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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血染衣-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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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愿忙道:“托老太君的福,家师身体尚好,只是不常走动了。”

孙老太君问道:“我记得你师父最爱吃大块的红烧肉,这脾气只怕还没改吧?”

郑愿笑道:“没改。只是家师的牙齿有几颗活动了,不怎么敢吃瘦肉了,前年啃鸡腿掉了一颗牙,他老人家心疼得不行,恰好我在,就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花深深“咭”地笑出了声,旋即又极起脸,不朝郑愿看,两手慢慢抚着孙老太君搁在她肩上的手。

花老祖心里颇有些诧异,他并不觉得郑愿的话有什么好笑的,可自己的“冰雪牡丹”居然就笑了,而且笑出了户。

他心里更讨厌郑愿。

花老祖讨厌所有的小白脸。而郑愿显然就是个小白脸。

孙老太君居然也笑出了声,眸子里也闪出了光彩:

“你师父脾气还是这么暴躁,一点也没改。唉,他吃亏也就是这坏脾气上。”

郑愿道:“是。”

孙老太君叹了会儿气,眼睛又瞪起来了:“‘你这孩子该打!”

郑愿道:“是。”

孙老太君吃吃笑道:‘“什么你就‘是’呀!你走江湖有几年了?”

郑愿道:“三年。”

孙老太君板起脸道:“三年了,也不说来看看我,莫非你那死鬼师父没跟你说起过我?”

郑愿陪笑道:“言犹在耳,晚辈都能倒背如流了。只是我师父说,人老了爱清静,叫我没大事不要惊动老太君。”

孙老太君冷笑道:“你是说我老朽了么?”

郑愿忙道:“不敢。”

孙老太君忽然又笑了,叹道:“我的确真是老了,要不是为了你这孩子,我也不会跑这么远的路,深深起来,给奶奶捶捶腿。”

花深深甜甜地应了一声,握起粉拳,轻轻为老太君捶着腿,右耳边的一朵珠花随着捶腿的节奏轻轻摇晃着。

郑愿道:“老太君何苦劳动?一声令下,晚辈还不去洛阳看望吗?”

孙老太君道:“我原先也不晓得你就是朱争的徒弟,只是听深深说起你有一柄龙雀刀,这才知道。”

花老祖和花山、花豪都面露讶色。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郑愿的师父,居然就是昔年名满天下的朱争。

朱争“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故事,谁没听老人说过呢?

哪个少女不希望自己的情人像朱争呢?

花老祖忍不住道:“郑少侠原来是朱老前辈的高徒,失敬,失敬。”

花山拱了拱手,花豪却冷冷低哼了一声,转开了眼睛。

郑愿连忙拱手道:“晚辈未能继承家师所学,惭愧之极。”

孙老太君喷笑道;“这孩子!深深都跟我说了,去年那五个黄河上的凶魔是你一个人打发的吧?”

花老祖更是动容。

他十分清楚,黄河五魔的毒术武功都极为出色,横行黄河十数年,无人能制伏。

去年黄河五魔一夜间突然横尸曹州,江湖中人人称快,就是不知那个“替天行道”的大侠是谁。

如果郑愿能一人力诛黄河五魔,他的武功绝对不会在朱争之下。可郑愿的名气,比起朱争就天差地远了。

花老祖回头怒道:“深深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花深深冷冷道:“有什么好说的,他自己也差点死了,中了九剑十三刀,要不是我救了他,哼哼!”

孙老太君笑着拍了拍她的头顶,道:“这孩子!郑愿若不是为了救你,怎么会和黄河五魔冲突起来?再说他当时又喝醉了,怎会不受伤?”

