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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珂浮屠-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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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许青珂却没看韩家兄弟,而是看向旁侧那一池碧月湖。
  碧月湖是致定府一景,多少文人墨客云聚此处,只是这地方乃是官府所在,平常是入不得的,倒是可以从另一边进去,但如今学子们考试第一,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许青珂看湖泊的时候,心里却想着姜信的事儿。
  她当日被一个人留在船上,看着幽幽江河,芦苇荡漾,猜测此人到底隶属蜀国什么职能,必然不是私人的,若是私人的,那一向谨慎怕事的孔怀云不会那样坦荡。
  必然是朝廷的公务。
  那样的心机,那样的身手,哪怕是自己的下属也一个个才能不俗,远超一般司职。
  她脑子里过了许多官职,最终定了下来。
  廷尉狱!
  诸国都有的一个部门,主掌朝廷内部刑狱,抓的都是官,杀的也都是官,不管在哪个国家都属于行走间都风声鹤唳的存在。
  主掌廷尉狱的最高司法长官便是廷尉,但一般不会轻易出外地,除非案子大到威胁皇朝统治跟国家安危,君王亲派……
  姜信应该是廷尉手下的下属官少廷。
  “密信……有人要死了。”许青珂暗附,
  忽听闻那边考生起了些微躁动,原来是致远府才学跟出身都凌驾于诸多考生的蒋信。
  “致远蒋家,一门三进士,他爷爷是兵部司农郎,他父亲是当朝卫尉,至于他大伯便是致定府的知府。”
  这样的出身,哪怕在邯炀也是不错的了,何况在州府之中。
  可以说整个致定府也只剩下一个谢临云能在各方面力压他一头。
  蒋信也才十六七的年纪,年纪小,各自却挺高,唇红齿白的,就是面色十分倨傲,大抵这等出身本来就有一种官家少爷的排场,一到地方就鹤立鸡群了。
  他这般傲气,大多数书生虽艳羡对方出身,也忌惮对方才名,但内在也是清高的,不欲在这考场前面暴露自己的不自在,于是一个个都当没看到对方。
  当然了,蒋信压根也不看他们,眼里啥人也没有,就管自己跟自己的书童说话。
  是了,有点家底的人都是带着书童的,没书童的大多数是寒门子弟。
  许青珂忽然觉得起了一阵风,这风吹动了湖边的一排柳絮,曳动生姿,然后她就看到了那骏马奔来,蹄踏落青石板,哒哒清脆。
  马上锦袍飘扬,一张玉面剑眉星目,观身姿,有金玉满堂之华丽。看眉眼,有青山江河之俊秀。
  这就是江东谢氏养出的儿郎——谢临云。
  等他下马,众多考生才觉得对方比他们都高了一个个儿,那身板俊挺得不行。
  书读多了,身体其实也容易羸弱,因而大多数考生都显得瘦弱单薄,这跟对方一比,顿时一个个尴尬不已。
  谢临云目光一扫,先看到却不是蒋信,而是下意识将目光落在了一个他觉得很陌生的人身上。
  单薄更甚于他人,但身姿挺直,遥遥看来的时候,让他有种自己被遗世的感觉。
  所以他也只看了一眼就没再多看了。
  考试在前,不能分心。
  皮囊而已。
  ——————
  考试前或许度日如年,真正开口三日三场也不过很快就过了。
  最后一场考完,许青珂是早早就交卷出来了的。
  她的离开惊讶了许多同个考场的考生,就是考官也多看了几眼,但本朝也没规定不能提前交卷,便也暗道这多是一个过渡自信或是自暴自弃的考生吧。
  往日也不是没见过。
  许青珂沿着湖边散步,走着走着,一只雪白的飞落而下,她抬起手,指尖逗着它,眉目含笑。
  不过很快,她察觉到有人注视,转头看到谢临云。
  她微阖了眼,朝对方掠一颔首以示礼节,手腕稍一用力,白鸽飞腾而起,在湖上掠过痕迹,隐约可见湖的那一头有悬于水上的湖心阁楼。
  很是美妙,却不是谁都能去的。
  许青珂转身离去。
  谢临云轻声问:“刚刚那鸽子可是受过训?”
