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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岳-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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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该不该打开这个可以决定一个人,或一群人,甚至是一个国家命运的小小卷轴。
“呼··”强行稳住心神,岳震小心翼翼的展开了圣旨。
好有气势的笔迹啊!他的第一感觉就是王者的气息扑面而来。想不到呀,传说中软弱的皇帝赵构竟能写出这样雄浑有力的字。
一番感叹后,岳震才注意到圣旨上的内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之兄长肃王枢,靖康年间为解朝廷之危难,毅然携王妃入金营为质,一去已是整整一十三年。朕每每想起,无不往北跪伏泣不成语。现今肃王遗女赵氏柔福业已成年,为彰肃王之大忠大义大勇,特准肃王之女赵柔福沿袭祖制,号‘柔福帝姬’,赐禁宫内萼华宫为寝宫,今后出行之仪仗、俸禄开销、婚聘等等一干事宜将于朕之女无异。钦此。
下面赫然盖着鲜红的国玺和宋高宗赵构的名讳印章。
岳震还在琢磨着这道圣旨的意思,一旁柔福低着头幽幽的说道。
“王庭南渡以来,九叔从未亲手书写过圣旨。今日十叔送来他老人家的亲笔手谕,柔福猜想九叔定是气我不守规矩,整日在外抛头露面,有损皇家威仪。”
告诉情郎此事并非自己情愿,而且已经不可挽回,柔福扬起俏脸接着说:“人家的身世,先前震哥你已猜出了几分,震哥不会怪柔福瞒到现在吧?”
岳震确实没想到姑娘和皇帝的关系如此亲近,柔福的父亲肃王赵枢,以前也从未听人说起。不过眼下这一切都已无关紧要,关键是皇上为何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册封柔福?岳震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这事肯定与自己有关系,也就是说尽管自己一直试图隐身幕后,但如今鬼使神差般的已进入了皇帝的视线。
心上人捧着圣旨凝神思考专注的模样,让少女浓浓的爱恋快要溢出了眼睛,心中不无骄傲的想着。
别看我的震哥年纪小,举止气度比起叔叔们也不差,用不了多久肯定会是一个叱诧风云的大英雄,到那时叔叔他们一定会满意的。
守在门外的静真听到二小安静下来,悬着的心放下来的同时心情也复杂的很。
怕岳震血气上涌与皇帝闹的势成水火,柔福夹在中间陷入两难的境地。但她毕竟还是一个江湖人,内心最深处也隐藏着几许期盼,若少年真的拿出鏖战土古论的那股子狠劲,无论是出于顾忌他老子,还是岳震本身强悍的实力,到最后恐怕由不得皇上不低头。
让身边用来保命的大内高手与当红武将的公子拼个两败俱伤,这样的傻事,皇帝无论如何是不会干的。
‘唉··’静真暗自叹息,如果真是那样让皇上扫了面子,两个少年最后就只剩下浪迹江湖这一条路了。
老尼转念一想心中颤道,这对他们来讲也未必就是坏事。假如当年师兄能放下誓死捍卫的家族,两人流连于山林之间醉心武道,肯定要比现在快活自在。
屋里面一对少年间离别的伤感也渐渐浓重起来。
岳震解下脖颈的‘聚灵珠’轻轻的为柔福系上,端详着姑娘的花容月貌,细语轻声叮咛道:“禁宫之内宦官、嫔妃的争夺相当血腥,柔福要多听师太的话,莫要瞎使好心而被歹人利用。进出肯定也没有以前那般随便了,宫内如若有事就派人告诉震哥。”
心上人殷殷切切的话语,就如嘱咐着将要远行的娇妻,好不容易镇静下来的柔福,秀眸里又漾起了雾气,少女轻咬着嘴唇投身入怀,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拥抱着情郎。