花深深冷冷道:“我又没求他救我。”

郑愿觉得很尴尬,只好苦笑着不出声。

花老祖仰天大笑道:“我可真是老糊涂了。江湖上出了这么一位少年英雄,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郑愿苦笑道:“老前辈夸奖,晚辈不敢当得很。”

孙老太君叹道:“你们只知道他杀过黄河五魔,就惊成这样,若再知道他干的另外一些大事,只怕真的会跳起来了。”

郑愿双手乱摇:“没有了,没有了,杀黄河五魔时也多亏花三小姐帮助,否则晚辈早就埋尸曹州了。”

花深深道:“你别拉了我,我当时吓都吓晕了,怎么帮你”

孙老太君笑眯眯地道:“郑愿,烦你这位少年英雄坐过来,给我这老朽讲讲你的英雄事迹,我保你三天之内轰动江湖,比你的师父还有名。”

郑愿哭笑不得:“晚辈实在不想有太大的名气。”

孙老太君笑道:“你不想出名也不行了,阿福啊!”

“赶车的老兄”在外大声答道:“在。”

孙老太君笑道:“去年八月初三那天,我交待你出门干什么去了?”

阿福道:“老太君交待,让小的出去查一查,死在龙雀刀下的有哪些人。”

郑愿一怔,花老祖父子三人也呆住了。

孙老太君道:“你说说,你是怎么查的,查到了些什么。”

阿福答道:“小的将近年来神秘暴死的江湖恶人列了一个清单,共有九十六人,小的花了六个月时间,都查一了遍,有十三个是小的请人挖坟验尸才知道的。其中,死在龙雀刀下的有三十七人,不包括已知的黄河五魔,以及今年三月死在镇江金山寺的淫棍‘九指头陀’智远和尚。”

“九指头陀!”

花豪惊呼失声,那边一直基本上保持平静的花山也张大了口。

九指头陀是近年来最凶残的采花大盗,每到一地,先奸后杀,血债累累,但偏偏又武功卓绝,轻功极佳,没人能奈何得了他。官府曾发下海捕文书,但九指头阳依然故我,招摇过市。

今年三月十七,九指头阳暴死金山寺,成为轰动天下的奇事,许多地方的百姓甚至放鞭炮相庆,但没人知道杀死九指头阳的人是谁。

花豪和花山之所以大惊失色,是因为他们曾和另外六个少年高手联手追杀过九指头陀,双方交战的结果是,九指头陀仅受轻伤,而那六个少年高手死了四个,花氏兄弟也受了重伤。

如果郑愿能独力杀掉九指头陀,他的武功之高,岂非不可思议?

郑愿突然跪下,给孙老太君磕了个头,苦笑道:“老太君,晚辈算是服了你了,请你老人家让那位赶车的老兄别再说了。”

孙老太君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乖孩子,快起来,你也别叫我老太君了,就踉深深叫,叫我一声奶奶吧!”

郑愿知道这声“奶奶”一叫,自己算是完蛋了,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奶奶”。

“哎!乖孙儿!”孙老太君笑得直喘:“叫得好,再叫—声。”

郑愿连叫了五六声,脸都臊红了,花深深转过身,咬着嘴唇偷笑。

花深深是个冷得出奇的女孩子,可她今天是怎么了?

花豪突然冲郑愿一拱手,大声道:“老弟,我若早知道这些,就不会…·”

郑愿尴尬地还礼道:“花二哥,归根结底还是我不对。”

花山微笑道:“谁也不许再提那件事。”

花老祖拈须大笑:“好,好!”

花深深突然冷笑道:“你们不提我提!郑愿,你赶着我的狗叫‘三叔”,又管我叫‘三婶”,你要赔我!”

满车笑声。

郑愿红着脸道:“我愿意认罚。”

花深深板脸道:“真的?别又一出这辆车,就全都忘了。”

郑愿苦笑:“不会的,不会的。”

花深深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严肃地道:“这话我记住了。”

郑愿又团团一揖,正色道:“在下……”

孙老太君不高兴地道:“什么在下在上的!自家人,不作兴这个!”

现在郑愿已经成了“自家人”了!

郑愿道:“我师父再三嘱咐过我,名之累人,尤甚于财色,若想认认真真、踏踏实实为世间做点好事,还是不要成大名的好,成……我不敢忘记师父的教诲,所以一直……起码设惹什么大麻烦。不料想终究还是给老太……给奶奶识破了。

孙老太君道:“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们替你保密?”