  藏匿在树上的暗卫跳下来,摇头。
  那倒是有趣了,虽说鸽子并不是十分怕人,但也少有如此亲近人的。
  他刚刚看到那鸽子在那人的手腕上,十分温驯,莫不是因为那人……也十分温柔?
  谢临云沉默片刻,说:“回去查一下她。”
  暗卫离开了,谢临云抬眼看向那湖心阁,看着因为有些微妙了,距离其实挺远的,在湖的另一端,便是要绕过十几条街道才能到。
  “碧月湖心阁,江金云的地方。”
  他阖了眼,转身走了。
  ————————
  致定府首富江金云要在碧月湖心阁展示任平生的一幅画作!这个消息如插了翅膀一般在整个致远府传开来。
  展示地点就是江金云五年前花巨资买下的碧月湖心阁,好家伙,这样的第二展示这样的画圣名画,可不得引起整个致定府的文人墨客们疯狂啊。
  事实上,江东区域整个圈子都动了,包括刚考完试的书生学子们,都还未反省下自己在考试上的表现,就已经被这个消息惊得不行。
  文人最擅附庸风雅,若是那些大文豪大学者们都附庸此画,他们又岂能不跟上。
  于是书生们纷纷走关系看看能不能拿到一方请帖。
  可许青珂还未去碧月湖心亭,就先拿到了府学开头牵的聚会帖子。
  画圣任平生引的是举国的文人墨客,这个聚会却只单纯邀约这一届的考生,毕竟他们这些人将来是有一部分会拔尖而出入府学的。
  聚会的地方在府学里面,既有考较他们的用意,也要让他们看看府学的精髓,大抵有两相看的意思。
  许青珂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知交同伴,一个人来,一个人走,跟在众多学子后面,显得有些孤单,直到一个人乐滋滋得跑到她眼前。
  “许……许公子!是你!见到你可真好啊!”
  这人开场就是十分接地气的打招呼,像是田间地头见面的庄稼汉子,浑然没有半点书生的儒雅跟讲究,一时引得附近的摇着扇子先作揖自谦再寒暄的书圣十分鄙夷。
  但许青珂看着这人,指尖点了下自己的衣领。
  张生一愣,不过马上反应过来,拉出自己的衣领一看,顿时脸红。
  “我内衬穿反了,还真是谢谢你了,许公子,我去换回来,你等我。”
  说罢不等许青珂反应就跑去换衣服。
  许青珂看着他离去,暗道这倒是一个不拘小节的,明明可以遮掩不说的,非要说出来,仿若不在意他人看法。
  不过她也不以为意,跟着人到了聚会的地方。
  碧海蓝天,百花争艳,周遭是清雅别致的书阁院落,也有进学的学堂,占地十分宽敞,到处都可见风雅,的确不是县城学堂可比的。
  听说这里的教书先生要么是闲赋在家的官员,就是钻研学问的儒家学师,几乎笼络了整个江东区的饱学之士,在江东区自是最好的学堂,也是进士的发源地。
  许青珂见到了组织这次的府学院士林山,都称呼林院士,林院士身边还有一个年约二十多许的青年,一袭青衣,锦白的绸带束发,似乎是府学的老师。
  林院士跟他们见了一面,但也没多说,只是言谈之间的风趣知学惹得在场学子十分敬佩,许青珂坐在最偏角的椅子上,喝着茶,听着这些学子辩才,一边赏景,倒也十分不错。
  如果没有喝着喝着,她看到荷花池中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冒出来的话。
  显然有人比她更早看大,比如坐在一张桌的张生。
  他本来就时不时多看那湖中,最终忍不住。“许公子,那到底是什么?什么冒出来,我怎么觉得像……”
  他嗓子一向不小,旁边有人听到也下意识看去。
  许青珂端着茶杯,转了一圈,说:“人头。”
  顿了下,她看向张生,“我也是寒门出身,不必唤我公子。”
  张生当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既是人头,你难道一点都不惊疑?不怕?怎么还记着……
  谢临云无疑是坐最前面的,而且跟一群世族子弟坐一起,听到后面吵闹声皱眉,回头便看到许青珂侧靠着栏杆,转着茶杯看着那湖中漂浮起来的人头。
  目光十分幽深。


第19章 你怎知那是人头?
