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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红杏纸上春-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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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掌柜立刻从自己腰间取下钱袋,从中拿出约莫半两银来,慈祥地问道:“小当家瞧瞧这些够么?若不够,您同我到新铺子上,我再替您张罗些来。”
“够了够了,哪需要这样多的,只是空手去总不好,想买一些伴手礼,不必多贵重的,”花芫双手合十谢了他,自他掌心里只取了两粒碎银,“多谢彭掌柜,您可真是个豪爽又仗义的人!我一回屏城就给您还到书坊来!”
彭掌柜将钱袋收好,乐呵呵地捋了捋山羊胡子:“若是旁人开口,老朽只怕也没这么大方。你我同在屏城开门做生意,自然信得过;况且您又是‘公子发财’的同门,还能怕您跑了不成……”
公子发财?
花芫有些傻眼,但她立刻就反应过来,这个听起来很荒谬的名字,大约就是顾春写话本子用的化名儿了。
于是她忍不住笑得抖抖肩膀:“我那师妹自己都说,她就是个扑街的……”
“早不扑啦,”彭掌柜笑着替顾春挽回颜面,“如今她可是咱们青莲书坊的摇钱树……哦,对了,小当家方才说,她家迁居宜阳了?”
之前那回顾春忽然财大气粗地请整个济世堂的人吃饭喝酒,说是自己再也不扑街了,谁也没信,以为她是扑街扑疯了,自己找场子呢。
此刻彭掌柜这样一说,花芫才知道她没有吹牛。
见花芫点了头,彭掌柜便请托道:“那烦请小当家帮老朽带个话,就说若她今明两日哪时候有空,烦请往这宜阳西市的魁星街走一趟,老朽正好将她介绍给这头的黄掌柜认识认识。既她迁居宜阳,想必将来也不便总跑回屏城找我交稿。”
花芫应了,又再度谢了彭掌柜,两人相互致了辞礼,就此别过了。
****
买好伴手礼到了叶家新宅,花芫先拜见了叶逊,又规规矩矩陪着喝了两盏茶。
叶逊随口问了她济世堂的近况,又与她闲叙了几句,见她一副坐不住的模样,便笑道:“春儿头几日没睡好,这会儿只怕还没起呢。你若无聊,可以去隔壁找豆子玩,正好请卫大娘和豆子过来一道吃晚饭。”
这座豪阔的大宅邸并非单为叶家独居。在叶逊最初的规划里,四大姓的非屯军人员撤出团山后,若仍旧愿意大家住在一处,便可在这里聚居。
卫家这几日也在陆续安排撤出,卫家名下副寨的好些户人家都选择在屏城落脚,只卫家家主卫丹华带了卫家本家及旁支的部分人到了此处,与叶家比邻而居。
因卫钊留在山上继续筹备八月初第二次进山练兵之事,这几日豆子为了找顾春玩儿,便时常拖着自家奶奶过叶家来蹭饭吃。
花芫歪着脑袋瞧了瞧,见天色尚早,便对叶逊笑道:“我先去将春儿挖起来再一道去。”
“随你们闹腾,”叶逊悠哉地拿了紫砂茶壶,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我去花房瞧瞧我那些药苗。”
“师父您还真是……谁家在花房种药苗啊!”花芫笑嘻嘻打趣一句,转身就跑去找顾春。
****
在一名小弟子的带领下,花芫进了顾春的闺房,推门就见她蒙头睡得一动不动。
“春儿!”花芫笑着大叫一声,跑过去扑到她身上。
顾春屈膝一踹,也不管踹着没踹着,恼火地翻身面朝墙,又要接着睡。
花芫站在榻边,一手插着腰,深吸一口气,气壮山河地吼道:“公——子——发——财!”
“你、你、你……”顾春倏地坐起来,抬手刨了刨一头乱发,“你怎么会知道?!”
“哈哈哈哈哈……”花芫扑到榻上笑得滚来滚去,“怎么会有人起这么蠢的化名儿啊!”
“闭嘴,”顾春抬手捂住她大笑的嘴,自己想想也觉得很蠢,便跟着笑了,“这是写书人的事,说了你也不懂。”
于是花芫一边笑着,断断续续将彭掌柜请她转达的事转达给顾春。
顾春点头应下,起身下榻倒了一口茶水喝。
“小师姐,李崇琰中毒的事,你没同师父提吧?”顾春端着茶盏,回眸望着坐在床榻边沿的花芫。
花芫虽有些疑惑,却还是摇了摇头:“没呢,我急着过来笑话你,都忘了说了。”
“那就别说了。”顾春将茶盏中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转身绕到屏风后去换衣衫。
花芫跳下床榻,跟过去立在屏风前,隔着屏风问:“为什么要瞒着师父?”