郑愿道:“正是。”

孙老太君凝视着他,半晌才叹道:“好吧,我答应。

知道这件事的,就是车上的七个人,我保证不让第八个人知道。”

花老祖也叹气:“只是对你太不公平了。”

孙老太君道:“不求闻达于世,惟愿替天行道。小愿儿,你可是个大丈夫啊!”

于是郑愿就成了“小愿儿”!

花深深冷冷道:“他算什么大丈夫!他除了会抬杠、会砸轿子、会逗女孩子笑,会气人,其它什么都不会。”

一提起“砸轿子”,郑愿立即想起了昨天没砸成的那顶神秘轿子。

孙老太君和花老祖都是老而成精的老江湖,他们也许知道点什么线索。

郑愿和花深深讲完了昨天发生的事情,大车里顿时一片肃穆。郑愿紧接着又描述了一下薛城外的暗杀过程。

花豪后悔得直捶脑袋:“我真不该赶你走,要是……

要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真要自刎谢罪了。”

花深深却冷冷道:“伤着没有?”

郑愿摇头。

孙老太君看着花深深,沉声道:“箭上涂的是什么?”

花深深道:“绝毒一品。”

花老祖铁青着脸,切齿道:“绝毒一品,怎么现在还在江湖上使用?”

孙老太君叹道:“知道绝毒一品配方的人,并非只有花家。据我所知,苗疆百药教、大理七圣教、关东白家。

东海李家、江南苏家都知道。”

花深深道:“但据郑愿描述黑衣武士的武功看,不像是以上几家所为。”

孙老太君道:“不错,绝毒一品的配方或许已在悄捎流传,或者那个该死的组织里有以上这几家的人参加。”

郑愿想了想,道:“绝毒一品究竟是什么东西?”

花深深道:“你问大哥吧。”

花山沉着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缓缓道:“绝毒一品,杀人无形,本来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最适用于放在茶水中害人,昔年武林四大公子之一的李红日就曾以绝毒一品害过许多人,侥幸逃脱的只有一个人。”

郑愿点点头:“钱麻子。”

花山道:“对,就是钱麻子未死,只不过是没有喝那杯茶而已,如果他喝了茶,哪怕只品了一口,必死无疑。

……后来,绝毒一品的配方失传了,现在的绝毒一品实际上缺了几味毒药,毒性已不及原来,但仍是极毒之物,所以武林几大家已严禁使用绝毒一品。”

郑愿苦笑道:“如果绝毒一品仍像原来那么毒,昨天深深都救不了我,是不是?”

花山道:“是。”

郑愿不寒而栗。

孙老太君叹道:“真不知是哪个天杀的王八羔子干的好事。我要查出来了,决不饶他。”

花深深造:“宋捉鬼失手和这件事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郑愿眼睛一亮,口中却道:“不会那么巧吧?”

花深深冷冷道:“实际上你心里已经在怀疑了,嘴上却不肯承认。”

郑愿道:“只是稍稍有点怀疑。··,…如果那顶轿子直奔的是济南,或许这两件事有关。否则……”

花深深道:“所以你准备追那顶轿子?”

郑愿摇摇头:“我还是先去济南,宋捉鬼这件事不查明白,其它什么事我都干不了。”

花老祖大笑道:“好,说得好!宋捉鬼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

孙老太君也赞许地点点头,慈声道:“小愿儿,你和深深先去济南,查查那件鬼事情。至于绝毒一品的事,奶奶和你花伯伯回到洛阳,就立即着手调查,你看这样如何?”

郑愿在心里苦笑,面上却一直恭恭敬敬的:“奶奶和老伯肯主持大局,自然妙极,只是深深……这个……这个不太方便。”

孙老太君道:“有什么不方便的?深深就是你的小妹妹,哥哥妹妹一起出门,有什么不方便?”

