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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之新帝国时代-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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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合作,乡绅们的抵制、咒骂、上访甚至死亡威胁,这些都不算。就是在家里,母亲、妻子、亲戚也整日抱怨不已,虽然不敢明着指责,然而起码不会给好脸色看。因此,做“清官”,其实是在日日承受一种常人不能忍受的煎熬。但中土的清官们却把这种煎熬当成了一种考验,一种磨炼,一种“超凡入圣”的必经之途,乐此不疲。

“清官”不可避免地成为官场中的“异类”,成为人人讨厌的粪坑里的石头,如果不能被“同化”,那么,只能被“挤走”。

第七十三章刘步蝉

丁直璜的政治倾向,应该是极端保守主义,然而从另一个角度看,也可以称为极端激进主义。现在时间已然过去二百余年,整个中土的人口增长了数倍,社会政治经济的结构和规模都发生了许多变化,立国初期的许多规定其实已经无声无息地废止了,代之以在社会运转中自然生长起来的规则。而丁直璜和他所在的“清官”一族的原则却是对新规则一律持反对的态度,全部扫荡,片瓦不留。在他们的身体里,在历代中土知识分子身体里,总是汹涌着激进主义的热血。他们总是认为,有那么一种终极真理,可以解释整个宇宙,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如果你找到了这种真理,坚定不移,大刀阔斧,就可以粉碎一个旧世界,换来一个光辉灿烂的新世界。所以他们做起事来总是那么唯我正确,总是那么激烈绝对,总是那么一步不退,总是那么缺乏建设性空间。而他们的失败,也总是必然的。象梥代的王岸石如此,眀代的海锐如此,他丁直璜,其实也是如此。

清官的精神可嘉,但精神可以用来写到书上,记入史册,激励人心,却不可施用于实际,这其实是千古“清官”共同的命运。“清官”只是官场的遮羞布,是茅厕窗台上的一盆小花而已。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身在官场中的丁直璜,此时当然不会意识到问题的缘由,而仍是执着于他自己的理念之中。

“李章桐啊李章桐,果然你和那林姓妖孽是一路货色!”丁直璜想起李绍泉之前曾屡次提起的将荣登水师和北洋水师合并的建议,恨恨地说道。

在丁直璜看来,这一次的荣登水师哗变,妥妥的是李绍泉为了吞并荣登水师而下的黑手!

“你李章桐不仁,便休怪我不讲情面了!”

丁直璜起身取过纸笔,即刻便拟起给朝廷的奏折来。

不一会儿,奏折便拟写完毕,丁直璜看了几眼,感觉甚是满意。

在这份奏折当中,对于荣登水师的哗变事由,丁直璜巧妙的用了曲笔,他在折中并没有提到水师是因赶缯船而哗变,而是直接点明是因为“闹饷”,对于欠饷一事,他给出的解释是为了保证“河工”(治理黄河决口)和“西征协饷”,预先挪用了部分军饷,等到赋税收上来之后,“再行补还”,此外他还在折中特意的提到,荣登水师的哗变“恐有暗中唆使之人”,向朝廷暗示这场哗变是有隐情的,并且表示要坚决究查到底。

在写完了折子之后,丁直璜似乎觉得还有些不够,他想了想,干脆给李绍泉写了一封信,直接在信中质问李绍泉,为何要这么做?并指出李绍泉这么干是不仁不义之举,将李绍泉狠狠的痛骂了一通。

在写完奏折和给李绍泉的信之后,丁直璜迫不及待的叫来了人,马上将奏折和信都发了出去。

而此时的丁直璜还不会想到,他的这个折子一上,会给他本人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天津,大沽口港。

邓正卿坐在“和硕公主”号巡洋舰自己的舱内,抬头定定地看着繁忙的码头和往来如梭的进出船只。

多少天来,他经常就这么独自一个人坐着。

“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邓正卿轻声说着,猛地一拳擂在了桌面上,伏案痛哭起来,“林大人,你不该走啊!……”

“林大人,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去,弟兄们的心,都散了……”

“林大人,你和弟兄们这么枪林弹雨的都闯过来了,怎么突然就……”

“林大人,你知道弟兄们连你最后一面儿都没见着,有多伤心么?弟兄们想过去看你,可咱们是海军,无令不能进京,不能进京啊!”

