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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无妾-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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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足花了两刻钟才帮他料理完伤口,累得满头是汗,她的帕子全用来给秦斐擦除血迹,只得用衣袖随便抹了抹。定定地凝视了秦斐一会儿,起身走到墙角那一排柜子前,将右上角一处她先前翻检过的小抽屉再次打开来,细细检视起里头放着的一样东西来。
方才她虽瞧见这些东西,但因急着给秦斐找金疮药,不过匆匆一瞥,没来得及细看。眼下秦斐一时半刻醒不来,倒让她能好生琢磨琢磨为何这样东西竟会在秦斐的卧房里出现?
☆、第一百九十五回
眼见日影西斜,采薇却仍是瞧着那样东西,呆呆地出神,直到门外传来杜嬷嬷的声音,“殿下,王妃的药熬好了,老奴可否将药送进来?”才将她从沉思中惊醒。
她忙合上抽屉,正要扭头去看秦斐,突然身后一个声音轻声道:“你发什么呆呢,还不快躺到床上去给我装晕?”
原来秦斐不知何时竟已站在她身后,正一脸的不悦。
见她乖乖回到床上躺好,双目紧闭,秦斐才走到外面将门打开,也不让杜嬷嬷进去,沉着脸接过她手中的托盘,重又将门给关上。
采薇见他端起那药盏,正想说她不要喝这苦药汁子,就见秦斐抬手就将那碗药给倒进了边上的一盆吊兰里。
“这药虽不用你喝,但还是要有劳王妃再继续昏迷不醒上几天。”
“殿下是想借着看护我的由头好躲在屋子里静养?”
“嗯,不然只怕安成绪又会想些什么别的法子引我出去好试探我。”
“既然此人疑心极重,那殿下就不怕他派一位太医来查验我是真昏还是假晕吗?”
“只要暂时封住你几处穴位,让你的脉象看起来有淤阻之象便能证明你是真的摔坏了脑袋昏迷不醒,等太医看诊过了,我再替你解开,断不会伤到你身子的。”
采薇微微一笑,“我自然是信得过殿下的,只是难道我这装病之事连杜嬷嬷她们都不能知道吗?方才她来送药,我虽瞧不见她,可我知道她心里已不知担心成了什么样。她们几个陪在我身边多年,都是能信得过的,还请——”
“不行!”秦斐冷冷打断她道:“她们对你的忠心我自然信得过,但她们做戏的本事比起你来却差了许多,一旦知道你平安无事只是装病,便是再提醒她们做出一副担心忧虑的模样,也还是会被人看出破绽来,安成绪那老狐狸可是个再精明不过的人。”
“这安成绪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儿的人,殿下跟我说说可好?”此人竟让秦斐如此忌惮,到底有何厉害之处?
“这人倒也算是个有本事的,他祖籍陕西,父亲早亡,和他母亲、弟弟相依为命。先帝崇光十三年,陕西大旱,他们在老家活不下去,其母便带着他们兄弟一路行乞来京城投靠亲戚,结果那亲戚早不在京城,眼见母子三人又没了活路,安成绪便一狠心自愿入宫净身做了太监,换了几两银子安顿了母亲弟弟。”
“他刚进宫时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差事等着他,被分去做了个最低等的粗使小太监,他虽没钱去贿赂管事太监,但却极会抓住机会。先帝为了在宫外安置那些他相中的民间女子,要从宫里选些宫女太监到宫外去侍候,他一听到这个消息便想法求了管事太监出宫到别院里侍候。”
“也不知是他运气,还是孙太后运气,他恰好被分去了孙太后屋子里侍奉。要不是靠了这个太监的各种提点相帮,那孙氏哪有那个脑子在喝了避子汤的情形下仍能偷偷怀上皇子得以入宫,一步步爬到顺妃的位置,最后更是害了我爹先懿德太子,让她儿子登上皇位,她自已也做了太后。”
“别看他只是个太监,但孙太后能有今天一大半都是靠了他,其才干心机远在孙承庆之上,说他是孙后一党真正的主心骨也不为过。不过他虽心机深沉、性情阴毒,倒也是个孝子,他母亲去年去世,他特地向孙太后请旨,特许他回乡为亡母守灵一年。若不是去年他不在京中,本王手上的好些事也不会办得如此顺利。眼下他既然回来了,只怕往后这棋局咱们得再多费些心思来和他玩上一玩了。”
秦斐跟她说了半天,见她问来问去却始终不问一个问题,不由得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他已经脸黑了半天,采薇才后知后觉道:“哎呀,殿下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看,莫非……哦……对了,方才只顾着说别的,倒忘了问,殿下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也和安成绪有关?”
