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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谋天下-第2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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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缓缓从中军帐中走了出来,一身独有的烧包金色铠甲、明亮刺眼,威武霸气,好像天神下凡一般。但也仿佛就是要告诉安市城的敌军,大唐皇帝在这儿呢,快来杀我啊。
在金吾卫跟扬武、连铁几名太监的层层护卫下,李治走到了李弘的身后,伸出手掌拍了拍那没戴头盔的脑袋。
李弘立刻扭头怒视,谁特么这么大胆,敢拍老子的……老子拍儿子脑袋就算了。
看着李治那刺眼的铠甲,李弘只好急忙从唯一的一把椅子上起身,让他龙爹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则是站在了身旁。
格希元等文臣对着李治行礼后,继续是站在后面,跟同其他武将一起注视着战场上的一举一动。
“你这一来就不管不顾,了解没了解这安市城的防守情况,就开始一通狂攻?在安西你就是如此用兵吗?一点儿策略也没有?”李治虽然不是武将出身,但相比起李弘,人家有个能文能武的好爹啊,所以一眼也就能看出,安市城下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攻城之战,不满地说道。
何况,李弘昨日早就透露给他,今日要先佯攻一番,探探敌人的虚实了。
李弘听到龙爹的话,立马露出惊讶到不可思议的神色:“啊?打仗还要跟敌军讲策略啊?”
“那你以为呢?难道就这么乱打一通?格希元给你建议,据说你还把人家训斥了一番?可有此事儿?难道格希元为大唐的国威着想也有错了?如此乱打一通,就算是赢了,也岂不是让人笑话?”李治看着装腔作势,明显不满自己指责他的李弘,沉声问道。
“啊,训斥了啊。儿臣认为他说的不对,所以就先训斥了一番。您先别着急……”李弘看他龙爹浓眉一皱,要发火,急忙安抚道:“战争从来都是胜利者的游戏,历史也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别管我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够赢下这一场大的战役,那么至于如何写,还不是由我说了算?儿臣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战败者可以书写历史,成就伟业的事情呢。”
“牵强附会、胡言乱语、强词夺理,我大唐赢也要赢得光明正大!”
“战争的输赢本来就是光明正大,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所以,儿臣认为,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够打得赢,就是好将领。就像曾经有一位伟大的先贤说过:‘不管白猫黑猫,只要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战争是残酷的,它不是使臣来朝拜贺需要讲究仪礼、规矩。”
“朕怎么就没有听说过这伟大的先贤?”
“您没听说过的多了,不止这一个。您回去吧,这里有儿臣指挥就好了。”李弘不得不下逐客令,因为薛仁贵跟李谨行相继撤下来了,契苾何力已经顶上了。
但薛仁贵跟李谨行显然没发现李弘的老子在督战,两人竟然抱着头盔,有说有笑,神态轻松的向这边走来。
李弘敢肯定,薛仁贵跟李谨行这样的德行被李治看见,自己又得挨骂了。
“你觉得我会回去吗?先听听他们两人怎么说!”李治斜眼挑眉,冷哼了一声,显然是看见李谨行跟薛仁贵的轻松了。
