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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雪中来-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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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缨站起身,高声唤道,“孟砚。”
  孟砚垂着头从外头进来,应声道,“陛下。”
  “沈女官赐居承明殿。”
  殿内安宁,孟砚并不迟疑,只恭顺地应了一声是。
  赵绪已是三年未进重芳宫,傍晚的暮色停留过他和盛华肖似的面孔,将最后一点余晖落向他的手指,赵绪执白按在棋盘之上,淡淡笑道,“皇姐,你输了。”
  盛华倚在一侧的塌上,轻轻拨动着棋盘上余下的黑子,微微一笑,“输的这样快,这三年原以为有些长进,还是不如阿绪的长进大。”
  赵绪伸手捡过棋盘上的黑子,平淡道,“皇姐过的好吗。”
  盛华抬眼望向殿檐之下被风吹动的一盏宫灯,不答却问,“可是起风了?”
  隔了屏风便有人垂首回道,“长公主,起风了。”
  “绿川,”盛华隔窗唤了一声,淡淡吩咐道,“去将灯收起来。”
  便有人替她将宫灯取下,仔细地收进内殿。
  赵绪望了一眼如今空空如也的檐下,低声道,“皇姐这是何必呢。”
  盛华将手中的黑子略略滚向棋盘,听它们疏疏落落的声音自她这一头起起伏伏到了赵绪那一头,方才笑道,“阿绪今日进宫,又是何必呢。”
  赵绪站起身,面容温和,“天色不早了,皇姐早些歇息罢。”
  盛华瞧着赵绪转身欲往另一头的方向而去,正色道,“站住。”
  赵绪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皇姐何必阻我。”
  盛华将身子坐正,敛息端正了容色,一字一句道,“赵绪,你今日若是踏入承明殿一步,便不要再踏进重芳宫。”
  赵绪不动。
  “你明知如今北方无人,赵缨必用你征北,自玉州筹谋三年一路至今,你却想弃局!”
  区区沈为清之女,他竟然不舍得。
  “皇姐。”他淡淡道,“我不会输。”
  “三年,我既然来了,该拿回来的东西,都会连着皇姐的份一并讨回来。”
  赵绪背对着盛华,她看不见他此刻的面容,只能瞧见他在夕阳下沉稳又坚定的身影。
  “不该拿出去的,我也不会放手。”
  盛华将目光转向面前散乱的棋盘,缓缓捏起一颗黑子,笔直落向其中,直切中心。
  她凝神瞧了半晌,隔窗吩咐道,“绿川,将棋收起来罢。”
  绿川进来将几案上的乱局收拾妥帖,便见盛华闭目倚榻,已有了些时候,似是入了睡梦。
  “长公主?”
  绿川低低唤了一声,见她不应,便轻声合上了大殿的窗门,抱了一件薄衾为盛华围上,又转身去了后头,取过一盏烛火点上,方才默然侍立于一旁。
  她想长公主今日难得有一场好眠。
  承明殿前头是一座小花园,从前先帝在时,对长女十分疼爱,时常带在身边,又因为承明殿深远孤清,常为先帝不喜,便于前头另辟了一处小园,占地不大,两棵乔木并一些寻常花草,放置了两把木椅,绿荫常绕,掩映青葱。
  未至承明殿,赵绪便见到了沈羡。
  她远远立于园中,正仰头望着其中一棵高大的乔木。
  赵绪缓缓走近了一些,出声唤道,“沈羡。”
  她未回头便应道,“赵绪。”
  赵绪瞧着沈羡片刻,一时无话,原先在心头的担忧化去了一些,他笑了笑,“在看什么。”
  沈羡轻轻念道,“吾与?”
