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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后悔了-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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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天睿闻言,那股心火没上来就被一股寒意压住,难怪……丫头从小就病魔缠身,记得六岁见她时已然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可她娘小的时候在京城还常到翰林府玩耍,身体并无异样,直到嫁作人妇、生产之后才病发,可见此言并非虚妄。
“如此说来,弟妹这身体……”齐天睿的疑惑被莫向南问了出来,那猜测到了口边却不敢枉论,皱了眉。
赛罕搁了茶盅,微微一笑,接了他两个的疑惑,“这丫头身子强壮,非同寻常。”
齐天睿眉心一挣,心通通跳,立刻大步上前,“这么说,她还有救??”
于那一脸焦心的渴盼,赛罕不置可否,只道,“能带着一颗残心长大成人,全是造化。既然这颗心她能用,只要好生保养,益气养心、佐以化瘀,活命并不难。只是,这些年只按心疼病诊治,吃那续命的丸药。实则她的心疼病并没有那么重,药力强,空架虚火,烧得太快,残心受不得;看似积攒了力气,实则积下毒素,一旦戒断,心力难承,就开始呕血。”
“那,那是不是解了毒就有望……”齐天睿急问。
“怎么解?”赛罕道,“她吃了十年有余,一旦戒断,釜底抽薪,挺不过半年人必死无疑,哪里还能挨到调养解毒的时候?”
“六哥,那就没法子了么?”莫向南焦心道。
“戒药之后,有大夫给她开了养心汤,算是缓和。而后么,”赛罕又端起茶盅,“认天命吧。”
提起的一颗心又重重摔下,胸中突然空乏,人便佝偻;双臂撑在桌上,齐天睿只觉沉甸甸地抬不起头。赛罕将才的一番话已然让压不住的火苗燃成了熊熊之势,突然扑灭,一堆滚烫的死灰,烧得他浑身无力……
“六哥,不论怎样,还请六哥试一试,不能就这么……”
莫向南一时情急,话没有说完突然断开,房中瞬时的安静,一点希望留在空中僵住比曾经的绝望还令人心寒……
赛罕只管抿茶,似丝毫不觉这半日房中的僵冷,一盏茶吃完,方慢悠悠道,“若非要一试么,她得跟我走。”
齐天睿一张煞白的脸慢慢转过来看着他,“什么?”
“我没功夫在这儿耽搁。”
齐天睿不觉一声冷笑,“跟你走,你能担保她活下去?”
“不能。”赛罕搁了茶盅,答得非常干脆。
狠狠吸了一口凉气,齐天睿咬咬牙。
“天睿!”
莫向南起身,握了齐天睿的腕子,“你来。”
齐天睿又看了一眼那冷冰冰、丝毫不见任何怜悯的“大夫”,转身遂莫向南出到门外。
“天睿,六哥生就天赋异禀,从小跟随老父行医,走过万里之遥,沙漠小国,外疆异域,多少疑难杂症都曾经验,而后又曾在中原行医两年,彼时声名远播,曾是京城王侯的座上宾!他敢应承,必是有些把握。”
看齐天睿依然紧锁眉头半分不见开解,莫向南知道在他心里高僧方济已是在世华佗,方济说不中用,他轰然撅倒已然灭去所有的希望,此刻怎能立刻笃信他人?便又低声劝道,“中原的大夫么,医术虽高,下手却保守。几凡险症,没有把握不敢在要害下针,不敢下猛药,一丝的可能都怕牵涉人命。可六哥不一样……”
“那是因为凡为医者该知心怯、该顾惜人命!”
齐天睿闷声一句驳过来,莫向南挣了一下眉,竟是没法驳。怎的就一语中的?确实,赛罕在草原上素有悍狼之称,医术之外是个杀人如捻蝼蚁、屠营拔寨的铁血将军,在他心中从无顾忌,死,是天命,什么也挡不住。
“莫大哥,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晓初如今实在是……一路颠簸,我怕她……”
齐天睿没说完的话更觉心痛,莫向南知道此时的二人恨不能一刻掰做两刻过,哪肯再浪费一丝一毫?跋山涉水催人命,恐走不到草原就痛失爱妻!可莫向南此刻私心全为义弟,便又劝道,“天睿,你想想,六哥这么个人,怎会拖泥带水?一路往草原去,行车走马,这就是一个月的路程。他是瓦剌汗国金顶一字王、统领万千将士的大将军,能愿意带着弟妹一路慢慢走,已然是医者之心;更况,弟妹现下的病体要人一路照应,若非有些把握,诚心为她医治,六哥怎会如此自找麻烦?”莫向南略顿了顿,终究道了出来,“天睿,于你,于弟妹,当真怕这几日么?”
