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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娉婷-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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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这些年,辜骐和军方不时有生意来往,暗地里起到了庇护辜家的作用,故而辜家在百业萧条的大背景下,依然算是江南的实业翘楚。
  乔若初听闻默不作声,她知道辜骐口中的“嫂嫂”是姚思桐。
  “我大哥突然去当军医,我们也觉得非常意外。他和嫂嫂的结合,更是意外之中的意外。”辜骐见乔若初不语,又补充道。
  听着辜骐的话,乔若初沉思片刻,释怀笑了。
  “男娶女嫁,终成眷属,岂不是好事一桩?”
  “大哥一直心里有夫人。”
  乔若初没再说什么,望着流光溢彩的霓虹灯发呆。
  翩翩移动的人群中,一个茜丽的身影在角落里注视着这边,她低调而神秘,刹那间和辜骐眼神交汇之中,便交换了信息。
  辜骐搭在乔若初腰上的手稍稍动了一下,这时,舞曲也正好到了末尾。他绅士地说:“夫人,我该走了。祝您平安愉快。”
  “辜公子,你好像不是单纯的生意人。”乔若初已经发现他的心不在焉。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辜某所做的,多半是为些蝇头利润,让夫人见笑了。”辜骐谈笑自若,做了个告辞的礼节,闪身而去。
  乔若初也笑笑,目送他而去。
  “徐主任,辜骐和那个日本女人先后出去,要不要跟踪?”灯光很暗的角落沙发上,徐恩曾的下属秘密汇报。
  “那个女人,确定是日本人?”
  “是。我们的人已经跟踪她很久了,她应该是日本军方潜伏在重庆的间谍。”
  “秘密监视。”
  徐恩曾眯起眼睛夹了一颗烟衔在嘴上,烟支随着他的话音上下抖动。
  “哎,你记不记得,几年前陈梵有个同学,一直想走我的门路,后来怎么就没下文了?”
  “属下听说,此事和林军长有关。”
  徐恩曾被烟雾呛了一下,小咳一声,脸上的表情令人费解。
  “林夫人真是个美人啊,又有这样的好气质。”
  许久,他望着乔若初的方向,幽幽吐出一句。
  乔若初和辜骐分开后,又略坐了一会儿,远远瞥见夕诺来寻她,赶忙走过来和徐恩曾告辞。
  徐恩曾不大待见文人,对夕诺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是看见乔若初自然地和夕诺靠得较劲,面上大大露出惊诧。
  这惊诧,有些故意让人读出来的夸张。
  夕诺扶了扶眼睛,只待乔若初和他寒暄完毕,就转身出来。
  “托林夫人的福,我今日也见到了这样大的人物。”走了几步,夕诺拖长声音揶揄。
  “姚大哥快别笑话我了。”乔若初一离开徐公馆,就忧心忡忡的。
  辜骐突然出现,徐恩曾的热情,都让她有点不知道头绪,不知道表面平静的生活又会横生什么枝节。
  二人借着星星点点的灯光走回学校。
  在战后方的重庆,乔若初和别的将领家眷比起来,是很低调的,她不带仆人,没有司机,吃住都在学校,几乎很少在上流社会的圈子里露面。
  贵夫人们常去的理发店,洋装店,她也从不涉足。平日里,她就几身从法国带回来的半新不旧的洋装换着穿,外套的颜色以灰和黑居多,打理得整齐,显得她成熟而稳重。
  只是和外表光鲜的女眷们一比,就又老又土,上不得档次。
  乔若初每次出门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不由得恍然里一场大悟,呀,才二十二岁呢,正是要为悦己者容的年龄。
  她赶紧摸出身上的玉底菱花小镜,放到脸前,夹层里是一张林君劢的半身照片,乔若初细声自言自语:“穿什么你又看不见。”
  照片上男人如墨的烺眸盯着她,嘴角有那么一点点笑意。
  十几天之后,辜骐又不约而来。
  他带着一顶黑色的礼帽,灰色围巾,黑色的双排扣风衣,黑皮鞋,出现在中央大学的校门外。
  “林夫人。”
  “辜公子还有事吗?”
