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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流花河-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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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天子脚下耶,臭要饭的!下次再看见你们,老子扒你们的皮!”
小琉璃气红了脸.待要耸动。却被君无忌拉住了,制止道:“算了吧!你管不了的,我们走吧!”
“每个地方都是一样!”君无忌语气平和地道,“只有我门老百姓自己当家做主,也就是孟老夫子说的:“天听自我民听,天观自我民视,到了那一天,人才不会被人欺侮。大家才有好日子过!”
说时,他内心其实十分沉痛,盖因为当今掌握蚁民生杀予夺大权、骑在人民头上的这个天子,正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大哥朱高炽——当今太子,二哥朱高煦一一今日汉王,三哥朱高燧——今日赵王,这些人无一不是极权专制下的代表人物,妄想推翻暴政,改善民生,第一个要打倒的就是他们。
这些年来,他足迹遍踏北地各省,眼见民生疾苦,越觉得帝制千年,遗害太深,本朝皇帝固不能以昏君论之,惟一意好大喜功,动辄兴兵,全不顾百姓厌战,民生疾苦,大军所至,予取予求,烧杀奸掳,其悲惨有甚于敌人之入侵。每见及此,内心有似刀割。
这情景,好大喜功的皇帝朱棣未必知道。自然他手下的百官无能,儿子高煦的阴谋夺权,兄弟不合,忠奸不分,就更不能一一上达,使他全然了解。这便是他此行来到这里的目的之一,他要伺机迸宫,见见这个记忆中还不十分清晰的父皇,面禀一切,以尽人子之道,最重要的是,他要由这个未曾谋面过的父亲嘴里,亲口道出母亲的下落,她是否真的已经死了?死于那把无情的大火!
天色渐晚,各处灯光却更显得璀璨刺眼。原来这里地处最繁华的一个夜市,再走走,更见热闹,除了夜市买卖商家之外,更有卖艺街头的各样杂耍,极是热闹。
君无忌略事顾盼,兴趣不高,小琉璃却看得眼花缭乱,简直舍不得走开。
二人走马看花地看了一会儿,却见当面耸立着一座庙宇,宇匾上塑着“金泉寺”三个大字,却是本朝开国皇帝太祖的手书。
原来明太祖早年在皇觉寺当过和尚,及至濠州起义,自称吴王,打平天下当了皇帝,生性里仍有那么一点“禅”踪,地方官便以此投其所好,遇有什么较大规模的寺院落成。便专书上折,求其大笔一挥,赐下个匾额。光耀宗里,这块“金泉寺”的匾额,应是无有例外,便是这样留下来的。
君无忌来到近前,抬头观望了一下,只见匾额下款留书为“朱元璋书”、“洪武二十三年庚午仲春”。
这朱元璋亦是自己的祖父,想到他当年濠州起义,初从郭子兴,俟后渡江略地,转克金陵,大败陈友谅,立为吴王,逼得元帝败走开平,自此称帝天下,也算是一世英雄。当时群雄割据,能为他一一击破,联合一统,该是多么不易,应是天命所归。
只是这个人器量太狭,嗜杀成性,难与人共得富贵,俟后的大杀功臣,以及李善长、蓝玉、冯胜、傅友德等国公的先后赐死,更证明了他是一个典型的自大独夫,心里是容不得人的。
其实古来开国君主个个如此,都是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之辈,当初利用你打天下时,一意示宠,当你亲皇老子般地服侍,一俟江山到手,便自反脸成仇,无所不用其极,可见权势之与人流毒之深,其害之大,自己何幸,竟在一开始便自跳出了这个争名夺势,骨肉相残的是非罪恶圈子。此刻回头,想一想也是可怕。
