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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臣之妻-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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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浩儿年纪小,性子纯,便是再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却也要喊瑜哥儿一声哥哥,他如何忍心下手?”姜嫣语气颇有几分哽咽,显然也是对这个幼弟心疼不已。
众人的指责像是一把把小刀一样,一下一下戳在姜承禀的身上,让他难堪,甚至无地自容。
“阿瑜,你为什么要打伤你弟弟?”他一把揪住姜瑜地衣领,压抑着怒气。
姜瑜一抬头便看到父亲那张紧绷的脸,眼泪顿时止也止不住了。
“我……”
他抽噎着。
“我、我……不是……”
几个字说得断断续续。
“哭,你就只会哭,我养你这个废物难道只是叫你连认错的话都说不出口吗!”姜承禀吼他,竟已暴怒。
姜媞蓦地惊醒,心跳陡然加速。
她伏在窗下的罗汉床上,手中还仅仅握着一只荷包。
“夫人,怎地一睡醒就相起呆来了。”碧思端了热茶过来,放在姜媞面前。
姜媞抚着胸口,对那阵心跳莫名,不自觉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
“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她润了润嗓子,缓声说道。
“夫人多虑了。”碧思柔声道。
“齐琅那边可有什么动静?”姜媞问道。
“这奴婢也不清楚,不如等下问采薇……”
“不必了。”姜媞打断了她的话,“我也就是随口问问。”
她眉头微颦,碧思见状又问:“夫人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事情?”
姜媞想了想道:“待得了机会,你亲自去打听一下姜府的事情,后日姜府中年幼子弟会被安排入合山书院,届时你替我去打听一番,看看有没有瑜哥儿在里面。”
“我知道了。”碧思应道。
姜媞吐了口气,望着外面晴空。
老太君若是能做到这些,她方能考虑对方的条件。
若是不能,那便又是另一番计较了。
只是她心中这般作想,却远没有意料到姜府中所发生的一切。
“夫人,这荷包不是赠给瑜哥儿的吗?”碧思轻声问道。
姜媞垂眸看到手中已然做好的荷包,只沉默状。
“我猜您心里还惦记着他吧。”碧思忽然开口。
这个“他”不必点明,她们都知道是谁。
“奴婢自幼便伴着您,只见着您随着这起起落落,连带着性子也一变再变,您年轻的时候意气风发,像个鸟儿似的,好似没有什么东西能困住您一般,就连说得话也叫人信服。”碧思叹息。
“哦,我说了什么了,叫你这样夸我?”姜媞抿唇一笑。
“我那会儿对自己父母一直有偏见,父亲病重传信几次,我都不信,直到他去世,我追悔莫及,是您一直拉着我安慰个不停,还告诉我,如果一辈子回避自己犯下的错,那就是错上加错,只有努力去弥补,减少甚至消除自己造成的负担,才是活着的唯一价值,我便是听了这话,才想通了敢回家去的。”
虽回去确实挨了打骂与责备,虽那种内疚像刀一样另她痛心,可她却能坦然。
这也是姜媞给她最好的安慰。
否则,她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就像现在的姜媞一样。
姜媞顿时语塞,低声呢喃:“我年轻时候竟也这般中二……”
“中二?”碧思没听明白。
姜媞摇头,“没什么,倒是你,会知道拿我从前的话来教我了。”
“奴婢也只是想着,不论您惦记也好,不惦记也罢,都该坦然面对。”她说着忽然身后拿起姜媞的荷包,“譬如这个,您若是想送他,为何不直接点呢。”
“碧思,你又知道我有想法了?”姜媞扬唇。
“总之我永远都站在您这边就是了。”碧思笑道。
姜媞心头微微松缓。
好似碧思的话真的能安慰到她一般。
她叹了口气。
齐琅至今帮她良多,她本不该是个不识抬举的人。
