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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汉屠龙-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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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屠了匡阳村?”
“是的。”
“匡阳村住了些什么人?”
“不知道。”
“哎呀!会不会是范大嫂母子?”国华变色而起。
“雷霆剑的家小?”
“我得去看看。”
“那里除了死尸,已经没有活人。管官方的收尸人赶到,尸体也看不到了。”“我要去看看。”国华撒腿便跑。
“喂!等我一等……”
百余名僧侣,携有钩叉斧锯,正在余烟袅袅的瓦砾场中,碴集血肉模糊以及烧焦的残破尸体。将尸体摆放在村外的田野里。出家人四大皆空,对遗世的奥皮囊不动感情,一面念佛号,一面勤奋地工作。
摆放的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已经有两百余具,有些还埋在火场中尚未发掘出来。
国华站在尸堆旁,脸上木无表情。他不认识范大嫂母子,如何辨认?
无影刀站在另一边,老泪纵横,不住发抖,似乎被血腥和焦臭熏得受不了,或者是冷得发抖。
“老弟,你……你一点也不介意?”无影刀凄然问。
“我在乎。”国华平静地说。
“但你的神情,一片漠然,无动于衰。”
“那是因为我聪明。”
“聪明?你……”
“如果我激怒如狂,那就不够聪明了,老前辈。人在激怒中,会做出不可想象的笨事来。”
“你的意思……”
“事情已经发生了,过去了。你必须绝对的冷静静而后智慧生,智慧会让你决定你该做的事,该走的正确道路。我告诉你,我见过无数的死人,见过很多惨烈的事,拥抱过被杀的爱侣……我如果激怒得发疯。下一批尸体中就一定有我在内了。”
“老弟,我不如你。”无影刀由衷地说。
“谢谢。”国华信曰说,举步向一位高年的老僧走去。
老和尚正在清查尸体,不时认真地辨认尸体的相貌。
“大师请了。”国华抱拳行礼:“这里是怎么一回事?这些被杀的人……”
“满城的密使,带了官兵围巢逆犯。”老僧冷漠地说:“这些人反抗,被杀死了。”
“这些小孩也反抗?”国华指不远处一排童尸。
“老纳不知道。”
“这些才是反抗被杀的。”另一名僧人放下一具焦臭的尸体说:“他们拼至最后一个人,没有一个人投降,玉石俱焚。”
“大师怎知他们拼至最后一个人?”
“贫僧站在大汉阳蜂下,亲自目击此事的发生和结束。”
“大师有何感觉?”
“贫僧出家人,不问血光不理几俗。即使想管,也无能为力。”
“这些人到底是不是逆犯?”
“施主看看这个人,或许明白。”僧人往尸堆里走,在一具血肉模糊。相貌难辨的尸体旁止步。
“这人是谁?”国华问。
僧人伸出沾血的手,拉开尸体沾满鲜血的胸襟。
这人右助和腹部,共接了四刀,但胸膛仍是完整的。僧人信手将胸口的血迹抹了两抹,退在一旁。
“一只鹰!”无影刀讶然叫:“我曾经听说过,以杀手为业的三只鹰,可能潜身在庐山……”
“一只鹰,但不是三只鹰的一只鹰。”国华说:“三只鹰作案时,仅留下鹰的图案信记而已。他们这种人身上不会有特征供人追索,所以这只鹰不是二只鹰的一。只。”
“那……这人……”
“天地会的蓝鹰崔瑞云。”
“哎呀!狂龙这混帐东西好厉害。”
“他不算厉害,厉害的是武昌的三霸天神龙常宠。常宠留下了档案,狂苯不过接线索灵活运用而已。蓝鹰的常宏眼中,根本不成气候,懒得理睬,利用蓝鹰这条小鱼来钓大鱼。狂龙贪功心切,利欲熏心,只知一味蛮干,嗜杀成癣而已。也许,他真的逮住了天地会江有的香坛重要人物呢。”
“两位施主还是赶快离开吧,府城的检验和件作,很快会带同班房的人前来检验了。”老僧好意地请两人离开。
两人默默地离开屠场,走上了登山小径。
“这畜生也会用心计。”国华突然说。
“你说谁呀?小老弟。”无影刀问。
“狂龙。”
“你是说……”
“他知道有人暗中呵护范大嫂母子。有不少高手名宿在山区出没无常,因此他布下和尚桥农舍范大嫂曾经潜藏的地方,装腔作势摆出阵势,安下陷阱圈套,以吸引那些人的注意,暗中动大集人手,出其不意清除了天地会隐藏在匡阳村的江右香坛。天杀的!我也上了他的当。”
“雷霆剑不是天地会的人,这点我敢拍胸膛保证。”无影刀说:“我在九江耽了好几年,我了解他这个人,他不可能成为天地会吸收的对象。”
“他不是天地会的人,但却是被天地会连累的倒霉鬼,蓝鹰并不是江右香坛的人,而是湖北地区的负责人。”
“你和雷霆剑有交情。”
“我不认识他。”
“但你……”
“请别多问,我要找范大嫂母子的下落。”
“好,我不问,反正你有满肚子秘密,我无影刀是江湖人,知道禁忌。喂!要不要我帮上一手?”
