?”
  穆瑛咬了咬唇,在席香洞察的目光下,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声轻如蚋蚊:“是。”
  席香脸色再次绷紧:“寨里的规矩你都忘了?”
  “只许劫财物什,但不逾百两,不许劫人绑票,更不能伤人。”穆瑛飞快道,举起手作发誓状:“阿姐,我今天没劫财也劫物,更没劫人绑票,这俩人,是请他们上山做客,作为回报,他们愿意给我们添一万两的香火钱,他们是自愿的!不信你问问他们!”
  还香火钱,这土匪窝是改行做起佛庙还是道观了?
  那位永安堂二东家面无表情,但在穆康暗暗威胁的目光下,还是昧着良心道:“是是是,我是自愿的。你们打家劫舍的就混口饭吃,风吹日晒太不容易了,我一点小小心意又算得了什么。”
  “……”席香深吸一口气,“把自己五花大绑起来?这是哪门子的做客方式?”
  这一回,用不着穆康威胁,永安堂的那位二东家就已经从善如流道:“这是个人爱好,我挺喜欢被捆绑的,省得我多动症又犯了。”
  席香:“……”
  哪有被劫的人替绑匪说话的,这人才同寨里这群人待着不到一天,脑子就被同化了?
  穆康给了那二东家一个赞赏地眼神,随即往后退了退,确认即使席香扫腿过来也踢不到他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大当家,有些事情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嘛。这人都上来了,总不能又送下去山吧?”
  众人闻言纷纷朝穆康投去了一个敬佩的眼神。敢和大当家这么说话,真是好勇士,不愧是二当家未来的男人。
  但穆康说的确实是实话。人已经绑上来了,就算再把人送回去,他们越了寨里规矩的事实也无法改变了。
  席香仍旧绷着脸,目光却已经有所松动了。
  穆瑛见状,忙上前把她拉远一点,低声道:“阿姐,我真的原本就打算只劫这一次了,真的是最后一次,我发誓!这一万两银子拿到手分给大家,就按你说的,各自散伙做营生。现在把人带回来,也是为了他说的那一两万赎金。只要拿到那一万两银子,我就把人放了,你放心,我绝不伤他们一根毛!”
  穆瑛说得信誓旦旦,“一万两银子足够大伙们下山置办田产宅子,从此衣食无忧,过上普通人生活,这不正是你所期望的那样吗?”
  她说着眼里有些许迷茫和不解,“何必要去受朝廷的鸟气,委曲求全的和他们谈条件。”
  席香侧头去看穆康等人,语气淡淡道:“人一旦习惯了不劳而获,就很难再去过耕田种地的踏实日子了。寨里最年轻力壮的这一伙人,年纪最大的是穆康,才二十岁,就已生了惰性,不愿意下山去过寻常日子的。阿瑛,你口中的这最后一次,把人都劫留下来,不仅仅只是越了我爹昔年定下绝不劫人伤人的规矩,还助长了他们懒惰的气性。”
  穆瑛眉头一皱,正要反驳,又听席香接着道:“你可知道为何从前他们只听我的,如今却对你言听计从?正是因为如今我主张向朝廷投诚,回归普通人的生活,而他们不愿意。”
  以前有她爹镇着,这一伙人即便劫人钱财也十分克制收敛,不伤人也不逼人到绝路,只收取几十余两银子够寨里大家伙营生便可。而往来的商队,几十两银子,给出去保个平安,倒也接受。如此双方都算各达目的了,自然也没起过什么大冲突。
  而眼下,穆瑛领着一群人,直接把人给绑了回来,还狮子大口地要一万两赎金。
  这若是激得商队的人气性上来了,直接去报官,落了案底,到时候就不是能轻易善了的事了。
  席香耐心和穆瑛说清楚这个中的弯弯绕绕:“雍州城里的那位方太守之所以一直对我们放任自流,正是因为我们从未伤人亦未逼得人断了财路,且寨里大部分人都是女眷老幼,他即便领兵捉了我们整个山寨,也没法判太重的罪挣不了多大的功绩,反而要头痛怎么妥善安置寨里那些可以说是无辜的老幼女眷们。因而,他只偶尔领兵过来意思意思地攻打我们,一是做给上面的人看,他尽力剿匪了,二是在敲打我们别越了线。若是越了线,下场你且看其他山头,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土匪窝。”
  “雍州地处大梁边境,这些年来一直太平安生,西戎人始终不曾来犯,你道是为什么?你还真当他手底下的兵是吃素的不成?”
