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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娉婷-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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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诺坐到妹妹床边,把她抱在怀里安抚,作为未出世孩子的舅舅,他的痛心,不比辜骏少几分。
乔若初在兄妹身边坐下,抓住姚思桐颤抖的双手,心里像堵了东西似的,一句安慰人的话都想不起来。
重庆的夏天就在姚思桐失去孩子的悲伤和日军飞机无休止的轰炸中过去了。
长沙会战打响,当时在南昌会战中担任指挥官的薛岳调往长沙坐镇指挥,林君劢的部队与张自忠的第五战区兵力一起原地待命,但随时听命长沙方向调遣。
乔若初收到他的来信,一并还有他过去半年多的军饷。林君劢在信中告诉她,如果这钱用不完的话,就捐给政府用于抗日,亦或送到孤儿院赈济孤儿也是好的。
孤儿院。
乔若初看到这三个字,莫名想到已经圆寂的妙仪师太,不禁捧着信大哭起来。
上半年得知妙仪师太圆寂的消息后,考虑到林君劢正在火线上打仗,一旦知道了,势必影响他的冷静,于是她一再央求沈儒南,千万不能告诉林君劢,无论如何,都要瞒着他。
到后来,沈儒南和乔若初都不知道如何向林君劢开口此事,一拖再拖,至今他还知道妙仪师太圆寂的消息。
乔若初再三考虑,决定这次写一封长信告诉他。
信发出去之前,她又觉得此举欠妥,“算了,还是见了面对他讲吧。”,这样自言自语了一句,遂把信拿了回去。
中秋节,乔若初去看望沈儒南,又提起妙仪师太圆寂的事,她沉默了半晌说打算动身去枣宜陪伴林君劢,并亲自把消息带给他。
沈儒南先是不同意,说兵荒马乱的,她一个女子出远门总归是不安全的,后来见她心意执着,便派了十几名心腹,驱车走大路护送乔若初前往枣宜。
她走后,沈儒南立刻给儿子发电报,叫他务必派人接应。
出来重庆,进入乡下,便不见日军的炸弹袭击,躲避空袭逃过来的人不少,从日占区逃到此地的人亦不少,沿途随处可以听到各地的口音。
出了四川,林君劢的人就迎头来接她,一路上非常顺利。
二日后,乔若初到达宜昌的国军驻地。
通报进去不到十分钟,就见林君劢飞一样跑了出来,跑到离乔若初不远处,腿脚猝然停住,看着她,大抵是“近乡情更怯”的情愫在作怪,他心慌的有点不敢再朝她奔过去。
乔若初看着丈夫在离自己不到五米的地方停下,呆呆的望着她,英俊的脸像少年一样,紧张而害羞,完全没有战场上铮铮的气势,她愣神了一秒,莞尔巧笑,盈盈走向他。
林君劢张开手臂抱住她。
“收到电报知道你来,我是又期盼又担心,你再不到,我就要疯了。”当着下属的面,他说,毫不掩饰对妻子的感情。
第二百三十二章 江山和美人没法取舍
“真会骗人。我要是不自个跑过来,你都不知道派人接我过来。”说完,乔若初本想揪他的耳朵,想到旁边有人,只好故作生气地推开他。
林君劢呵呵憨笑,一个平地拔柳式将她扛在肩膀上朝军营走去。
路上遇到下属,人家纷纷敛目脸红,他们的军长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像头雄狮一样,乍然见到自己的婆娘就成了愣脑的毛头小伙儿,真叫人跌眼镜啊。
一进屋关上门,林君劢就放她坐到简易木制长凳上,温柔又急切地问:“伤好了吗?哪只耳朵被震的穿孔?”