于是在碧思和采薇的建议下,姜媞在齐琅的地盘动用了齐琅的人手,用齐琅家的饭菜,来宴请起齐琅。
几人做得面不红耳不赤。
齐琅竟也真的很给面子的前来“赴宴”。
☆、迟矣
月色皎白,星辰如碎,廊下灯笼从最东边起逐个吹灭,连下人都退去休息。
姜瑜跪在院中,一双眼睛陷入黑暗。
“不许睡。”一旁是姜承禀的声音。
“你本有机会进入那合山书院,万不能因此而错失良机。”
姜瑜沉默。
一只宽厚的手掌抚上他的发顶。
“这是你姐姐给你换来的机会,你可不能再像爹一样了。”
叹息声长,姜瑜眼眶蓄满的泪水,又渐渐在眼中干涸。
这可是姐姐给他换来的机会呢。
“老太君,他们还在外面跪着呢。”嬷嬷伺候姜老太君睡下时说道。
“跪着就是了,跪一晚上还跪不得吗?”姜老太君冷笑。
嬷嬷默了默,心想对方毕竟是老太太的心肝宝贝肉,哪里能轻易饶恕。
“那三房的人若是记恨了呢。”她嘀咕了一句。
姜老太君翻了个身,道:“不是答应了媞儿那丫头嘛,先让他们跪个一晚上,明儿再做出同意的样子,你以为三房哪个还不对我感恩戴德?”
这样一来,老太君既不算违背对姜媞的承诺,也让三房的人吃了顿教训。
嬷嬷这么一想顿时也笑说:“还是老太君聪明。”
此刻,齐府。
姜媞面前摆了一桌丰盛的菜。
酱汁鹅掌,百珍烩凤,烟翠芙蓉卷,嫩笋白玉羹……数着菜色不多,却将荤素汤菜点心布置的极为周到。
这菜都是厨娘拿手的好菜。
除此之外,桌上还放了一个细颈烟青釉的玉瓷酒壶。
壶里存放的东西自然是酒。
伺候的丫鬟不在,姜媞亲自替对方斟满了酒。
“齐琅,这宴食非我出的钱力,诚意看起来着实虚伪。”姜媞眼中掠过一抹自嘲,语气平静道。
“你本就不是为了请我吃饭。”齐琅神情并没有讶色。
姜媞微微一笑,向他举杯,“我只想寻个机会和你坐下来好好说话。”
“你想说什么?”齐琅挑眉问她。
姜媞不语,只是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即做出酒杯倒扣的姿势。
齐琅挑眉,自然也爽快得很,将杯中物送入口中。
入口辛辣,入喉滚热,那股热仿佛直抒胸臆,饮尽后竟有几分痛快。
姜媞觉得脑中淤塞的一切仿佛也掀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齐琅,我可以帮你。”姜媞说道。
“帮我什么?”齐琅问她。
“我可以告诉你李孝广的下落。”
她看着对方,目光一片清明。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啊……
如果以她一己之力没办法找出李孝广,她只能借助齐琅之手。
齐琅动作一顿,直直地望着她,似乎有些看不透她的想法。
“你先前那样护他,为何现在又不护了?”他问。
“如果这附近所有的地方都找过了,那就让人去千锦镇王家寻人。”姜媞不答他的话,只是直接提供出了自己所知道的线索。
“到如今你们都没有找到对方,只能说明他已经顺利离开了这里,甚至离开了你们能搜索的范围之内,千锦镇上姓王的人家不多,只要无意外,你们必能找到他。”姜媞神情冷静。
齐琅会帮她,必是她还有用处,而她恰巧还需要齐琅的帮助,自然要用付出东西来换取。
这条线索,分量半点也不轻,阖府上下,恐怕李孝广亲爹活着的时候也说不出这个地方。
齐琅望着她的目光愈发复杂。
她背叛了他的丈夫。
如同当年背叛他一样,都是那样的轻而易举。
“好。”他只说了这一个字,便又将二人杯子斟满。
“陪我饮酒吧。”齐琅对她说道。
说出了这些话,姜媞竟有些如释重负之感,此刻酒便是最合时宜的东西。
在李孝广和她苦苦找寻的人之间,她终究还是选择了后者。
酒过三巡,姜媞的目光变得飘忽不定。
她一手支着脑袋,一手从身上摸索出一个新做好的荷包。
“阿琅,我给你新做的……”她说话的语速在酒精的麻痹下似乎变得缓慢了许多,仿佛带着几分黏腻的口吻,让人有种她在撒娇的错觉。
齐琅接过那荷包,仔仔细细地翻看了一遍,将那荷包放在桌上推了回来。
“我已经有了。”
姜媞反应迟钝地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沉默地将桌上那荷包收了起来。
齐琅却并不是敷衍之词,他拿出一个旧制的荷包在姜媞眼前晃了晃。
“你自己看。”
姜媞扫了那荷包两眼,便恼了似的不愿再去看。
她又饮了两杯,整个人终于撑不住地伏倒在桌上。
昏沉间,她隐约听到齐琅问她什么。
“……你还记得吗?”
