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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莲封-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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诵读声毕,内有先生与弟子问答之声,其声微轻,便不可辨了。
稍时散学,弟子们三三两两走出,都是些粗布短衣的村间孩童。
独有一人长衫锦绣、身高五尺余。
再看他眉目清秀之中倒透着几分英气,直鼻红唇,面如凝脂,在一众村童之间甚为显眼。
众人之后又走出一个青色长衫、修眉细唇、面和颜清之人。
一众弟子皆与他作别。
宁葭见了此人,有些愣怔,倒像是曾在何处见过似的。
那人见了圆觉、袁丘,便径直向他们走来。
“大师、袁大叔。”那人口中称道。
“孔先生。”圆觉、袁丘起身相迎道。
宁葭在旁闻此称呼,陡然想起一人来。
便是那日与天天在街市之中惊马危急之时自己脚踏之人!
孔先生亦望见宁葭在旁,向她拱手道:“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她是个女子。”袁丘笑道。
宁葭如今容颜尽毁,他已全不识得,宁葭便也只作不曾见过,向他端端正正施了一礼,道:“孔先生。”
孔先生见她此拜,倒盯着她上下望了几眼,道:“不必客气,在下孔怀虚,不知姑娘祖姓为何?”
“祖姓迟。”宁葭道。
孔怀虚向她微笑拱手道:“迟姑娘。”
宁葭便向他还以一礼。
“屋里请吧。”孔怀虚道。
说罢先转身进屋。
圆觉、袁丘、宁葭便也随之进入屋内。
先至一间学堂,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十几张书桌。
先生的桌上还放着几本书。
孔怀虚领着众人来至一间书房,房中架上皆是各类史礼兵乐等典籍。
四人落座,孔怀虚道:“二位远途辛苦,可还顺利吗?”
“阿弥陀佛。”圆觉先道得一声佛号,接着道:“荆荣大师的骨灰已送回汶州灵佛寺。”
“荆荣大师总算可以了却遗愿了。” 孔怀虚道,“听闻朝廷征兵之害愈加了得了,沿途可有所见吗?”
听了此话,袁丘抢先愤然道:“那个鸟皇帝,不知是哪里来的野人,他打仗这么厉害,还穷征什么兵,我们还差点给那些贼官兵捉了去。”
“怎么回事?”孔怀虚忙道。
袁丘便大着嗓门将那日之事说了一回,末了道:“连女人也不放过,你说过分不过分?”
指着宁葭道:“亏得小棠遇到了我袁丘,不然,这会儿还不知是个什么下场呢。”
“怎地连女子也要征兵吗?”孔怀虚闻言奇道。
“其实、是有点误会。”宁葭顿道。
便将那日情形略说了一说。
“原来如此。”三人闻言点头道。
“倒是我们二人连累了你了?”袁丘拍了拍脑袋向宁葭道。
“多蒙二位不弃,一路照顾,小棠感激在心。”宁葭道。
“到底是朝廷穷兵之过,”孔怀虚微微蹙眉道,“浣月之祸,只怕自此而起啊。”
“阿弥陀佛。”圆觉道得一声佛号,沉吟不语。
“新皇即位,残杀胞弟血亲,文武大臣、士人百姓非议纷起,宣州、化州、吉州等地拥城自立、树了反旗,却挡不住乔氏大军,不仅守将被杀身死,连百姓也被罪迁徙,背井离乡。”孔怀虚道。
宁葭闻言,翻起失亲之痛,神色惨淡。
“这新皇究竟是什么来历?听说他打御风只领了八万军却战无不胜,且手段极其残暴,满城的人没几个能活下来的。”袁丘道。
“便是皇上的嫡亲兄长,从前的太子殷穆虞。”孔怀虚道。
“从前的太子?不是已经死了吗?”袁丘奇道。
“此间之事,一言难尽。”孔怀虚道,“此人一出,浣月再无宁日。”
“阿弥陀佛。”圆觉在旁道。
“大师可有拿到荆荣大师所言之物吗?”孔怀虚向圆觉道。
圆觉点点头,自袖中取出一个黄色包袱,置于桌上打开来,内置三本书页发黄的书籍。
看其面上之字,并非浣月之文,宁葭便不识得。
孔怀虚拿起最上一本,道:“这就是《妙法莲华经》吗?”
