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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风雷-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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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奎万分得意,邪笑道:“萧大小姐,我大哥请你上山没别的意思。只要你答应做大哥的压寨夫人,我大哥决不会亏待你。咱们两家变做一家,结成秦晋之好,不再打打杀杀。令尊又能得一乘龙快婿。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蓝衫女郎羞怒交集,喝道:“恶贼!闭上你的狗嘴。”有心上前斩刘奎几剑,却被众贼人缠住,脱身不得。她武功虽高,可是孤身一人,力敌数十名悍贼,缚手缚脚。心中焦躁,欲速则不达。四侍女见小姐陷入重围,急于会合,四枝长剑一轮疾攻,数名贼人中剑倒地。侍女鸣环在四人中年齿最长,武功也最高。此时冲在最前面,招招狠辣,当者皆靡。

刘奎大怒,叫道:“弟兄们,加把劲。擒下这四个小浪货,大家乐上一乐。”众贼人见四侍女模样娇俏,早就色心大动。听刘奎这一叫,无不奋勇向前。四侍女立刻陷于危境。

酣斗良久,蓝衫女郎心神渐定,招式使出也渐渐得心应手。窥出一丝破绽,奋起反击,剑光落处,一名悍贼被拦腰砍为两断。众贼大惊,攻势稍挫。蓝衫女郎乘机杀招连发,转眼间又有几名贼人中剑毙命。围攻之势立刻瓦解。蓝衫女郎精神振奋,长剑飞舞,矫若游龙,恰似一头雌老虎,杀得众贼人四散奔逃。一旁的四侍女此时也稳住阵脚。她们四人联剑御敌之术平时便练得纯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四剑连环,宛然一道剑幕。众贼人攻势虽然凶猛,却无法近身。

压阵的神力拔山刘奎见大势已去,自知不是蓝衫女郎之敌,不敢贸然上前送死。大叫道:“风紧,扯乎!”只见蓝衫女郎已经杀散了贼众,挺剑扑来。刘奎心胆皆裂。逃命要紧,也不管手下兄弟死活。转身向树林中窜去,跑得比兔子还快。

蓝衫女郎恼他出言轻薄,不斩他几剑难消心头之恨,岂能让他逃走。叫道:“恶贼休走!”仗剑向树林中追去。俗话说:逢林莫入,穷寇勿追。四侍女慌忙叫道:“小姐别追!”可是蓝衫女郎恍如未闻,早已钻入密林。四侍女不能让小姐独自涉险,杀散贼众,也随后追去。

刘奎在树林中飞窜,身形飘忽,时隐时现。蓝衫女郎紧追不舍,相距不过十来步,似乎伸手可及。她杀机正盛,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想到中了贼人的诱敌之计。追出不远,忽然一缕劲风当头扑来,是一张巨网,笼罩数丈方圆。蓝衫女郎骇然变色,纵身跃起,挥剑斩去。这一招又错了。她此时如果贴地飞窜,或者能脱身而出。飞身纵起,却正好撞入网中。这张网是牛皮索结成,长剑虽利,却无法尽数斩断。一张巨网罩上身,埋伏在一旁的贼众疾受束网的长索。蓝衫女郎挣扎不止,网却越收越紧,将她束成一团,摔倒在地。

四侍女追入树林,听到小姐的惊呼声,便知发生了意外。随即听到刘奎的狂笑,十几名大汉簇拥着刘奎走出密林,四名大汉抬着被巨网紧紧束住的蓝衫女郎。四侍女大惊失色,就待上前抢救。刘奎捞过一把长刀,指住网中的蓝衫女郎,喝道:“站住!否则我杀掉你家小姐。”

四侍女缺乏应变之能,见小姐被擒,顿时手足无措。鸣环惊叫道:“你要干什么?”刘奎狂笑道:“要干什么?这话问得多古怪。咱们要将你家小姐请上山寨做压寨夫人。她要撒野,咱们只好动粗。你们四个最好乖乖听我吩咐,如敢妄动,休怪我辣手摧花。”

鸣环又惊又怒,叫道:“你敢!”刘奎冷笑道:“不敢?笑话!我便杀给你们看看。”手中长刀一紧,深深陷入蓝衫女郎颈部的嫩肉。蓝衫女郎痛呼出声,四侍女骇然色变。凝霜叫道;“不要伤害小姐。我们听你的。”

