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盗-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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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所思地回过头去，他已经恭顺地垂下了头。
　　　　终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那头更年轻的狼不再压抑那眼中的疯狂，向狼王发起了挑战。在一场堪称惨烈的恶斗之后，狼王带着满身伤痕一瘸一拐地被放逐到了这片贫瘠的草原。那只更年轻的狼成为了新的狼王。
　　　　历来只有新狼笑，哪闻旧狼哭。昔日的狼王，今日的孤狼默默地舔着身上的伤痕，悲苍的长嚎能让人潸然泪下。失败了，也得生存。每日它独自游荡在这片贫瘠而更加危险的草原上，寻找着赖以生存的食物。没有后援，它无法去招惹强敌。而那些没有威胁的目标，又往往有着无与伦比的保命速度。要得到食物，它就必须跑得比目标还要快。于是，它给自己定下了一个近乎残酷的目标，每日追捕目标中最快的那一只作为食物。它跑得越来越快，享受着风快速掠过的感觉，暂时忘记了战败的耻辱。而相应的，它的目标们的速度也在加快。每一次，品尝着那艰难得到的带着血腥的肉块，它很自豪。
　　　　可是，这一次，它很失望。不知道为何，这片草地上的目标在昨天突然消失，只剩下了孤寂的没有储备粮食的它。它饿了，当眼前终于出现目标，绿莹莹的眼睛中透出了兴奋，它渴望享受再一次追捕的乐趣。可是，这个目标太让人失望了。她的反应太慢了，起跑太慢了，速度太慢了，协调太差了，耐力更烂！只要它长长的白牙挑开她的喉咙，它就可以喝到那热呼呼的鲜血，吃到那热腾腾的肉块，可是，它竟然没有了胃口。
　　　　食物，是生存的根本，就算没有胃口，它也不会轻易放弃食物。但是吃了她，却将成为它的耻辱。于是伴随着她惨烈的尖叫，它象征性地在她的肩上生生撕下了一片肉，胡乱咽下，然后昂首挺胸地走开了。
　　　　青鸾倒抽着凉气，肩上火辣辣的疼，疼入骨髓。不信？撕你一块肉看看。当她被孤狼扑倒在地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很快就要死了，可是那意料中的长牙始终没有刺下，她好奇地看向孤狼，却发现它竟然在沉思。
　　　　一头对着食物沉思的狼？青鸾愣愣地看着它，挣扎越来越微，直到它沉思结束，轻蔑地看了看自己，然后撕了一小片肉，轻易地放过了自己。
　　　　直到孤狼离去，她还在发愣。刚才，它的目光中是轻蔑？她竟然连成为狼的食物的资格都没有。她竟然让一头孤狼感到杀了都觉得耻辱？
　　　　青鸾的心中燃起了一股怒火，不就是速度被你慢点吗！拽什么拽？等我练好了轻功，看你还能不能追得上我。青鸾一咬牙，站了起来，从身上刷刷撕下一片布条，将肩部的伤口粗劣地裹了裹，然后憋着一肚子火，飞快地向前跑去。没有孤狼地追赶，就不信练不出速度来。
　　　　说说容易，下决心也容易，可真跑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速度和耐力是一对矛盾体。百米冲刺，可以一口气憋着跑完。但马拉松，则需要平均地分配体力，耐力和坚持往往比速度更重要。
　　　　大概就冲刺了几百米，青鸾就开始觉得脚步沉重起来，呼吸也渐渐急促。坚持，再坚持！青鸾的脑海中一直回放着孤狼那轻蔑的眼神，鼓励着自己。我不能让一头狼都看不起。青鸾默默地替自己打着气。
　　　　可是，真的好累啊！手，已经不像是自己的手了，脚也快失去控制了。胸口就像压着一块大石头，恶心欲呕，心急促地跳动，就快蹦出胸口，冷汗渐渐湿了额头，湿了衣衫，甚至连眼前也开始模糊起来。真想就这么一头栽倒在草原，晕了，就不会感觉到痛苦了。