莫向南的话十分明了,横竖也是这一个多月,与其在家等死,不如一搏!突然的平静被打破,人求生的*如火星掉落枯草的荒原,烧得他终是按不住,齐天睿咬咬牙点了头,“好,那就试一试。”
两人转回房中,见赛罕又一次从镜门出来,齐天睿正是惊讶,莫向南先开口,“六哥,就这么办。”
“嗯。”
第一次与那幽蓝的眼睛对视,一股寒意,深不见底,齐天睿也无意再客套,直问道,“咱们何时启程?”
“你不能去。”
“什么??”沙哑的声音一声惊乍,齐天睿瞪大了眼睛。
“没听明白?你,不能去。”
齐天睿腾地一股火,两手握拳,简直忍无可忍!这杀人不眨眼的胡贼,哪里是来治病的?!分明是要夺了他的丫头去!人儿孱弱,早已无望,怎忍她拖着残病之身一个人流落荒蛮草原、与狼为伍??莫说江南女孩儿如何挨过那酷寒之冬,单是茹毛饮血的胡人野蛮又如何消受??丫头有没有尊贵的公主身份能像当年景同的姑母一样活命,却又生得如此娇美可人,一旦胡人起了歹意,岂非羊入虎口、嚼得骨头渣都不剩??更况,还要离了他,她怎么活?!一旦病无起色,到那最后一刻,千里之遥,真真是哭皇天无泪……
齐天睿一摆手,狠道,“既如此,我们不治了!”
莫向南正要开口劝,赛罕看着齐天睿,好是莫名,“又不是给你治,你吵吵什么?”
一句话气得齐天睿冷笑,“我说不去,我妻就不会去!将军走好,不送!”
赛罕起身,转头看向镜门,“五更启程,莫要晚了。”
“你……”齐天睿正要怒,忽见门打开,莞初一身单薄的衣裙站在门口,浅浅的眸中含着满满的泪,苍白的小脸那么心酸,齐天睿忙过去护在怀中,“丫头,丫头莫怕。”
轻轻推开齐天睿,莞初走到赛罕面前,“将军……将军求您,让我相公一起去……”
病中人含着泪声乞求,好不凄凉,莫向南看得心都难受,看向赛罕,“六哥……”
赛罕只与莞初道,“早点儿歇着吧,睡饱了才能赶路。”
赛罕言罢未再多解释一个字,转身离去,莫向南看了一眼房中呆怔的两人,急急跟了出去。
……
夜静。屋外一盏上夜的小灯,烛光弱,恍进帐中,黑暗,朦朦胧胧。
没有许她收拾行李,也不许她再提,此刻窝在他怀中,莞初贴着他的心口,心跳那么沉,那么稳,头顶的气息也均匀,她抬起头,唇轻轻地够在他的下巴处,“相公……睡了?”
他不应,她又蹭了蹭,“相公……”
“睡吧。”
喉中哑哑的一声,莞初听得出他根本没有睡着,便轻声道,“相公,明儿我想……”
“莫说了,不去。”
“为何不去?”莞初撅了嘴,“人家是大夫,我就得跟着去!”
“什么大夫?哪有他这样的大夫?”齐天睿咬牙道,“句句都已走入绝境,更直言不能担保,却又胆大妄为要带着你远走千里!蛮荒之地,杀人如麻的将军,你算什么?便是一场风雪把你卷走,怕是他眼都不会眨一下!”
“蛮荒之地怎样?杀人将军又如何?讳疾忌医么?当年你走西北不也是风沙苦烈,险些命丧悍匪刀下,若是你怕了,怂了,哪有今日裕安祥!”
“两码事!这是你的命!”