  乔若初诧异地问,上一次,他承诺不会再问起《龙穴陵记》的事情。
  辜骐走近她,手掌半摊开,瞬间又快速阖上。
  一刹那间,乔若初瞟见一只玉含蝉。
  “夫人见过此物吗?”他问。
  乔若初略一沉思,放低了声音说:“记得辜骏公子的一位病人无力偿还医药费,拿此抵债。”


第二百二十二章 奇赠
  说完,她疑惑地看着辜骐,不知道他究竟意欲说什么。
  “没错。夫人有所不知,此物当年被家母隐放于佛堂,不料被家父发现,遂换了一枚。后来朱麻子向我大哥索求此物,家母不知情之下,就把那枚假的给了我大哥。”辜骐说到这里,停下来,微笑着。
  听了他的话,乔若初更加迷惑不解。
  这和他来见她,有什么关系呢。
  “朱麻子拿着那枚假的去了青帮,本来好几年平安无事,直到青帮有人投靠日本人,将那枚假的玉含蝉献出去,才有人认出来。”辜骐的声音更低更轻,出了他的口,只入了乔若初的耳,“许真希还活着,他投靠了日本人,如今正四处为日本人鉴定玉器古物。”
  一提到许真希这个人,乔若初立刻警觉起来。
  这个人,就跟带瘟的老鼠一样,四处蹿腾,林君劢数次追捕,都让他逃脱,如今又和日本人勾搭起来,不知要祸国殃民多少次。
  “许真希现在在哪里?”当年乔若初被他害的家破人亡,这血海深仇,竟不得报。
  “相城沦陷后,他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做了维持队的队长,成日里耀武扬威的,背地里人人恨他,却又不敢惹。”
  辜骐唏嘘地说。
  闻听许真希人在相城,乔若初悬起的心稍稍落下来一些。
  “那么辜公子是担心他到重新来寻我吗?”
  世人都知道许真希想挖皇陵都已经成魔怔了。
  “日本人觊觎中国文化不是一天了,就算他们不寻找皇陵施工图,勘舆方面的,他们决然不会放过。”
  辜骐和日本人接触很久,他不关心政治,只是对这位大哥曾经痴情的女子,莫名地好感。
  也说不上来什么原因。
  日本人笃信风水一说,尤其相信中国从前的皇家关于龙脉的研究,他们军方每占领中国一寸土地,后面都跟随着日本官方派遣而来的风水师,据说一发现某地有龙脉之气,立即在地图上标出,秘密送回国内封存。
  不过这都是私底下的传闻,到底有没有这一回事,不得而知了。
  但是,日本人觊觎《龙穴陵记》多年,这是不容怀疑的。
  “谢谢辜公子提醒,不知公子可有良策应对吗?”
  乔若初问。
  辜骐为难地皱了一下眉头。他们身后传来若有若无的口哨之声,柔柔的,像二八女子贝齿间发出来的。
  “夫人,我今晚动身前往上海,不知何时能再相逢,保重。”他使了个眼色,神色如常,伸出手来和乔若初握手言别。
  乔若初立刻会意,莞尔倩然,“辜公子一路顺风。”
  辜骐走后,乔若初将有点凉的双手插到大衣的口袋里,忽然摸到个东西,那感触,对了,就是刚才他拿在手里的玉含蝉。
  乔若初胆子不大,知这东西是古人下葬时期含在嘴里的,无端感到毛骨悚然。
  她不由得加快脚步,到了自己宿舍楼下,徘徊两步又退了出来转而向后面夕诺的住处走去。
  敲了许久的门,里面没人应,许是夕诺不在。
  乔若初失落地正要转身走开,听见“咯噔咯噔”有人缓慢上楼的声音,她的心缓缓定下来,期待地望着楼梯方向。
  “姚大哥。”
  “若初。你怎么来了?”