实则她早就想问秦斐之伤,可是方才见了秦斐藏着的那东西后,恼他竟瞒了自己如此之久,便故意憋着就是不问他何以受伤。
秦斐早已被她憋出一股子闷气来,见她总算想到了自已的伤势,便没好气道:“难得王妃还能想得起本王的伤,可真让本王感动不已啊!”
“其实原本一切顺利,正如我之前所料,徐海将于总舵主之死全栽赃到了郑一虎头上,说是他已经手刃了郑一虎替老舵主报了仇,自然顺理成章地被推为海鹰会新任总舵主。他又将我故意丢给他的那张假的航海图拿出来显摆,调了海鹰会里一半的船打算去探一探路。我在那海图上曾故意标注了一个小岛说那是入西洋前唯一一处有淡水可做补给的小岛。”
采薇笑道:“于是殿下就在那处小岛上守株待兔?”
秦斐点头,“我先和郑一虎去见了海鹰会里留在泉州的弟兄,那徐海将他的亲信大半都带出了海,留在泉州的只有几个,被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地便制住。我同郑一虎跟其余人说明了于总舵主被害的真相,他们自然不会全信,除了几个和郑一虎交好之人,其他人都是将信将疑,但到底被本王说动,出动船只跟着本王也到了那处小岛上去探询真相。”
“殿下要想让徐海原形毕露的话,只怕还得再找来一路人来成?”
秦斐点头笑道:“那是自然!本王算无遗策,早命人扮作徐海手下的人去跟倭人海盗通风报信,说徐海得了西洋的航海图打算一个人下西洋去吃独食,将倭人也引到了那处小岛上。”
“想来殿下定是想法子让倭人和徐海在岛上相遇,两边一番对质,让躲在一边的海鹰会等人听了个清楚明白。然后你们再出手将徐海和倭人一网打尽!”
“和王妃聊天可真是省心,完全不需要本王多嘴!”秦斐笑道。
采薇看他说起当日之事时完全是一副轻描淡写不当回事的样子,却知道这些事情料理起来哪里就如他言谈中那般容易了?做成这件事不知费了他多少心力,纵然最后成功灭了倭人和徐海,可连他自己都受了重伤,完全可以想见当日有多凶险。
“殿下的伤,到底是被谁所伤?”
“倭人和徐海两边的人加起来虽比我们多了许多,可我早在岛上布置好了一切,先设计引他们自相残杀了一阵,等他们两败俱伤,我们这才出来坐收渔翁之利。原本一切顺利,不想在倭人里头竟然混了一个太监。”
“太监?难道是安成绪的人?”
“不错,他也是戴了□□,穿着倭人的衣裳,装死躺在一堆倭人尸体里头,后来听见我们要将所有死尸都一把火烧了,便突然发难,当时郑一虎正在他近旁,为了救他,我才挨了这一下。”
“那个太监呢,可是让他逃了出去?”
“他伤了我还想逃?他本来还想服毒自尽,可惜这点子花招哪能逃过本王的眼睛,我一制住他便把他满嘴的牙都打了下来,待我除下他的□□,立时便认出他是黑衣卫里安成绪的一个手下,自然要先留他一命,从他嘴里撬出来他怎么会和倭人在一起。”
“难道说安成绪也动起了和倭人在海上做生意的念头?”采薇立刻也想到了这一点。
秦斐冷笑道:“你可知安成绪和孙太后除了互为所用外,最臭味相投的是什么吗?”