对他来讲,用什么样儿的策略攻城拔寨他都无所谓,但架不住这些文官的手中的礼制,什么自己御驾亲征,不能在战争之中行小人之径,有损国威跟皇帝的威仪。
在李弘看来,这就是作茧自缚,跟上一世的偶像包袱一样,如今大唐朝堂之上的众多臣子,都背上了这个大国包袱,总是自我感觉良好的认为,大唐铁骑的战争就该光明正大的进行。
无论是打什么样儿的战争,都该丁是丁卯是卯,按照上国的礼节、威仪进行,最好是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而不是像那些小国一般无所不用其极。
也就是这样的人臣太多,禁锢了大多数武将的用兵之道,也因为此,让那攻城利器炸药变成了累赘,这种自废武功的心态,让李弘很是愤怒。
但因为龙爹在此,自己还没办法当着他的面,把格希元等人再训斥一顿。
薛仁贵、李谨行跟刘仁轨几个武将也站在李治的身边,对着李治行礼后,这才看向李弘,由薛仁贵这个曾经跟过太子殿下征战的武将,向李弘禀报道:“殿下,没问题,在这样的守城压迫下,再次把炸药埋入城墙下不成问题。”
李弘满意的点点头,接过薛仁贵跟李谨行手里那高句丽兵士,从城墙上射下来的几支箭矢,只见那十来支箭矢中,竟然有三个没有箭头,只是一根细木棍削尖了再当成箭矢使用。
“看来敌人也不富裕啊,这箭矢看来极为匮乏啊。”李弘满意的把箭矢扔到一边,拍拍手说道。
“你还打算用那炸药?”李治把刚才薛仁贵的话听在耳朵里,不由得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格希元,对李弘问道。
“为什么不用?有那攻城利器在手,可以让我大唐儿郎少多少人命葬城下,这么好的东西不用太笨蛋了就。”李弘理所当然地说道。
总不能要顾及子虚乌有的什么国运昌隆、大唐仪范,就把最好的攻城利器放弃,用大唐儿郎的性命去拼吧。
“殿下,臣不赞同用炸药,此物过于霸道,乃是不详之物,运用过多的话,恐会有伤天和,对我大唐的国运昌隆有弊无利,而且当初在安市城下用过一次,殿下可知?当日原本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的天空,在我们埋下炸药之后,突然间风云激变,一场大雨落下,阻止了那炸药的威力。殿下,这是上苍在警告我们,不可再次用那炸药了,有违天理啊。”格希元神情激动,给人一种以死相谏的感觉。
李弘懒得搭理他,回过头看向城头,如今已经开始鸣金收兵,半个时辰的攻城,并没有给双方带来什么损伤,城楼下的尸首,基本上都是被狙击弩射击下来的安市城守城兵士。
“殿下,臣以为格大人所言极是,如若因为炸药运用过多,而伤了我大唐百年国运,实在是划不来啊,赢得了一城,却要以我大唐国运来作为代价,于情于理都不划算,大唐身为上国,面对弱小蛮夷,行如此天怒之道,有悖于我大唐的礼仪风范,这样一来,又如何服众其他小国敬重我大唐?又如何在朝堂之上,在陛下面前称臣?还请殿下三思。”门下省谏议大夫史藏诘行礼说道。
此时,李弘再想装作充耳不闻都不行了,一个人说也就罢了,现在连门下省的谏议大夫都如此说,自己要是再不理会,那就是明显理亏了,就是只想着在父皇面前攻城立功,不顾大唐的盛世绵延跟上国风范了。
李弘以手里的横刀拄着地面,肩膀上的海东青像是感受到了李弘心里的愤怒,再次不安的拍了拍翅膀,甚至在李弘仰天长叹之时,还跟着仰天鸣叫了几声。
“格希元、史藏诘,你们可知道,大唐的江山是从铁与血的战争中得来的?你们可知道,为了大唐立国,我大唐牺牲了多少子民?立国之后,先帝又多次用兵吐蕃、突厥、吐谷浑、薛延陀等等,这才有了天可汗这个上国之称,这一切难道你以为是四方蛮夷敬佩我大唐的仪礼风范,所以才尊称先帝为天可汗吗?这一切,难道不是因为先帝手里的大唐,掌管着天下最强的铁骑,才让他们敬畏我大唐!什么特么的有违天和,你特么的在长安没见过雷阵雨?你在长安没见过护城河这边风和日丽,那边却风雨交加?这特么的你给我解释解释,难道也是有违天道了?”
李弘很怀疑,眼前这两个货色,是不是都是戴至徳那一个笨蛋师父教出来的,这么多年了,还以这种上国的优越感要自废武功!