  赵绪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那高大的乔木之上用红绳悬挂了一个小小的木牌,上头雕刻着四个小字。
  “吾与纯儿。”他低声念道,“是父皇与皇姐。”
  赵纯是长公主盛华的名讳。
  “先帝很疼爱长公主。”
  “嗯,”赵绪应道,眼底有一些淡淡的情绪闪过,“父皇很疼爱皇姐。”
  沈羡转过头,瞧着他的眼睛问道,“赵绪,北境的春日是如何的。”
  赵绪静了片刻,“你想要我去。”
  沈羡面容安宁,“初七曾说过想念从前征北的日子,我想你也是想念的。”
  赵绪沉默不语。
  “我在帝京等你。”
  “北境没有春日。”赵绪忽然说道,他伸手将沈羡拉进自己怀中,抚过她的唇边落下了一个柔软的亲吻,“不过帝京有我的春日。”
  夜色终于落下,将最后一点暮色和光线融进了沈羡泛红的耳边。
  作者有话要说:  男女主感情线无虐,也不存在欺骗和利用,一直都是很默契的,心意相通,互相成就的,这个是过期君想写的感情。
  说一下赵缨,他是男二,后面会单箭头女主,但是没有搞事,没有狗血误会,插足什么的,女主一直都很坚定,男女主一直都是互相信任的,没有什么可以打破他们的感情。(一个求生欲极强的作者如是说道。)
  撇开男女主感情这条线,赵缨本身也是个挺有魅力的钢铁直男boy,希望各位小天使,也能够喜欢他,鞠躬~~
  当然过期君最爱的还是我们绪绪!!!啊!!!亲儿子!!冲鸭!!
  好了,求生解说就到这里,谢谢各位小天使,接下来应该会是日更3000了,希望小天使看文开心,生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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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天家
  第二日赵缨便下了诏书,封宣王为征北大将军,不日便将赴北境灵川,接手谢真手里的兵权。
  诏书是沈羡亲手草拟的,殿前尚仪是天子的贴身女官,负责承明殿的文书与起居。
  封殿前女官的诏书昨日便已通传,她不能再回京郊官驿,孟砚在承明殿的偏殿为她寻了一处小南阁,收拾的干净又雅致,轩窗向南,推开能瞧见那座寻常小园的景致。
  昨日赵绪临走时曾与她言,谢真案虽了结,帝京局势仍然诡谲,要她在宫中行走,必事事小心。
  沈羡只是笑了笑,征北是赵绪毕生之志,她要放他去,她希望他高兴。
  裴府时候,裴贞说宣王筹谋三年,为了谢真的兵权。可是沈羡知道,兵权虽然重要,在赵绪心中,谢真无能,守不了大盛边境,才是赵绪真正的杀心。
  赵绪沉默了许久,在最后的暮色中向她点了点头,已经不需要再有其他的言语,他想说的她都明白,她的心意,他也都知道。
  尽管这一刻踏上了不同的道路,来日也必将,殊途同归。
  而新帝,为人勤勉,于政事上十分用心,膳食用得很少,常命孟砚温茶,如今沈羡封了尚仪,那红釉茶盏便托付了她的手中。
  她从前不爱茶,也不善烹,只是简单用热水滚过了一回,去了头一杯茶,又重新注了第二杯,便轻轻置于赵缨的案上。
  赵缨饮过一口茶,并不曾有言语发问,令沈羡有些疑心其实赵缨也是不懂茶的,却不知道缘故如何。
  孟砚低声说道永宁宫来请,赵缨瞧着手中的奏折也未应声,半晌才起身向着沈羡淡淡道,“随孤去永宁宫。”
  永宁宫与承明殿离得很远,赵缨未坐御辇,命了沈羡与孟砚随侍,便缓缓向另一头的宫殿走去。
  沈羡与孟砚一道跟在新帝身后,见他独自一人走在前头,右手负在背后,走得不疾不徐,不慌不忙,似是世间所有尽在他手中,看起来说不出的骄傲与孤独。
  帝王这个位子,想来很寂寞罢。
  永宁宫今日宫人不多,大约是裴太后特意遣退了一些,只余了两个侍卫守在门前。
  “你们在这候着。”赵缨淡淡吩咐道。
  沈羡与孟砚应了声是,便见新帝面色平淡,缓缓走进了那座紧闭的大殿。
  裴怀懿独自坐在大殿中央,一动不动地打量着踏进来的新帝,他的面孔十分年轻,却依稀间照见了她的苍老与暮色。
  “我儿。”她平静地唤道。
  赵缨一直走到她的面前,方才站定,淡淡应了一声,“母亲。”
  “你用了赵绪。”
  赵缨颔首,“是。”
  裴怀懿忽然站起,以手指着赵缨,带起了勃然的愤怒与嘲讽,“你竟然给了赵绪北方兵权,你可知道他野心未死,你这是将一柄利剑悬在了自己的头顶!”
