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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无妾-第1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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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似是被他感染,美目中波光流转,点头道:“那自然是很好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无论在哪里,无论做什么,都是很好很好的!”
秦斐眼中一喜,可是还不等他的笑意爬上嘴角,采薇的下一句话又将他打入冰窟。
“可是我现下却不能答应你。”
“阿斐,我之所以在今天来这英烈山祭拜忠魂,是因为我心中已经有了决定。而我之所以会下定决心暂时的离开你,是因为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个十分可怕的梦!我梦见金人的铁蹄踏遍了这片国土的每一个角落,福建、广西、云南最后全都沦陷了,燕秦的最后一位君王被他昔日的臣子用弓弦绞死……”
“所有的汉人都成了亡国奴,他们被逼剃去半边头发,留起金人的辫子,脱下穿了千年的汉家衣冠,改穿金人的长袍马褂……”
“数以万计的先贤留下来的经典书籍被金人皇帝借着编书之名付之一炬,就此消失于世……”
“金人的闭关锁国、专、制独断让这个国家日益衰落……”
“在最初的时候,有些不愿为奴的汉人抗争过,可是慢慢的,随着被金人驯化的时间越久,后来的汉人们已渐渐忘了他们是在为异族所统治,他们已不再以为奴为耻,而是恨不能在他们的金人主子前以奴才自称。”
“几百年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汉人,他们已经忘了三百年前他们祖先穿过的汉裳华衣,当看到画中的先人服饰时,他们惊呼怎么秦朝时的国人竟然穿着扶桑的和服和高利的韩服?”
“他们虽然还自称是华夏儿女,却已经不再知道何者为华?何者为夏?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在被异族当作奴隶一样豢养的几百年里,他们失却了先人的衣冠、礼仪,也失去了华夏先人的灵魂。他们不再信奉什么仁、义、礼、智、信,不再如春秋战国时的单纯淳朴,西秦时的雄健尚武,而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为了升官事上以媚,曲意奉承,待下以吝,刻薄刁钻;为了发财可以罔顾天理良心,各种造假。”
“因为没有了灵魂和信仰,所以西夷诸国的鸦片轻而易举的便敲开了我国的大门,金人在诸国列强的枪炮下各种割地赔款,丧权辱国。”
“华夏大地在海外诸国眼中不再是□□上国,而是一块人人都想得而食之的肥肉。昔日被他们羡慕的华夏儿女在他们眼中已变成了‘东亚病夫’!”
秦斐怔怔地看着她,想要替她擦去她颊边滚落的泪水,手方举到一半,却又无力地垂下。
“阿斐,你可以说,这只不过是一个噩梦。可是如果你当真甩手而去,再不愿来力挽狂澜,将这大好河山拱手让给金人来蹂、躏,以金人的习性,你敢说我梦中所见的一切不会真的成为现实吗?”
“不错,我们是可以躲到一处海岛上去过我们的小日子,可是有国才有家,生我养我们的国都没有了,我们的小家,它还算是一个真正完整的‘家’吗?”
秦斐扭过头去,以手掩面。
“阿斐,你知道我为何没有不辞而别,瞒着你先走吗?”采薇拿出绢帕,拭去脸上的泪痕,柔声问道。
☆、第264章
采薇等了一会,见秦斐拧着脑袋不理她,便自顾自道:“先前你将我送到扶桑,我恼了你好久,你不是很觉得委屈吗?”
秦斐这会本就憋着一股子气,一听她提起这茬,顿时就更怄了。自己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先护她周全,结果人家非但不领情不说,还主动请缨要把她自个置于险境。难道真的是一孕傻三年,因为怀了孩子,脑子就不好使了吗?
