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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莲封-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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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和暖,丽日喜人。
不知不觉中,宁葭已习惯了青云村的生活。
一只小麻雀自枝上飞下,落在墙内坐于阳光下缝绣的宁葭肩上。
宁葭伸出两指将它移到眼前。
麻雀见了宁葭的一张脸,陡然扑打开翅膀啼叫着飞走了。
六顺挑了担子回来,进了院门便道:“我姐姐呢?还没回来了吗?”
“还没回呢。”宁葭道。
“那我晚上再跟她说。”六顺道,放下担子就往外走。
“又去袁大叔家里吗?”宁葭道。
“嗯,我会早点回来的。”六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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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桃叶回来,做好粥菜,六顺也回来了。
“回来了?吃饭吧。”桃叶道。
“嗯。”六顺在桌前坐下道,闷着头喝了两口粥。
“怎么了?”桃叶察觉到他的异样,问道,“今天的粥没熟吗?”
“不是。”六顺道。
“那你怎么一脸闷闷的样子?”桃叶道。
“姐姐,今天我去买面粉了。”六顺道。
“是该买了,家里的快用完了。”桃叶道。
“可是,面粉涨了银钱了。”六顺道。
“涨了?”桃叶奇道,“怎么忽然平白地涨了?”
“涨了?什么意思?”宁葭亦奇道。
她尚不知这世上的东西还可以涨银钱的。
“听米铺的人说,现在的东西都涨了呢。”六顺道。
“都涨了?”桃叶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只听镇上的人说菜、肉、米什么的,最少都涨了三成了。”六顺道。
“怎么会这样?”桃叶皱眉道,“那你买了面粉了吗?”
“没有。”六顺道,“我带的钱不够了。”
“家里终是要用的,”桃叶道,“明天再去买来吧,差的钱我给你补上。”
“嗯。”六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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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宁葭去村中小铺里买些针线时,不想这里亦涨了银钱。
平日里只需五个钱,如今却要七个钱了。
回来时听村中之人聚在一处议论,道今年地租亦要涨了。
“本已够不上了,这要涨了租,可拿什么交呢?”一人道。
“可不是吗?到底为什么,怎么突然都涨了?”一人道。
“你没听说吗?”一人道,“如今皇上征战四方,急需粮草、军饷,向地方各州各县都派了份额。”
“这跟涨银钱有什么关系?”一人问道。
“总该有些关系的吧?”方才那人道。
宁葭心中亦是不明所以,默然走回桃叶家中。
此后,六顺就常剩了包子、馒头回来。
“东西都涨了银钱,大家都没这样的闲钱来买了。”六顺道,“何况面粉、菜、肉都涨了,我们自然也涨了些,就更没人买了。”
“那就先少做一些吧。”桃叶道。
这日,宁葭正挑了水往桃叶家中回转,周里胥一手拿了一面锣迎面走来,向她及其他几位村民嚷道:“快、都去观礼!”
宁葭尚不知观礼为何物,只见其他几位村民陡然变了脸色。
“快、都去,马上开始了!”周里胥催促到。
村民们便急急往一处赶去。
宁葭挑着一担水,便欲先回去。
周里胥见状上前拦住她恶声道:“你不要找不自在,赶紧去!”
宁葭只好挑了水桶随村民们走到村中一棵大樟树下。
见桃叶早已在这里了,便放下水桶,与她站在一处。
樟树下已搭起了一个小小的木台。
上面一个人趴着,被绑在一根长凳上。
村民们陆陆续续地从各处匆匆来至,都围在这个小木台周围。
孔怀虚、袁丘、圆觉、秦家兄弟亦在其中。
“这是怎么回事?”宁葭道。
“听说是他去年修的县太爷的花园的墙有了裂缝。”桃叶脸色暗沉地道。
里尹曹恒向坐在树下的一个官兵打扮的人揖道:“冯街尉,可以开始了。”
冯街尉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道:“贱民侯三,手艺疏浅,怠工不勤,理当严惩!”
说着,向手执长鞭之人点了点头,道:“行刑!”