“是!是我的命,可我想活,我不想死!”
她忽地惊乍,一声喊喊得齐天睿心疼不已,低头,接住她软软的唇,“丫头……听话,我何尝不想?只要有一丝的盼头,为夫不惜千山万水为你寻医找药,可此番太险。他要带你走,并非是草原有什么中原没有的灵丹妙药,只是因为他不能在此地多耽搁,记挂着他的千军万马,为的都是他自己的便宜!”
“相公,他是将军啊,是整个瓦剌汗国的大将军,能为我千里而来已是天大的情面,怎好能再耽搁人家?他能允诺带我随行医治,就是恩赐,你说呢?相公,求你……”
仰着头,小声儿颤颤地求在他口中,他忍不得,心酸不已,“丫头,他不知顾及,恐怕这一路累你颠簸,根本撑不到草原!不待他展示什么高明医术,你我已然……”
“已然怎样?天人永隔?”她哽咽道,“你可知道,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从来没有怕过!可自从跟了你,我就怕,怕得我夜里睡不着,一想着你往后会有别的女人……会跟她生儿育女……不管是多久以后,不管咱们来生还能不能再见,我,我都受不得!”
“丫头,不会……”
“我想霸着你,我要霸着你!”她紧紧环着他的腰,瘦弱的身体细细地颤抖,“可我却没有力气!我没有力气,相公……我不甘心!哪怕他是个骗子,哪怕他是庸医鲁莽胡乱下药,只要他肯给我治,我就要试!即便为此死在路上,也值!”
“值什么值??”他恨声喝道,“你我本来时日不多,偏偏要为了这个再耗精力,这一分离……就在明日!你,你让我怎么办??”
“不试一试,我死不瞑目!”
“我会跟你一起死!!”
房中突然静,泪水夺眶而出,莞初痛哭出声,“好,好,你跟我一起死……既是能跟我一起死,为何不让我为了咱两个的命去试一试……”
他埋下头,将她紧紧地窝在心口……
自两人重聚,从未哭得如此痛快,积沉在心里的恐惧与不舍都化作泪水喷涌而出……
许久,她抬起头,额头碰到他的下巴,湿湿的,捧了他的脸颊轻轻吻着那咸咸的泪,她嘶哑着语声道,“相公……这么多年,这是头一次听得不一样的诊断。我娘确实得过风疹,手臂上一直留着那时候的疤,可见将军他果然……”
他低头与她贴紧,抱着他颤颤的肩头,她的心都碎了,“相公,相公,你等我回来,等我回来……”
生离死别,心如刀割,他不能言语……
我不能等,丫头,我不能等……
……
冬日天短,五更天,天地一片漆黑。
小王爷府灯笼高悬,门庭外铺下清冷的光。一辆四架的马车装着厚厚的暖帘,帘上悬着镂空蝴蝶佩,檐上挂着晶莹剔透的玻璃灯;后头跟着一个蓝布乌篷两架马车拖着各种行李。另有几匹彪壮的马,随着马下同是身型彪悍的主人悄无声息地候着。
两人站在台阶上,莫向南将厚厚一沓子银票递给赛罕,“六哥,这是天睿给的。”
赛罕接过一看,挑挑眉,“不愧是开钱庄的,都够装配一支探马军了。”
“天睿的心思都在弟妹身上,”莫向南看着那马车,想着车厢内依依惜别之人,不觉叹道,“六哥,你何必非让他小夫妻分离?莫说天睿,弟妹也放不下他,弄得这般伤心。”
赛罕将银票收入怀中,嘴角边抿出一丝笑,“正因为如此,他更不能去。”
“哦?这是为何?”