　　　　其实跑到这个时候，青鸾只是在机械地坚持了。她知道自己只要一停下来，就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有点像过雪山，停下来就永远地停下来了。
　　　　孤狼没有走远，它看到食物站了起来，往前跑去。她的速度依然很慢，甚至更慢了。轻蔑地摇了摇头，它走开了，去寻找那莫名其妙消失的猎物，它的老对手。可是，转了一个大圈子回来，还是没有它们的踪影。它有点想念它们了。这时，它看到了青鸾，那个让它没有胃口的食物，还在一步步坚持着奔跑着，虽然，一看就是机械的努力，依然没姿势没速度，但它的目光渐渐变了。轻蔑渐渐消失了，替代的是好奇，是兴奋。或许，她有资格成为它的食物。想着，不由兴奋地长嚎“嗷呜……”
　　　　意识模糊的青鸾听到这一声狼嚎，感觉就像打了一阵强心针，脚步为之一轻，向前快速冲去……
　　　　*…*…*…*…*…*
　　　　转眼间，十天过去了。在这十天里，孤狼一直默默地看着她快速地奔跑，直到力尽摔倒在地，这时一个白衣女子会突然出现带走她，同时扔下一块血淋淋的肉。孤狼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但她身上散发着的气息很强大，强大到自己不敢轻易招惹。它很不喜欢这种被包养的感觉，它有狼王的自尊，喜欢自己捕猎食物。可是，在这片草原上除了自己，除了每日迎着阳光奔跑的她，再没有一个活物。要活命，要么吃肉，要么捕杀她。强抑住捕杀的欲望，它无奈地吃着肉块，因为它认为捕杀弱小目标带来的耻辱远胜于吃现成的肉。它相信她总有一天会成为它的对手。等她速度足够快，再捕杀她，这已经成了孤狼每日流着口水沉思的必修科目。于是，它有意无意地促使她跑得更快。有时，看着她奔跑地不像话，它会如风一般飞速掠过她的身侧，然后在前面远远停下，留给她一个孤傲的身影。有时，它会在她的身后追逐，嗷嗷长嚎着，警告着她，再不跑快点，老子哪天忍不住了就啃了你……
　　　　孤狼成了青鸾快速成长的半个教练，也成了她的见证者。它很惊讶于她进步的神速，真是士别三日，就当刮目相看。看她现在的姿势，现在的速度，现在的耐力，跟第一次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当然，它不知道，青鸾每日累瘫下后，玉盗将她带回，都会替她按摩，疏通经络，尤其是浮尘经络，同时还给她食用一些提神炼气的药物，一点点化去了她身上的杂质。青鸾自己也会每日修练《浮尘诀》，在奔跑的实践中，她更加能够体会到浮尘的妙处。当渐渐感到身子开始变轻，速度更加一日千里。
　　　
第九章　势均力敌


　　　　第十天，青鸾又一次被玉盗扔在了草原上，踢踢腿，松松肩，蹦几下，做着热身运动，突然觉得背后一阵杀气袭来。这里，除了那头高傲而可爱的孤狼教练，还有别人吗？一边寻思着，一边戒备地转过头去，只见在沉寂的草原上，孤狼正冷傲地立在不远处，绿莹莹的眼中没了轻蔑，多了兴奋，身上爆发着无穷的杀气，看到她转过身来，抬起一只狼爪指指她，再指指狼嘴。
　　　　孤狼这是在向她挑战呢！青鸾明白了，捏紧拳头，对着孤狼拱手回了个礼，算是接受了它的挑战。虽然心里还有些忐忑不安，身子也紧张地绷直，毕竟这是一场生命的较量，或者说赌局。输了，她就成为它的食物，赢了如何她还没想过。紧张使她的体内分泌出了大量的激素，也激发了她强烈的斗志。十天的训练，不仅让她在速度上有了长足的进步，更磨练了她的意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青鸾冷静了下来。
　　　　看了青鸾的回礼，孤狼也笑了，不过狼脸比较厚，也看不出来。它自豪，食物在它的督促下进步非凡；它兴奋，因为即将捕杀亲手训练出来的食物；它坚信，这一次它会很有食欲；它决定，等下它要慢慢品尝。好久，好久没有享受这种感觉了。孤狼想着，添了添舌头，一昂首，“嗷呜……”一声狼嚎豪气冲天！