邓正卿正自悲伤难禁,门口突然专来“笃笃”的敲门声。

“谁!不是告诉你们,这会儿别来烦老子吗?”邓正卿猛地起身,哑着嗓子虎吼了一声。

敲门声一下子给打断了,象是敲门的人吓了一跳,但很快又响了两下。

“我说老邓,你好大的官威啊!”门口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象是开玩笑的略略带了些阴阳怪气的调调,“胆子小的,还叫你给吓死了!”

“你刘梓香不好好的在你的‘龙骧’号上呆着,上老子的船做甚么?”邓正卿知道了来人是谁,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迅速地拿过手帕拭去了脸上的泪痕。

门开了,北洋水师旗舰“龙骧”号铁甲舰的管带刘步蝉迈着方步走了进来。

“龙骧”号铁甲舰本是日本海军的主力铁甲舰,是一艘排水量2850吨的小型铁甲舰,在苔湾之役中于凤山岛海战击败过南洋水师,但随后便在东海海战中被船政水师拦击,弹尽而降,成了乾国海军的俘虏,在船政改装后连舰名都没换就编入了船政水师,后调防天津,加入北洋水师,成了乾国海军的第一艘铁甲舰,也是北洋水师的旗舰。而从法国留学归来的刘步蝉,正是这艘小铁甲舰的管带。

“士昶兄这是怎么了?关自己的禁闭?”刘步蝉注意到了邓正卿神情的异样,故作讶然之色的问道,“还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邓正卿皱了皱眉头,显然不太喜欢刘步蝉开这样不合时宜的玩笑。

“算了,老邓,我知道你为啥心情不好。”刘步蝉收敛了笑容,叹了口气,拍了拍邓正卿的肩膀,“说实话,林大人走的这些天,我心里也和你一样,象刀搅一般难受。”

邓正卿听了刘步蝉的话,喉头一阵发紧,眼眶又变得有些湿润。

“林大人这一去,那起子清流可乐得翻了天,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冲咱们这些林大人一手带起来的海军下手了。”刘步蝉缓步来到舷窗前,向外望去,刚好能够看见“龙骧”号铁甲舰的巨大身影。

此时的“龙骧”号和邓正卿的“和硕公主”号一样,桅头都挂着半旗。

第七十四章如此翰林

“刀笔杀人,有时候比这大炮都可怕。”邓正卿明白刘步蝉话中的意思,恨声说道。

“其实,林大人走之前,也没忘了咱们,他预料到那起子清流要找咱们海军的麻烦,已经给他们挖了一个大坑。”刘步蝉笑了笑,“我们用不了多久,便会有好戏看了。”

听到刘步蝉的话,邓正卿微微一愣。

“你是说,林大人的遗折?”他想了想,有些明白过来。

“正是。”刘步蝉点了点头,嘴角现出一丝淡淡的揶揄笑容。

邓正卿正要再问,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

“大人,丁军门派人送来了李制台的手令。”一名水兵在门口说道。

“李制台的手令?”邓正卿和刘步蝉对望了一眼,各自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之色。

“莫不是为荣登水师哗变的事?”刘步蝉道。

“拿过来。”邓正卿说道,门开了,一名水兵快步走了进来,将手中的装有手令的信函交到了邓正卿的手中。

邓正卿打开了手令看了起来,刘步蝉凑到了邓正卿的旁边,扫了一眼手令,不由得扬了扬眉毛。

“李制台要士昶兄前去京城护送林大人灵柩来津……这是要用士昶兄的船送林大人回福州归葬吧?”

邓正卿的眼中闪过一丝急切之色,“我这便去准备,今天就出发!”

邓正卿话音刚落,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长长的汽笛鸣响。

二人来到窗前,看到远处的海面上,一艘巨大的铁甲战舰正破浪而来,战舰的桅头上,一面法国三色旗正迎风飘扬。

“这是……‘海洋’号!”刘步蝉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孤拔将军的座舰!”