“你都知道了。”
“嗯。我的人办事不力,没保护好你。等着,下次他们撞到我跟前,嘣了他们给夫人出气。”
乔若初被许真希揣伤的事,他知道后狂怒,要不是当时南昌战事紧,他非去重庆把那几名保护不力的废物剁了不可。
“不怪他们。是我当时太大意了。”
林君劢大手罩在她的后背上拖着,不太正经说:“若初,你不知道,我为这事自责了很长时间,晚上好好让我看看伤到哪儿了。”
“君劢。”乔若初的脸红了一下,并没有心思细细品味他的话,反倒肃起眼神,沉重地说:“母亲四月底病逝了。”
沉默一阵。
林君劢额上皱起浅淡的“川”字纹,从贴身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封泛黄的书信,语气哀伤道,“半年多前,她托人送来的,信上说她身体康健,让我不要挂念,……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几年没消息,她突然写信到我部队,……唉……”
乔若初看着信封上妙仪师太有些飘忽的笔迹,估计她当初写信给儿子的时候,怕已经是弥留之际了。
“君劢,你节哀。我和父亲,当时考虑到你在前线打仗,怕你受不了,一直不敢告诉你。”她哽咽着握紧丈夫的手,试图安慰他,“你也说过,国难当头,忠孝不能两全。”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了,眼泪不争气地淌下来。她懊悔自己没能早一点寻到妙仪师太的所在,日后再也不能尽半分儿媳妇的孝道了。
林君劢一句话都没说,他掏出折得整齐的棉布灰色手帕给她拭眼泪,他的手在抖,她能感觉到。
“晚上,我们去给母亲烧些纸钱磕个头吧。”乔若初哭了一会,断断续续地说。
“不必了。出家人四大皆空。”林君劢把妙仪师太最后的信收好,沉声道,“逝者已矣。”说罢,拉着乔若初在他房间里妙仪师太的遗像前磕了三个响头。
“骨灰暂时供在长安寺,父亲常去看望。”
“不要跟我提他。”林君劢语气里对沈儒南尚有恨意。
乔若初不再开口。
林君劢也不说话,眉宇间布满说不出的哀愁。
晚间,副官从外面酒楼买了些吃的送过来,林君劢检查一遍,推到乔若初面前:“吃点东西休息吧。”
他摸出一支烟来点上,乔若初见他抽的是当地的卷烟,而不是他以前常抽的进口雪茄,忙从行李里翻出她回国时带回来的洋雪茄,“给。”
林君劢愣了一会儿神,星眸里蓄着些许清朗笑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夫人第一次给我买烟。”
乔若初把手上的烟盒塞到他口袋里,扭过头去不看他,脸热道,“你现在抽的烟味道不大好闻。”
“是吗?”林君劢嗅了嗅身上的味道,果然没有从前雪茄的清冽味,“哎呀,重庆一被封锁,买条雪茄都难喽。若初,你要不到瑞士去,每个月给我寄一条回来?”
沈约和林安已经在瑞士安居,沈儒南来过几次信函,意思是把乔若初也送过去,别让她在重庆整日面对没完没了的空袭。
林君劢何尝没这个打算,只是他太了解乔若初,知道她是不会走的。不过他还是不死心地提了句。
“我不去。”乔若初语气坚决,“欧洲现在到处都是狼烟,瑞士就一定能免遭德国进攻吗?我看未必。我怕,我要留在中国,你保护我。”
“行,不走就不走吧。”林君劢用筷子把菜里的红辣椒夹出来,“正好再给我生个儿子,这回你可不能私自带走了。”