蓝衫女郎急道:“你们不要管我,快回去报信。”刘奎大笑道:“妙极妙极!咱们正要找人报信。这个穿红衣的可以回去,其他人乖乖留下。”手中长刀只管在女郎颈项上比划,一脸的狞笑。

鸣环在四侍女中年龄稍长,还算有点主意,说道:“放了小姐,我跟你们走。”刘奎嘲笑道:“你跟我们走顶个屁用,你家小姐才是真正的活宝。有她在手,咱们便可以要挟萧老贼,看他敢不敢再猖狂。你这小丫头一文钱不值。如果想留下来快活,本寨主当然不会拒绝。换这穿绿衣的回去报信。”

蓝衫女郎冷笑道:“别做梦了。我爹才不会受人要挟。”刘奎怒道:“老子现在就杀了你,看萧老贼心疼不心疼。”手中长刀作势向女郎颈上砍去。蓝衫女郎毫不畏惧,螓首一昂,说道:“有种你就杀了我。我爹一定会为我报仇,将你们这些狗强盗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刘奎收住刀,淫笑道:“小浪货,本寨主不会马上杀你。花朵一样的大姑娘,一刀杀掉有多可惜。本寨主要把你带回山寨,先送给大寨主享用。等大寨主玩腻了,再让我刘奎乐上一乐。然后将你赤条条捆到六安州的城门楼上,让过往的英雄都看一看。萧老贼养了一个好闺女,真能替他争气。这主意妙不可言。”刘奎越想越乐,放声大笑。众贼人也哄然叫好。

蓝衫女郎急怒攻心,几乎昏去。大叫道:“你们这群狗强盗,毫无人性,天理难容。你们最好马上杀了我,否则总有一日我要将你们生吞活剥,剑剑诛绝。”

刘奎淫笑道:“小浪货,你等不到这一天了。别看你现在象只雌老虎,等本寨主挑断你的手脚大筋,你就会变成一只乖巧的小猫咪。这样才有女人味。”四侍女惊叫道:“不要,不要!”蓝衫女郎叫道:“快把他们都杀了,别管我。”四侍女投鼠忌器,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手。

刘奎大笑道:“好极了!快放下兵刃,随本寨主回山。本寨主找几个能干的弟兄,好好弄弄你们几个小浪货。包你们乐不思蜀,再也不想下山。”

四侍女虽然年幼无知,却也明白刘奎说的不是好话,气得娇躯乱战,小脸铁青。鸣环被怒火蒙蔽了灵智,喝道:“恶贼,拿命来!”挺剑飞身扑上,不顾生死,只管乱砍。一人拼命,万夫莫敌。群贼居然被她杀得步步后退。凝霜等有心上前相助,却又顾忌小姐安危,一时拿不定主意。

蓝衫女郎叫道:“杀得好!凝霜,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上!”凝霜三侍女如梦方醒。她们自幼与小姐一起长大,深知小姐性情刚烈,纵然丢掉性命也决不会向贼人低头。三侍女强忍泪水,仗剑而上,与群贼战在一处。

刘奎怒道:“不知死活的小贱货,不给你点苦头吃,你还以为本寨主可欺。”抡起长刀就向蓝衫女郎足跟大筋砍去。这一刀如果真的砍中,双足立废,这辈子算完了。四侍女大惊失色,抢救已经来不及,紧紧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忍不住大声尖叫起来。空山静寂,乍闻此声,令人心惊不已。

正在此时,忽听树林中有人大喝道:“贼子,看箭!”弓弦弹震之声,利箭破空之声同时传来。一枝利箭随声而至,正中刘奎后心。穿胸而过,力道不竭,又飞出数丈开外,钉在一棵大树上,入木寸余。刘奎一声痛呼也未及发出,尸体扑倒。手中长刀深深插入泥土,背后的箭孔鲜血汩汩而出,其状甚惨。

情势突变,出乎意料。四侍女知道来了帮手,精神振奋,怒火化为杀机。四枝长剑化成团团银光,冲入群贼之中,一阵乱砍乱斫。群贼此时如果联手拒敌,未必抵挡不住。可是首领已死,心胆早寒,无心恋战,四散奔逃。四侍女如同猛虎入羊群,冲到蓝衫女郎身边,七手八脚将巨网斩破。蓝衫女郎从网中脱身而出,凤目几欲喷火,心中的委屈恨意全部出在群贼身上。拾起地上的铁剑,紧追逃散的贼众,一顿好杀,砍翻了十几名悍贼,血染蓝衫。四侍女怕小姐再出意外,紧随其后,不敢稍离。

