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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影寒-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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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稳下身躯,一手抓实舷板上的一个小孔,然后将一块木片向上抛,通知雷方已准备停当,拔出分水钩,准备进击。

他该死,还看不出安平是最棘手的人物,却打定主意先击毙欧阳玮,便可活捉安平了,三比一,一个生意人还能飞上天去?至于昨天自方被安乎所制,他还认为是雷方一时大意失手而巳,并非安平比雷方高明。

要使两人站起,便得指望船上的人了。船上的雷方不敢走近.他必须等杀了欧阳玮之后,再上前制安平。看到木片飞起,知道巢湖之蛟已掌握了袭击的形势,机会来了,慢不得,他向舱口招手,叫道:“尉兄,出来散散心。”

尉延的身影出现在舱口,双手先扬,竹钉贴舱面暴雨似的射出,啸风之声大作。

下盘被攻,坐在舱面的安平两人势必迅速跃起。果然不错,两人发现有警,火速跃起躲避。

船外的巢湖之蛟应声长身,分水钩凶狠地钩出。

数有前定,半点不假,活该他倒霉。

安平的艺业比欧阳玮高得多,反应更比小家伙快,他一把抓住欧阳玮的膀子向舱门侧方一抛,自己先一步跃起。脑袋刚伸出舷板顶端,眼角便看到外面的人头和钩影。

快!生死须臾,他本能地伸手急抓,抓住了挥来的锋利钩身。

“唰!”钩尖挥过欧阳玮的顶门,间不容发,危极险极。假使小家伙快了一刹那,天灵盖怕要被击碎。

舱门口,尉延飞扑而至。

“笃笃笃笃……”竹针打在舷板上,声如暴雨。

“噗噗!”安平的小腿挨了两钉,裤破皮伤,但无大碍。

雷方拔出匕首,急冲而上。

同一瞬间,小家伙跃起八尺,半空中拔出了双龙神筒,发出一声咒骂。

也在同一瞬间,安平抓住钩向下扳,另一手钩住了巢湖之蛟的脖子,重重地勒在舷板顶上,叫道:“饶他们一命!”

可是,太晚了,“卡”一声暴响,小家伙已发出第一次夺命神针,他不叫倒好,叫时便分了心,断送了巢湖之蛟一条命。

“啊……”尉延狂叫一声,冲势未减,直向小家伙的脚下冲来,脚下大乱。

小家伙正向下落,一脚疾飞,踢中尉延的脸门。

“砰!”尉延仰面便倒,仍向前滑。双脚撞在舷壁下方行止住,挣扎了片刻渐渐断气。

雷方最精灵机警,见安平抓住了钩,便知不妙,向侧一扭,顺势飞跃而起,“噗通!”水花四溅,他跳水逃命。

安平的手抓住两面有刃的钩身,手掌居然未曾受伤,夺过钩抛入水中,正想将巢湖之蛟拉起,但他却心中狂跳,暗叫“糟了”!

他锁住巢湖之蛟的脖子,巢湖之蛟的咽喉恰好压在舷板角上,用力太猛,喉管已被压破,暴眼似要突出眼外,脸色发黑,舌头伸得长长地,只消看第一眼,他便知巢湖之蛟已经完蛋了。

这一阵大乱,来时如狂风暴雨,去如火灭光消,来得快,结束得也快,但说来却话长。

等舱面的人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危险已经过去,恶斗消失。

小家伙迅速地收回夺命神针,发觉安平在那儿发怔,急问:“夏大哥,怎么回事?”

“他……他死……死了……”安平抽着冷气惶恐地说。

小家伙看清了景况,当机立断,猛地一扳安平的手,巢湖之蛟的尸坠水,他大声叫:“大哥,镇静些。这些家伙蓄意谋杀,我们是迫于自卫,不必自疚。”

不管安平的反应如何,他抓起尉延的尸身举至舷外。

“小兄弟,不可!带至岸上给他安葬。”安平急叫。

小家伙笑笑,说:“大哥,你不明白,水上朋友不喜欢土葬,不必为他们操心,这叫做死得其所。”