“正是。”圆觉道,“此为《如来神力品》,余两册为《药王菩萨本事品》、《法师功德品》。此经能救一切众生者,如清凉池能满一切诸渴乏者,如寒得火,如裸者得衣,如商人得主,如子得母,如渡得船,如病得医,如暗得灯,如贫得宝,如民得王,如贾客得海,如炬除暗,能令众生离一切苦,一切病痛,能解一切生死之缚。”
袁丘此时脸上愤然之气已退去,显出宁和的模样来。
“荆荣大师果然是一代宗师,收得这般普渡之经。”孔怀虚道,“如今交付与大师,正是明珠得投明主,不枉费了天意佛心。”
“我所得尚有限,但尽绵薄之力罢了。”圆觉双手合十道。
说罢,望了望宁葭,又道:“孔先生可有适当之处安排这位女施主吗?”
作者有话要说: 《梵莲封》 第149章 弦月西楼
☆、叙旧识惊魂何定
孔怀虚望向宁葭,想了想道:“桃叶与她一般年纪,不如一同做个伴儿吧。”
“也好,那便交予先生带了去吧。”圆觉道。
“小棠,”袁丘向宁葭道,“一会儿你便随孔先生去吧。”
“多谢。”宁葭向三人深施一礼道。
圆觉便与袁丘先行辞去,屋内便只剩孔怀虚与宁葭二人。
孔怀虚望了宁葭一回,道:“以后在外,不要再行这样的礼。”
“什么?”宁葭不明其意,怔道。
“我父亲曾有一位故交,姓周名里,小棠姑娘可有听说过吗?”孔怀虚道。
“没有。”宁葭摇头道。
“周叔叔有一女,三年前走失,与小棠姑娘倒是一般年纪。”孔怀虚道。
“是吗?不知他们可有寻到她吗?”宁葭道。
孔怀虚默然望着宁葭,宁葭一双眼亦望着他。
稍时孔怀虚方摇头道:“周叔叔一家四处找寻,未得踪迹,夫妻二人思女成疾,已经……”
“这……真是可惜……”宁葭顿道。
“看来,真的不是你。”孔怀虚叹道。
“什么?”宁葭奇道。
“上次匆匆一见,你虽为乞身,却礼数周全,孔某还当是故人之女,还想与姑娘再细叙,不想再未能寻到你。”孔怀虚道。
“上次?”宁葭心中惊道,“你、你还认得我?”
她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本也不认得,只是见你礼数风范方才想起。”孔怀虚道,“你的脸、怎么会……”
“只是、出了点儿意外罢了。”宁葭低头道。
稍时抬起头来向孔怀虚道:“孔先生没见过那位姑娘吗?”
“虽说周叔叔与家父是故交,但离开京城之后两家相隔甚远,不常相聚,她幼时我也曾见过两次,与小棠姑娘倒确有几分相似。”孔怀虚道。
“周姑娘她是怎么会走失的?”宁葭道。
“听说是去上香时走失的,周叔叔修了书来,让家父帮忙找寻,可惜几年过去,仍是杳无音讯。”孔怀虚道。
“希望周姑娘她吉人天相。”宁葭道。
“看你风范,亦是大家之女,怎会沦落至此?”孔怀虚道。
“爹娘亡故,无有依靠,是以至此。”宁葭道。
“原来如此,国乱家荒,可怜你小小年纪,却遭此厄运。”孔怀虚道。
宁葭只低头不语。
孔怀虚望了她一回,又道:“小棠今年几何?”