  赵缨垂着眼睛,神色淡淡,“莫非要像母亲一样再用一个谢真吗。”
  裴怀懿拂袖,一巴掌打在了赵缨的面庞,他未躲,受了这一下,方才笑道,“谢真无才,攻北戎无望,守灵川无能,母亲以为,边疆不宁,儿子这个皇帝便又能做的踏实了吗。”
  “我用谢氏是为了什么!”裴怀懿冷冷看着面前的儿子,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悲凉之感,“这一切,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父皇驾鹤,镇南王从此长驻南方而不入帝京,母亲可知道为何。”
  镇南王是她的兄长,先帝薨逝后,曾带兵来京勤王,最终却是与她,死生不复再见。
  “你们这是在怪我。”裴怀懿仰头笑道,“你同我那迂腐的兄长一样,觉得我是在谋逆。”
  “当断不断,如何成就千古帝业,我儿,母亲是为你挑选了一条世间千万人向往的道路,你如今,你如今要反我!”
  “帝王业千古,百姓业不过是平安,凉城九百条无辜人命,云州数百疫民,在母亲的眼里,只是枯骨吗。”
  “若能杀赵绪,再有九百又何妨!”
  赵缨面容平淡,“儿一直想问母亲,当初父皇的那道遗诏,母亲也觉得里头写的是三皇子赵绪吗。”
  裴怀懿神色微顿,便见年轻的皇帝静静转过身,也未曾再看她一眼,只缓缓向外头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于逆光之中低声道,“用赵绪,是孤的本事。”
  “杀赵绪,亦是孤的本事。”
  裴怀懿坐在大殿中央,见她的儿子如今背影已然这样高大,忽然心里宽松了一些,她平静了面容道,“沈为清手里的东西。”
  “孤心里有数。”
  赵缨淡淡接道,也不再停留,推开门,便瞧见沈羡垂目立在孟砚的身旁,面容清秀,令人见之安宁。
  “回罢。”
  他依然独自走在前头,被冬日的冷风吹拂起衣摆,掀动了一些微不可见的波澜。
  他忽然道,“孟砚留下,沈羡陪孤走走。”
  孟砚低垂着头,驻足留在了原地。
  沈羡立在赵缨身旁,徐徐跟随着他的步伐,他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问道,“宣王明日便赴灵川,你可想去送行。”
  沈羡怔了片刻,明日便走,赵绪去的这样快。
  她垂目恭敬地回道,“臣不必去。”
  赵缨负手而行,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不必去?”
  沈羡握紧了手指,眉眼温柔又坚定,“宣王殿下必得胜归来,是以,臣不必送,只需迎。”
  “不必送,只需迎。”赵缨缓缓重复了一遍,声音冷淡了一些,“你倒是敢说。”
  “臣以为,宣王的胜利,便是陛下的胜利,陛下会想要见到的。”
  陛下除谢真,可不也是因了他领了裴太后的威风,却无能么?
  赵缨脚步微微停住,复又缓缓而行,他略略笑了笑,“倒是难得有解语之人。”
  沈羡默然未应。
  晏初七回了师门,赵绪离京只带上了晏十一和阮红灵,宣王府的侍卫不过寥寥,却整齐有序地列成了一方队伍。
  赵绪于高马之上神色宁静,瞧了帝京那座巍峨的城门片刻,转过缰绳抬手道,“出发。”
  晏十一低声道,“主上不等一等沈姑娘?”
  “她不会来,”赵绪淡淡一笑,“我自有归程。”
  晏十一便收了剑,翻身跟上赵绪,策马向着灵川进发。
  沈羡的小阁少有人来拜访,今日听得重芳宫来了人,便出去瞧了瞧,见竟是玉拂。
  她愣了片刻,见来人手里还捧着一个小巧的木盒,便问道,“是赵绪?”
