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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妻无盐-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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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场外侧的布帐篷里。
“昨晚,你记得多少?” 上官鎏云揉了揉眼尾,半夜他醒了看到苏璃已经将门上了栓,毕竟苏璃一个女子,门若不锁也不放心,于是便翻墙回了家,当然又是被上官显一顿臭骂,今早出门都没什么好脸色。
“你睡之前的,我都记得。”苏璃一边安抚着手袖里的七彩,一边说道。
“睡时候听到的,我也记得。”
二人沉默了半响,蓦的同时发出了笑声。有些人,哪怕相识不久,都好像是老友一般,或许他们便是如此吧。
“你脸上的胎记?”鎏云盯着苏璃的右脸,上面一块黄色胎记依旧刺眼地附在上面,仿佛昨晚是他喝醉看错了一般。
“黄栌和地黄,用醋水才能擦掉”苏璃眨了眨眼睛,“你若喜欢,我也可帮你画画”
上官鎏云嫌弃地飞快地摇了摇头,似乎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一直在隐藏自己医术?”
“你看得出来?”苏璃戏谑地对上官鎏云的眼睛。
鎏云白了她一眼,“我记得你进太医署的时候是第一,但是后来。。。阿蕴他也说你每次试考都是错的不在正处。。不过他这人懒得深究,只是同我提了一下。”
“我是要当府医的,只要不进药藏局和尚药局,我总有办法进言府当府医。”苏璃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是笑意不改,随意地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若只是这件事,我可以——”
“谢谢,但是我自己可以的,”苏璃对着鎏云粲然一笑,她不愿将上官鎏云卷进来,既然从一开始就是抱着最坏的打算,何必连累其他人。“昨天你说 ‘倾国倾城’的时候,其实我想到了我娘。”苏璃的眼神有些迷离,不知道在看着何处。
上官鎏云没有吭声,只是定定的等着苏璃说下去。
“不是我夸大”苏璃抿嘴笑了一下,像是在回忆,“我娘真的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她既是名门之后,能医善毒,性子也温柔的很”
戛然而止的声音,鎏云等了一会儿,然后呢?
然后呢?天下第一才子言玄亦娶了大梁尊贵无比的长公主,普天同庆,哪有什么然后。
鎏云没有说话,苏璃突如其来的,以前从来没流露出的悲伤让他无所适从。就像是两个带着面具的人互相有着对方的把柄,反而能出乎意料的坦诚。
。。。
“盈盈和阿蕴呢?”生硬的转折,好不容易划破了许久的沉默。
“叶蕴被张太医喊走了,盈盈似乎被安排在了贵妃娘娘身边。”回过神来,苏璃理了理情绪,或许是昨晚的醉酒,让她在鎏云面前不再像以前那么小心翼翼。
叶盈和叶蕴出生于杏林世家的叶家,家里是在京中做药材生意的,开了德济堂,嫡子行医,庶子售药,百年来皆是如此。叶老太爷只得一个嫡子,便是二人的父母,只可惜叶老爷叶夫人当年出了船难,便留下了一双儿女,在叶老太爷膝下长大。太医院的太医令李春风与叶老太爷是至交,这次秋猎便有心引荐。叶蕴从小喜爱研读医书,在同龄人中也是翘楚,叶盈则不同,对医术不是很有兴致,幸而家教耳濡目染的,底子比普通人定然要好多了。
苏璃说完,小心翼翼地将一直藏在袖口里的七彩放到了地上,任由她自己钻进了帐篷的缝隙之间,进了另一片天地。
“你就这样放了七彩?她能自己回来吗”