  ————————
  府学,清净圣洁之地,堪为一景的荷花池竟然浮出一个人头!
  本被聚集起来打算诗情画意的考生们都被吓得面如土色,一个个不安得缩在荷花池边。
  但也不敢走,因他们算是第一波发现那人头的人,众目睽睽之下,怎么也逃不了干系。
  何况他们怎么说也是应试的考生,若是这点担当都没有,也会被人诟病。
  官府的人很快就到了,荷花池边被捕快包围起来了。
  这里得说一下,定远县的衙役们是惯用的,县衙里能使唤的也就他们,可致定府岂是定远县可比的,衙役归衙役,捕快归捕快,前者服侍杂役征赋,后者执行查案抓捕。
  说白了就是小地方缺人,而致定府人多。
  毕竟是府学,在致定府是极有脸面的,加上距离衙门不远,因此捕快来得很多,很快将荷花池隔离开来。
  林院士一直都在,知府还在赶来的路上,但已有师爷跟捕快刀头开始调查,首先要将那人头捞上来。
  府衙的刀头姓冯,这位刀头人高马大,腰间悬刀,步履稳重而带风,到地方后井然安排了一切,再吩咐一个捕快下去捞人头,那捕快才刚下水游向荷花池……
  所谓六月荷花,距离荷花开还有些时日,可池中已经有一片一片的碧绿,那捕快下水的时候,水波荡漾,引得荷叶随着水波微微摇摆。
  但还未等那捕快接近,那人头忽然沉下去了。
  这太突然,惹得那捕快也是大惊,怎么回事,不是还漂浮着,怎的忽然就沉下去了!
  “许公……许兄,那人头沉下去了!”张生惊呼。
  “看到了。”许青珂看了那人头沉下去冒出几个水花的地方,听到不远处那冯刀头说:“下水捞!”
  在场考生也看见那人头沉下去了,有个胆子小的经不住下,猛然喊:“鬼!肯定有鬼!”
  本来只是死了人,人头落池子里,被此人这么一喊,越发恐怖了,惹得闻声赶来的诸多府学学子都人心惶惶。
  那正欲下水捕捞人头的捕快幽怨得看了一眼那个喊叫的考生,这还让他怎么下水。
  “活人作祟!哪来的鬼妖之事,你习读圣人学问,怎还能如此怪力乱神!”
  冯刀头凶起来十分吓人,那考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惹得林院士多看了一眼——这等资质,就算能考出些许功名也没什么大出息。
  不过那捕快还是咬咬牙,潜水下去了。
  许青珂这些人自然是要被盘问情况的,本来这么多人也未必能轮到他们,但这些书生一致指认第一个看见人头的就是张生这一桌,谁让张生嗓门大呢,不提你才怪!
  于是那冷面的冯刀头跟师爷过来了。
  “这位公子,说下当时是什么情况,你是如何发现那人头的。”
  师爷这么一问,张生就开口了,这厮不怕生,向来自来熟,洋洋洒洒就解释了自己发现人头的前后……
  其实不外乎偶然看见而已,但那刀头跟师爷听到有一个考生忽然说:“其实是许青珂先认出那是人头的,她好像看一眼就认出了。”
  这话显然意味深长,刀头看了看他,“你是何人?”
  这考生没想到反而要把自己搭上,但在冯刀头的锐利目光下还是弱弱回答:“我叫许连根。”
  师爷把名字记上,“哪个是许青珂?”