杀散贼众,仍不见那放箭之人露面。五女回到原地,蓝衫女郎恨意未消,将刘奎的尸体一阵乱斫,砍为肉泥。忽然,鸣环惊呼道:“小姐,穿云箭!”众女转首望去,只见鸣环纤手遥指着不远处钉在树上的那只利箭。那箭虽然沾满鲜血,仍看得出乌黑的本色,正是洞金裂石如入腐土的穿云箭。

众女深为诧异。蓝衫女郎疾步上前,不顾箭上的血渍,伸手拔下,仔细端详,叹道:“果然是穿云箭。是他救了我们。”凝霜喜道:“原来那人不是山贼同伙。小姐可以放心了。”

鸣环心有不服。她方才断言天赐是山贼,惹起一场纠纷。现在仍不肯认错,强辩道:“就算他不是天人山的贼伙,难保他不是其他山上的强盗。这叫做狗咬狗。”凝霜道:“鸣环姐,你可别乱说。他如果是强盗,为什么要救我们?”鸣环道:“谁知他在打什么坏主意。也许是故示恩惠,有心讨好。”

蓝衫女郎责备道:“鸣环,他不计前嫌,仗义相救,可见一定是个胸襟博大,侠肝义胆的奇男子。决不可能是山贼同伙。就算他是山贼,我们也不能忘恩负义,恶语相加。”凝霜笑道:“鸣环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人家瞧扁了。”鸣环不敢顶嘴,心中却有十二分的不服,小嘴噘得半天高。

蓝衫女郎叹道:“神力拔山刘奎在山贼中算得上屈指可数的好手。父亲多次与他交锋,均被他冲阵逃走。这位不知姓名的壮士却能将他一箭射死,不费吹灰之力。父亲军中若有此等勇将,何愁山贼不平。”

鸣环道:“我看未必。公爷军中高手如云。就象王少侠,人称银剑潘安,武功就胜过刘奎甚多。那人一箭射死刘奎,不过是乘其不备,凑巧而已。”凝霜等三侍女见她提及王少侠时,两颊微红,双目透出异样的光彩,不免暗自好笑。

蓝衫女郎道:“这不能相提并论。王少侠练的是小巧功夫,在两军阵前却没有太大的用处。那位壮士却有一身超人的勇力,箭法如神,不亚于汉将李广。如能从军杀贼,报效朝廷,不难成为一代名将。可惜,可惜!”

鸣环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暗恋银剑潘安王少侠已非一日,却知他志在小姐。投效公爷军中,不辞劳苦,忠心耿耿,为的也是小姐。她只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侍女,决不能与小姐相争。此时听小姐似乎对王少侠并无垂青之意,不免心中窃喜。又听小姐对王少侠评价不高,却有几分不乐。

山中的天气说变就变,冷风乍起,卷起枯枝败叶,漫天飞舞。山雨欲来,阴云蔽日,浓密低垂。狂风吹过,翻卷飞腾,宛若狂涛巨浪。凝霜疾呼道:“小姐,要下雨了。我们快走吧!”

一行人收拾兵刃马匹,匆匆启程。可是天气不等人,疾风卷着豆大的雨点扑面而至。众女冒雨狂奔,浑身湿透。深秋雨凉,寒风刺骨,冻得她们瑟瑟发抖。雨越下越大,已有倾盆之势,风势却渐渐缓和,天色也明亮起来。

五女冒雨顶风而行,也不知翻过了几道山梁,穿过了几处山谷。已经是申末酉初时分,天色渐黑。她们中途两次发生纠纷,又恰逢暴雨,山路难行,今晚只怕赶不到目的地了。正当心急如焚之时,忽听远处有人高声作歌。歌曰:

梦绕神州路,怅秋风,连营画角,故宫离黍。底事昆仑倾砥柱,九地黄流乱注。聚千村万落狐兔。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易老悲难诉。更南浦,送君去。凉生岸柳催残暑。耿斜河,疏星淡月,断云微度。万里江山知何处?回首对床夜语,雁不到,书成谁语。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尔曹恩怨相尔汝?举大白,听金缕。

歌声高亢悠远,凄风夜雨之中乍然闻之,动人心魄。蓝衫女郎心驰神摇,眉宇间笼上了一丝轻愁。四侍女却是年少不识愁滋味,叽叽喳喳道:“小姐,前面既然有人,一定有避雨之所。咱们不必露宿山野了。”