☆、第一百九十六回
这个问题采薇便是再聪慧也猜不出来,只得摇了摇头。
“这一主一仆都有个最最心爱之物——阿堵物!因他二人幼时皆是家中贫困无比,是以他二人一旦身处高位,最关心在意的便是如何大肆聚敛各种金银财宝好藏到他们的私库里让他们每晚枕着金银入梦!”
“孙太后为了敛财,不但命安成绪建了个商行,在各地经营贩卖各种货物,经营盐铁矿,与国争利,还大肆买官买官,败坏朝纲。你可知孙太后每年靠她的这些买卖能入帐多少银子吗?先前年景好时,能年入上百万两银子,这几年民不聊生,让她少得了不少银子,可每年安成绪也能给她搜刮到七、八十万两之巨,想不到这老婆子竟仍是不知满足!”
采薇道:“于是安成绪为了替孙太后敛财,便也想到了走海运来牟取暴利,倒是和咱们想到一块去了!”
“要不本王怎么说这安成绪是个有能耐的呢!强将手下无弱兵,我抓住的那个太监也不简单,本王足足花了一个月的功夫才从他嘴里撬出些东西来,不想刚一到泉州,他就被人给劫走了,虽说那太监已被我下了药活不了多久,但到底还是泄了些我们这边的情形出去。”
至于劫走他的人是谁,自然便是安成绪的黑衣卫了。
秦斐微眯起眼睛,“这安成绪不但心思慎密,而且疑心极重,我在那太监面前不但从不曾露出真容,连嗓音都刻意变了,不想却还是被姓安的给疑心上了,这才故意安排了人要跟我比剑,想试探一下本王是不是有伤在身,好确定那人是不是便是本王。”
他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看着采薇的神色忽然有些古怪起来。虽说这丫头故意把自己摔成这样,让他心里头窝火的厉害,可若不是她这有些犯傻气的举动打断了比剑,只怕他要不了多久就要露出破绽,被安成绪识破了。
他虽心中明白,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说给她听,免得让这丫头越发得了意,往后更不知要自作主张闹出什么事儿来。
他忽然想起一事来,“你方才立在那柜子前做什么,可是在乱翻本王的东西?”
采薇眨了眨眼,笑道:“我好容易头一回得进殿下的书房,自然忍不住想看看殿下都藏了哪些好宝贝!”
秦斐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问道:“那王妃可翻出来什么宝贝了吗?”
“除了绷带和金疮药,一无所获!”采薇两手一摊,哀叹道。
其实她倒是真翻出来件宝贝,不过,在她理清自己的心之前,现下还不是拿它出来同秦斐对质的时候。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采薇在装了三天昏迷不醒后,又装了二十多天的病。
他二人原本还担心若是那安成绪疑心未除,会不会再想些别的什么法子来试探,不想直到秦斐胸口的伤都痊愈了,宫里和黑衣卫那边都是什么动静也没有,除了孙太后每日都派太医来为临川王妃看诊外再没任何旁的动作。
这一日,他二人正在闲聊,猜测安成绪那边是就此打消疑心,还是故意无为了这一个月,好等他们放松警惕时再突然出其不意地又使出什么花招来。忽然麟德帝身边的汪公公来王府传圣上口谕,要他们夫妇端午那日定要去参加宫中的家宴。
秦斐本想借口采薇重伤初愈,宜留在府中静养,替她挡了这进宫的麻烦事,不想汪公公满面堆笑地道:“圣上传下这道口谕之前已经再三问过太医,都说王妃的伤已然全好了,这出外走动走动倒反对身子有益,且不过是到宫里头去领宴,看看赛龙舟,圣上还特赐了殿下和王妃可乘肩舆,半点也不会累到王妃的。况且,圣上这回特请殿下和王妃进宫领宴,也是为了还王妃一个公道,让害王妃受伤之人给王妃娘娘赔罪道歉。”
秦斐一听,略一犹豫还是答应了下来,宫里头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若是他们仍坚辞不去,怕会让人多心。只是此番进宫怕是比起上回更要凶险几分,不但要防着安成绪,还得小心那个女人也会对采薇不利。