“这丫头病险,若要医治定是要受些苦。若是天睿一直守在她身边,一旦受不得,她就会心安,一命而去;有他远远牵扯着,她怕是还能撑得过去。”
莫向南这才了悟,点头赞道,“六哥虑的极是。”
……
一行人马趁着黎民黑暗悄悄离了金陵城,远入山中。
行军打仗之人惯于急行,却为着这马车的平稳不得不按下步伐。每一个时辰,赛罕就会查看车中人一次,望闻问切,十分细致,可那人只觉伤心舍不得她相公,淌眼抹泪儿的,看也不肯看这大夫一眼。
赛罕又一次翻身上马,身边护卫轻声回报:“将军,齐公子跟在后头呢。”
赛罕闻言笑笑,“痴情种子不要命啊。”
原本瓦剌与大周已通商多年,只如今瓦剌与鞑靼交战,一旁的兀良哈也蠢蠢欲动,两边不得不又提高警戒,胆敢偷越边界之人,乱箭射死。
“去,派两个人绕到后头护着他。到了边界,把他引进来。”
“是!”
☆、第127章
……
初夏的草原,一夜雨水洗过,崭新的绿厚厚软软地铺向天边,融入天地一线的湛蓝;天空如洗,冰湖一般清澈,大朵的云沉甸甸地飘不动,坠在起伏的小邱上,日头映照,晶莹雪白,在地上遮出深深浅浅的影子,绿,浓淡不均。
一眼望不头的帐篷,悬挂着七彩的风马旗,微风之中飘扬,依旧是凛凛的气势。这是瓦剌汗国的大将军营,扎在金帐西南,统领瓦剌八万铁骑,督管边疆戍边与前线的交战。
五月底一场恶战,大将军赛罕亲自披挂上阵,打得鞑靼直退百里有余,却勒住战马并未狠追穷寇。此时正是牧场水草丰美之时,没有贸然前去占领鞑靼的草场,倒为瓦剌牧民们夺下水源并安心的放牧时节。
平日里,大将军并不直接带兵,只做统领,营中来往多是来述职、领命的将士,营地护卫军不足一千。此时将将起过早灶,开了饭,军士们各司其职,营中难得地清静。
远远的树林里忽地飞出一骑人马,疾驰而来,满布红丝的眼睛带着连夜赶路的疲乏,更带着一股寻仇似的暴戾之气。大将军营放六十里流哨,哨兵们早就留意此人,可也都认得这位是哪个,大将军有令:护卫公子,不得有失。多年跟随将军都知道这一条令的言外之意其实是:这厮可以为所欲为,你们哪个敢拦,杀无赦。遂只得远远跟了,眼睁睁看着他直闯大营。
进了营地依然任马飞驰,打起嫩绿的草地翻出新泥,直冲将军帐,齐天睿从马上跳下来,一把打起帐帘,“巴勒莫赛罕!!”
彼时赛罕正悠闲地坐在帅案旁看着金帐将将传来的谕令,耳中早已听到那嚣张的马蹄声,此刻随着嘶哑的喊叫挑起眉,看着眼前人:这一身粗犷的蒙袍依然遮掩不住的清俊公子,“你怎么回来了?”
“我怎么回来了??”齐天睿连夜飞奔,劳累不堪,此刻直气得脸色泛白,“你当我是什么?你巴勒莫家的奴隶??用起来没完?!”
赛罕微微一抿唇角,不敢把心底满溢的笑意露出来。当初一是顾怜他爱妻心切,二也是怕一旦治不好莞初,好歹临终能让小夫妻告别,这才把齐天睿引入草原。谁曾想,这不起眼的钱庄掌柜竟是藏着一颗敌过千军万马的脑袋!
白月时候因着战事吃紧,赛罕并未往金帐与哥哥们相聚过年。身为左翼万户将军的大哥素海在回程路上特意转来看他。兄弟叙旧,说起了左翼大营的头疼事。当年六兄弟夺金帐可说得是水到渠成,并未怎样大动干戈,“巴勒莫”姓氏被抬做王族之时,依然保留了从前的宗王族,只不过降做贵族,除了将几位王爷留用汗庭之上,其余的都遣离金帐,送到各个大营安札。
一朝掌权,六兄弟的抱负终得实现,可推行新令新制却是重重遇阻。贵族阳奉阴违,穷苦牧民也并未得益,几年来收效甚微,反倒因着打破从前的惯例,有了倒退之势。赛罕只管打仗,一遇到银钱民生,出不了什么主意,无非就是强行推制、把顶风的贵族剁了杀一儆百。
彼时素海闻言一筹莫展,恰恰篝火的不远处齐天睿正一个人闷闷不乐,听到这番话,不觉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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