紧紧拥在一起的情侣不再需要言语,任由两个贴在一起的心房述说着难分难舍的眷恋。
迷醉在温暖宽厚胸膛里的柔福,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怨愤。
上天待我好不公平啊!尚未记事时就被抢走了父母双亲,如今刚刚觅得如意郎君,却又要被锁进深宫大院。天皇贵胄、金枝玉叶要来何用?!尚不如我托生平常百姓之家布衣荆钗,震哥肯定不会嫌弃的。
感觉到怀里女孩轻轻的颤抖,岳震即怜惜又觉心痛,松开手臂抚摸这少女柔顺的长发。
“乖柔福,不要再难过了,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咱们还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想震哥的时候就出宫来看看震哥。”
我的傻哥哥呦,柔福闻言不禁又是一阵悲苦涌上心头。你那里知道皇家的诸多排场,我再出宫时必将前呼后拥,车队仪仗就有一条街那么长,就算哥哥你那时见到柔福,旁边也满是宫女、侍卫,又怎能倾诉衷肠。
除非···少女芳心里柔肠百转间不禁灵光一闪,除非我偷偷摸摸的私自出宫。对呀!进到宫里一定要苦苦的哀求师太,她老人家一定有办法的。
少女正在打着如意算盘,门外却传来她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吭吭,柔福动身启程吧,你十叔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莫要误了祭祖的时辰。”
第五十六节
柔福猛的一哆嗦,下意识抱紧岳震,泪水不由自主的奔涌而出。
说着少女嘟起粉红的嘴唇踮起了脚尖。
这一刻,古刹,禅房,僧侣们肃穆的诵经声,一切的一切都被模糊成一幅静止的背景,被淡化成黑白两色,黑白而静止的背景中,白衣少年、绿衣少女忘情的拥吻着,恨不能融化在爱人火一般的热情里。
少年沉醉了,少女沉醉了,沉醉在人之初的奉献与索取之中。
女孩的泪水划过粉腮滴落唇边,爱人香津里那一丝淡淡的咸涩,少年蓦然明悟。穿越了八百年悠远的时空,就是为了来找寻,找寻这一滴,一个女孩为他而流下的泪水。
我找到了!为何却没有收获的欣喜?我尝到了!为何却痛得肝胆欲裂?。
柔福率先从迷醉中清醒过来,紧咬着贝齿转过身去,她已不敢再看情郎的眼眸,怕那眼神中的爱恋粘住她将要离去的脚步。
“替柔福好好的照顾恩师···”
话音落下,岳震霍然惊醒时怀里温香犹在,佳人已杳无踪影。他强忍着泪水追到了庙门外,人喊马嘶声中车队‘隆隆’启动,那个片刻前还近在咫尺的绿色身影,已淹没在一片明晃晃的黄色海洋里。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当滚烫的液体夺眶而出,岳震的恨意在脑海里爆炸开,他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从始至终不肯给女孩一句承诺。
‘砰!’又愧又恨的岳震一拳砸上身旁的老柳树。
‘吱呀呀···轰隆!’老树怎堪他的含愤一击,剧烈晃动中从根而折轰然倒地,溅起满天飞扬的草屑泥沙。
“孩子啊,草木有何罪?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啊。”李清照温婉平和,略带责备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虽有真气护体,拳头上还是隐隐作痛,岳震这才知道刚才那一拳用了多大的力气。有了倾诉的对象,他擦擦眼泪,转过身负气道:“草木无罪,难道我们有罪!两情相悦干皇帝何事?为何要将我们活生生的分开!”