第409章 抛石车,床弩
李弘一席话,把格希元跟史藏诘问的哑口无言,特别是格希元身为太史局太史令,负责着天文星象,为皇家算取吉日祥时,此时被李弘这番话一挤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了。
两个人的脸色涨的通红,但太子殿下所说的话却是句句在理,如果那日埋在城墙下的天雷被雨水淋湿而被弃用,那么长安城等大唐各地出现这边风雨那边晴的情况,还有那晴空万里的天气在一个时辰内下雨又天晴,又不是没遇见过,又该如何解释?
当着皇帝陛下的面,你总不能说,在大唐境内也是发生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所以老天才降下那雷阵雨?
“你几日能够拿下这安市城吧?”李治突然说话道。
格希元跟史藏诘哪里会是李弘的对手,何况人家李弘还占着理儿!虽然李治知道,当初听了格希元的建议,确实是抱着一定的为了大唐绵延盛世的心理,所以一直没有再用那炸雷。
但现在李弘出现之后,李治的心境就慢慢发生了变化,这不孝之子,往往能够把神秘莫测的事情给明朗化,给变得一文不值,而且他与皇后就没有少上当,所以现在也就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要超越先帝,过了这安市城,征战到大同江才行。
“看您的意思了。”李弘轻描淡写地说道。
能够如此胸有成竹的说出此话,主要是如今正在进行撤退的李谨行所率领的部队,看那有条不紊的阵型,就知道这次佯攻已经探出了高句丽的虚实。
李谨行撤下来的同时,契苾何力再次率领自己的部署冲了上去,但所有人现在都是虚张声势,只是因为战鼓声还没有停,还没有变成鸣金收兵的锣声,所以他们在冲击时,变得更加谨慎。
“此间战事全权交由太子处置,任何人不得有异议。”李治面无表情地说道。
从刘仁轨、薛仁贵、李谨行的脸上,今日一早他就看出来了,因为文臣的干预,让这些武将们各个在当初攻安市城时,都是愁眉苦脸,但自从李弘来了之后,他们的神情就变得轻松了很多。
恐怕他们也知道,只要太子一来,他们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他们的能力,而且还不受文臣的干预,能够得心应手的运用天雷了。
一场不轻不重的佯攻随着李弘一声令下,不等契苾何力撤兵,城头上的高句丽兵士则是听到鸣金收兵的声音后,已经迫不及待的停止了继续投扔滚石、滚木了。
这也让契苾何力撤离城下时,变得更加的轻松自在,甚至像是散步一般,每一个阵型都保持的整齐的态势,缓缓撤了回来。
李弘对于安市城的防御有了清晰的了解,但眉头还是依然紧皱着,骄兵必败的念头,不知道何时冒进了他的心头。
因为这一场佯攻中,他并没有看见大唐原本引以为傲的,声名赫赫的,素有“人马俱碎”的抛石车,甚至是连那床弩都没有看见。
于是在契苾何力赶过来后,李弘抚摸着下巴,看了看他龙爹,再看了看站在他面前,一个个神清气爽、喜气洋洋的武将们,不用想都知道,他们能够有如此表情,只能是说明,他们也摸出来,这安市城的真正实力了,所以才会脸上的表情如此轻松。
不好意思直接质问自己的龙爹,李弘只能是从几位将军身上开始敲打,不能因为此前攻城略地的轻松,就连抛石车、以及大威力的床弩都不用了吧?
“几位将军,我想问你们个问题,大唐立国至今,能够攻城拔寨的最佳利器是什么?”李弘望了一眼城头上,一个指着自己这方叫骂着的将领,扭头对薛仁贵等人问道。
“回殿下,自然是那天雷了,有此利器,天下的城池在我唐军眼中,都是不值一提。”薛仁贵跟李弘最为熟悉,自然是在几个武将中,由他代为回答。
李弘再次皱了皱眉头,反问道:“如果没有这天雷呢?”