“澎!”水声震耳,水花溅上舱面,尸身落水。

安平在一旁发怔,浑身在发抖,无意中杀了人,他感到喉咙发干,牙齿打战,肌肉发僵,冷流从丹田直向上冲。

小家伙毫不在乎。向涌出舱面的旅客和船夫大声说:“诸位乡亲,这三个家伙是巢湖的水贼,蓄意暗算咱们兄弟,我兄弟俩不得不自卫,杀了他们两个人,逃掉了一个。出门人最好少管闲事,如果有人报官邀功,我兄弟不会陪他打官司,咱们一走了之,让他和官府打交道,保证他耽误一两个月,自作自受,所以最好少管闲事为妙。”

走了雷方,日后麻烦大了。这家伙泅水登岸,弄到一艘快船,船轻水急,早一天半到达九江,掀起了风风雨雨。

尸身落水声,又把安平的情绪引人惊恐的境地。他一生中,还是一次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眼前被杀,而且这人竟然是死在自己的手中,残酷的事实,令他毛骨悚然.他并未听清小家伙的谬论,不知道小家伙在威胁旅客不许报官,他似乎感到巢湖之蛟暴眼伸舌的可怖影像在眼前若影若现,令他觉得手心淌汗,身躯发僵,喉咙发干,气血欲凝,突如其来的剧变,令他一时无法适应。他是个本性良善的十九岁大孩子,突然失手杀人,所受到的震撼极为严重,自疚、后悔、惊恐等等情绪,无情地向他袭击。

他冷汗直冒,站在那儿发愣。

欧阳玮向舱面的人,说了一大堆威胁性的话,忽略了身后安平的情绪,也未料到舱侧的过道来了不速之客。

据船夫说,这条船共载了五十名旅客。前舱前后分隔成两段统舱,挤了四十名旅客。中舱也分为两段,前段是男贵宾室,隔了五间小客房,有一座小厅,客人不必出舱,可以倚窗观赏江景。所以中舱的佳客,是不用到舱面透空气的,出入的的门户在两侧,有舷板过道往来。后段是女客舱,女客更不会出外抛头露面。后舱是船夫的宿处,他们的活动范围也限于中舱以外各处,除了送膳食之外,不听到招呼,决不敢擅自进入中舱打扰贵客。

因此,船行两日中,前舱的旅客们,谁也不知中舱载了些什么人,是男是女更一无所知,反正概略地知道,偌大的中舱,只住了十名贵客,与前舱的拥挤情形大不相同,有钱的大爷是不会住前舱的。

舱面发生血案,惊动了中舱的贵客,两名青衣劲装大汉,领着一个年约半百威风凛凛的穿锦袍贵客,急步沿舷板走道到了前舱,排众而入。

中舱的后段女客舱中,也闪出了两名少妇。看打扮,是一主一婢,主美婢俏,风华绝代。

主人梳盘龙髻,珠翠满头。水湖绿织花坎肩,窄袖子同色绣富贵花蜀绸春衫,迤地百褶裙,小蛮腰的鸾带上,挂了一条隐约可看到金花影的彩巾。粉脸桃腮、樱口带媚,一双水汪汪的钻石明眸媚光流转,透出勾魂摄魄的光波,一颦一笑万锺风情,薄施脂粉益形生色,动人身材秾纤合度,凹凸分明,足以令登徒子心动神摇,令狂蜂浪蝶沉醉。这是一个浑身是火的女人,尽管她所穿的衣裙是冷色,她仍然是一团火,一团可令英雄豪杰溶化的烈火。

她的侍女也美,美得不像个侍女,却像那些道学夫子娶来玩赏的侍妾——道学夫子们通常娶妻是娶才不娶色,妾则相反,愈美愈佳。

但是,这位俏侍女却不好惹,瞧,她左手抓着一把连鞘宝剑哩!可不是摆场面的饰剑,宝光四射,确是价值连城的杀人家伙,如假包换。

主婢两人不走舷板过道,飞升舱顶,站在风帆的桅杆下,向船头眺望。

后面高出舱顶的舵楼,舵工和两名助手兼控帆的师父,突见桅下出现了两个女人,大吃一惊。

“狐仙!”控帆师父失声叫。

老舵工见多识广,一巴掌拍出低喝道:“噤声!你不要命了?咱们这趟船走了运,载了不少五湖四海的英雄好汉,唯一保命的办法,是少管闲事,不必大惊小怪,沉着应付,不然老命难保。”

锦袍贵客大概对昨天发生的事早有风闻,举手一挥,两名青衣随从乘欧阳玮不备时一闪即至,一人用冷气森森的匕首抵住欧阳玮的腰眼,喝道:“不许反抗,除非你不要命。”

另一人到了安平身后,如法炮制。

锦衣贵客鹰目炯炯。向两人沉喝道:“你们被捕了,江上杀人,还有王法么?”