他不禁又自想到,自己的身世,是否真的不为外人所知,抑或已有泄漏?只瞧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对自己的狠毒迫害,却又不使风声外传,一切俱像是在秘密中进行,这其中显示的诡诈,确是大堪玩味,断非形诸表面的那样单纯。
脑子里想着这些,他的反应依然犀利。借着回头招呼小琉璃之便,目光侧扫,己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这个人其实已经盯着自己二人很久了,打从饭店里出来,一路到现在,彼此竟然是行动一致,不能不令人有点起疑。
君无忌随即前行,直向庙里走进。小琉璃赶忙也跟了进去。
庙里可较庙外面要热闹多了,七八尊塑金佛像,在一片烛海里炫耀出闪闪金光,每一座佛照例都有特别的名号,自然少不了善男信女的膜拜供奉。
君无忌早就度量好了,进得庙里,身子一个快转,闪向最边上一座高大佛像身后,就势向小琉璃打了个手势,后者立刻会意,赶忙闪身就近一座佛像后面。
二人掩好之后,又过了一会儿,外面跟着的那个人才缓缓地走了进来。
小琉璃这才把他看清楚了。
瘦高瘦高的个头,浓眉凹目,皮肤奇黑,色作古铜,比较显眼的却是他那一双眼睛,看上去尖锐犀利,真个鹰样的锐利。这人的一副卖相,即使在第一眼看过去,就能令你心头一惊,乍看上去,真像是山间野兽,细体高脚,惯于山行的那个样子,偏偏他却硬要充斯文,弄了一套时下士子穿着的细白夏布直裰,穿在身上,说不出的不伦不类。这种衣服是给斯文喜静的那一类人穿的,他老兄根本不是那一类人。捋着一双袖子,敞着领口,真不像是那么回事。
然而。他却绝非是一个普通的俗人。凭着君无忌犀利的直觉,几乎在第一眼,就看出了此人的卓越不群,毫无疑问,他必是一个极精于技击武术的杰出人物。以凭着他初次进来目光一转,所显示的璀璨目光,即叮判定。缺点在于他身上的毫无文化气息,但是他却也不是性格粗鲁之辈。
只见他慢慢进得庙来,在猝然发觉到君无忌二人的消失之后.竟是丝毫也不现出慌张神态,缓缓地继续向前走入。东看看、西望望,叫为瞻仰佛容,实际上却似别有所瞩。由于二人掩饰得当,终究没有被他发现。
这个人在佯作一番瞻赏佛容之后,随即慢吞吞地向外步出。
君无忌却耐着性子,停立在佛像后面,并不急于立刻现身。小琉璃却耐不住,正待走出,却为君无忌传声止住,要他再等一会儿。
果然就在他话声方顿的当儿,那位身着夏布直裰的黑脸先生又自慢吞吞地走了回来。
小琉璃吓了一跳,这才想到君先生果然料事如神,这个人的去而复还,足叮证明他的诡诈,以及有所异图,幸而小琉璃没有移动,对方这个心机竟然是白用了。
这人二次现身,仍不见君无忌等二人踪影,脸色情不自禁地现出了失望,很快地转了半圈,随即向外走出。
君无忌立刻现身,向小琉璃招了招手,容得后者来到,他低低地嘱咐了小琉璃几句,便自独个儿离开。
小琉璃受了君无忌一番关照之后,立刻会意,随即匆匆离开。
果然,小琉璃这边方一走出,已为黑脸汉子暗中盯上,小琉璃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脚下却加速快行,转了几转,来到佛寺后殿。
这寺庙虽当闹市,却甚具规模,前后三进,深邃幽远,后面的一迸,即为僧人们居住之处,自无游人打扰。
小琉璃受君无忌关照,待将对方引向无人暗处,只是一时心慌,这附近地势又不熟,胡里胡涂,竟然闯向了僧人们居住的后殿来了,一俟发觉不对,忙自转身退回,却不知对方那人却已放他不过。
他这里方自转过身来,忽然眼前人影晃动,那个白衣黑脸的长身汉子,已拦在眼前。
这一切敢情俱都在君无忌的算计之中,小琉璃却仍然不免吃了一惊,“你……这个人,要干什么?”