“李崇琰的母亲,毕竟是师父年少时心爱的姑娘,”顾春的声音有些沉,“若师父知道了她当年在宫中竟是那样的结果,师父会很难过。”
知道她不在了是一回事,可知道她是以那样的境况直到生命的终结,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叶逊至情至性,若他得知司苓竟是在疯癫痴傻的情状下凄然离世,那些已结痂的陈年伤口,只怕又要被撕得血淋淋。
无谓徒惹他再伤怀了。
花芫认真咀嚼了顾春的话,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便点了头。
此时顾春换好衣衫出来,坐到铜镜前梳头,花芫便过去帮忙。
“对了,春儿,”花芫忽然又想起一事,“方才殿下回去后,隋峻拉着他说事情,我就忘了跟殿下交代他的病情了。”
顾春毫不意外,只是笑笑:“那,也别说了。”
“不是啊,”花芫挥舞着手上的梳子,“我本想着叮嘱他,叫他万不可急着与你成亲……咦,那我此刻跟你说也是一样的啊,你俩别急着成亲啊,切记切记。他若非说要成亲,你绝不要答应就是了。”
“你说完了,”顾春不以为意地哈哈笑道,“我早答应了。”
花芫见她像是丝毫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急得直跳脚:“这事不是开玩笑!我这几日都在想,既他的毒是受母体影响,谁知道会不会再坑了你们的孩子呀?”
自从冯星野说了司苓的事之后,顾春已隐隐想到可能会有这隐患了。
“你说这半天,是因为觉得自己制不出解药,是吧?”顾春偏过头,笑着嘲她。
事关身为医者的尊严,花芫立刻挺直了腰板:“这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既有人制得出这毒,那便一定有人制得出解药!”
她相信,只要给她时间继续钻研下去,她一定能找出解毒之法。
顾春笑了:“那我怕什么?”
“你不怕,我怕啊!”花芫瞬间又塌了腰,垮着圆圆笑脸,垂头丧气,“这毒经手过太多人,乱七八糟的,我不确定我需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找出解毒之法……”
“那我先成着亲等你呀。”顾春语气轻快,眼底是温柔的笑。
花芫有些犹豫,“可,孩子……”
“没有解药之前,不会有孩子的,放心。”顾春自她手中拿回梳子,自己接着梳起头来。
“啧,除非他能忍住不碰你。”花芫撇撇嘴。
顾春尴尬地回头向她挥了挥拳:“你个小孩子……”
“什么小孩子,我马上就十六了!再说了,我可是个大夫,”花芫翻白眼都像是在笑,“我什么不懂啊?”
“把你给能的。”顾春没好气地笑着从铜镜里瞪她。
花芫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可是,我听人说,两人之间再是喜欢,初时天雷勾动地火,怎么都新鲜,可成亲以后慢慢就变成了家人。若长久没有孩子,那能喜欢多久?”
顾春笑弯了红唇,轻声道:“在他出现之前,我从未喜欢过谁。所以,我想,他应该能让我喜欢很久吧。”
这是什么狗屎因果?听不懂。
花芫茫然地瞪圆了眼睛:“便是你能喜欢他很久,那他呢?”
顾春笑笑,没再多说,梳好头,又去洗了脸,便带着花芫去隔壁找豆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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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翌日卯时; 隋峻与冯星野先后赶到定王府。
原本打算早些去见顾春的李崇琰心知必有大事发生; 于是满脸写着不高兴; 悻悻地带着两人进了书房。
进了书房后; 冯星野一如既往地跃身上了房梁。身为一个杰出的暗探首领; 他喜欢暗戳戳藏在别人瞧不见他正脸的地方,这样才有安全感。
“你们谁先说?”李崇琰不耐烦地拿指节叩着桌面。
坐在他对面的隋峻抬头望了一眼房梁上黑乎乎的冯星野; “我就两件事。”
冯星野嘿嘿一笑:“巧,我也两件事。没事,峻哥你先说,我不急。”
李崇琰横眉冷对:“你俩还聊起来了?有话赶紧,我忙着呢!”
“殿下; 您该自称‘本王’,”隋峻讪讪地提醒一句; 见他的冷眼已经开始冒火,便赶忙进入正题; “朝中有大动。”
房梁上的冯星野一听这话,幸灾乐祸般地“哦嚯”了一声; 低低笑道:“那我只有一件事了。”
很明显; 他与隋峻各自带来的两件事中,至少有一件是同样的消息。
这个消息按说不算新鲜出炉; 只是宜州在边陲; 京中的消息总会来得慢些。
五日前,朝华长公主以监国身份下令,将原本自己辖下的原州军交由武安郡主云安澜节制。
因朝华长公主自春日“行宫封王”后; 便奉旨以监国身份留京处理政务,到如今已半年有余。她身为原州军最高统领,长期不在原州自会造成许多隐患,此番正是下令将原州军军权交接到云安澜手中,原本无可厚非。
只是云安澜身为女子,这几年又时时冲在反对新学的最前线,之前陛下下旨由她暂代原州事务时,新学一派隐隐已有异议,只是碍于还不敢正面攻击陛下旨意,便只是在台面下做些小动作。此番长公主将整个中原最精锐的原州军正式交到她手中,以平王为首的朝中新学一党顿时炸窝了。
“……自长公主奉旨留京后,一直是由驸马云定兴代掌原州军兵符,虽无明旨或诏令,却也算得顺理成章,各方势力都算是默认的。”隋峻不明白长公主为何忽然如此冒进。
冯星野居高临下地抛来一串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音,“云定兴那家伙就是个富贵闲人的性子,难得他老老实实窝在原州带了大半年的兵,如今想必也是烦了,多半打算进京同长公主腻在一处,过他那成日招猫逗狗的日子。”
这两夫妻一个没空,一个没心思,索性将原州军兵符交给长女,其实也是人之常情。可事情坏就坏在云安澜是个女子,还是个大力反对新学的女子。
之前她手中没有兵权,都敢大刀阔斧正面与新学一党交锋,这原州军一到她手中,新学一党自然如临大敌。
隋峻看了面无表情的李崇琰一眼,又道,“今日接到京中来的消息,为着此事,连日来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弹劾云安澜的折子都快将中书省的政事堂塞满了。长公主的意思是,殿下这头是否声援一二?”