欧阳玮脸色一变,冷笑道:“原来是你,姓张的,你怎知小爷我乘这条船?”

姓张的桀桀笑,意气飞扬地说:“如果连你小鬼也盯不牢,咱们内厂的人岂不成了酒囊饭袋了?本应原打算到南京再擒你,但你在船上杀人,可能畏罪图逃,迫船家靠岸起旱,本应岂不多费手脚?因此为防范于未然起见,这时乘机擒你归案。”

“哼!你并未完全成功。”小家伙冷笑着说。

“请放心,船上不会有你的朋友,你不必指望有人救你。常雄,制他的穴道。”

青衣人左肘应声顶出,撞中欧阳玮的身柱穴。身柱穴在第三脊椎骨下,被制后浑身发软。青衣人将他抱住,首先便没收了他藏在怀中的双龙神筒。

另一名青衣人用刀顶住了安平,安平仍陷在恍惚中,被尖刀一顶,神智渐清。

姓张的走近,狠狠地打量着他,看了他那脸色发青,冷汗满头浑身发抖的光景,不由嘴角泛起了可怜而又卑视的冷笑,神气地问:“你这厮也决不会是好人,和这个小贼在一块儿,还会是好货么?你是这小贼的朋友?”

安平的情绪渐渐松弛,应道:“小可与这位小兄弟在船上相识,一见投缘,相见恨晚,他不会是小贼。”

“说他是小贼,只是借口挖苦他而已,他其实是杀官的要犯,在武昌府……”

“你们是巡检?”

“巡检?你未免太小看本座了。”姓张的不悦地答。

“他是内厂的害民贼。”欧阳玮发出一声大叫。

“叭叭叭叭!”扶持着他的青衣大汉掴了他四耳光。

内厂两字,勾起了安平的愤火,问道:“小可因自卫而杀人,被杀的是巢湖水贼,有罪么?”

姓张的脸一沉,说:“如果你所杀死的真是贼,官府自会公断,但你既然是这小子的朋友,本应却不能将你交与官府,要押你到南京追讯余党。”

“对不起,我可不愿意随你到南京。”安平冷冷地答.

姓张的大怒,喝道:“这家伙可恶,掌嘴!”

青衣大汉用匕首抵住安平的胁背,要掌嘴必须将安平的身躯扭转,不等他动手,安平已突起发难。

他怎能让内厂的鹰犬押解到南京?更不愿欧阳玮落在走狗们的手中,必须反抗动手了,猛地身形左扭,一扭之下,匕首尖已离开胁背。

快!快得令人眼花,刀尖滑开危险便消失,左肘一带,“噗”一声撞中身后青衣大汉的左肋,身形已转过,右拳疾飞,半分不差,击中大汉的左耳门。

“砰!笃!”大汉一声未出,掷倒在八尺外,匕首飞落舱面,其声清脆,人亦当场昏厥。

“咦!”姓张的骇然惊叫。

挟持着欧阳玮的青衣大汉不等招呼,丢掉欧阳玮拔出佩刀,一声长啸,连攻五刀。

舱面窄小,先前看热闹的人,在听到内厂两字时便已纷纷走避,如避瘟疫,只有商山二圣仍站在船头静观其变,之外便是站在舱顶的两个女人了。

地方窄小不易施展,更难闪避,但安平身怀奇学,在刀光中闪掠如电,闪过第五刀时,他已到了欧阳伟身旁,俯身将小家伙挟在手中,手一动,手中多了一把晶芒四射的短剑,三尺外冷流闪荡,暑气全消。剑长一尺八寸,剑宽亦按比例缩小,但尖锋特锐,锋利无比。

跟踪追击的青衣大汉脚下一缓,攻势停顿。

安平徐徐引剑,沉声道:“不要逼在下杀人,在下不希望船上再有血腥。阁下,得放手时且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姓张的无名火起,取过昏倒大汉的佩刀,大吼道:“先毙了他!你这恶贼竟敢拒捕,那还得了?”