“难道是孤拔将军来了?”邓正卿注意到了那面飘扬的三色旗处于“降半旗”的位置,有些明白了过来。

孤拔于普法战争中率法国海军全歼普鲁士海军,攻占基尔和汉堡,一举扭转了战局,因而不但被法国人奉为英雄,其名声也传遍了世界,是以见到这位海军名将的座舰,邓正卿和刘步蝉都不免动容。

“是,孤拔将军的将旗在那里。”刘步蝉看着渐渐驶近的“海洋”号上悬挂着的旗帜,说道,“孤拔将军是来吊唁林大人的。”

邓正卿也看到了孤拔的将旗,对孤拔这位林义哲的至交好友又多了一层敬重之意。

“我这便回舰上了,呆会儿兴许得我带舰接待陪访。”刘步蝉说着,向邓正卿告辞,“我一会儿派人把我的一点心意送来,你替我捎带到林大人灵前。”

“好。”邓正卿答应了,送走了刘步蝉之后,他便立刻叫来水兵,开始做进京的准备。

此时的邓正卿,并不会想到,他这一次入京,会遇到什么样的人,又会发生什么样的风波。

北京,西城区,“太白居”酒楼。

一间雅室之内,翰林院编修黄树兰正独自坐于一桌丰盛的酒席前,自斟自饮,他一边喝着酒吃着菜,一边哼着小曲儿,虽然整个雅室之间只有他自己,但他却显得悠然自得,并不觉孤单。

“张元,吴昊,哈哈哈哈!妙哉!妙极!绝妙文字啊!”

“天下士子都办不到的事儿,我黄醍方一个折子便办到了!“

“我这才是天下第一折!”

“姓林的,你做梦都想不到吧!哈哈哈哈!”

黄树兰哈哈大笑着,将一杯酒狠狠的灌下了肚。

可能是酒喝得有些多了,恍惚间,他看着周围,感觉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

也还是在这间雅室之内,黄树兰、张霈伦、张芝栋、陈葆臻四人正团坐在一起,一边吃菜饮酒,一边聊着天。

“听说英国人遂了总署之请,撤了威妥玛的公使差事,提了一个叫傅雷斯的参赞当公使,并未从英国另派人前来。”张芝栋说道,“不知此人如何,是否仍同威妥玛一般跋扈。”

“总署在给英国人的照会里已然写明,要求派‘和善之人’为公使,若是此人仍如威妥玛一般,再叫他们换人就是了。”陈葆臻说道。

“听说是林义哲将威妥玛之劣迹种种发诸新闻纸,公示于天下,各国皆指威妥玛过份,英政府大为尴尬,是以决心撤换,”张芝栋又道,“这一次朝廷逼令英人撤换公使,列国响震,听说那些公使再去总署,都变得客气了许多呢。”

“这林义哲的确好生厉害,竟能利用彼国新闻纸之影响,左右其国内舆论,逼其政府就范。”张霈伦道,“真真出人意料。”

“是啊!以新闻纸左右舆论,使其政府大臣相互推诿攻讦,最后竟至其首相辞职,内阁垮台,真是绝妙手段!”张芝栋想起林义哲所做的一切,禁不住大声赞叹起来。

听到张霈伦和张芝栋都在夸赞林义哲,黄树兰心中不满,忍不住问道:“孝答何以知是林义哲所为?”

“各处新闻纸皆作此言,以其行事之一贯风格,想是不会假的。”张芝栋回答道。

听到张芝栋的回答,张霈伦不由得感叹道,“此人确是异才!只可惜行事手段,未免太过阴狠……”

可能是想起了已经圈禁在宗人府的“清流四谏”之首苞亭,张霈伦的神情变得有些黯淡。

听了张霈伦的感叹,张芝栋和陈葆臻也都叹息了起来。

“此人学识渊博,智计百出,这等搅乱西国之法,他都能想得出做得出,以少溪之憨直,哪里会是他的对手。”陈葆臻叹道,“老师叫我等不要与其为敌,实是洞明之至,惜乎少溪未听老师之言……”

黄树兰听到陈葆臻说起老师李高阳不让他们参劾林义哲的事,心中不满,忍不住大声说道:“老师不不过是畏惧那林义哲罢了!”