那女人的妒心之强他在第一次带采薇入宫谢恩时就领教过了,当时他虽在后来想了个补救的法子,故意将采薇迁出王府好让那女人误以为他对采薇半点也没放在心上,化解了她的妒火。
可采薇在麟德帝寿宴上摔倒受伤时他的急切,还有他这一个月来闭门不出亲自照顾妻子的举动,已经让京城各色人等都开始八卦临川王爷这回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一碰上临川王妃,百炼钢也化做了绕指柔,想不到这么一个京城头号混世魔王竟被一个孤女给降伏了。
现下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他临川王秦斐对自己的王妃周氏是动了真格地喜欢上了,便是说一句夫妻情深都不为过。他可以想见,若是那个女人也这么想的话,只怕又要来给他们夫妻俩找些麻烦。
麟德帝定要他们夫妻俩进宫领端午宴该不会便是这女人在背后撺掇的吧?既然躲不过,那就只能坦然应对,到时候见招拆招,只要他寸步不离采薇左右,想来那人也捞不到什么下手的机会。
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耐,也低估了那个女人的手段,等他遵从麟德帝之命也去划了一回龙舟,换好衣裳一回席间,发现他媳妇已经没影儿了,而孙皇贵妃的席位上也是空空如也。
被采薇留下来的香橙一见王爷回来了,忙上前要回话,秦斐已一脸着急地问道:“王妃呢?可是被皇贵妃带走了?”
他去划龙舟之前可是再三叮嘱过她,他不在席间的时候绝不能随意离开这设宴的凉殿,难道是孙雪媚又用什么鬼法子把她带走了?
香橙愣了一下才道:“回殿下,王妃是和颖川太妃一道,结伴更衣去了,命奴婢跟您回禀一声。”
一听她是和颖川太妃一道,秦斐先就松了一口气,跟着又极不是滋味起来,难怪这丫头又不听自己的话,原来是被差一点当成她婆婆的表姑给召唤走了。
他越想越觉得堵得慌,坐立不安地在席间坐了半盏茶的功夫,见采薇和他嫡母二人还未回来,再也忍耐不住,索性起身借口更衣溜出去找他媳妇去了。
此番的端午节宴为了要看一众王孙子弟在大明池里赛龙舟,便将宴席设在了大明池畔的明台之上的凉殿里,所谓的凉殿,也不过是在明台上盖了个极大的四角亭子罢了,并没有什么更衣的地方。
若要更衣,男子的更衣之所设在明台东边的望青轩,女子的更衣之处则在西边桃花林里的桃夭阁,离明台虽不怎么远,但那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极是回旋曲折,平白绕了不少路。
秦斐正在那一片桃林里左拐右绕地快步而行,忽然见路旁左首边的一树绿叶里露出一抹蓝色的衣角来。
☆、第一百九十七回
采薇今日正是穿了一身蓝色的衫裙,秦斐心中一喜,忙走下小路,快步朝她走了过去。
然而还未到近前,一等他看见那桃树下背影的全貌,他就知道那女子并不是他的王妃,而是他在这世上最不想见到的那个女人。
他立时转身便走,身后传来一声轻叹,一个娇媚的女子声音幽幽地道:“斐弟,你我一别经年,难道你还是不愿见我吗?”
秦斐想了想,到底还是立住脚步,转过身来,对着那女子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道:“侄儿秦斐见过皇贵妃婶婶,侄儿是来寻我家王妃的,不知婶婶可见到我那王妃周氏不曾?”
孙雪媚红唇轻绽,自嘲般地道:“‘婶婶’?你如今竟然叫我‘婶婶’?”
她如雪般的容颜忽然露出一抹隐隐的哀伤之色,喃喃道:“你以前从来都是喊我媚姐姐的,那个时候你总是媚姐姐长,媚姐姐短……,斐弟,你可知道这些年来有多少次,我午夜梦回,都是被你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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