“你我两上人,成不了事,必须与那些高手名宿联手,咱们来大干一场?”
“与那些高手名宿联手?你是不是在做梦?哼!你是妙想天开。”无影刀愤愤地说。
“你是说……”
“血洗匡阳的人中,就有纤云小筑的侠女们参予。之外,我还认识一个人。”
“这……谁?”
“流云剑客钟千里。”
“哎呀!芝兰秀士的人。”国华惊呼。
“哼!全是些浪得虚名、钓名沽誉的白道狗熊。”无影刀愤然咒骂。
“好,我会向他们讨公道的。”国华平静地说。
“我想,有几个人可以试试”无影刀说。
“哪些人?”
“鬼剑张道和天涯怪乞,可惜他两人彼此有成见。之外珲有一个神秘的王寄,和一个相貌和你差不多的王公子王一鸣。这些人都是狂龙要对付的人。只要碰上一了,不难说服他们与咱们联手。”
“先不要一厢情愿,慢慢来。哦!老前辈……”
“小老弟,你能不能叫我一声沈者哥?”
“这……”
“嫌我高攀了?”
“好,恭敬不如从命。沈老哥,你有没有三只鹰的线索?”
“什么?你要找他们?”
“是狂龙要找他们,准备了一万两银子收买他们。因此,咱们要小心些,那一,个杀乎十分可怕,被他们钉上,可不是好玩的。”
“我真的不知道。唔!天涯怪乞经常在庐山鬼混,也许他有点眉目。走,咱们先去找他谈谈。”
“好,试试看。不过,我要光用全副精神,来寻找范大鹏母子的下落,决不能让他们落在狂龙手中。与天涯怪乞联络的事,请老哥多费点心。”
“好的,咱们一面走一面商量。”
真要想找一个人,踏破铁鞋也无处觅;但有时却在无意中,得来全不费功夫。
两人去找天涯怪乞,白忙一场,最后不得不暂且放弃,办正事要紧。
大林寺的贵宾已经撤走了,据说已经返回府城。
狂龙仍然在子城的城守营落脚,从匡阳村擒回的十二名俘虏,押人城守营的死回牢,由城守管备妥公文,照会九江衙门了事。
叛逆案规定,城方方官衙门不得过问,只能协办查封、追产、除籍、没收、追拿等等善后琐事,大权在城守营手中。
江州老店这天晚上真热闹,玉树分子大张筵席,欢宴协同办案的白道英雄。
纤云小筑的姑娘们,以及芝兰秀士一九侠义道名宿高手,全是玉树公子的贵宾。
凌云燕本来也住在江州老店,她本来就是玉树公子的妻子,但两人却是水火不相容,见面不吵好像就活得没意思,标准的亲家兼冤家。
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严重冲突,玉树公子喜欢漂亮女人,而且喜新厌旧,到手的美女,过不了几天就腻了,腻了就甩。
凌云燕却爱强壮的、知情趣肯在她面前低声下气、百依百顺的男人。而玉树公子却是不可一世的、妄自尊大的男人。幸而双方都对儿女私情看得开,彼此各行其道,各有所求,各取所需,谁也不干涉谁。这些汉军旗人,生活在关外许多年代,与满人的生活已无多大分别。
野蛮人对男女私情,比咱们汉人的假道学不一样,他们喜怒分明,直截了当纯真得多,敢爱敢恨不讲含蓄,这是生活条件所使然,礼教的束缚他们连听都役听过。