他知道,薛仁贵如此回答,是因为在吐蕃时,受这个天雷的好处太多了,往往想要攻下一座城池,只要排除几十人的精兵强将,在夜色的掩护下,偷偷跑到城墙下,把天雷一隐埋即刻,第二日攻城时,甚至都不用战鼓、号角声下令,只要听到那天雷的轰隆隆声,立刻攻城就绝无问题。
如今,这天雷已经深入薛仁贵心中,自然是成了比抛石车、床弩更为有效的攻城利器了。
“如果没有天雷?”薛仁贵思索了下,下意识地回道:“没有天雷的话,自然是那人马俱碎的抛石车跟床弩最为合适了,狙击弩虽然也厉害,但是比起床弩来,无论是射程跟杀伤力上,都有着一定的差距。”
“好,回答的很好。”李弘语气渐冷,就连他龙爹也感觉到了,这不孝子好像要发火了。
果不其然,只见李弘缓缓说道:“那么现在不用天雷,不用神机营的兵士,想要攻下安市城,我们该如何做?我们的投石车在哪里?床弩在哪里?”
李弘的脸色变得冰冷,眼神也变得凌厉了起来,丝毫没有因为他父皇在此,而有所收敛,军国大事,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但现在,经过一场佯攻之后,他连最起码的抛石车、床弩都没有看见,难道他们真的以为天雷是天下无敌了吗?
看着以薛仁贵为首的刘仁轨、李谨行、契苾何力几人哑口无言、吞吞吐吐的样子,李弘继续冷冷道:“怎么?我说错了吗?格希元认为用天雷有伤天道人和,然后呢?你们这些武将又做了些什么?你们尽到你们臣子的本分了吗?那攻城无往不利的抛石车、床弩,都跑那里去了?难道没有天雷,你们就在安市城城下待上一辈子吗?”
说到最后,李弘已经不是在喊了,而是开始愤怒的如同一头发情期间的公狮一般,充满了攻击性的咆哮着了。
无论是薛仁贵跟刘仁轨为首的武将,还是格希元、史藏诘为首的文臣,在听到李弘的质问后,瞬间恍然大悟,也瞬间羞愧的低下了头。
特别是格希元跟史藏诘,身为文臣之职,跟随陛下御驾亲征,虽然不用亲自率兵打仗,但是既然出征了,那么无论是太史局的太史令,还是身为门下省谏议大夫的史藏诘,包括所有的武将,都有责任跟本分,提醒陛下,在攻城时不可忘记那抛石车跟床弩。
但前些时日,他们在攻占其他城池时,因为神机营携带天雷的便捷性,以及高句丽毫无抵抗的败退,造成了他们心理上对敌军的轻视。
再加上,那抛石车难以移动,床弩听名字就知道了,想要在高山峡谷间来回移动,又是一番费时费力的活儿,非但不能达到兵贵神速的目的,反而是会拖累行军速度。
最为重要的是,包括皇帝陛下在内,所有人都心存依仗着神机营的天雷这个攻城拔寨的利器,自然就把那抛石车、床弩抛到脑后,放置在松漠都督府,不再带来了。
格希元脸涨的更加通红了,虽然太子殿下是在训斥所有人,但听起来更像是在训斥他一个人,因为是他建议阻止陛下用那天雷的,但抛石车、床弩这等攻城利器,在当初进攻高句丽时,还是自己因为天雷的便携性,让陛下放弃了携带。
如今面对安市城的城墙,自己以天雷有伤天和为由,阻止陛下使用。当初又是自己阻止了陛下携带抛石车、床弩,是为了怕影响行军速度,但现在呢?
攻城的利器一个也没有,自己却还指望着大唐的军队能够拿下安市城,如太子殿下所言,大唐的军队,在此时此刻,在不用天雷的情况下,该怎么拿下安市城呢?
无论如何,格希元此时都隐约成为了众矢之的,因为两个最为重要的建议,都是出自他跟史藏诘的谏言中。
“这是谁的主意?”李弘凌厉的目光扫视过在场的所有人,厉声问道。
李治也是难得的老脸一红,经李弘这么一提,他们才发现,是啊,自己被阻安市城下后,竟然没有想过去松漠都督府把抛石车、床弩调用过来,反而是舍近求远的把李弘从长安召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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