一行人循声而去,穿入树林,趟过一道溪水。只见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山洞,洞口爬满藤蔓之属。若非有红红的火光透出,很难发现。鸣环喜道:“小姐,咱们快进去。”也不等小姐吩咐,就要闯进去。

蓝衫女郎道:“鸣环,不要冒失。此人先我们而到,就是此洞主人。未经主人许可,怎能贸然闯入。”

凝霜叫道:“洞里有人吗?我家小姐山行遇雨,欲入洞一避。请尊驾行个方便。”洞中人道:“荒山野洞,无分宾主。诸位是客,在下也是客,但进无妨。寒夜孤寂,得诸位相伴,在下求之不得。”话音清朗,是个青年男子。

五女钻进洞中。这山洞入口狭窄,洞内却十分宽阔。洞中央篝火熊熊,一个青年壮士蹲坐火边,将几只穿在木棍上的山鸡野兔烤得滋滋作响,香气扑鼻。火光映红了他的脸庞,浓眉大眼,英挺不俗。

蓝衫女郎在洞外曾为他苍凉的歌声所动,又见他人品矫矫不群,心中便有几分好感。抱拳当胸,山洞:“打扰了!”那青年也不抬头,只用眼角的余光一瞟,笑道:“原来是几位女英雄。咱们缘分不浅,又见面了。”这话未免有几分轻薄的意味。蓝衫女郎虽然大方,脸蛋也不禁微红。上下打量,一时想不起何时曾有过一面之缘。那青年笑道:“不认得最好,以免再将我当成天人山的贼伙,挨上几剑才叫冤枉。”蓝衫女郎一怔,忽然发现那青年身边斜倚着一张乌黑如墨的铁弓,她顿时醒悟,说道:“原来是你!”语调有几分诧异,又有几分惊喜。

那青年笑道:“正是区区。小姐不算健忘。”青年人正是天赐。他冒雨赶路,被雨水冲去了脸上泥垢,焕然一新。

蓝衫女郎暗道惭愧,一揖到地,说道:“壮士救命大恩,粉身碎骨也难报答。只怪我有眼无珠,多有得罪,请壮士海涵。”行的是男人礼,说话也是江湖口吻,颇具须眉之风。

天赐笑道:“一场误会而已。我生相凶恶,的确不象好人。怨不得诸位姑娘。”半是调侃,半是实情。蓝衫女郎啼笑皆非,叫过四位侍女,吩咐道:“快谢谢这为壮士救命之恩。”凝霜等也学着小姐的样子,长揖为礼。鸣环虽有几分不乐,却不敢违抗小姐的命令,也随在众女身后行礼。

天赐笑道:“快坐下来烤烤火。你们淋得象落汤鸡,大冷的天,染上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众女早就等不及了,纷纷围坐到火边。篝火烧得正旺,很快身上便冒起腾腾白汽,暖融融寒意尽除。

蓝衫女郎道:“失礼得很,还没请教壮士尊姓大名。”天赐道:“我姓李。”他说姓不说名,蓝衫女郎也不好深问,说道:“听壮士的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天赐道:“我是山东兖州府人。请问小姐又是何方人氏?”蓝衫女郎道:“我叫萧若男,老家是哪里我自己也弄不清楚。就算是雁北吧。”女儿家往往羞于向外人道出闺名。这位萧姑娘却直言无讳,落落大方,当真人如其名。

天赐道:“小姐说笑了。哪有不知自己家乡的道理。”萧若男道:“不是说笑。我自幼在军中长大,随父亲东征西讨,居无定所,从不知家乡为何物。父亲的部属多是雁北子弟,在雁北驻留的时间也最多,所以我勉强算得上雁北人。”

她姓萧,又是雁北人。天赐陡起戒心,问道:“令尊如何称呼?”萧若男尚未回答,鸣环却抢着道:“我家公爷官号上定下乾,官拜河南总督。你听说过吗?”小嘴一撇,七分炫耀三分威胁,好不得意。萧若男狠狠瞪了她一眼,似乎是怪她多嘴多舌。

天赐暗自吃惊,强笑道:“原来小姐是镇国公萧大人的女公子。失敬失敬!令尊英名威震华夷,在下仰慕久矣。”萧若男道:“壮士过誉了。家父不过是一介武夫,唯知尽忠报国。侥幸立了几件功劳,略有薄名,却当不起威震华夷之誉。天人山的贼人便不把家父放在眼里,否则也不会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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