“你事事都替我着想,我难道心中就不感动?我只是气你明明说好了什么事儿都不瞒我,结果却仍是事先也不跟我商量一句,就替我做了主。”
秦斐铁青着脸,“可我当时若是先问了你,你能答应吗?就如同你现下要我放你去云南,我说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采薇叹了口气,“我也知道想要让你同意殊为不易,可我还是想试一次。一来,我做不到不跟你说一声就一走了之,这种先斩后奏的举动有多气人,多伤人心,再没人比我更清楚。”
“二来,我敢留下来同你商量,许是因为这世上再没人比我更了解临川王殿下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秦斐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别以为送本王几顶高帽子,就能让本王松口!”
采薇抿嘴一笑,“殿下是知道我的,我这张嘴向来实话实说,倒是殿下总是喜欢口是心非!”
“就像殿下方才说要撂挑子不干了,话虽然说得狠,可我知道你那样说,不过是气话罢了。还有谁能比我更知道你心中的抱负呢?你对家国之爱半点也不会比我少。”
“在李严,或许更多人心里,都以为你先前不去趁胜追击痛打鞑子,反倒为了我而出兵扶桑,是不顾大局,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可是他们却不明白,你固然重情重义,但却绝不是一个感情用事之人。”
“你当日发兵扶桑,不过是因为那是你当时最好的选择。当时金人虽因半数兵卒染上痘疮而败退,可若是一味的穷追猛打,却有可能让我军也染上痘疮,还不如放他们回去好传染更多的金人染上此症。”
“再者,你所获战功越大,就越会引得孙太后的猜忌,不如也去冲冠一怒为红颜,做些被人认为是不顾大局,为爱痴狂的事,好让云南的那些人放心。”
秦斐见自己的心思全给她看出来,心里头既感欣慰又觉得无比心酸。这世上能这样懂他,直看到他心底去的人也就只有一个她了,可是他却不能护住她,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他突然飞起一脚踹到树上,“便是我再做出一副无害的样子又有何用?那老妖婆却仍是不肯放过咱们,还不是要逼着我去云南?”
“怎么会没用呢?李严有一句话倒没说错,正因为有了殿下先前为了救我不管不顾的疯狂举动,才让我这个临川王妃有足够的份量去当这个人质。”
“你……”秦斐看着她眼中坚定的神色,在他心里翻腾的无数言词最后只说出了一句,“你是铁了心一定要去?”
采薇微仰着头,日光斜斜地洒在她的脸上、身上,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晕之中。
“阿斐,其实你也知道,送我去云南是眼下唯一的上策,正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所以你才会反应这么激烈,对不对?
自己的心思,巨细靡遗,全都逃不过这个女人的一双慧眼,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默默地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将采薇抱进怀里。
“阿薇,就算我半点也不将你放在心上,我也做不到把你送到云南去,毕竟我在你父亲的墓前发过誓的,要护你一辈子平安。”
“可是我父亲他也一定教过你何者为重,何者为轻?因为他就是这样教导我的,他时常对我说,‘天下兴亡’不但‘匹夫有责’,‘匹妇亦有其责’。”
“况且,我只是搬到云南去住一段时日,只要战事一日未平,他们还得靠着你击退金人,收复河山,我就不会有什么事儿。你若是不放心我,也大可以在明面上夺回长江以南的湖南、江西、浙江、应天这四省时,想办法暗地里将广东、广西也控制在手里。一旦觉得可以再不受孙后一党的掣肘时,再想个法子把我从云南接出来。你那么聪明,鬼点子又多,肯定是能想出法子来把我从云南的行宫里给弄出来的。”
采薇说的这些,他不是没想过,可便是他能想出数十种将她从那老妖婆眼皮子底下救出来的法子,只要她人不在他身边,他就还是会有一种恐慌感,生怕一着不慎,就此永失所爱。
他不自觉的就收紧了圈着她的手臂,虽然很想将她抱得紧一些,再紧一些,却又怕挤到她的肚子,并不敢十分用力,可饶是这样,仍是听到她发出一声低呼。
“怎么了?”秦斐急忙松开她问道,“可是挤到孩子了吗?”