女诗人没有回答他的忿忿不平,只是向他敞开了怀抱,慈祥的含笑低语:“来,孩子,到阿姨的怀里来,就当这是你娘亲的胸怀。”
几句话果然好似灵丹妙药,少年的怒气消失的无影无踪,慢慢的走向老人,真的就倚在她的怀里,任由泪水无声的落下。
仪仗车队虽然已经走的很远了,但车辇上的静真还是清楚的看到了这一幕,岳震拳击大树暴烈的场面,让她暗自咋舌不已,这小子要是拼起命来,世间还有几人敢轻掠其锋?。当看到少年如一个受了委屈的孩童,躲进老妇人的怀里饮泣,本该失望鄙夷的静真师太却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嫉妒。
就因为她能作几首缠绵悱恻的词句,孩子们就愿意向她敞开心扉?。
女尼垂下头注视着自己依旧白皙的手掌,黯然伤怀。师兄对我敬畏多过爱恋,不就是因为自己双手沾满了血腥。
唉···静真轻叹着抬头看向对面的柔福,自然又是一阵无奈的心疼。孩子原本灵动聪颖的大眼睛,在登上车辇的哪一刻就失去了光华,怔怔的凝视着车上的帷幕。
‘咦?’静真的目光滑过女孩紧绷的嘴角,看到了那颗‘聚灵珠’,也感应到了珠子上纯净的气息。心中惊奇的女尼忍不住伸过手去,谁知尚未触到珠子,刚刚才还傻愣愣的柔福蓦然惊觉,双手死死的护住珠子,眼睛里竟是从未有过的凌厉和戒备。
静真不由哑然失笑道:“傻丫头,还怕老尼姑抢你的东西?呵呵呵···”
“这是震哥送给我的。”柔福也觉有些失态,赫然低头嗫嚅着却不见她松开双手,珍爱之情袒露无遗。
猛然间压在手心里的‘聚灵珠’好似有了温度,暖洋洋舒服的热流顺着手心缓缓的向柔福的手臂流动。
“啊,师太,这颗珍珠好奇特呀,它好像认识我哎,上面的气流好舒服噢。”
“真的!”静真惊喜的探过了身体,知道这孩子决不肯把‘聚灵珠’摘下来。只好用手指拨开柔福的小手,轻轻的点拨着这颗神奇的珠子。
原来如此,静真收回了手指陷入了沉思。回想岳震激斗土古论前,那所谓的‘圣气袈裟’,原来是这颗珠子临危护主,成就了少年郎一身浩荡的佛家真气。面对如此珍贵的佛家至宝,一个由来已久的念头,又在静真的心里悄然萌动。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难得···真的很难得。震少有情有义,不枉柔福你死心塌地的爱他一场。”
柔福并不在意珠子本身的价值几许,在女孩的心目中,这是震哥送的礼物,哪怕只是一线一缕,也值得自己用生命去保护,但静真的态度还是让她小吃一惊。
师太认识震哥以来,一直都用‘公子’这个很生分的称呼。今天这还是第一次说出了‘震少’这个有几分尊敬和亲近的名字。难道说这颗珍珠是价值连城的?让疼爱自己的师太改变了对震哥的观感。
迎着少女疑惑的眼睛,静真肃容道:“柔福你可知这颗珠子对震少来讲,意味着什么?这是震少的一条命呐!”
“啊!”柔福禁不住惊呼出声,想起车辇周围还有众多的侍卫,又赶忙捂住了嘴巴。
“这是货真价实的佛门至宝,如若震少遭遇强敌,功力消失殆尽时,这颗小小的珠子能够救险护主,把珠内蕴藏的佛家真气传递给震少。”
柔福闻言大惊失色,慌乱的站起身来急声道:“师太,快叫他们停车!我要回去!震哥把珠子给了我,要是有人对他不利该如何是好!”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满腹感叹的老师太,把心急如焚的女孩按回锦缎靠椅,笑道:“好个性急的小妮子!放眼江湖,能和震少势均力敌的不外乎那几个七老八十的老家伙。就在不久,号称女真部第一强者的土古论,也被你的心上人整了个灰头土脸,呵呵呵···震少不去找别人的麻烦,老家伙们就已经烧高香喽。”
“当真?究竟怎么回事?好师太,快些告诉柔福嘛。”
少女的催促声中,静真把那惊心动魄的一夜,绘声绘色的讲给了柔福。因此师太充满煽动的结束语,也勾起了少女无限的憧憬。
“柔福啊,还记得小时候缠着我要学武功的情景吗,如今震少的这个护身宝物,也正是你的福缘来临啦。”
“不好吧。”柔福迟疑说:“震哥会喜欢一个姑娘家舞枪弄棒吗?”