那人扬起长鞭,手起鞭落、鞭鞭清脆,侯三吃痛,口中叫唤不止。
围观众人皆皱眉愠怒,却无一人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梵莲封》 第169章 弦月西楼
☆、摧心悟泪洒空庭
五十鞭过,那人收了长鞭。
“今日只是小小惩戒,下次可要勤谨,好好做事!”冯街尉道。
侯三满身血痕,已晕了过去。
“好,都散了吧。”冯街尉道,领了几个兵士骑马而去。
侯三的家人连忙上前将侯三解下,一边哭一边大声唤他。
“赶紧先抬回去吧。”曹恒道。
候家人抬了侯三往家回转,圆觉与袁丘亦随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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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得两日,宁葭将替孔怀虚浆洗的衣衫送去孔家。
在门口遇到柳重荫正从门里出来。
“小棠姑娘,你来了。”柳重荫向她笑道。
“柳小姐,这是要回去吗?”宁葭道。
“是,家中有些事。”柳重荫道。
说罢与孔怀虚、宁葭作别而去。
“孔先生,这些都已经干了,您收好吧。”宁葭将衣衫递与孔怀虚道。
孔怀虚却望着她不言语。
“我帮你放到屋里去吧。”宁葭道。
“不用了。”孔怀虚走上来接过她手中衣衫,又望着她不语。
“孔先生?”宁葭奇道。
“这些不是你该做的事。”孔怀虚道。
“只是小事,就怕、我做得不好。”宁葭道。
“到底是不是你?”孔怀虚直望着她不转眼,眼中的疑惑与光芒让宁葭感到迷惑。
“什么?”宁葭奇道,在他的目光下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孔怀虚却叹了一声,道:“没什么,多谢。”
“孔先生不必客气。”宁葭道,满腹狐疑地独自回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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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得三日,里尹曹恒突然将全村村民召集到青龙庙前的戏台前,宣布了一件事。
“居住在青云村的每家每户都要上缴房屋租借银两,按户征收,每户每年五百钱,私塾、铺面的每户每年三千钱,有公差的每户一千五百钱。”
此话一出,台下一片哗然。
“为什么?”台下嚷道,“我们祖辈三代都生活在青云村,从没听说过要交什么租银!”
“就是,我们家世世代代都是青云村的人,凭什么收我们的银钱?”
“大家稍安勿躁,”曹恒道,“这是县太爷下的征收令,不仅是青云村,整个离凰县都是一样的。”
“整个离凰县?”众人道,“那也要讲讲天理王法吧?”
“这是县令大人的命令,谁敢违抗?”只听一人大声吼道,一个官兵模样的人骑在马上向地上众人道。
村民们见了这些人,立刻收了声。
“限你们半月内缴清租银,否则,每五日执行一次鞭刑,直至缴清为止!”那人又大声道。
宁葭在台下闻得此话,大吃一惊。
众村民皆是愤懑在胸,却不再有人言语。
那几人撂下话,自骑马扬长而去。
村民们也无奈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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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葭亦随桃叶、六顺、孔怀虚、袁丘、圆觉、秦家兄弟等离了戏台。
“县令大人行此不仁之事,怎么不去朝廷申告?”宁葭向孔怀虚道。
“须能申得才好。”孔怀虚摇头道。
“县太爷祝贤向来手段狠辣,鞭刑已经算轻的了。”袁丘道。
“算轻的了?”宁葭道。
“剁手指、脚趾这些都算轻的了,还有削膝盖骨、砍去手脚、剥去身上一块皮的,那才叫生不如死呢。”袁丘道。
“还有、这样的刑法?”宁葭直听得脊背发凉,胸口发闷。
想起前几日“观礼”时侯三的惨状,更觉心惊。
“姐姐。”六顺则紧紧抓住了桃叶的胳膊。
“别怕,没事的。”桃叶搂住他安慰道,却也禁不住颤了声。
宁葭只见过一次而已,而离凰县的人却是无不深知的。
每每有这样的刑法,官兵们便会将百姓们赶到刑场“观礼”。
桃叶与六顺自生来便在这青云村中,这样的“观礼”并不少见。
“冯阿牛,记得吗?”袁丘道。
“就是那个纵火的冯阿牛吗?”宁葭道。
“就是他,他一年前被剁去了一个脚趾。”袁丘道。
“为什么?”宁葭惊道。
“因为骂了不该骂的话。”袁丘道。
“什么话?”宁葭道。
“他去镇上卖柴火时,被扈老爷家养的狗追咬,就骂了那条狗。”袁丘道。
“就为这个?”宁葭道。
“人贱不如狗。”袁丘道。
“朝廷的律法如此苛刻吗?”宁葭道。
“什么狗屁律法,都是一肚子坏水的狗官弄出来害人的玩意儿。”袁丘道。
“不可能,父……”宁葭吐出此言,连忙顿住了声,道:“不、不可能,皇上他不会这么做的。”
“现在这个皇帝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袁丘道。
“那、以前的皇上呢?”宁葭道。
“看看这些狗官就知道了,也好不到哪儿去。”袁丘道。
“不,不是的……”宁葭道。
“不是什么?”袁丘道。
“以前的皇上,他是、一个很好的皇帝。”宁葭忽然将这句话说出来,就连自己也吃了一惊。
孔怀虚则似不经意地瞟了她一眼。
宁葭心虚地看了看他。
“很好的皇帝?”袁丘倒奇道,“你见过他?”
“是啊,小棠姐姐,你见过皇上?”桃叶和六顺亦问道。
圆觉则一直默然不语。
“啊?没、没有……”宁葭忙道。
“上一任皇上永平帝,谦和秉仁,说是位好皇帝,倒也不错。”孔怀虚接过话头道。
“孔先生见过先前的皇帝吗?”袁丘问道。
“未曾。”孔怀虚道。
“那怎地这么为他说话?”袁丘道。
“实话实说罢了。”孔怀虚道,“永平帝在位二十余年,推行仁德之政,御敌而不贪侵他土、重才能之士、免特供之非仁;宫中崇尚简朴勤俭,从无奢靡之事,对贪敛之人从不姑息,甚至加以重刑。秉此仁心仁德,确是位仁义之君。”
“孔先生……”宁葭闻他口出此番言语,倒着实未曾料到。
“这可奇了,”袁丘笑道,“既然从前我们有这么一位好皇帝,怎么也没见贪官酷吏少一点?滥刑重罚轻一点?”