说话时,对方白衣汉子,已缓缓向前踏进两步,睁着一双极其狰狞的眼睛,瞬也不瞬的直向着小琉璃“钉”视着,“你这小子给我听着,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刚才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姓君的,他往哪里去了?”说着,他脚下又自向前跨进了一步。
小琉璃顿时只觉得身上一阵子发紧,迎着对方上来的这个劲头,由不住向后面退了一步,这种感触他可不陌生,最起码在他身上已有过两次经验。第一次是他最崇拜的君先生,君先生在教他练功夫时,便曾向他示范过这种发自体内的高深内功,曾使他极为惊撼,认为不可思议。第二次想起来也觉得丢脸,便是那一次为擒骏马,而落在了沈瑶仙手上,饱受虚惊,那位沈姑娘身上显然也具有这般同样功力的。第三次可就是眼前这个人了,正由于有了以上两次经验,是以在眼前对方这个黑脸汉子一经施展时,立刻使他感觉到事态的严重,不自禁地脸色为之一变。
“说!他在哪里?”声音很怪,很生硬刺耳。嘴里说着,这人的一只长手,陡地自空而降,直向着小琉璃肩上落下去。
只是暗中的君无忌却也恰于其时地照顾了他。
黑脸汉子原待一举生擒住小琉璃,迫他招出君无忌下榻所在,随即毒手将他杀害,却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反着了人家道儿。
随着君无忌的忽然现身,一只手掌,却也同时向着黑脸汉子肩上落了下来。黑脸汉子手势方出,立刻似已觉出不妥,猛地一个快速疾转,却于翻转之际,迎合着对方来人落下的掌势,猛地劈出一掌。
两只手掌不期然待将接触的一霎,却竟然倏地分了开来,紧接着两个人交臂而过,飘身寻丈以外。
这殿院较诸前院显然昏黯多了,只有两盏书写着“佛”字的白纸灯笼,散发着一片黄光,却也不碍他们彼此之间的视觉。
想是君无忌的突然出现,使得黑脸汉子大感诧异,再者来人的大名他早已久仰,对于此人万不敢掉以轻心,四只眼睛对看之下,俱不禁深具戒心,对于君无忌来说,这一霎不胜诧异,他已经猜出了对方这个人是谁了。
黑脸汉子发出了一声狞笑,目光如鹰似地,紧紧向对方盯看着:“君无忌,你的胆子不小,居然敢跑到京师来了。”
“笑话!”君无忌一派轻狂地看着他道:“我爱上哪里便上哪里,哪一个又管得了我?
一不欠粮、二不犯法,就是当今万岁,又拿我如何?”
黑脸人阴森森地笑了一声:“犯不犯法,那可由不了你,却看我的了,我说你犯法,你就是犯法,没什么好说的,现在就得请你跟我往衙门口跑一趟。”一面说时,这个人已缓缓举步,直向君无忌面前逼近过来。地面上沙沙一阵子细响之声,随着他前进的步子,片片落叶,俱皆起舞,颇有飞沙走石之势。
君无忌既已猜知了来人的真实身分,反倒心里笃定,较之先时更见从容。这人现了一手“内气”功夫,却也不能迫使他甘拜下风。在来人渐渐逼进的身势里,他却能保持着一派从容伟岸的站姿,甚至于动也不曾移动一下,却已把内里气机,缓缓向外逼出,立刻与对方的内气有所遭遇,与之抗衡起来。
黑脸汉子像似吃了一惊,立时定下身来。黑暗中却也看不清他们是在玩弄一场什么较量,机灵如小琉璃者,亦莫测其高深,先是有一股莫名的劲道充斥其间,继而地面上落叶沙沙作响,仿佛时有起落,是那种乍起急落的“刷刷”声,黑暗中虽看不出是些什么玩艺儿,却能想象出那种落叶混合着沙土的猝起疾落,想来当为双方发自体内的凌厉气机所逼使,乃自变幻出如此奇特景象。
一阵激烈的气功对垒之后。地面落叶已不再移动。
君无忌一笑道:“足下功力不弱,如果我没有猜错,尊驾当必就是雷门堡的少堡主,人称‘鬼见愁’的茅鹰茅壮士了?”
黑脸汉子聆听之下,显然吃了一惊。雷门堡虽不若摇光殿那般行踪诡秘,却也隐蔽甚严,自己名号姓名,更是绝少人知,想不到竟为君无忌一口道出,焉能不令他大为惊心。
“你……你怎么知道呢?谁告诉你的?”言下不胜骇异。
君无忌冷冷的道:“我知道得更不止此,就像足下新近投奔了汉王高煦,甘心为虎作伥,听凭他的使唤,这件事可是真的?”