李崇琰冷冷啐道:“怎么声援?隔着几千里地,跟朝中那些废物飞鸽来回打嘴仗?”
显然他并不打算加入这场突如其来的朝堂口水战。
“本王在这宜州尚且根基未稳,这时候卷入这场混战亮明旗帜,除了把自己树成靶子之外,毫无意义,”这种事上,李崇琰一向很冷静,“若云安澜连这样的场面都扛不住,那她就算接了原州军的兵符也早晚被人拉下马。”
军中的争斗可比朝堂上更加直白,一言不合拿刀对砍都不奇怪。
隋峻了然:“那就照殿下的意思,可长公主那头……该如何回话?”
“什么都不回,她自然就懂了。”李崇琰知道,长公主只是病急乱投医罢了。
待她冷静下来,便会想明白,以李崇琰当下的实力,根本解不了这个围,无谓将自己搭进去多给人送一个靶子。
“我若要帮她,要帮云安澜,只能等,”李崇琰徐徐道,“所以,眼下定王府的头等大事,就是韬光养晦,励精图治。”
隋峻点点头,接着又讲起第二件事:“宫中派了一位教习姑姑,说是来协助整顿定王府众人的规矩礼仪……是陛下亲自派来的!”
既是陛下亲自派过来的人,也不能明晃晃又将人退回去。隋峻拿着这事烫手得很,都让那位姑姑在宜阳城的官驿中住了好几日了。
李崇琰听得烦躁,怒目道:“那死老头,在行宫里闲得长毛了是吗?”
“长没长毛,属下就不敢妄言了,”隋峻忍笑,再度请示,“那位周姑姑,该如何安置?”
“又不能退回去,那当然只能供起来了,还能怎么安置?”李崇琰没好气道,“你让德叔在府中给她安排个住处,之后晾着就行。”
隋峻领命,便起身告退。
终于轮到冯星野了。
李崇琰头也不抬地道:“你,有话赶紧说,我赶着出门呢。”
“我瞧着吧,整个定王府就你最没规矩,那位周姑姑若是个有胆色的,就该头一个拿你开刀,保准立竿见影。”
冯星野乐颠颠儿的说着风凉话,见李崇琰抬头一个眼刀扫来,立刻清清嗓子,正色道:“原州军的事你已知道了,我没什么要补充的。就是昨日妙回春忘记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
****
团山的生活并不崇尚奢靡,衣食住行俱以方便、迅捷、舒适为度。顾春经过十年的耳濡目染,素日里也是尽量从简。
此番举家迁居宜阳城,叶家连个乔迁酒也懒得摆,众人各自将一些必需物品报备家主处,自族中中馈走账一并添置采买添置,迅速就安顿好了。
顾春今日约了李崇琰一道出来,也并不打算闲逛,只奔着自己要的几样东西径自往相应的铺子去。
“你若是有事要忙就去,”顾春见李崇琰一路神思不属的模样,便在绸缎庄门口停下脚步,“我买好东西可以自己回去的。”
反正东西都由商家帮着送回东郊叶宅,也不必她出力。
李崇琰闷闷瞥她一眼,悬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却终究没有伸出去。
“怎么了?”顾春蹙眉,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李崇琰仍是闷着,一声不吭。
顾春索性拖了他往绸缎庄门口的大榕树去,两人在背荫的树影下相对而立。
“你说过,若有什么事,我问你,你便一定会说的。”顾春觑着他满脸心事的模样,眼波微转。
李崇琰踌躇了片刻,低头拿手指碰了碰她的指尖,到底没敢握住。“据说,我那时常无端会失忆的毛病,是中毒……”
虽昨日从花芫口中听说大家都没告诉他,可顾春也没抱侥幸,心知他早晚会知道。此刻听他提了,心下倒如释重负。
于是她笑着伸出两指挠了挠他的下巴:“怎么?要逃婚哪?”
“你都知道?”李崇琰不是很认真地躲了躲,心中明明很烦闷无措,却莫名被她这小动作安抚到,“那你……”
今早隋峻走后,冯星野认真地转达了妙回春与花芫的忧虑。因为二人眼下对“千秋醉”这毒的了解还不够透彻,因此理智地建议李崇琰应当暂缓成婚之事。
这下顾春改为捏着他的下颌动来动去,看着他的嘴跟木偶人似的被自己捏得一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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