青衣大汉见多识广,看了安平手中的怪剑,知道不好对付,但经姓张的出声催促,不敢不上,一声沉喝,凶猛地擦身而上,刀光一闪,奋勇进招,送出一刀。

安平左手有人,不易闪避,只好招架,仍不愿伤人,轻轻一撇,“挣”一声清鸣,刀已被挡开。

大汉火速撤招,刀风凌厉,“天外来鸿”一刀急劈。

“铮铮铮铮……”脆响震耳,大汉凶猛的刀招皆被—一挡开。安平的脚下未曾移动分毫,沉重的钢刀始终近不了身。大汉也休想迫进半步。

“不要欺人太甚,还不退去?”安平冷叱,连拂对方人招十三刀之多。即使是重如山岳下压的“力劈华山”狠招,他仍然能毫不费力地硬接硬拆。

大汉攻至第十招,知道艺业相去太远,突然飞退八尺,向姓张的苦笑道:“张爷,属下无能,这小子的艺业委实太过惊人。”

安平趁机放下欧阳伟,低声急问:“何穴被制?”

“身柱,被撞穴术所制。”欧阳玮急答。

张爷掖好袍袂,迫上说:“双刀连手,你攻左。”

大汉应喏一声,向左移动。

“呔”张爷发令出招,两刀泛起霍霍光影,一涌而至。

安平拍活了欧阳玮的穴道,但在片刻之内,欧阳玮无法恢复体力,所以他不能退。只能迎上。

蓦地,舱顶传来了娇滴滴的叫唤声:“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杀!慈悲不得,不是你死就是他们活。”

“铮铮!”安平连挥两剑,将两人震退八尺,喝道:“不要迫在下火发,还不退走?”

张爷脸色一变,叫道:“杨英,用那小狗的双龙神筒杀他。”

欧阳玮退到后面活动筋骨,应声大笑道:“如果任何人都会使用,怎算得是长青堡之宝?不必枉费心机了,弄得不好.反而枉送性命,不信可以试试。”

两个女人见没有人理睬她们,似乎感到脸上无光,人影起处,香风中人欲醉,两人像两朵绿云,翩然降落在舱面上,堵住了舱门入口。

被安平打昏的青衣大汉刚苏醒不久,正摇摇晃晃地站起,张爷突然大喝道:“涂荣,阻住那两个妖女。”

大汉慌忙拾起匕首,迎面挡住两女的去路。

“丢他下江。”少妇向侍女低喝。

婢女应喏一声,罗裙款摆,莲步轻摇,上前媚笑道:“涂爷,是不是要小婢丢你下江?依我看,你自己跳下去好了,我家姑娘不会怪奴家偷懒的。”

涂荣不知利害,也不知怜香惜玉,“唰”一声一刀刺出,喝道:“小狐狸退回去!”

婢女一声轻笑,左手的连鞘宝剑来一记“力划鸿沟”,“得”声轻响,击中徐荣的手腕,匕首立即飞坠江心.他本来就头重脚轻用不上劲,而侍女却出手奇快,下手亦重,一击便中。

侍立乘势抢人,“噗”一声闷响,一劈掌劈得涂荣颈根欲折,“哎”一声怪叫,抬手护脸。

侍女闪身扭腰,抓住了涂荣的腰带,喝声“下去”!涂荣可真听话,身躯凌空而起,带着一声刺耳的惨叫,“噗通”一声跌落江心,一沉一浮,大叫道“救命!救……救……命……”

没有人救他,片刻便漂到后舱去了。

前端的舱面,恶斗早巳展开,张爷和杨英分进合击,两把钢刀如同狂风暴雨,疯狂进击。

安平仍未回手反击,寒影剑左拦右架,从容挥洒,只将对方震退或架开,不许两人迫进半步,愈斗愈沉静,先前因杀人而起的恐惧,巳经烟消云散了。

少妇观战良久,忍不住叫道:“前面将到安乐矶,右岸的厌里口有官兵的巡江哨,看到船上有人斗殴,必定发舟拦截命船靠岸盘查,岂不麻烦?青年人,你真是死心眼,你不杀他他可要杀你,客气什么呢?你如果怕杀人,我要代劳啦!”

船首的商山二圣也几乎同声叫:“废了他也好,拖不得。”

安平确也被激出真火,钢牙一锉,一声长啸,晶虹骤变,但见一道淡淡银影锲入刀法之中,人影渐进,三个人影乍合。

“哎晴!”杨英狂叫,第一个退出,连退丈五“砰”一声钢刀堕地。他的右手小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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