茅鹰又是一呆,忽地面上作色,忿忿道:“你知道得果然不少,这么看来今夜却是饶你不得了!”话声出口,右手向腰间一探,随即抖出。银光闪烁里,铮锵一声作响,手上已多了一条软兵器……十二节亮银鞭。他原是使剑的,只是这条软兵刃上更有拿手绝活儿,既能点人穴道。更能软硬兼施,此时一经亮出,决计是打算把对方留下来的了。
君无忌既是猜知了他的出身来历,便知今夜难以善罢干休,他原意这里虽然尚称隐秘,到底是闹市庙里,保不住有迸出的和尚撞见,便是不妙,无如对方茅鹰却不及顾此,猝然施出杀手,心知他功力深湛,万不可轻视,便自留了仔细。
茅鹰软兵器在手,身势不再迟疑,陡地腾身而起,呼一声,随着落下的身子,用亮银鞭施了一手“拨风盘打”,猛地直向着对方头顶上直挥落下。
君无忌脚下轻点,施展轻功中如意进退“六随”身法,身势一如鬼魅,交睫间已是丈许以外。
茅鹰冷哼声里,身子已再次欺近过去。看过去,这两个人的接触,简直像煞一对纠缠狸猫。
后来的茅鹰,却是心怀狠毒,出手无情,随着他挥出的这截亮银鞭,铮锵声里,化成了一溜七点银星,分向君无忌全身上下七处穴位上袭来。
想是认定了对方的不是易与之辈,茅鹰一出手,便自施出了全力,这一招“七星拜月”
如果没有极为精湛的内气功夫,万难施展,其时他整个身子,似已混合于七点银星之间,挟持着极为巨大的一阵力道,直向君无忌全身上下猛力扑来。
君无忌料定了他的出手必当狠厉无匹,眼前这一手“七星拜月”,分明意欲置自己于死地的辣手毒招,打量着这般攻势,只怕稍有犹豫,即遭不测。一念之兴,简直不容他再存多想,随着他身子往后的一个坐势,右手挥处,已把穿着在外面的一袭长衣抡了出去。
虽然身无兵刃,这袭长衣其实却也不亚于兵刃,在某种情况下,更似较一般兵刃尤其厉害十分。随着君无忌挥出的手,这袭长衣云也似的卷了出去,双方势子看来都急,不知如何的便自迎在了一块,紧接着衣浪乍抖,“劈啪”骤响声中,卷起了大片狂风。
“鬼见愁”茅鹰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会有此一手,君无忌这一下“抡衣为刃”,看似无奇,其实却蕴藏着极为精湛的内气功力。固然茅鹰所施展的这一手“七星拜月”亦是气功之一种,只是君无忌果真也以内气相迎,双方便似有“抵死相拼”之意。优胜劣败。不死即伤。绝无幸免之理。
君无忌被迫还手,更无犹豫之地。虽是被动。由于长衣力道十足,却含着“反客为主”
的暗里攻势。这样,摆在茅鹰面前的便只有两条路好走。其一,硬拼。其二。撤退。硬拼的结果。必有一伤.甚或还有“死亡”的可能,端视二人功力孰强孰弱而定,最起码已有一点可以认定.那就是君无忌绝非弱者,对方长衣上蕴藏着的力道,已在在有所显示,撤退似乎是唯一可以化除以上危机的不二法门。茅鹰已无容多思,雷霆万钧之间,便似只有选择后者之一途。
双方势子看来都快,随着君无忌长衣所抖出的巨大力道“劈啪”一声轻响.“鬼见愁”
茅鹰的身子,却似鬼影子般地猝然闪了刀来“呼”地腾身数丈,长空一烟的落在了闪烁有璀璨光华的琉璃殿瓦之上。
“好!”气呼呼地叱了这么一声,这位雷门堡的二堡主,一时神色黯然,象有无比恨恶,一时却又无可奈何,紧接着双足顿处,整个身子更似跃波金鲤,“哧”地反射出去。星月下有似大鸟一只,起落间已是数丈开外,却已到了另一座殿头之上。接连着晃了几晃,已自消失于月夜之下,无影无踪。
一场看来全然无能化解的凌厉拼杀,居然在当事人的一经转念,消弭于无形之间,却也不可不谓奇。
君无忌身子略晃,拔身而起,落于殿檐一角,四处张望了一下,已失去了对方踪影,他原也井无追踪之意,略事张望,随即飘身而下。
小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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