齐琅将那旧模样的荷包在她眼前晃悠。
姜媞蹙眉,好似真的想到了什么,“嗯……我、我不听话,非要自己去河边叉鱼给你吃,河边淤泥太滑了……我才不小心掉河里的。”
她说着又瑟缩了一下肩头,似乎还心虚着,“……幸好你把我救了上来,我以后再也不敢……不敢了。”
她说着还打了个酒嗝。
齐琅听着她断断续续的话,对于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印象深刻,仿佛就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他望着她许久,久到她呼吸渐渐平稳,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他压低了身体,浅色的薄唇几乎要触碰到她的面颊。
“你后悔不后悔?”
这句话犹如投入死水的石子,注定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片刻,他便露出了一抹嘲讽的表情,与他唇角毫无温度的笑意组合在一起颇为古怪。
后悔和不后悔,如今对于他而言是一个答案,都太迟了。
☆、书院
曲折长廊围着假山丛草; 四下翠色秀丽,青石板铺设的地面被下人打扫的一尘不染。
姜媞坐在廊下吹风; 酒后残留的些许不适顿时消散了几分。
“夫人,您做的那个荷包没有送出去吗?”碧思看到屋里仍旧存在的荷包,忍不住问道。
“他已经有了。”姜媞说道; 脑中隐约闪过对方荷包的颜色,可却想不起来具体模样。
“哦……”碧思的语气顿时变得无比低落。
姜媞心想,她本也没有想要将这荷包送给齐琅……
只是昨夜的那顿酒,好似将他们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下来。
早上采薇拿来的醒酒汤; 都是齐琅交代的。
若是以往……
他即便是交代; 也绝不会让她知道的。
姜媞觉得这样应该算是关系和缓的标志。
“夫人,这是千裳阁送来的成衣; 全是按照夫人尺寸做的,好好看啊。”采薇兴奋地从外面跑进来。
姜媞错愕地望着她手中的东西。
齐琅不短缺她的日常用品,可却没有特意买过这些价值不菲的东西给她。
这难道就是背叛另一个人的好处?
姜媞摸了摸那布料; 心神恍惚。
“夫人; 咱们试一试吧?”采薇的鼻尖都冒了层薄汗; 可见是很开心了。
姜媞抿了抿唇,将耳边的碎发带到耳后,目光落在庭院中; 道:“不用了,先搁在屋里吧。”
采薇见她并无喜色,便也收敛了几分,将东西送进了屋去。
然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头。
千裳阁的衣服; 春拂斋的胭脂,锻华楼的首饰,一样一样地送进了姜媞的屋子里。
仿佛这些东西都代替了齐琅的嘴巴一样在说,顺我者昌。
姜媞心底仿佛压着一只秤砣一般,沉甸甸重。
“夫人,大人派了丫鬟过来请您过去。”
至夜初,灯笼刚刚挂上,外边便有丫鬟过来。
“问她什么事情?”姜媞打发碧思去问。
碧思很快过来回话,对方只说是齐琅的召见。
入了夜之后的召见……
“夫人?”采薇试探道:“要不奴婢给您更衣?”