“十五。”宁葭道。
“十五,与三公主倒是一般年纪。”孔怀虚道。
宁葭闻他提起此节,当真是吃惊不小,抬起头将一双眼直望着他。
“她与你一般,失去了爹娘亲人,又流落在外,如今不知在何处栖身。”孔怀虚道。
“你、你认、认得她?”宁葭顿道。
“从未谋面。”孔怀虚道。
“那、你、怎么知道、知道她的事?”宁葭干咽了一口口水道。
“三公主的缉拿令浣月国大大小小的城池都贴了,小棠姑娘没看到吗?”孔怀虚道。
“我……”宁葭只觉紧握的手心已被汗水浸湿,望着孔怀虚不知该作何辞。
“小棠姑娘善心可悯,得遇圆觉大师与袁叔,以后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我带你去桃叶家里。”孔怀虚微笑道。
宁葭望着他的笑容,只木然地施了一礼,道:“多谢。”
“方才我说以后不要再行这样的礼,你可明白?”孔怀虚道。
宁葭摇了摇头。
“此间都是乡野农家,并无这许多礼数,你这般行起礼来,别人可学不来。”孔怀虚笑道。
“那、我该怎么做?”宁葭道。
“只言谢罢了,礼就免了吧。”孔怀虚道。
“是,多谢孔先生。”宁葭道。
果然不再行礼。
孔怀虚笑望着她点了点头,道:“走吧”,便率先出了门。
宁葭偷偷捏了捏袖中匕首,随于他身后,亦出门而来。
走至院中,院门外进来一人,却是马踏之日那位壮汉。
宁葭见了他,心中又是一紧。
壮汉向孔怀虚拱手道:“先生,要出门吗?”
“陈大哥。”孔怀虚向他道,“这是小棠姑娘,以后便在村中同住了。”
“小棠姑娘。”壮汉向宁葭道,望见她满脸疤痕,脸上显出惊讶的表情。
宁葭更紧紧捏了捏袖中匕首。
“小棠,这位是陈大哥,他与我多年相伴,如兄长一般。”孔怀虚向宁葭微笑道。
“我叫陈忠。”壮汉道。
“陈大哥。”宁葭称了一声道。
“我带小棠去桃叶家中,烦你将学堂打扫整理一下吧。”孔怀虚向陈忠道。
“知晓。”陈忠应道。
孔怀虚便带着宁葭出了院门。
“桃叶的娘两年前病逝了,爹三年前在迟越战中也死了,如今只有姐弟二人相依为命。”孔怀虚一边走一边道,“你与她一般年纪,可一处做个伴,不懂的事多跟她学学。”
“好。”宁葭在后忐忑应道。
两人转过几处茅屋,来至一家门前。
一株嫣红的梅花挨着墙根,正开得艳丽。
院门开着,孔怀虚领着宁葭径直走了进去,唤道:“桃叶、六顺。”
语罢便见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小男孩儿自屋内跑了出来,笑着叫道:“姐姐、孔先生来了。”
猛然望见了孔怀虚身后的宁葭,吓得住了脚。
宁葭便往孔怀虚身后缩了缩。
随即走出一个翠色袄裙、十三四岁的姑娘,乌黑的头发的整齐地绾在头上,插着一支木钗,向孔怀虚招呼道:“孔先生,屋里坐吧。”
见孔怀虚身后似乎还有一人,便探头望去,道:“这是谁呢?”
孔怀虚将宁葭自身后拉了出来,道:“她叫小棠。”
又向宁葭道:“这就是桃叶,那是她的弟弟六顺。”
桃叶猛然见了宁葭的脸,脸上亦现出惊怕之色。
孔怀虚接着道:“小棠的家里人都不在了,圆觉大师、袁丘大哥在汶州遇到她,便将她一起带回来了,我看她年纪跟你一般,好叫她与你做个伴,你可乐意吗?”
“她、她的脸是怎么了?”桃叶道。
“出了些意外。”孔怀虚道。
“可惜了得。”桃叶道,拉过宁葭手,问道:“今年多大?”