凌云燕住进了得阳老店,成为浔阳老店的贵宾。
这家上等的、第一流的客店,不是普通的贩夫走卒敢于上门的老字号旅舍。
王一鸣曾经以王公子的身份住进来的,次日便上了庐山,从此去如黄鹤,音讯全无。
他的房间仍然保留着,因为他已将五十两银子交了柜。
狂龙曾经派人来检查他的行囊,一无所获,但也不敢妄动他的行囊,在未能证实他的正式身份前,真不敢放肆得罪瓜尔佳三贝勒家的门下贵族子弟。
凌云燕包了一栋独院,她手下的老妈、使女、丫环,真可以凑成一队女兵,她自己可充任十夫长或者小旗长。
她的两个情夫许玉振和杨龙,被国华打成重伤,留在一家医馆调治,复原期长得很!好在她不在乎,世间英俊强壮的男人多得很呢。
客店里一点也不寂寞,越高尚的旅店花样越多,只有高尚的旅客才能花得起银子,有银子可使鬼推磨。
天一黑,喝酒猜拳行令声,乐器声,歌咏声,燕语莺声……在各室各院间传出。
九江的歌技,几乎全部会唱江州司马自居易的琵琶行,会唱几首柳屯田的情词艳曲,和男欢女爱的地方小调,靡靡之音处处可闻。
穿过隔开院子的月洞门,右首便是上房的院子。天气寒冷,院子、走廊皆不见有人枯坐喝西北风。
每一间上房皆门窗紧闭,房内灯火摇曳透过明窗,映出摇摇人影,透出隐隐人声。
一位侍女大概刚从店掌返回,经过走廊走向通往独院的月洞门。
一间上房中,突然传出清晰的人声。
“我要一位唱得好,而且有一具好琵琶的,不能滥竿充数。”是花拳张奎的声音:“如果有伴嘛,来两位也成,要最好的。”
“公子爷放心,小的会办得妥妥当当。”是店伙的说话。
房门开处,张奎送店伙出房。灯光明亮,房门开合之间,面貌看得一清二楚。
侍女悄悄退走,赶两步挡住了店伙。
“那位要歌伎的旅客是什么人?”她向店伙打听。
“姓张的公子爷,叫张奎。”店伙据实答。
“咦!他不是前进院上房的王公子王一鸣吗?”
不是,姑娘看错人了。张公子比王公子早来两天,不过很少在店久耽,他公忙,好像是吃公门饭的人。而王公子却是游历的书生,口音一南一北,不一样,虽然面貌有六七分相像。”
“哦!可能真看错人了,谢啦!”侍女居然相当客气,道谢后走了。
不久,店伙带了两位歌伎,踏上至客房的走廊。
三位女郎迎面挡住去路,劈面拦住了。
“你们不要去了。”一位侍女将一锭银子交到一位歌伎手中:“赶快走。”
店伙早就知道贵宾的底细,乖乖地领了两位歌伎匆匆离开。
一位侍女叩响张奎的房门,里面的张奎应了一声,刚拉开挡风的门帘,房门巳被推开了。
他吃了一惊,赶忙抢着掩门。
侍女已一脚顶住了门,掩不上啦。
“你……你们……”他只好后退。
“你倒是够风流写意呢。”凌云燕笑吟吟入室:“你不是要歌伎吗?我替你带了两位来。”
两侍女左右一分,两面堵住了。
“程姑娘,不要这样好不好?”他陷笑:“在下不是有意……”
房中有一张方桌,距床头不远。
“你逃走的功夫相当高明。”凌云燕在桌旁大方地坐下:“你是怎样逃走的?”