静真心中窃笑着继续煽风点火,“傻孩子,难道你不想自由的进出皇宫?有宝珠相助,筑基轻而易举,待略有小成,师兄定会准你进入’招讨府’。到那时柔福你腰悬令牌,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
老尼姑的高明之处在于,整段话里未提及岳震一个字,但能够随时走出禁宫与情郎相会的诱惑,怎能不叫柔福怦然心动?。
若福王赵榛在场,定会吹胡子瞪眼,捶胸顿足不止。
原本伤心失落的柔福忽然找到了寄托,一路上紧缠着老师太,把进宫后的习武计划仔仔细细的商议了一番。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岳震,也是在几年后才知道,自己的无心之举,竟然间接的造就了另一个绝世强人。
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此时的岳震也将郁积胸中的闷气宣泄一空,赫然离开李清照的怀抱。
“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让阿姨您见笑了。”
李清照拿出绢帕给他拭去残留的水渍,慈爱的笑道:“大男人的眼泪才是真情所至,何况咱震哥儿现在还只是个小男人嘛。”
“嘿嘿嘿···”“呵呵···”老少二人相视而笑。
心绪不再压抑的岳震想起了柔福的嘱托,出言询问说:“阿姨,柔福如今已不在这里了,静真师太也随着入宫,妙明寺的住持肯定要换人啦。不如您今个就收拾收拾,和我们一起暂住在佛缘阁,等找到自己的铺子,咱娘俩就一起生活,您觉着方便吗?”
“乖孩子。”李清照舒心的叹道:“我一个孤老婆子,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只要不给震哥儿添麻烦就好。”
“哎,谁说您是孤老我跟他急!”岳震经过刚才的事,感觉和女诗人亲近了许多。嘻笑说:“您和我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要不我认您作干娘好不好?”
“傻孩子尽瞎说,呵呵··”女诗人开心的笑着啐道:“老身已经五十多了,要是有娃的话,和你父亲他们同般大小喽,要认就得认个干奶奶还差不多。”
岳震摸着后脑勺,呵呵的傻笑道:“不管啦,反正今后您就是我的亲人。您现在回去收拾东西,我这就去找辆车来。”说罢转身就跑向远处,丢下表情复杂的女诗人,独自品味着少年的话语。
今后您就是我的亲人啦······
不经意间,一滴泪水滑落女诗人的面庞,望着少年灵动的背影,她喃喃自语。“德父啊,你若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你的妻子从此又有了亲人,不再孤苦无依。”
帮着李清照把随身物品装上雇来的牛车,岳震不由肃然起敬。除却已经褪色的几件换洗衣物,女诗人行囊中全是书札、手稿,满满当当的装了一大箱。
因为他听李清照讲过,随着宋室朝廷的南迁,女诗人也是辗转数千里,几经波折才勉强在都城安顿下来。他们夫妇收藏的金石字画珍品,经过沿途贪吏的敲诈、宵小之辈的偷盗,已经所剩无几。唯独这一箱赵德父生前的手稿,李清照视为珍壁,宁死也不肯丢下一页,这一路上的艰辛可想而知。
收拾停当,车倌的鞭子一响,车轮慢吞吞的滚动起来。坐在车尾的岳震蓦然回首,注视着渐渐后退的古刹,心潮难平。
这一座红墙壁瓦的寺院,留下了他太多的第一次。
第一次分别的痛楚、第一次热吻的甜蜜、第一次男儿的热泪······
“震哥儿,不用暗自伤怀,没有剪不断理还乱的离愁,哪来柔情似水佳期如梦?昨日你还劝阿姨放开胸怀,难道佛法无边,只能渡人而不能渡己?”
岳震听到女诗人引经据典的调侃,苦笑着转回头说:“阿姨你不是在诗篇里写的明明白白吗?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我这也算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李清照听闻自己手笔,自然而然的联想起多年前,写下这首《一剪梅》的情形。忍不住点头微微伤感道:“是啊,自古相思最磨人,一丝还成千万缕。德父走后,这十几年来日日夜夜刻骨铭心的相思,又何止千万缕呢?”
岳震顿时有些后悔,不该又勾起老人对亡夫的追忆,马上就换了一个轻快的话题。
“阿姨,您和赵伯伯一定很恩爱吧,给我讲讲你们那个时候的事情好吗?
第五十七节
李清照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红晕,竟有些扭怩着讲道:“那有什么好说的,净是些个陈年旧事···”但她还是敌不过孩子央求的眼神,稍稍迟疑了片刻,抿抿耳际的发丝,一边回忆着,一边娓娓道来。
老人渐渐忘却了年龄,委婉动听的讲起,自己还攀坐在父亲膝头时,上百首古诗就已能琅琅上口。讲到了少女时期,执笔属文,展卷吟诗,更是锦心绣口,谈吐风流。
新婚燕尔,德父尚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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