  都是还没有功名的书生,不必太客气,维持不得罪就行了,所以师爷问的很官方。
  “是我。”许青珂回答。
  师爷跟刀头其实早留意到许青珂,容貌显眼,早前就一瞥留意了。
  “你怎知道那是人头,距离这么远,且有荷叶挡着,黑乎乎一团,你能一眼就看出来?”冯刀头可不会因为许青珂长得好就给什么好脸色,反而一贯看不上这种小白脸。
  一般人会看一眼就觉得那一团黑物是人头?
  彼时,林院士跟那知府也过来了,刚刚就听见那许连根指出了许青珂,众人本茫无头绪,虽知道许连根或许有私心,但怎么说许青珂的确是有些微疑点的。
  蒋信还坐在椅子上,面有不屑,似乎觉得这是场闹剧,但他却看到自己唯一在意的对手走了过去。
  谢临云并没有走近,而是在隔了一桌的地方停步,刚好看到众目睽睽之下的许青珂似乎想了一下,才说:“我前方五丈之外那位走过的学子腰上佩戴的玉佩是鱼水龙游兰芝纹。”
  许青珂忽然来这么一句,让人疑惑,但很快反应过来。
  “你能隔着这么远看清他腰上的玉佩?”刀头半信半疑,反而是林院士传了那学子过来,那学子本是要过来看下热闹的,贸然被叫过来后有些紧张,但还是取下了玉佩到林院士手里。
  林院士看了一眼,面上有惊疑,继而又递给刀头,“的确是鱼水龙游兰芝纹,他的视力的确比常人好出许多,这世上这种人也不少见,百步穿杨之神箭手多是天生鹰目。”
  “可能是他早已见过这个人身上的玉佩!”那许连根忍不住又说道。
  “胡说八道,也能这么偶然让她再看见?”
  “他们或许认识……”
  这许连根刚说完这话,就先被那已经有些明白过来的学子瞪了,“兄台,不知你是何意啊,非要诬蔑我,你认识我,于我有仇?”
  林院士等人也纷纷摇头,此子泄私愤过头了。
  “大概是跟许兄有仇,你也不是我定远县的,是隔壁县的吧,许兄得罪你了?”
  李申忽然凑上来,似笑非笑,又问许青珂,“你可知他是谁?”
  许青珂撇过脸,“不认识。”
  她如实回答,轻描淡写,却陡然让那许连根幡然大怒,冲她大喊:“姓许的!你别瞧不起人,你我同为县城案首,凭什么那些人说你才学在我之上!也不过是因为你两度拿了案首而已!那姓孔的处处在我老师面前夸赞你有绝顶之才,我看明明是你贿赂于他替你张扬名声。”
  众人豁然喧闹起来,本来许青珂也没什么名气,可被这人一闹自然为人注意,一是因为许连根此刻的疯癫,二是因为他提及许青珂两度案首。
  这本身就很奇怪。
  何况一个县令竟会对外县的先生极度夸赞。
  “这许连根我认得,荫县人士,师从荫县极有名望的方林,方林乃是一才学不俗的进士前辈,还是前任荫县县令。”
  这人竟是因为这个就怨恨许青珂?
  纵然许青珂的确聪明非常,此刻也觉得莫名其妙,只看着一脸狂相的许连根,“若是读书都听他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还读什么书,直接去茶馆里听书就行了。”
  顿了下,她又补了一句:“不过用钱去贿赂一位县令来帮我扬名,寒门出身的我若真有这样的本事跟心机,你也是的的确确不如我的。”
  许连根愣了下,察觉到周遭人脸上的嘲弄,隐约察觉到自己完了,便又狰狞扑向她。
  冯刀头不耐烦,直接扣了他双臂扔给一个捕快。
  知府就在边上,瞧了瞧,说:“年年都有读书读傻的,功利心太重,承受力不如,疯癫了。”
  疯癫了,知府轻飘飘一句就绝了这个许连根的仕考之路。
  原因很简单,当着一位朝廷命官的面毫无根据得诬蔑另一位官员,这本身就是对朝廷权威体系的亵渎。
  贿赂,这个词儿很敏感的。
  不过知府对许青珂的印象也不是很好,事出反常必有妖嘛。
  只是还未等他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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