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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妾-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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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拾光低低唤他:“阿珩……”
“不管哥哥有没有想过,我都想跟哥哥说一句。”赵珒说道,“本来站在这个位置的人本就是你,所以,你不存在什么取不取代我。”
拾光看他的眼神顿时有了几分探究和狐疑,他这个弟弟是什么样的性子,他很清楚,如今这个位置是他历经多少腥风血雨才得到,纵然他们是兄弟,可就这么拱手于人……
拾光忽然明白了什么。
“是因为安阳郡主?”
赵珒没有回答,或许这是另外一种默认。
拾光继续问道:“你是要为安阳郡主舍弃现在的一切?”
“我并没有那样无私。”赵珒目光深邃,“不是舍弃,只是选择一个对所有人都比较好的结果罢了。”
拾光颔首:“我知道你跟安阳郡主的事情,这回你也是为了她……阿珩,你是真心喜欢她的吧?”
赵珒只是沉默。
沉默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他不配说出口。
“她有身孕了。”
拾光微微错愕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平静。片刻,他道:“那样也好,不过……”
拾光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她喜欢的是哥哥你。”
赵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头突然掠过一丝复杂。或许是因为他太清楚那个事实了。他爱的女人,喜欢的并不是他。
“阿珩,你介意这个的,是吗?”
“我是介意。”赵珒突然笑了一下,像是对自己的嘲笑,“我纵然再装的像,也不是你,我没有你这样好,没有你的大度和温和,我只会不择手段。”
“她已经忘记了。”拾光顿了顿,继续说道:“可纵然你在扮演我的身份,可一直陪伴她的是你。”
“我之前一直没有想明白过,我一直都在扮演你,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说实话,我曾一度不知自己对薛令微的感情是什么样的,我只是想得到她,所以一度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直到变成了一种水火不容的地步。她总是想要离开我,我不知道怎样才能留住她……”
“所以,你就只能强迫她?”
赵珒没回答。
拾光叹了口气,问:“倘若是你不知道我还活着,你又打算如何处理你跟她之间的事?还是丢到现在的身份,带她远走高飞?”
“纵然我真的想带她远走高飞,又谈何容易?”对此赵珒很清楚,“若是没有权利,我又拿什么保护她?”
“那看来,在你说要将你现在的一切丢给我之前,还是有另外一种选择的了。”拾光笑了下,“你是我的弟弟,是我唯一的亲人,这一切都是你好不容易得到的,我怎能说拿走就拿走呢——不过,即便我真的想取代你,恢复我原来的身份,也没有那个时间了。”
赵珒眉头轻轻一拧:“你到底怎么了?”
来之前钱仲跟他说过了拾光最近身体的事情,虽然赵珒大概猜的出他到底怎么了,但还是不想让心里的那个想法成真。
“我活不久了。”
拾光的表情很是坦然,像是早就在等这一天一样,“八年前我本就该葬身乱剑火海之中,能多活八年,已经上苍眷顾,让我能最后为你做一点事。”
赵珒沉默了半晌,最后只是坚定的说了一句:“你不会死的,我会救你。”
拾光笑着摇摇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顶着拾光的身份活着么?其实我不用特意顶替别人的身份也能安然无恙的活着——只是,我想在余生里,替她看看这世界罢了。”
赵珒突然明白了什么:“难道楚容郡主她已经——”
“是的,她死了。”拾光的语气听着平静,但眼中却还是流露出隐藏不住的对挚爱之人离去的哀恸,“是病死的,就在前年。我一点都不想相信她死了,所以便成为了她。”
看到拾光的落寞,赵珒顿时便明白他与楚容郡主是怎么回事了。
拾光喃喃了一句,“阿珩,不论如何她都还在你身边,千万不要等到无可挽回了才知道后悔。”
——
次日,赵珒在面圣回东厂的路上被郑贵妃身边的婢女拦了下来,但那婢女只是传了几句话,再交给他一封信便离开了。
那封信只是用漂亮的小楷写了一首《浪淘沙令》。
赵珒只是看了一眼便收了起来,若有所思。
这让赵珒不由得猜测,郑贵妃是不是知道了他身份的事情。
在苏州时,冯清月最会唱的便是这首浪淘沙令。
而且她只会给哥哥唱。
就算是跟哥哥有着相同容貌的他,她也从未唱过。
他回到督公府,将这封信交给了拾光。
拾光看完,什么也没有说。
但也是一种默认。
拾光知道郑贵妃的意思。须臾,他只说了句:“那我就去见一见她。”
有些事情,是该说清楚了。
第84章
临近黄昏; 郑贵妃抱着那把琵琶已经坐在承德殿内坐了一下午。
她在等他来。
“娘娘。”宫婢从外面快步进来; 禀告道:“督公来了。”
她拨着弦的手指一顿,抬眼过去; 殿门口便是那人。
她未将起身,仍旧是拿着琵琶,将殿内所有宫人屏退。
拾光立在下面; 微微欠着身子,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微臣拜见贵妃娘娘。”
郑贵妃在看到他来时; 眼里都是明媚的光。
“我已经很久没有给你弹过琵琶了; 你想不想听?”