  玉拂点了点头,递过盒子道,“正是宣王殿下。”
  缘是赵绪为了照应沈羡,将玉拂留在了重芳宫,她将盒子打开来,见是一个小小的木牌,用红绳系着,还坠了两颗细小的玉珠,上头刻了“与羡”二字。
  字迹遒劲,笔力如刀,同他的人一样沉稳锋利。
  “他可是出发了?”
  “殿下一早已经启程,他有句话要奴婢转告沈女官。”
  “他说什么?”
  “殿下说,北境没有春日。”
  不过帝京有我的春日。
  沈羡低头笑了笑,些微薄红自耳尖一路蔓延到鬓边。
  “多谢你。”她向着玉拂说道。
  玉拂亦是笑道,“沈女官往后若有事,可往重芳宫寻奴婢。”
  沈羡应下了,玉拂便行了个礼告退,余下她一人望着满地的明亮光线发怔。
  小阁轩窗向南,沈羡将手中的木牌挂在了窗前高处,隔窗一望,便如同挂在了那两棵乔木之上一般,令她不禁展开了笑容。
  年关将近,逢战事将起,太后又抱恙,赵缨吩咐了下去,一切从简,不设宫宴,也不必守岁了。
  又命沈羡这几日不必当值,将前时的伤口将养痊愈了再往承明殿。
  殿前女官不得随意出宫,宫里头如今又冷清,赵缨便赐了恩典,准其出入宫中的崇文馆。崇文馆是宫里头的书楼,收藏了前朝当世佳文典籍不下万卷,集天下文人之向往。
  沈羡性子安静,崇文馆很得她的欢喜,便时常去馆内阅卷。
  先前悯园宴饮,曾听裴贞提过帝师顾丛,乃青鹿书院院首,专为大盛拔擢有才学子,先帝朝时,是长公主与二皇子赵缨的老师。
  她原以为是德高的长辈,倒是没想到原来这样年轻。
  “沈女官。”
  沈羡便礼道,“顾大人。”
  顾丛未着官服,只穿了文人长衫,以木簪将头发束起,气质儒雅天成,他提着一个红木盒,打开来是一些日常的吃穿用度,最下头还压着一件包裹仔细的衣裳。
  沈羡拆开来,见是万宝楼那件牙白织金的锦裙,不由心底一酸,便听顾丛说道是明珠郡主忧心她孤身冷清,才托他送了这些前来。
  沈羡想到先前大殿呈情,她一直诸多隐瞒,入了宫也没有机会向她解释,不由问道,“嘉鱼她可曾怨我?”
  顾丛摇了摇头,平淡回道,“顾某不知,不过想来是不曾。”
  沈羡将红木盒提在手中,向顾丛谢道,“劳烦顾大人了。”
  “受人之托,沈女官不必客气。”
  顾丛瞥见沈羡手中还握着一卷书,瞧着像是前朝史记,便问道,“沈女官爱读史书?”
  沈羡笑着应道,“一点偏爱,不及顾大人博闻强记,贯通古今。”
  顾丛思索了片刻,走到不远处的天字号木架,从其中抽出两卷典籍,比起沈羡手中的前朝史记,瞧着要崭新一些。
  他将这两卷典籍递与沈羡,淡淡道,“前朝二世而亡,史记单薄,不如看这两卷,厚载气象。”
  沈羡将手中的东西搁在了一旁,接过典籍翻阅,发现竟是大盛史记,“大盛朝?”
  顾丛点头道,“先帝在时,曾选文士编写兰台全书,其中一部,便是大盛史记,可惜三年前便停了。”
  沈羡翻卷的手一顿,兰台全书。
  她迅速将手中的典籍翻到了最后,神情间却生了迟疑,连带着手指都蜷缩起一些颤抖,她定定瞧过去,见那典籍之上,果然有沈为清三字。
  五年前,先帝朝,曾选沈为清等文士一百一十九人入京,编写兰台全书,历时两年,先帝病重,无人主持,便搁置了,沈为清回了陵州,卷入了贪墨案,如今却,叫她看见了这两卷未见天日的大盛史记。
  沈羡将手中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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