“爬行游窜。”他在对面坐下苦笑:“你们这些绝世高手自命不见,眼睛长在头顶上,只能看到站着的人。不屑理会我这种三流人物。我可不在乎爬,这就是我比你们绝顶高手强的地方。”
“你的鬼门道还真不少。”凌云燕嫣然一笑:“怎样,有意思在江湖逐鹿一番,出人头地吗?”
“你的意思是……”
“跟着我们走,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凌云燕鼓励他:“你的武功其实甚有根基,机智也高人一等,再像这样混下去,混不出什么局面来的。”
“我知道跟着你们有好处,可是……”他欲擒放纵:“江湖朋友对你们的风评并不佳,好处是很快就可以名利双收,相当诱人。我觉得,我这混混生涯并不坏,至少不必奉命操刀去杀一些无辜的老少妇孺,活得比较心安些。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
“哦!你听到了些什么风言风语?”
“听到了?恐怕整座九江城的人都知道了,匡阳村死了三四百人,哪一个人不心惊胆跳?”
“他们是阴谋聚众造反的逆犯,罪有应得,只有心怀不轨的人才会心惊胆跳。”
“算了吧,姑娘。”他笑笑:“你们要捉雷霆剑范大鹏的事不算秘密,在九江人的心目中,范大鹏只是一个地头龙,吃江湖饭的响当当汉子,不是什么心存放国聚众谋反的所谓反清志士,他还没有这个份量。请教,你们把他的家小捉来,九江的人怎么说呢?”
“他那些亲朋好友和徒子徒孙,又作何想法?我觉得你们这件事做错了,杀范大鹏的家小对你们毫无好处,反而激起江湖朋友的反感,很可能受到他们的报复。
“我如果跟着你们,说不定第一个遭殃的人就是我,我是你们这些人中,武功最差劲的一个,也将是倒霉得最快的一个。”
“你胆气不够而且短视,这是美中不足的地方。”凌云燕郭座在室中缓步往复走动,最后到了他身后,热络地伸右手按住他的右肩,在他耳畔吐气如兰:“你们这些莽夫,只会听信不实的谣言。那雷霆剑即使不会参加九江天地会香坛,也有包庇山东漏网逆犯的罪嫌,等捉到他之后,不怕他不认罪,山东漏网逆犯逃逸无踪,线索全在雷霆剑身上,我们非捉他不可。他的家小已经落网,目下囚禁在城守营死回牢,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追出他的下落了。”
他心中一惊,暗暗叫苦,想不到范大嫂母子,果然不幸落在他们手中了。
但他已经可以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心中叫苦,脸上神色丝毫不变。
凌云燕表现得更为亲昵了,左手也落在他的左肩上啦,这表示他的后脑,已经靠在凌云燕的胸口了。
压在肩上的纤手有压力,玉枕所靠处也有压力。
他心中又是一惊,猛然记起了一些事。
量心术,一种近乎不可思议的邪门奇术,与测心术同源而旁技,是道术的一种。
两者不同的是,量心术靠触摸,可从对方肌肉的颤动与血液的脉动,来探索对方是否在撒谎,高明的甚至可以知道对方的想法与行动。
测心术则靠观察对方的眼神和表情的变化,再籍其他声响和见觉的引诱,来发现对方是否在说实话,以及意见、心念、行动内变化。
假使他这几天未能参透定静心法的神髓,必定在对方一触之下,完全洞悉他的心念,暴露他的弱点和意图。
“雷霆剑的死活,与我无关痛痒。”他伸左手搭住了右肩上那温暖腻滑的纤手,扭头回望,抬脸便看到凌云燕那双明亮无比,又媚又含情的眼睛,两人的脸,相距近得快要贴上了:“但是,要我去杀,我实在没有这份勇气,我和你是截然不同类型的人,姑娘。”
“我不想要你去杀人,也用不着你去杀雷霆例。”凌云燕媚笑:“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
“这……”
“你要拒绝我吗?”凌云燕娇媚地白了他一眼。
一个在旅店夜白歌伎的江湖混混,决不是什么守身如玉不近女色的人。凌云燕闯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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