“微臣不敢。”
“我给你唱《浪淘沙令》; 好不好?”
他朝她看去,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在苏州,十四岁的她抱着琵琶,坐在画舫里给他唱歌。
仿佛她还是那个纤尘不染,明媚单纯的姑娘。
郑贵妃弹拨琴弦; 低声哼唱:“帘外雨潺潺; 春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拾光默立在大殿中央,静静听她唱。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琵琶声止,她忽然不唱了。
她再也唱不出当年的婉转——
拾光抬眼望去; 却见她眼眶泛红,抿着唇望着他。
他平静说道:“物是人非,娘娘还是放下吧。”
“你叫我放下?”郑贵妃听罢,冷笑:“你来告诉我,我要如何放下?你是我的丈夫,我怎么能放得下?”
拾光没有说话。
郑贵妃眸光一冷:“你如今对我这样的冷,是不是因为你已经不爱我了?”
“不是。”拾光迎上她审视的目光,那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波澜,“我们曾被父母指腹为婚,自小我知道你会成为我的妻子,所以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的家人,就像是我弟弟那样的家人。”
“家人?”郑贵妃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的意思,我在你心里,其实就是一个姐姐?”
拾光没有说话。
“我不信。”
“今日微臣前来,就是想跟娘娘说个清楚。也想劝娘娘不要太过执拗,回不去的已经回不去了,娘娘已经是皇上的贵妃。娘娘念着的那个人,在八年前就已经死了,以后,我也再不会出现在娘娘面前,还望娘娘在这深宫之中,多加珍重。”
郑贵妃听懂了他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她抓着琵琶的手一紧,可却什么都没有说。
“微臣告退。”
他的背影落在她眼里,逐渐变得模糊,最后消失在殿门口。
四周静的没有一点声音。郑贵妃面无表情,眼睛却被水雾氤氲。
眼泪顺着脸颊落到琵琶弦上,她的食指勾住一根弦,啪嗒一声,琴弦断开。
食指指腹被划破,鲜血滴落在琵琶上。
她流着泪,面目突然变得狰狞,接着狠狠将那琵琶砸了出去。
宫人们听到动静忙进来,看到郑贵妃这副模样,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宫人们哆哆嗦嗦皆退出殿外,只余郑贵妃一人颓然跌坐在地。
她望着那把断了弦的琵琶,失声笑了起来。
“竟是,如此……竟是如此,哈哈哈哈,竟是如此?!”
——竟真是她一厢情愿,执念太深?
他说故人已死,不要回头。
她也不需要回什么头了。
……
一转眼过去三日,这三日薛令微过得枯燥无聊极了,整日都在掰着手指头算赵珒回来的日子。
这三日都是李焱在照顾她,给她做饭。只是她吃惯了赵珒给她做的,就吃不惯李焱的手艺了。她嫌李焱做的不好吃,便自己试着下厨,让她意外的,是她竟然真的会做生火做饭菜,更是能学着做赵珒平时给她做的那些菜,虽然不比赵珒做的美味,但也不差。
薛令微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笨,虽然赵珒在的时候她没有下过厨,但她喜欢坐在一边看他做,所以一来二去也就会了。
每次做好饭菜,她总是会得意好一阵。
薛令微一开始其实对李焱有防备,纵然他是赵珒的朋友,但她还是多揣了个心眼。不过这几日李焱为人还算老实,也不怎么爱说话,只是会远远的看着自己。
薛令微觉得很奇怪,具体她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看到李焱的时候,感觉怪怪的。
之前她觉得自己对李焱有种莫名的熟悉,但李焱说她失忆之前他们就见过几面。如此,薛令微也就不怎么奇怪了。
第四日早晨,薛令微一觉睡醒,脑袋里又开始钝痛了。
昨夜半夜她就被那几下钝痛给痛醒,只是很快那痛感就消失了,她就没有在意。只是没想到,今早一起来,又开始发痛。
她想唤李焱来去给她请个郎中,只是连唤了好几声,都不见李焱前来。
她才发现,李焱并不在家中。
她拍了拍钝痛处,想起身出去找李焱。只是刚走到门口,便突然有人拦在她面前,实实把她吓了好一大跳。
站在她面前的是个女人,后面还跟着两个男人,薛令微定睛一看,除了左边的那个中年男人她觉得有点眼熟,其他的人她根本不认识。
拦在她面前的女人率先开口喊了她一声:“郡主。”
“你们是什么人?”薛令微下意识后退一步。
那女人已经抓住她的胳膊:“郡主不要害怕,我们是长公主殿下的人。”
“我母亲?”薛令微心里暗道一声不好,她知道李焱平时不会去太远的地方,于是开始扯着嗓子喊李焱。
那女人见状,立马捂住她的嘴将她按了进去。
女人朝另一个人眼神示意,其中一个男人便将门关上,在外面把守着。
薛令微被那女人捂着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她怀着孩子,不敢挣扎,生怕不小心会伤到腹中的孩子。
“郡主,你不认得我们正常,但你不想知道你都失去了什么记忆么?!”