采薇倚在他怀里,左手轻抚着腹部,缓了一缓,才道:“没什么,他方才好像踢了我一脚,也不知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倒是个极不安分的小东西,时常便要在我肚子里闹腾几下。”
秦斐听她这样说,忙也将大掌贴在她微隆的小腹上,静静候了半天,却是再没有什么动静了。
他缓缓摩挲着她的腹部,试着最后一次劝她打消去云南的念头,“阿薇,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有胆有识、有勇有谋,之前也曾出生入死,经历了极多,可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我……我实在是担心你和孩子的安危……”
“我如今都已经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了,问过大夫,说胎像极稳,便是出趟远门也没关系,而且有了这个孩子,倒是让我多了一道护身符。”
“打从帝辇逃到金陵时,宫里就传出来圣上病倒在床的消息,而且一直都未见好,只怕……”
正因麟德帝称病不朝已有两年之久,崔相等大臣数次请见,也都只能隔着帘子恭请圣安,便有些流言传出来说是麟德帝其实早已驾崩,只是孙太后不愿失了手中权柄,故而秘不发丧,假装她的皇帝儿子仍然活在世间。先前一众宗室亲王敢大着胆子僭越称帝,也是因为那些关于麟德帝已死的流言实在是有些甚嚣尘上。
她话说了一半,秦斐明白她意思,点了点头。他叔叔的身子如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在太医院安插的人手,可不只苗太医一位。
他清了清嗓子,“因为给我二叔诊病的太医个个都被安成绪那老贼看得极紧,直到前些日子才传出消息来,说我二叔早在一年前就已经驾崩了。”
采薇有些无奈地看了秦斐一眼,这人直到这会才告诉她这个消息。他这些时日总是这样,只告诉她他想要让她知道的,而不是她想知道的。她虽然知道他这也是为了她好,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大舒服。
“不管圣上驾崩之事,那孙后一党能瞒得了多久。可这皇嗣之事她肯定是要犯愁的,圣上的七皇子是个傻子,皇位是不用想了,依序便是你三哥颖川王。在孙太后心里,虽然对你们兄弟俩都不喜欢,却对颖川王更为不喜,因为他们都以为你是金太妃所生,跟他们孙家血缘上更亲近些。”
“颖川王虽为长,但他至今无子,若是你能后继有人的话,自然比他多了一重优势,所以金太妃一定会想办法保我平安生下孩子的。她孝敬了承恩公这么多年,请他出面劝他姐姐孙太后一句当非难事。”
“崔相那边虽然多半不想我生下这孩子,可是他手中没有兵权,最多不过派几个人在路上搞鬼,只要殿下多派些人暗中保护我,当无大碍。何况还有沈太妃在,她自然会护住她亲孙子的安危的。”
秦斐忽然酸酸地道:“你还少说了一个人,我那三哥他也是会全力保你平安的。”
采薇噗嗤一笑,拧他脸道:“那还不都是因为你们兄弟情深,所以人家才会爱乌及乌!”