　　　　“小样，吼得还不如我当年的水平！”青鸾转头嘿嘿一笑，“嗷呜……”有样学样地一声标准狼嚎，把孤狼吼得一愣一愣，东张西望，草原里啥时候来了条母狼？就在它刚想再长嚎询问时，青鸾却如一支脱弦利箭向前射出。孤狼的眼神立刻重新回到青鸾身上，渐渐凝重，她的起跑姿势，飞掠姿势，都完美无暇。没有犹豫，它紧追扑出，心中则寻思着一定显示出帅狼气概，让那头偷窥的母狼拜倒在它的狼爪下。
　　　　一人一狼就像两道影子，飞速地划过草原。草原不大，很快，人和狼就转了一个大圈，回到了起点，继续追逐。青鸾竭尽全力想甩掉孤狼，她知道它这次不会再留情。孤狼努力想拉近彼此的距离，可这个距离虽然没有变大，却也无法缩短，心中不由生升起无可奈何的乏力感，这让它想起了那次狼王争霸的夜战，战败的耻辱，被放逐的恼怒在心中一点点弥漫，狼族的血性猛然绽放，强劲的后腿爆发出惊人的潜力，孤狼的速度突然突破，一点点拉近了相互的距离……
　　　　青鸾没有回首去看，但她感到了身后的杀气渐渐浓重起来。它正在接近。青鸾似乎闻到了血腥的味道。在赤裸裸的死亡威胁下，在强烈的好胜心下，青鸾终于突破了最近三天来的瓶颈，速度提高了些许。就是这些许的提高，让孤狼与她的距离再度固定。
　　　　不知何时，在草原的中心出现了一个白衣女子，一边悠闲地嗑着瓜子，一边看戏般欣赏着罕见的草原追逐赛。看到孤狼速度的突破，她黛眉微微一皱；看到青鸾在逼迫下也爆发出了潜力，眼中出现了难抑的笑意。她是玉盗。第一天看了青鸾惨不忍睹的偷盗，她简直就想收回收她为徒的话语。可看着那些情花，她决定给这个跟自己有同样宠物的小丫头一个机会，而现在，她很满意。
　　　　一人一狼势均力敌，再看下去就是比体力，比耐力了。虽然体力耐力也很重要，但玉盗看得并不重，一般般也就可以了。一个盗贼，如果落到要靠体力耐力的地步，事实上已经没有了优势。心中有了决定，玉盗突然发力，瞬间出现在了青鸾身侧，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白光一闪，在草原上消失了。几乎在同时，草原上原本消失的动物们，孤狼的食物们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鹿群正出现在了前方，看到孤狼狂奔而来，吓得撒蹄乱跑……
　　　　孤狼从此又狼食无忧，但它沉思的时候，却不时想起那个亲手训练，没有吃到的食物，更想起那头没有出现的母狼，想着，想着，就黯然，对着天空悲吼！苍天啊，为何只闻母狼音，不见母狼影，一颗破碎心，帅狼泪满襟……
　　　　而此时，青鸾正在另一个训练场上香汗淋漓。
　　　　当青鸾被玉盗从草原上拎回晨流村，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拼命地往前跑，把没防备没松手的玉盗硬生生拖拉了几步，才反应过来，慢跑几步，回到已经松手了的玉盗身边，讪讪地笑。
　　　　玉盗拍拍她肩，赞赏地笑道：“速度，你过关了！”
　　　　青鸾先是一喜，但很快笑容消失了，遗憾地道：“我还甩不掉那头孤狼……”
　　　　玉盗哈哈大笑，道：“NND，那可是狼族中的风狼支族，速度最快的。你虽然甩不开它，但它也追不上你。你可别妄自菲薄。当然，能够意识到不足是好事。我说你速度过关，并非指你的速度已经登峰造极，那还远嘞！只是你已经窥见了速度的奥秘，以后勤加练习，自然会慢慢进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一蹴即就。就算天生你才，也得汗水浇灌。所以，前途是光明的，但道路还是曲折的……”
　　　　青鸾讪讪一笑。
　　　　“那么，刚跑了几圈，还能动吗？”玉盗突然邪邪笑道。
　　　　青鸾脱口道：“当然……”一眼瞥见了玉盗戏虐的神情，脸色大变，冷汗直下，师傅又想什么怪招了？
　　　　“小样，要是能被你猜到，我就不姓玉。”玉盗寻思着，嘿嘿一笑，道：“那么我带你去享受这些天精心准备的华丽大餐吧。”一把抓过往后退的青鸾，白光一闪，又从晨流村的草地上消失了。