薛令微不解的看向她。
“若是郡主答应我不乱喊乱叫,我便放开郡主,郡主大可放心,我们不会伤害郡主,只是想让郡主知道真相而已。”
薛令微听了,点点头。
那女人这才慢慢放开薛令微。
“李焱!李焱快来!——”
那女人瞳孔一缩,当即便从怀里掏出一块浸了蒙。汗药的帕子,上去捂住了薛令微的口鼻。没一会儿,薛令微便被迷晕了过去。
女人接住薛令微下滑的身子,对那个中年男人说道:“看来只能先带郡主去我们那里,否则赵珒的那个手下很快就会察觉不对寻回来。”
中年男人颔首表示认同,“也只能这样。”
。
薛令微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间茅屋里。头比之前还要昏沉钝痛。
她挣扎着坐起来,闻到这间茅屋里蔓延着一股沁人心脾极好闻的清香。四下巡视一眼,才发现这清香是从床脚的香炉里传出来的。
下一瞬,耳边突然响起断断续续嘈杂的声音。
“在我没有回来之前,你好生待在府里,哪里都不能去。”
薛令微瞳孔骤缩,这是母亲的声音!
“你可别忘了,她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的女儿!”
“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我杀过许多人——”
……
薛令微头疼欲裂,这些声音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
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脑袋里十分嘈杂,她已经不能去辨认那些嘈杂都是什么了。她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撑着床沿,下意识将那只小香炉推翻。
有两个人进来了。薛令微看过去,是那个迷晕她的女人,还有她之前见过一回的中年男人。
女人看了眼翻撒在地的香炉,走过去捡起来,又重新点上。
薛令微质问:“你点的是什么?”
女人回道:“普通的香,能让你宁心安神。”
“你别骗我!”薛令微才不信这是普通的香,就凭刚刚她脑子里响起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声音。
女人点好香,转过身,直言道:“其实此香也能助你恢复记忆。难道郡主不想记起忘掉的事情?”
“不想!”薛令微根本不相信她。
女人笑了下,“郡主何必嘴硬?哪个失去记忆的人不想找回自己的记忆?”
“这跟你们也没有关系!”薛令微一点也不想继续待在这里,道:“放我回去,我要回去!”
女人的神色开始变得认真:“回去?郡主是想回到害死自己母亲的仇人那里去?”
薛令微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郡主,你可知道长公主殿下手上有另外五万精兵?还有数以万计的金银财宝,这是长公主殿下留给你的,你就要这么弃之不顾了?”
薛令微根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失去了最重要的一段记忆,自然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郡主,你可知我们到底是谁?”
“我不想知道,现在放我回去!”薛令微根本不想跟他们多说。
女人见她执迷不悟,沉默须臾,对她道:“你以为我们是长公主殿下派来寻你的么?你错了!”
薛令微狐疑的看向她。
一旁的中年男人大约是意识到女人要说什么,想要阻止她,便轻斥了一声:“明珠!”
——安阳郡主现在什么也不记得,倘若是明珠一下子告诉她真相,这小郡主未必能接受,也未必能相信。
叫明珠的女人只是瞥了眼那中年男人,继续说道:“你醒醒吧,长公主府已经不存在了,你母亲早就被处死了,这天下的皇帝,已经不是你舅舅了!”
薛令微只觉得她莫名其妙,蹙着眉怒道:“放肆,你在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郡主只要想起来那些忘掉的记忆不久一清二楚了?”明珠继续说道,“你母亲,已经死了快两年了。”
“你住口!”薛令微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你竟敢诅咒我母亲?!我离开京城不过只有大半年的事情而已!”
明珠讥讽一笑:“这是赵珒告诉你的吧?郡主,你就如此信任赵珒?你可知他一直都在骗你?”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跟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目的,但你休想跟我说赵珒的不是,他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薛令微脸色彻底难看下来,在她眼里,这个叫明珠的女人就是个疯子。
“是吗?郡主真的清楚赵珒的为人?若是郡主想起那些事,可还会如此信誓旦旦?”
薛令微已经恼了,她怒视着明珠,说了一句:“疯子!”
“你被赵珒骗的团团转,在你眼里,我们这些曾为长公主殿下出生入死的人,自然都是疯子。”
中年男人拉住明珠,道:“先不要说了!”
明珠甩开那男人,不甘道:“现在不说,又要什么时候说?难道不该让郡主知道真相?”
“郡主不记得一切,你说这些只是徒劳。”
明珠看了薛令微一眼,冷笑了一声:“倘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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