“十五。”宁葭道。
“我十四,那我得管你叫姐姐了。”桃叶笑道。
宁葭见她和善可爱,心下稍安。
“孔先生,小棠姐姐就跟我住,你放心吧。”桃叶向孔怀虚笑道。
“那就交给你了。”孔怀虚点头道。
“六顺,过来。”桃叶回头向躲在一旁的六顺招手叫道。
六顺却向后缩了一步,不肯向前。
桃叶回身抓住他胳膊将他拽了过来,道:“叫姐姐,啊、不对,有两个姐姐了,得叫小棠姐姐。”
六顺兀自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宁葭的脸。
桃叶伸手就在他头上拍了一记道:“你倒是快叫呀,男孩子家,哪有这么扭扭捏捏的。”
“哎哟。”六顺摸了摸被打疼的头,抬头向宁葭叫了一声:“小棠姐姐。”
叫罢便转身要跑,被桃叶拽住领子,又给扯了回来。
“孔先生,今天留下来一起吃饭吧。”桃叶向孔怀虚道。
“学堂还有些事,改天吧。”孔怀虚道,“小棠初到这里,你多教教她,有什么事就来学堂找我。”
“好,交给我你就放心吧。”桃叶笑道。
孔怀虚转向宁葭道:“小棠,以后你就跟桃叶一起,若有难处,可来寻我。”
“多谢。”宁葭向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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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怀虚走后,桃叶拉着宁葭进了屋,向六顺道:“你水打满了吗?”
“知道啦,这就去。”六顺道。
说着走进一个门,不一会儿挑了两只木桶出来,往外走去。
他身量不足四尺,人也瘦小,两只大木桶把他夹在中间,显得他更加矮小了。
他把桶绳在扁担头上绕了好几圈,好使桶底不沾着地。
“少打一点,回头该挑不动了。”桃叶道。
“我现在能挑大半桶了,没事儿。”六顺道。
“别逞能就行,小心点儿。”桃叶道。
“知道啦,我走了。”六顺道,挑着两只大木桶出了门。
桃叶在身后道:“今天多挑两次,得用水。”
“好。”六顺在外应道。
桃叶转向宁葭道:“看你这一身衣服是不能穿了,就穿我的吧,你先洗个澡,跟我去烧水吧。”
她只管嘴里说着,拉着宁葭就到了厨间。
“我来生火,你来加水。”桃叶道,自己先蹲到灶下拿起几根干柴将火点了起来,塞进了灶膛里。
作者有话要说: 《梵莲封》 第150章 弦月西楼
☆、嫣色横静日生香
宁葭四处看了看,水缸就在墙角,便走过去拿起盖上的水瓢,揭开盖子,舀了一瓢水走过来倒进灶上的大锅里。
锅很大,而水瓢就小了,她来来回回打了七八次水,也只有小半锅水。
桃叶烧好了火起身一看,笑道:“你这样可得添到天黑了。”
说着便走过来拿了一个盆,将水先舀到盆里,盆里的水满了以后再将盆端了起来。
那个盆有小半个锅那么大,桃叶端着满满一盆水,利落地走到灶台边将盆里的水倒进了锅里。
宁葭从她手里接过盆,也打了一盆水,伸手去端,却没端起来,重又鼓足劲,勉强端了起来。
她一边走水就一边洒了出来,好容易到了灶台边,连忙将水往锅里一倒。
水流一冲下去,锅里的水就被冲了出来,洒得灶台上、地上都是水。
宁葭拿着空盆自己先吓了一跳,忙向桃叶道:“对不起。”
“水得慢慢倒,下次轻点儿就好了。”桃叶笑道,拿了抹布来擦灶台上的水。
宁葭忙上前接过来道:“我来擦吧。”
桃叶便也松了手,道:“那你来擦,我把地上擦擦干。”
两人擦干了灶台上和地上的水,宁葭又重新打了一盆水,这次不敢打这么满了,倒的时候也尽量缓着劲。
桃叶重新添了柴火,好在柴火没有浇到水。
待水热了,桃叶便搬了一个洗澡用的大木桶放到卧房里。
这房中只得一张老旧的木床,铺着一床已洗得发硬的薄被,整整齐齐地缝着几块补丁。
宁葭洗好之后,换上了桃叶准备好的一套干净衣服。
虽是半旧,多半都打着大大小小的补丁,但里里外外都是全的。
穿好之后,宁葭拉开门走了出来。
桃叶已经在厨间准备晚饭。
宁葭走进厨房,桃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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