　　　　这是个很大的村落，比起晨流村起码大了十倍，村前的草地一眼望不到边。草地上密密麻麻围了很多人，却寂然无声。当玉盗带着无可奈何的青鸾来到这里时，青鸾忍不住感叹道：“这里的人贼多啊！”
　　　　带着青鸾，玉盗东一步，西一闪，轻松进了人群。只见眼前一排的木桌上摆放着一副副黑白围棋，一对对棋手或沉思，或蹙眉，或犹豫不定，或气定神闲，厮杀正酣。围观者或喜，或忧，或愁，或怒，观棋不语。
　　　　“这里正在举行围棋比赛？师傅想让我学围棋？这是她说的华丽大餐？”青鸾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个硕大的问号，“围棋跟盗贼有什么关系啊？”
　　　
第十章　围棋


　　　　“齐叔，向兄，路伯……”玉盗笑呵呵地跟棋手们一一打起招呼来，眼睛突然停在了最后一桌的一个鹤发童颜白胡子老头身上，“方老怪，您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棋手们一一抬头笑着回礼。白胡子老头睨视了一眼青鸾，对着玉盗一脸不满道：“这么好玩的事情，玉丫头你竟然不通知我，太看不起老哥了吧？”
　　　　“呵呵，这不是不知道你在这里嘛！要知道，肯定会通知你的啦！”玉盗拍拍白胡子老头的肩，憋着笑意，略带同情地看了一眼青鸾，一本正经道：“那现在拜托你不会太迟吧。呵呵，我这个徒弟虽然年纪大了点，胆子小了点，轻功逊了点，反应笨了点，眼力差了点，其他还是不错的。交给你们了！不过，别玩太过火哦！这年头收个徒弟不容易！”
　　　　“放心，放心。”白胡子老头兴奋地搓搓手，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青鸾，这个小丫头长得还挺漂亮，够赏心悦目，就不知道好不好玩了，对着玉盗挥挥手道，“你可以闪了！”青鸾听得哭笑不得，莫名其妙被师傅批评了一通，然后又被托付给了一群不良人，看着嘿嘿奸笑的棋手们，不由毛骨悚然，一把拉住玉盗的胳膊，撒娇道：“师傅……”
　　　　还没等青鸾问什么，玉盗嘻嘻一笑，胳膊像泥鳅一样滑出了青鸾的手掌，随后白光一闪，消失了，只把青鸾孤零零地留在了一群棋手和观棋者的包围中。看着那些炙热的目光，尤其是白胡子老头，青鸾如芒刺在背，心念一转，撒腿就跑。可是，白胡子老头身影一晃，就把她抓了回来，道：“小娃娃，跑啥呢！”
　　　　车到山前必有路。蛇湖都闯过了，虽然失败，孤狼也比过了，虽然没赢，看这老头虽然目露诡异，但慈眉善目的，总不至于还生吞活剥了自己，自己跑什么跑啊？不过，搞好外交关系还是必要的。反正师傅给自己的训练没一次是正常的，这次肯定也不例外。青鸾寻思着，对着白胡子老头甜甜一笑，道：“老爷爷，您的胡子好长，好柔顺啊！用什么牌子洗的？”
　　　　白胡子老头一听，乐得捋捋长长的胡子道：“小娃娃真有眼光。我这胡子用的可是超级名牌——绝色精华素，原本是用来护理头发的，我拿来打理胡子，结果发现又柔又顺又光滑，效果贼好！偏偏那些老古董就是不愿意用，真是没眼光！小娃娃，看你头发这么长，要不我送你一些？”
　　　　青鸾刚想答应，一个中年大叔站起来，瞪了白胡子老头一眼，道：“方老怪，你别捣乱了。我们还是正事要紧。否则，就不让你参加了。”白胡子老头吹胡子一瞪眼就要发作，听到最后一句，像是漏了气的气球，一下子瘪了下来，垂头上汽地嘟囔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青鸾好是懊丧。这个中年大叔看上去很精明，比起那个白胡子老头肯定难忽悠，但还是决定试试：“大叔……”
　　　　中年大叔笑呵呵地截断了她的话，道：“你师傅让我们训练你，也是为了你好。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小姑娘，不经历风雨，难能见彩虹呢！别把我们当洪水猛兽，我们都是善良的村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