  夕诺低着头,专注地一脚一脚往上走,冷不丁被人招呼,身体打了个趔趄。
  “来找你寻本书。”
  乔若初灿烂地笑着,眼睛里却流转着微微的惶恐。
  夕诺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掏出钥匙来打开门,“来,进来找。”
  一进去,夕诺和往常一样,虚虚掩了门,拖着不太方便的腿脚去招待乔若初,“我腿脚近来灵活多了,你看出来没有?”
  总要有个开场白。
  “是是是,看出来了。”
  乔若初心不在焉地安慰着他。
  “怎么,有事?”
  夕诺端了两杯茶过来,两个人面对面促膝坐着,他放低了声音问。
  “辜骐来过,他说相城从前的一个盗墓贼没死,投靠了日本人。”乔若初担心地说。
  她真怕许真希哪天真的出现在面前,逼她交出《龙穴陵记》。
  “有这事……”夕诺脸上的笑意顿时减了一半,乔家的事,他也有耳闻,只是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他沉思了片刻,轻轻拍了一下乔若初的袖子,“相城那边的情况,我们暂时不知。别人说的真假,也无处验证。不必过于忧心。”
  许真希现在有没有还在觊觎乔家的东西,他不知道。但是辜骐,他都找上门来了,他的话,怎么能信。
  夕诺怕是辜骐使诈,给这里来个敲山震虎什么的,好让乔若初暗地里转移东西,他们再趁火打劫,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夕诺年龄毕竟长些,这种事情,他认为自己比乔若初考虑得更周到。
  “你看这个。”乔若初将口袋里的玉含蝉掏出来放到夕诺面前,“辜骐给我的,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给我。”
  “他这次来的奇怪,明着是告诉我许真希的事情,走的时候却把这个悄悄塞到我的口袋。”乔若初觉得辜骐的行为太过反常,却也想不出来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一枚玉含蝉,可是价值不菲。
  这么轻易地给了她,连招呼都没打一个,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呢。
  “玉含蝉,玉含蝉,他难道要告诉你什么?”
  夕诺拿起来反复端详。
  极好的羊脂白玉温润如凝脂,不知道吸收了多少天地间精华才化得成一件完美如斯的宝贝。
  乔若初摇了摇头,她也想过这种可能,可种种猜测都不能自圆其说。
  夕诺翻来覆去地揣摩,“你再想想,他有没什么暗示?”
  把辜骐当时的情况回忆了一遍,她还是什么特别的细节都没想起来。
  “他好不是一个人来见我的……”乔若初更加不解,“我当时好像听到一声口哨,他就告辞了。”
  “口哨。”
  “嗯。”
  夕诺眼睛忽然一亮,慢条斯理问:“这样若初,咱们不管这个辜骐有什么目的,这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理?”
  乔若初心里早有一个想法,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给自己找来麻烦,试探着问:“捐出去,换了钱用于抗战,如何?”
  “对。我也想说这个法子。”
  夕诺思忖,这东西也不是辜家的。
  许真希的人把它从老祖宗嘴里扒拉出来,本身就是孽,不如用得其所,了结这子孙不肖之罪过。
  “中央政府门口成日摆着募捐箱,明日你同我去吧。”
  乔若初想尽早将这枚玉含蝉出手。
  次日上完课,乔若初和夕诺先去茶具店买到一套紫砂仿古茶具,路过中央街道的时候,乔若初拿出一些钱,塞到募捐箱里,不经意往里面瞥了一眼,见里面躺着不少金条之类的贵重物品。
  她欣慰地出了口气,还是有人为抗战慷慨解囊的。
  过了几天,《中央日报》发文说有人匿名向政府捐了一件价值连城的玉器用于抗战事业,为此,政府谨代表前方浴血奋战的将士,向这位匿名捐献者表示感谢。