“嗯,自然,雾谷比这大多了,也是这样。”
“鎏云,我想出去走走”
“嗯好,山林野物多,别跑太远了。”
苏璃站在高处的小山丘上,不远不近的看着猎场中心处的木台,那明黄色的衣服身影自然是梁淮帝,然而苏璃看的人却是那一旁的紫色。
不是第一次见到他,第一次见是六岁,她已经认字了。有一日从书柜里不小心翻出了一副画像,上面的人就是他,然后她便又悄悄放了回去。第二次见是十三岁,洛绾病重,她出了谷到了言府门口,看到他挽着有身孕的夫人,呵护备至,轻轻扶上马车,她终是没再上前。第三次,是十四岁那一年,洛绾咯血生生咯了七天,最后死在她怀里的时候,她重新从柜子深处拿出了那幅画像,烧成了灰烬。
她在雾谷独自生活了三年,只有七彩在她身边,有一日整理遗物的时候不小心翻到了那张放了十几年依旧深红烫金的请帖。
那一天举国同庆,大梁状元言玄亦和长公主褚流阮大婚,天下大赦。
那一天洛绾突然临产,疼了一天一夜,一身血污。
这是第四次,苏璃却仿佛已经认识他很久了。
此时,围场中心的木制猎台上,梁淮帝正笑容满面的和一旁的言相聊的开心。
“玄亦啊,你还是疏于骑射,早些年,你哪是只能打这些” 皇帝指了指言相脚边的猎物,零零散散,不过几只个头小的野物。
“陛下是龙行虎步,臣却是力不从心啊” 言玄亦一身紫衣,容颜清峻倜傥,虽已至不惑,眼尾的皱纹却不显得老态,反而别有一番儒雅的味道,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的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哈哈哈哈,你可别告诉皇妹朕欺负你” 梁淮帝大笑,“桐儿也要5岁了吧,上次见他的时候,爬还不会呢。”
“是啊,大了些反而缠着阿阮,吵闹的很,这次便没带过来。”言玄亦躬身笑着回道。梁淮帝和长公主褚流阮是同母所出,自幼一起长大,感情颇深。。
“你可知朕为何决定让三品之上携亲眷?”
“ 太子和九皇子皆已年过双十,仍是无正妃,想来陛下心里已是有了人选。”言玄亦自然明白皇上还想借机看看结党之势,敲打敲打,不过这点,倒还是装着糊涂才好,幸好已经提醒过褚恒莫要和大臣交往过甚,引来猜忌。
“呵,蔺家小女儿喜欢彧儿多年,原本前阵子朕就要下旨了,你可知如何?”不待言玄亦回答,梁淮帝凤眼一挑,又道“恒儿跑到朕的寝宫来,跟朕求娶蔺新瑶,此事你可知道?”
言玄亦脸色如常,还带上了三分笑意,“太子年轻气盛,记得几月前和阿阮也提过喜欢上了蔺家小姐,我们还未放心上,竟然还请旨了。”
梁淮帝看了眼言玄亦面不改色,谈笑自如,心中猜疑微微弱了一分。
“都是朕的儿子,朕还能有所偏颇不成?趁这秋猎,也让他们多见见,世家小姐可不止蔺家一个,言相你觉得如何。” 这话显然是说给太子褚恒听了,梁淮帝负手而立,他和言玄亦同岁,保养得当,依旧可见年轻时的风采,一双狭长凤目,不怒自威。
“陛下说的是。”言玄亦伴君多年,知晓皇帝的脾气,多说多错,便只能应下来。伴君如虎,前一刻还可以笑容妍妍,后一刻便可能是刀山火海了。
“——张公公” 太监小连子慌慌张张的跑过来。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别冲撞了万岁!”大太监张福全原本就一直站在不远的地方,为的就是不打扰皇上和言相,如今一个小太监如此慌忙,难道让他这个司礼监的掌印多个教导不周的罪名吗?
小连子忙附到张福全耳边。
“什么?!”
也顾不得其他,张福全赶忙上前,彼时皇上刚准备回行宫休息。
张福全上前施礼,‘噗咚’跪地说道,
“陛下!九皇子被蛇咬伤了!”
第5章
或许是这两日想了太多过去的事,苏璃脸上有些倦容。
刚才远远的能看着木台那边似乎发生了什么状况,皇上和言玄亦都匆匆离去,但她着实有些头疼,也无心想这些无关的事。
天色渐晚,想来七彩也该回帐篷里了,苏璃加快了步子,想早些回去休息。
“苏璃,七彩呢?”