“不必了。”姜媞道:“我不过去,你去回了她吧。”
“这怎好……”碧思也犹疑。
两个丫鬟一个是齐府的,一个是她身边的,两个似乎都很希望她去。
“不去。”姜媞果断地将这两个字丢了出去,转身掀开寝室的帐子便进去了。
碧思和采薇二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只是回了话之后,齐琅那边便再也没什么动静了,仿佛从未有人来通传过一般,安静地可怕。
京都繁荣之地一座其貌不扬的山庄占领着一方高地。
合山书院并非是京中最好的一所书院,却因底蕴深厚,学风修雅而令人趋之若鹜。
“阿瑜,你祖母宽宏大量准许你去合山书院,你可千万要争气,万事能忍则忍,万不能再得罪人了,知不知道?”
临了,姜承禀又皱着眉交代了这些话去。
“可是……”姜瑜只说了这二字,父亲严厉的目光一瞪过来,他就什么话都没有了,“知……知道了。”
姜承禀见他这唯唯诺诺的模样愈发不喜,只觉得膝下这独子愈养愈不如从前,又是无奈又是心酸。
“去吧。”他将姜瑜送上马车,车夫甩着长鞭,马车便出去了。
车里老妈子对着姜瑜轻言细语安抚了几句,待到了地方,老妈子便将东西都交给姜瑜,让他一个人进去了。
这里不是自家,任谁都是没有带家奴的权利的。
姜瑜背着老妈子给他缝的书包低着头往里走去。
忽然一块石头砸在他的脑门上。
石头不大,菱角也不锋利,却将他脑门砸得通红。
姜瑜想到父亲交代的话头也不抬,只抱着脑袋往里面冲。
等进了书院大门,里面便有管事先生在了,到那时候他们也会忌惮几分。
他心中如此想,脚下跑得愈发快却不妨猛地被绊倒。
耳边又是一阵哄笑。
“快抢了他的书包,看他怎么去上学!”姜浩的声音在里面响起。
姜瑜抬头,看到姜浩坐在奶娘怀里,指着旁边的小厮说道。
那小厮二话不说便将姜瑜身上的书包扯扔到了树枝上。
“瑜哥儿别介啊,咱们小公子跟你开个玩笑,你看你上回把他脑袋都给砸破了是不,叫他出口气,也不伤你们兄弟俩之间的感情呢。”奶娘脸上笑成了一朵风干的菊花,对姜瑜说道。
姜瑜不吭声,他们见姜浩高兴了,忙不迭又将对方亲自送进了书院里头。
四下有人路过,见姜瑜坐在地上也只是稀奇的扫了一眼,却没有半点要帮忙的意思。
姜瑜站在树下,看着日头时辰似乎快要到了,他索性就自己抱住树干,爬上去够书包。
至他进了合山书院到上课的地方集合的时候,已然迟到了一刻。
旁人衣衫整齐,而他衣服上又脏又皱。
他从树上摔下来,头上还沾了一片地上的草叶,极为狼狈。
“先生,我来迟了。”姜瑜站在门内,低垂着脑袋。
教书的老先生是个从翰林院里退休的老编修,他抬头扫了姜瑜两眼,眼中露出抹不耐,道:“是来迟了,把玉牌放在桌上,入列去。”对方说道。
姜瑜迟疑,在对方催促下将兜里碎成两半的玉牌放在桌上。
合山书院的第一条规定便是每个入学的学生都必须随身佩戴一块刻了自己名字的玉牌以证自己身份,小心保护,贴身存放。
有道是君子如玉,对于学生而言,这块玉便象征着他们的身份,不说质地要多么珍贵,至少需是无暇上品。
从没有人敢直接交上来一块裂成两半的玉来。
老先生握着戒尺,一把山羊胡都气得翘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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