上次她偷着跑出去留学,让他没能照顾她怀孕生子,也让他和林安至今父子分离,他想起来就深以为憾事。
“君劢,对不起,当时我误会你了。”乔若初眼眶红了,眼泪又差点落下来。
那时,她从来没想到国家猝然就陷入了战争,也没想到战争打到这么绝望与残酷,他和她,再也安定不下来了。
林君劢没说话,凑过来看着她的脸庞,忽而他的目光变得迷离,乔若初闭上眼睛,感受到他的吻落在她的额头,滑走,到她的鼻尖脸颊,在她的唇上停下辗转交缠,她仰头贴上去,心跳的很快,“抱紧我。”她说……
她到来的几日后,林君劢带她在宜昌城里转了一圈,这里暂时没有遭到战火荼毒,还是人烟阜盛,景物繁华的太平之象。
“这里太太平平的,比重庆好多了。”乔若初感慨,又对他没早点接她过来耿耿于怀,“你干嘛不早点接我过来,你一点儿都不在乎我的安全。”她不停地数落他。
林君劢耐心地受着她的埋怨,但笑不语,随身的唐谷副官提满了各种小东西,吃的用的玩儿的,应有尽有。
“军长不是不想接嫂子过来,他是怕武汉的日军突然袭击宜昌,他在江山和美人之间没法取舍。”唐谷调侃道。
他一向是个话不多的人,乔若初头一次听他开林君劢的玩笑,理由找的还真是那么回事,气消了大半,摇着林君劢的手说:“还江山和美人,当自己是帝王呢,你就是个讨厌的丘八。”
“若初,”林君劢用手指轻弹了一下她的头,惹她痒的笑起来,“这小子的话你也信。”
她朝唐谷看去,见他正对自己奸笑,知他刚才是瞎说,自己却当了真,好不傻气。
“那你究竟为什么不接我过来?”乔若初转头气鼓鼓地瞪着林君劢,不依不饶地问。
“我怕别人嫉妒我娶上位这么美貌的夫人。”
“正经点儿。”
乔若初小女儿态地跟他杠上,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林君劢压低了声音,附在她耳边问:“非要知道?”
“嗯。”乔若初大声点头。
“小点声。”
林君劢拽着她的手往前面快走几步,把唐谷甩在后面,压低声音问:“我的腰有问题吗?”
“你的腰?”乔若初重复了半句,忽然明白过来,羞红着脸在他胸膛上捶了一顿,“臭丘八,讨厌。”
骂完她蓦地双眼噙着泪,想到昨晚她摸到他腰上拳头大的一片疤痕,红紫刺目,凸凹不平,她心疼地问是不是中了炮弹。
他却轻描淡写地说是打伏击的时候被虫子咬的,感染溃烂,只是表皮受了破坏,不要紧的。
现在看来,昨晚明显是在骗她。
“伤的位置不好,恢复之前我哪儿敢接你来。”后面的话他憋在嗓子里没敢说出口,接来她在他身边守活寡,他还算什么男人。
“你……”
林君劢往后看了一眼,见唐谷知趣地和他们保持一段不小的距离,才哄着她说:“夫人,不要生气了。晚上我给你洗脚,算是赔罪好不好?”
“谁要你给人家洗脚。”乔若初才不吃他这套,啐了他一口。
“军座。”一辆绿色军用吉普车迎面而来,魏同生从上面跳下来,匆忙和乔若初打了个招呼,焦急地向林君劢汇报:“薛岳司令来电话找您。”
“出什么事了?”
林君劢问。
“听说长沙那边打的艰难,不知道是不是要调咱们过去支援。”魏同生担忧地说。
第二百三十三章 羊入狼口
乔若初见着他们端肃的颜色,手抖了一下。
还好,薛岳只是让林君劢的部队执行一个小任务,没到参战的地步。
她和他,都深深地松了口气。
好像要把之前辜负的时光弥补过来似的,林君劢一有空就回到狭小的军营宿舍,和乔若初呆在一起。
他总是傻傻地看着乔若初,几次早上刮过胡子,把脸伸到她眼前忐忑地问她:“若初,你看我是不是老了很多?”