苏璃刚到帐篷门口的时候,便被一声高呼喝住了正要撩开门帘的手。
“帐篷里吧,太阳已经落了山,它该是已经回来了,怎么了。”苏璃看了看天色,虽然身体不适,仍然是浅笑的模样。
上官鎏云板过苏璃的身子,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九皇子被一条白蛇咬了,蛇也被捉着了!阿蕴刚跑来跟我说,大太医们都在九皇子的居所,皇上也去了,阿蕴还没看到白蛇的模样,他也还不能———”不能确定是不是。
鎏云话还未说完,苏璃的笑容僵到一半,已经冲进了帐篷里。
空空荡荡的帐篷里一点七彩的痕迹都没有。
桌子底下没有,柜子里没有,被褥底下没有,还没回来吗?
可是,可是七彩从来不在天黑之后回来。
上官鎏云也陪着四处翻找,边角都找过了,然而一无踪影。
“带我去,鎏云,带我去”苏璃面色本来就不好,如今更是惨白,有些颤抖地抓起一旁上官鎏云的手,脸上是从没有过的惊慌。她的心口跳个不停,一种熟悉的恐惧向她袭来。
上官鎏云第一次看到苏璃这么失态,一时也有些慌了神。
“你别急,还不一定,我带你去,马上带你去。”
一路上,苏璃就那样拉着鎏云的手,周围偶尔投来的异样目光,她都看不到,脑子里都是些历历在目的回忆。
她想起了七彩从蛋壳里面刚刚冒出一个小头的样子,那么瘦弱,捧在她的手里也是小小的一块,发不出什么叫声,就那么无助的在她手里蹭动,仿佛自己是它唯一的依靠。而在洛绾死后,七彩才是她唯一的依靠。是她带它来的,永远都是这样,当年她救不了洛绾,如今也救不了七彩。
不,不一样,一定还来得及,她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蛇毒未清,他们不会杀了那白蛇,我们先去看九皇子”鎏云回握着苏璃的手,那手小小的包在掌心,惹人心疼,看了一眼苏璃,斟酌着又说道“不一定是七彩的。”
“鎏云,如果真是七彩”
“别怕,我会帮你。”
苏璃对上鎏云的眼睛,也许就是从这一刻吧,很多年后当鎏云笑着问起,苏璃你在雾谷那么多年,哪里来的朋友?
七彩是亲人,而你是第一个朋友。
“上官公子” 上官鎏云平日里虽高调,待人却从不自恃身份,故而风评甚好,守在居所门口的两个侍卫也认得他是户部尚书的小儿子,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又看两人都是太医署的衣服,便也没加阻拦,反正皇上刚走,里面也是一群太医。
九皇子褚彧正是苏璃他们一个多月前见过的那个不良于行的清贵男子,如今正阖着双眼躺在床上,额头沁出了些汗滴,浓密扇羽似的睫毛在苍白的面孔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轻抿着的薄唇似乎有些难受,却依旧隐忍着没发出一丝声响。
苏璃进了门,便毫不犹豫地奔到褚彧的床榻之前,想都不想地抚上了九皇子的手腕。
———幸好。苏璃舒了口气。不是七彩,苏璃的心终于落了地,脸上有了血色。神色也慢慢恢复过来。
虽也是被蛇咬了,但这蛇毒性轻微,最多致人晕眩之症,若不是九皇子身体弱,也不至于昏迷。
唔?这脉象。。。。。。罢了,和她有什么关系?