  这最后一句,彷如一重锤撞进了穆瑛心中。
  穆瑛脸色微变,她不是说不通的性子,此时已然明白自己莽撞犯了大错,惊道:“那现在……阿姐,我现在就叫他们放人还来得及吗?”
  她话音才落,却听谢礼谦忽然语气迟疑地开口:“陈三公子?”
  那永安堂的二东家望向谢礼谦,神情一顿,随即露出一副惊讶的神情:“谢小四?这么巧,你也被绑架了?”
  谢礼谦家中在汴梁乃是书香世家,与他家往来亦都是达官显贵,他认得的人,自然也都是出身名门的。
  出身名门的人,向来视商贾为末流,那这年轻公子又怎么可能是永安堂的二东家。
  席香目光一沉,“阿四,你认识他?”
  谢礼谦正要说话,哪知那永安堂的二东家却先开了口:“这位女侠,他父亲与我父亲是至交好友,他与我虽非兄弟,却胜似兄弟,你别伤害他,只要你也放了他,我给你双倍的钱,三倍,甚至四倍都可以!”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红了眼眶,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
  穆瑛震惊地看向谢礼谦,用眼神询问他:“这竟是你好兄弟?”
  谢礼谦神情复杂,“陈三公子,你误会了,我不是被绑上山来的,我是同他们一伙的。”
  永安堂二东家一脸呆滞:“……”
  谢家的天之骄子,怎么堕落成跟土匪成一伙的了?
  清风寨众人顿时纷纷交头接耳:“我去!这真是谢小四的好兄弟,那咱们不是劫到自己人身上来了?这种事传出去,那得多丢脸,肯定会被嘲笑没义气,连自己人都下手!”
  “那咱们也不知道这是自己人啊!谢小四又没说!”
  “就是!不过谢小四这兄弟也太大方了吧,居然要出四倍的钱赎谢小四。四倍的钱,就是四万两银子,我的心在蠢蠢欲动。”
  “我只想问谢小四的这兄弟还缺不缺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的兄弟,像我这样,吃得多长得还胖的这种。”
  “死胖子你想得美!”
  众人你一句他一句,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那永安堂的二东家。穆康满怀期待地先开口:“二东家,您还缺兄弟吗?”
  永安堂二东家:“……”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伙人压根就没一点身为土匪的职业道德,与雍州太守在奏折里哭诉的“清风寨那伙匪子,俱是亡命之徒,穷凶恶极,下官领兵攻打数年,皆惨败而归”,完全是两个画风。
  一文钱就能让他们躺倒任打,所谓穷凶恶极,全是谎言。
  谢礼谦低声同席香道:“这位陈三公子,是镇远侯的小儿子,姓陈,单名一个令字,陈令在家中行三,故而大家都惯称他陈三公子。”
  众人除了席香和谢礼谦,虽都不曾去过汴梁,但也知镇远侯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那是当今皇帝的嫡亲舅舅,当今皇帝年纪尚轻,还未亲政,整个朝政大权尽数镇远侯手里,镇远侯可谓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眼前的这人,是镇远侯的小儿子?
  可镇远侯的儿子不在汴梁吃香喝辣的,扮作商队跑来雍州做甚?
  但不管目的是什么,却绝不可能主动上门来给他们白送钱。
  饶是清风寨众人再心大,这时也意识到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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