一场一场的战役打下来,他觉得自己鬓角染了不少风霜。
乔若初扳着他英俊的脸庞看到不好意思,才逗他说:“是老了不少。”
林君劢听了紧张地问:“你不嫌弃吧?”说完又婆妈地追加:“男人老了稳重,更会体贴夫人。”
乔若初故意把头撤到一边,撇嘴说:“我嫌弃,我嫌弃。”
林君劢笑着把手指穿入她的秀发,“我可是英俊年少的时候就跟了你的,不能因为色衰就爱驰啊。”
“噗嗤。”乔若初笑开来,上前捏着他的脸颊,“你真是老了,脸皮有城墙这么厚。”
转眼已是十二月。
乔若初体寒,每晚都贴在林君劢的怀里才能暖热手脚,这天夜里,她忽然觉得床上是凉的,睁开眼睛,身边没了丈夫的踪影。
“去哪儿了呢?”乔若初自言自语。
她等了好久,都不见林君劢回来。
乔若初披上衣服拉开门,一股冷空气劈面而来,刺激的她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人已经落到林之江手里了,她的姘头向咱们的人求救,愿意拿出五万块作为报酬。”她正要关上门回去,听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咱们在上海还有几个可靠的人?”
接话的是林君劢的声音。
“五六个。”陌生男人回答。
“据我说知,林之江心机很深,你们想从他手里打捞到人,很难。”林君劢的声音在暗夜里显得低沉清晰。
“试一试吧,不成咱就撤人。”
“你既这么说。我也不阻拦。不过我这里没人可调给你用,你们好自为之吧。”
“……”
乔若初听到他不过是和从前的下属商量事儿,心神定了定,关好门重新回到床上。
刚才被冷风一吹,她一点睡意都没有,脑子里忽然很好奇:他们来找林君劢要救谁?
谁落到了汉奸特务林之江手里。
听那人提到了姘头,应该不是什么作风正派的人吧,可为什么又落入汉奸手中呢,这种人和汉奸特务,不应该沆瀣一气吗。
“若初,若初。”林君劢忽然轻轻拍了她的后背一下。
乔若初的思绪被打断,蓦地侧过身来,清亮的眸子在黑暗里散发着水晶般的光泽,“君劢,怎么了?”
“你刚才起来了?”林君劢问,他刚才听到屋子里门开关的声音,猜是她发现他不见了,起身找人。
应该是听到他的声音后又进去了。
“嗯。我听到你在外面说话。”乔若初诚实答道。
林君劢伸手把她揽在怀里,将她冰凉的纤足放到自己温热的腿上捂着,“不是我不救她,实在是太远了,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谁?”
乔若初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说的什么。
“辜家大小姐。”林君劢叹了口气,“我以为夫人都听到了。早知就不和你提了。”
乔若初一惊,“辜婉珈落到了林之江手里?”
“嗯。大约是因为些色欲之事。他的相好谢咏明找到我的兄弟们,愿意出五万块把人救出来,我的人贪钱,特地从上海跑来找我借人。”
林君劢缓缓解释道。
“色欲之事?”乔若初侧了一下身,后背紧紧地贴在丈夫的胸膛上取暖。
林君劢阖上眼睛,漫声说:“睡吧,与我们不相干。”
乔若初蹭了他几下,认真地问:“辜家的人知道吗?”
林君劢摇摇头,不知道是他不了解情况还是辜家不知道辜婉珈落入了日伪特务林之江的手里。
上海法租界文宜坊的一栋两层小洋楼里。
谢咏明面目憔悴地在电话旁踱来踱去,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几日前,辜婉珈外出做头发的时候,被日伪特务林之江的人“请”走,至今被困在他的一栋别馆里,脱身不得。
从一年多前林之江见了辜婉珈之后,就开始对她纠缠不断。
谢咏明每次出面维护,林之江都以他和辜婉珈只是同居关系而冷嘲热讽,甚至指使人对他拳脚相加。
逼的辜婉珈无法,只好准备和谢咏明到国外去,谁知道他们还没来的及走,欧战突然爆发,欧洲各国狼烟一片,现在到那边去危险重重,他们只好搁置去欧洲的计划。
谁知林之江越来越明目张胆地骚扰辜婉珈,谢咏明无法,只好辞掉工作,收拾细软,和香港那边熟人联系,只等那边一安排好他便带着辜婉珈悄悄走掉。
谁知临走的前几日,辜婉珈非要出去做个头发,结果出去两个多小时还没回来,谢咏明急忙去找,理发店老板告诉他,辜婉珈一进来,林之江的人就到了,把他们店的理发师傅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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