“醍方说哪里话来!老师哪里是畏惧林义哲,老师是怕咱们胡乱上折子,参不到点子上,反而引得两宫皇太后震怒,徒惹杀身之祸!”张霈伦听到黄树兰竟然说起老师的不是来,有些不高兴,出言反驳道,“少溪两次因林义哲而致祸,皆是为此!他上一次参劾林义哲的折子,你也不是没看过,明明是皇太后赐婚,他说成了迎娶鬼类,这不是作死吗!”

第七十五章激辩

“侑樵说的有理。”张芝栋也在一旁点头道,“这一次少溪被抄家,听说也写了一份大逆不道的折子,底稿给两宫皇太后看到了,极是震怒,故而遭此重责。”

“他写没写这样的折子,目前尚不得而知,可单是他和两国丈说的那些个事关后妃的话,传到皇太后耳朵里,便免不了一死!”张霈伦道,“皇太后处以圈禁,饶他不死,已是莫大的恩典了!”

“其实少溪本就不该参劾林义哲,”张芝栋道,“他办的那些个洋务,虽说与天朝体制不合,却也多少有利于国计民生,且又有驱逐倭寇的大功。此人只是太过热心洋务,不许他人有半些指摘,并未办错什么事……”

“孝答此言差矣!他做的那些个文章,哪一个不是扰乱人心,为夷人张目,欲要以夷变夏?就这一项,他便是士林之公敌!人人得以参之!人人得以诛之!”黄树兰愤怒的打断了张芝栋,大声道,“我黄醍方绝不会放过他!我还要上折子参他!一直参他!不参死他,我黄醍方誓不为人!”

见到黄树兰突然发怒,张霈伦、张芝栋和陈葆臻都是吓了一跳。

“醍方切莫冲动,莫要似少溪一般做出傻事来,追悔莫及。”张芝栋温言劝道。

“我当然不会象少溪一般无的放矢。”黄树兰恨声道,又倒了一盅酒,一仰脖灌了下去。

“侑樵,你觉得,林义哲这个人,到底如何?”张芝栋转张张霈伦问道。

“奇才难得!只是……”张霈伦想了想,缩下了后面的话,向张芝栋反问道,“孝答以为此人如何?”

“此人生逢治世,乃是难得之良才,若逢乱世,定是祸国之枭雄!”张芝栋答道。

听到张芝栋给出了这么一个评价,张霈伦很是奇怪,问道:“孝答如何说此人逢乱世定是祸国之枭雄?”

“能用如此奇计,兵不血刃乱人之国,非枭雄谁能为之?”张芝栋道,“今日能以新闻纸乱英国,安知其无乱我大乾之法?”

“乱大乾之法?”张霈伦又是一愣,正要再问,却冷不防黄树兰拍案而起,打断了他的话头。

“妙哉!妙哉!”黄树兰兴奋地大叫起来,浑然不顾他打翻倒在桌上的酒壶流出的酒液洒了他一身。

“什么妙哉?醍方?”张霈伦惊问。

“能乱英国者,必能乱大乾!此人便是我大乾之张元、吴昊!”黄树兰的眼睛里满是亢奋的光芒,“参他的题目有了!”

“我大乾之张元、吴昊?……”张霈伦突然明白了过来,一时间不由得脸色大变,“醍方,你要以这个为题目,参劾林义哲?”

“正是!”黄树兰自得地点了点头,“这便是参劾他林义哲的绝佳题目!林义哲,这一回,你断难逃得这一刀之厄!”

听到黄树兰说的这句要致林义哲于死地的话,张芝栋和陈葆臻尚未完全明白过来,但张霈伦的脸色却已然变得铁青。

“醍方,你当真要如此?”

“侑樵,你觉得这个题目如何?”

“题目虽好,只是太过下作阴毒!”张霈伦冷冷的道,“且是莫须有之罪名,不足以服天下!”

“下作?阴毒?不足以服天下?呵呵,侑樵,言重了吧?”黄树兰觉察出了张霈伦的话有些不对味,转头看着张霈伦,“对林义哲这等乱臣贼子,当无所不用其极,存不得半分妇人之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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