  见诸报端,乔若初注意到了“浴血奋战”一词,想到林君劢,接连几日,她都精神恍惚。
  归国后她亲历武汉战区日军疯狂的空袭,亲眼看着丰神俊朗的丈夫在一场鏖战下来之后,清点阵亡官兵名单时候的形容枯槁,那种狠绝的眼神,很好地告诉她什么是浴血奋战。
  “姚大哥,也不知道君劢在江西那边怎么样了,你陪我去买几件冬衣寄过去吧。”乔若初下了课,和夕诺走在中央大学的小路上,忧心忡忡。


第二百二十三章 短聚
  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来得特别急速。
  元旦方过,就阴雨连绵,暖阳许久不曾光顾战时的陪都重庆,生活在那里的人宛如要发霉了一样。
  站在雾气和阴晦交织的中央大学教学楼上,远处可见黑黢黢的山城影像,乔若初的心头满是阴霾。
  林安在的欧洲也不太平,德国对战争日渐狂热,法国人心惶惶。
  冯燕尔发来电报,中说他们目前很好,只是一旦形势有变,他们全家可能会返回国内。
  林君劢收到乔若初寄的冬衣后立刻写信回来,信中说,目前赣北战场上,中日两军尚未大规模开战,基本上处于相持阶段,嘱咐妻子不要太过担心。
  他说前段时间父亲沈儒南秘密办了件事,派沈约夫妇带几名心腹悄悄前往法国,和冯燕尔一家接头,一则保护他们人身安全,二则林安终究是沈家的子孙,没有自己人在身边,他们在国内,如何安心。
  乔若初收到信,忍不住流下泪来,是高兴的。
  她的林安,很快会有亲人在身边护持。
  知道沈儒南对林安的爱护,乔若初内心有些过意不去。
  她来重庆快半年了,一直没有和沈儒南见过面。
  这说起来有些不合礼节,一则是林君劢因为妙仪师太的原因,心存芥蒂,上次回渝,父子二人在电话里起了龃龉,各自拉不下脸面登门。二则乔若初自见了辜骐之后,几乎很少单独外出,大部分时间都和夕诺一起,显然,去沈儒南府上极不方便。
  乔若初思忖,无论如何,也要找个时间去探望下沉儒南。
  一放寒假,眼看着马上就要过农历年了。
  也不知道林君劢会不会回来探亲。
  非常时期,对此,她知道不能抱太大的期望。
  学生们陆续离校之后,夕诺想去一趟上海探亲,他买好了船票,走之前被乔若初好歹劝阻下来,“你腿脚不方便,又是名人,不好伪装,万一落到日本人手里怎么办。”
  “唉。”夕诺跺着一只脚气道,“你说,若初,林军长他们什么时候能把日本人打走?”
  乔若初抬头凝望了一眼天空,阴霾未散,似乎预示着国运艰难,她的心往下沉去,叹气喃语,“我也不知道。”
  眨眼到了年二十九,陪都重庆的街道上张灯结彩,从街头望过去,家家户户的红灯笼和对联在阴霾的寒冷天气中散射出淡红色的光晕,连成一片,给人心添了些许暖意。
  乔若初前几天从中央大学宿舍搬回林公馆,请了两个佣人把公馆上下内外打扫装饰了一番,在门口高高挂上红灯笼,为冷清的公馆平添了几分喜气。
  中午,夕诺坐着人力车过来,说他一个人呆着太过凄清,早饭尚未混上,再不来这里蹭口饭吃,说话的气力都没了。
  恰巧林君劢几位副官的家眷在这里玩乐,听见夕诺的话,都哈哈笑起来。
  魏同生的儿子虎虎已经懂事了,听说夕诺饿了,把自己的饼干递过去,“伯伯,你吃。”
  小孩子憨头憨脑的可爱样儿乐的大人又是一阵朗笑。
  “姚大哥,含梅姐,我备了些年礼,想去看看君劢父亲。”吃了午饭,乔若初想趁着大家都在,一起到沈儒南府上问候一声。
  “走走走。”
  乔若初一呼百应,叽叽喳喳的都说要去。
  还没出门,就听见门口响起汽车的声音,室内的喧杂突然生生被切断了,女眷们都伸着脖子望出去。
  车门打开,一双军靴最先落地。
  乔若初奔了出去。
  后面的人瞬间反应过来,也都跟着跑出来。
  “君劢!”
  “玉成!”
  “同生!”
  “…。。”
  女人们开始抽泣,归来的男人们一手抱起孩子,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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