☆、第265章
“麟德二十六年二月,麟德帝病重,宣临川王赴大理行宫侍疾,时王亦染痘疮之症,不得行,特遣王妃往赴云南,以宽帝母孙氏之心。”
——《燕秦史后妃传》
从福建泉州到云南大理本就路途遥远,秦斐又怕累到他媳妇,对将功赎罪,主动请缨要护送采薇入滇的红娘子三令五申,不许她们日行超过百里,如此龟速,等到了云南大理时,暮春三月都已经过去,已到了四月初夏时节。
路上耽搁这么久,被孙太后派来接临川王的那一队黑衣卫对此自然颇有微辞,可是一来红娘子带的王妃护卫队人数是他们的三倍还多,而且吧,个个还很能打。二来是当他们飞鸽传书将临川王接不到,只能把怀着身孕的临川王妃接回云南的消息传回大理后,收到的指令竟也指示他们务必要将临川王妃平安送到大理行宫,绝不能让她在路上有任何闪失。
因此那一队黑衣卫只得耐着性子,每日里磨磨蹭蹭地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唯一能安慰到他们的是,虽然长路漫漫,但却是无惊无险,就这么平平安安地把临川王妃送到了大理行宫之中。
采薇扶着红娘子的手下了马车,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在这行宫门口竟还会有人特意前来迎接她。
而且还是个她绝对意想不到之人——赵宜菲。
自从她和赵家因为嫁妆一事闹崩了之后,这两三年间她是再没和赵家有过任何来往。只知道二房、三房和五房这三个安远伯府的嫡支在太夫人死后,被庶出的大房很是欺负了一番。
这三房如今都只剩下孤儿寡母,儿子虽已成人,可却半点功名都没有,如何能同当时已是兵部侍郎的大伯子相抗衡,在分家产时被狠狠坑了一把。虽说明面上是按四房均分,各分到了二十五倾田产和一间铺子,可大老爷买通了族长,分给他们的田地全都是盐碱地,根本种不出庄稼来;铺子也是地段最差的几间,除了门面还值点银子,账上半文钱都没有。
二太太卢氏是个明白人,见四房的赵宜菲借着孙右相的势,闹了半天也只是从大老爷手里又多要到了一间不值什么钱的铺子,并没能讨到多少好去。干脆不争也不闹,直接把田产和铺子全都卖了出去,拿上卖得的银钱和自己的嫁妆,带着过继来的儿子赵宜铭去了南宁。与其回赵家的老家柳州还不如回她卢家的老家南宁,免得再被赵家的人欺负。
五太太现下也学聪明了,有样学样地也把田产铺子一卖,因舍不得她亲生的大儿子,便带着小儿子赵宜锐和二太太一道去了南宁住下,妯娌两个作伴。
只有四房仍是留在了京里,赵宜铵因没分到什么家产,便天天巴着给孙右相做宠妾的妹子要钱花。开始的时候宜菲还算照应他,可是时日一久,便吩咐门房再也不许他进来,彻底丢开不管,任他自生自灭。
这倒也不是她天性凉薄,实在是她那个哥哥就跟个填不满的无底洞似的,见有妹子养着他,越发不知收敛、恣意胡为,动不动就狮子大开口的问他妹子要钱。
摊上他那样一个败家的主儿,赵宜菲便是有座金山银山也得给她败光了,何况她还没有。且她在孙府的日子也不好过,同孙承庆的新欢旧爱们争宠争得是昏天暗地,手上也正需要银子使,见她这哥哥不但半点帮不上忙,反是个负担,自然先顾着自己要紧,再不去理他,集中所有精神一心一意地在后宅里斗来斗去。
可纵是她再貌美如花,也不敌男人的一颗喜新厌旧之心,在两年前就失了宠。她也算有那么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头,到处求神问卜,最后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又让孙右相在她房里过了一晚。
虽说那一夜过后,她就又被孙承庆给丢在脑后,可是三个月后她却重新成为右相府里最受宠的女人。
因为她怀孕了。
赵宜菲捧着自己硕大的肚子,看到采薇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心中得意无比。
“看来薇姐姐是没想到本夫人会特意来看看你吧?毕竟咱们在伯府里也一道住了那么些年,如今姐姐怀着个孩子,却要拖着这笨重的身子,离开百般疼宠你的夫君,千里迢迢的赶到这大理,这一路上可辛苦姐姐了!”
她话说得再损,也不见采薇变了脸色,反而微笑道:“路上倒也还好。不知赵姨娘在这里等了多久了,瞧姨娘这身子,只怕不日便要临盆了吧,若是等得久了,累到了姨娘就不好了。”
赵宜菲脸色一白,她又想起最后一次和这讨厌的表姐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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