“是啊,”桃叶亦道,“祝县令在离凰县也有十多年了。”
“就是,那个皇帝既然这么好,怎么不知道这个祝县令这么坏?”六顺道。
“皇帝就算再有仁德之心,他一双眼能见多远?启州这么远,他怎么能看得见呢?”孔怀虚摇头道。
“他虽看不见,杀人的刀可是他给的。”袁丘哼道。
“那前一任的启州知州不是也被抓去京城了吗?”桃叶道。
“启州水患,只死去的百姓就有上百人,被毁之家园田地不计其数,便是想瞒又怎么瞒得住呢?”孔怀虚道。
“前一任知州、是姓卓吗?”宁葭望着孔怀虚、秉着呼吸问道。
“是,卓远方。”孔怀虚道,“若不是他私吞朝廷赈银、怠误水利,又怎会有此大祸?”
“他、他后来、怎么样了?”宁葭道。
“听说是被抄了家,送去京城斩首了,可痛快了!”六顺嚷道。
“他、有儿女吗?”宁葭道。
“有两子一女。”孔怀虚道。
“那他们呢?他们、怎么样了?”宁葭顿道,紧张地扯着自己的手指。
“按律例,两个儿子充了边军,一个女儿没入官妓,应该都还活着吧。”孔怀虚道。
宁葭眼中又浮现出那日廊下绫荷痛楚的模样,黯然道:“官妓?这也是律法吗?”
“是啊,律法。”孔怀虚道。
“坏人就该遭报应,谁让他爹干坏事的!”六顺道。
宁葭便不再言他,只默然低头随着众人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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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已近三更,六顺还坐在堂内桌旁。
桃叶亦坐于廊下发呆。
宁葭就坐在她身旁。
桃叶手中抱着一个小小的旧木匣,木匣左边的角上还留着上次烧黑的痕迹。
木匣中就是这姐弟俩全部的积蓄了,可是、这还远远不够五百钱。
一向开朗、胸有成竹的桃叶紧蹙着眉头,一丝笑意也看不见了。
宁葭自见她以来,还从未见过她这样的脸色。
“有时候、我会想,”桃叶忽然轻声开口道,“如果爹和娘还活着,那多好……”
宁葭望着她在些微的夜光中黯然的脸,不知该说些什么。
“是不是、很没出息?”桃叶忽然笑道,“竟然说这种没骨气的话。”
“桃叶……”宁葭道,心中某一处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疼痛与、自责……
“桃叶、对不起……”宁葭望着桃叶,眼底泛起一层薄薄的泪光。
“嗯?”桃叶望向她奇道,“对不起什么?”
“我、我……”宁葭顿道,忽然捂住脸大声哭了起来。
“喂、你这是怎么了?”桃叶惊道,连忙搂过她肩来一边拍一边安慰道,“别哭了、别哭了。都怪我,不该说这种丧气话。”
“不、不是……”宁葭一边哭一边道。
“好、好,我不说了就是。”桃叶道,“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放心吧。”
宁葭却仍然大哭不止。
“没事、没事,”桃叶抱着她安慰道,“一定会没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梵莲封》第168章 弦月西楼
☆、祸根起狱中相见
五更时分,三人方睡了一会儿便起来,忙活一阵,将六顺送出了门。
宁葭便去村郊挖些野菜。
来至山间冯阿牛家地前,一畦绿油油的冬麦在和暖的春风中随风摇曳。
“你在这儿干什么?”忽然一声呵斥道。
原是冯阿牛之妻丁氏带着最小的一个孩子,不知何时来到,见了宁葭,一肚子没好气地吼道。
“还嫌害得我们家不够吗?”丁氏道,“你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丧门星!还不快走!”
冯阿牛满身伤痕,尚在家中休养。
衙门道,鉴于未造成伤亡,损失尚轻,允许纳金赎人。
丁氏四处举债,好容易才凑够了八百钱赎金,前几日才将冯阿牛赎出。
宁葭听丁氏口中谩骂,也不与她回言,自快步走了开来。
黄昏后桃叶回转,却仍不见六顺回来。
“今天一次也没回来过吗?”桃叶道。
“没有呢。”宁葭亦有些焦急道。
“那我去袁大叔家里看看,兴许是在那里练武忘了时辰。”桃叶道。
“我和你一起去吧。”宁葭道。
于是两人出了门直奔袁丘、圆觉居处。
袁丘开了门,秦家兄弟正在院中练习,却并未见六顺。
“他今天并没来过。”袁丘道。
“难道还在镇上?”桃叶道。
“那我们赶紧去镇上找找看吧。”宁葭道。
“天都快黑了,你们两个女孩子,我跟你们一起去。”袁丘道。
“那就多谢了,我们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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