郑愿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而是……而是这件事可能很棘手。”

花深深冷冷道:“你是怕我碍事儿是吧?你别忘了,昨天要不是有我在,你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孙老太君也道:“深深武功也还过得去,正该出门多历练历练。有你这个老江湖教她,奶奶很放心。”

花老祖不吭声。

他已经很清楚,郑愿这个女婿,他是不想要也不行了。

老太君已经发了话,他这个做儿子的只好顺从。

但他仍然很有点看不惯郑愿,就算郑愿是来争的徒弟,武功超凡入圣,而且是个不折不扣的大侠客,花老祖也还是看不惯郑愿。

因为郑愿是个浪子,而浪子是配不上花深深的。

但花老祖此刻已无回天之术。

大车中已只剩下两个人了,赶车的仍然是阿福。孙老太君和花老祖父子已在前面一个小镇上下了车,准备明天回洛阳。

郑愿看着花深深,花深深却低着头看着脚下,脸上红扑扑的。

郑愿并非不知道花老祖对自己的看法,他自己也同意花老祖的看法,但无奈的是,上面还有一尊菩萨――孙老太君。

孙老太君的话,花老祖不敢不听。郑愿也不太好反抗。毕竟,孙老太君是师父的故人,而且交情非同一般。

郑愿如果得罪了孙老太君,朱争绝对饶不了他。

郑愿叹道:“你并非不清楚我是个居无定所的浪子,你明知道我配不上你,是不是?”

花深深道:“是。”

郑愿松了口气,道:“那就好,我看你也不是个湖涂人,你最好让我一个人去济南,让赶车的老兄送你回去。”

花深深冷冷道:“我偏偏就是个湖涂人。”

郑愿苦笑道:“何苦来呢?咱们本就是两条道上的人,走不到一起来的。你要是执迷不悟,以后只会伤心。”

花深深道:“你以为我真的要嫁给你?”

郑愿道:“难道你真的没这个意思?”

花深深缓缓道:“没有。”

郑愿心里居然还有点酸酸的,但面上却是笑容可掬:

“‘那就好那就好,我这个人有时候喜欢自作多情,嘿嘿。”

花深深凝视着他,眼中已孕满了笑意:“我并不是想嫁给你,我只不过是想让你娶我。”

郑愿一呆,花深深已扑了过来,一下压倒了他:“你这小冤家!”

郑愿急道:“阿福在外面,你千万别这样。”

花深深下腭朝上,冷笑道:“奶奶都说了,奶奶的话,你听不听?”

郑愿道:“她是你奶奶,又不是我奶奶,我为什么要听她的话?”

花深深恨恨地一口咬了下去,咬住了他的嘴唇。

她以前也经常这么咬他,有时候他知道,有时候他正昏迷不醒。

就算他在清醒的时候,他也尽量装作没醒,可今晚再装就不行了。

花深深的柔唇又软又滑,花深深的身子又热又沉。

花深深的泪珠儿滴下来,滴到他脸上。

郑愿连叹气都不可能,更不用说劝她了。

花深深呜呜咽咽地哭着吻着,紧紧压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

郑愿只好在心里叹气。

他不知道自己和花深深之间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局,花深深也许会成为金蝶之二,也许不会,他无法预料。

他伸出手,搂住了她的纤腰,感觉到她浑身美妙的颤抖。

他开始吻她,温柔地吻她,他开始抚摸她,轻柔地扶摸她。

花深深平日里是一朵冰雪牡丹,现在冰雪已消融。

她已变成了一团烈火。

据说外表冷漠的女人,内心的感情更为激烈。

花深深 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

金蝶也是。

阿福赶着车,眼睛瞪得大大的,注视着前方。

阿福的耳朵一向很不差,在花家的仆人中,阿福的内力是最深厚的,他当然已听见了身后车厢里发生的声音。

阿福只有尽量不听。

他实在是很钦佩郑愿,他也为三小姐高兴,他绝对认为郑愿和三小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且绝对相信他们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郑愿忽然推开了花深深,悄声道:“别胡闹!”

花深深“嘤咛”一声,又偎进他的怀里,媚眼如丝,双颊火红,两只小手也变得极不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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