或许是心里突然放松,苏璃脚下一滑,差点就要摔倒,幸好被旁人扶住了,一抬头,这才发现一屋子的太医都定定的看着她。
她诊脉极快又赶着心急,如此这般实际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旁人只顾惊诧,也来不及阻拦。
“苏璃?你怎么来了?”众人之中的姜太医开声,苏璃他自然是认得的,进医署的卷子也是他批的,当初还以为是可造之才,便有心想栽培,带着她跟诊了几次之后才发现,根基薄弱,怕是试考的时候烧了高香才拿的第一,不过饶是如此,苏璃性子好,总是笑意妍妍,待人接物也甚是谦让,所以对她印象还是不错,只是今天这样唐突,倒不像她的平日的为人了。
“姜太医,她是同我一起来的”上官鎏云开口解围,他看了苏璃的神色从紧张到轻松,虽只有一刹那,但他一留意到便放下了心来,看来那白蛇定然不是七彩。
“你叫苏璃?你诊脉的手法和我一个故人挺相似,你可认识一个姓洛的医者?” 太医令李春风站在最前,他年纪虽大,但仍是中气十足,脸色乐呵呵的,很是慈祥。
一旁站在李春风后面的叶蕴,看着上官鎏云和苏璃从进门到现在,神色晦明。的确是他知道了消息立马告诉上官鎏云的,只是什么时候他们关系这般密切了,刚才,他可是看着二人执手进来的。
“禀太医令,晚辈不认识姓洛的前辈”苏璃敛了敛神色,终于变回人前那个普通的医女,恭恭敬敬地施礼。
“哦哈哈我不过随便问问,无事,那便罢了。我适才看你那般焦切,可是认得这九皇子? ”李春风捋了捋胡子,笑着道。
鎏云想接话,但一时想不出其他的理由,心下就有些急,不自觉地拨动手上的扳指,这一切落入叶蕴眼里,叶蕴不自觉地皱起眉头,这二人似乎比之往常熟捻许多。可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
“晚辈曾于宫外见过九皇子风采,很是仰慕,刚刚听闻九皇子被毒蛇咬了,恰巧我在家乡时也养过几条蛇作药用,一时焦急,便不知深浅地过来想看看,是晚辈唐突了。诸位前辈医术不知胜我百倍,我还来这班门弄斧,还望各位长辈见谅。”
简单说来,便是我心悦九皇子,担心他,便一时情急过来了,没在意到在场诸位,请诸位见谅。
上官鎏云在一边目瞪口呆,他怎么想也没想到可以用这个理由,但好像还算合理?
不愧是半夜能和他一同喝酒的女子,鎏云心下感叹,看了眼神色恢复如常的苏璃,她眼里是不是从来没有男女之防的?
“哈哈哈” 原本沉默的周遭众人纷纷起了笑意,学医者皆是看惯生死的,这里又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太医,更是比常人要来的洒脱,苏璃这番说辞,若真是小女儿心态,倒也显得合情合理,再一看九皇子的确是容貌出众,气度非常,那就很是合理了!
“苏璃,你既已诊了脉,便知九皇子只是昏迷,老夫已经遣了太医为九皇子煎药,你若无事,便在此等他醒来吧。我们这些老头子就先走了” 李春风俨然一副成全你的姿态; 众人哄笑了几声,纷纷抬腿走出了门。
上官鎏云原本是不愿意,毕竟是他带了苏璃过来,自己一个人先走,万一等会儿又出了什么事。。苏璃知道他的心思,向他使了个眼色,鎏云终于慢拖拖地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老太医们一起出了门,苏璃看着转身便揽上叶蕴肩膀的上官鎏云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
等人都走光了,苏璃才看到一直站在床柱子后面的初九——个子矮矮的,娃娃脸,捧着一个玻璃罐子,里面一条很小的白蛇可怜的蜷缩着,眸子黑色。
“你一直在这?”
“嗯啊,他们才开完药让人去煮,你就进来扑到我家公子的床上了。”
“不是扑,是诊脉”
“我这里看起来就是扑啊。”
“。。。。”
“幸好你来的晚,刚刚皇上还在这呢。。”
“。。。”
“那这蛇你准备如何?”
“敢咬我家公子,那自然是杀了。”童颜还带着天真的语气说出这话来,让人只觉背后一冷。
苏璃自从养了七彩,便对蛇有了几分亲切,这条小蛇蜷曲在罐子里,模样甚是可怜。
“咬了九皇子,自然要等九皇子醒来再议了,对不对”
若九皇子醒来,或许放了它也不一定,苏璃细想了想又自嘲,真是异想天开,谁会救一条咬了自己的野物?不过要真让她开口,那自然是万万不能的,牵扯到皇子的性命,哪是她一个小医女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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