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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吟曲-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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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头儿,黄焦焦地一张瘦脸,其上皱纹满布,一头银发,梳理得十分光洁,没有一根跳丝儿,他穿着一袭湖墨色的长袍,一双袖管微微卷起来,露出白色的袖头,看起来相当体面,在他右手掌内,却来回搓弄着一双白玉球儿,模样儿甚是悠闲。
他出来之后,微微向台下拱了拱手,就在一张铺有虎皮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在这张太师椅后,另外还设有两张椅子,只是其上却没有铺兽皮,这时另有一男一女,分别坐了下来。
靠左面坐下来的,是一个三十上下,一身大红袄裤的女人,郭飞鸿立刻就想到,这女人定是所谓“马二嫂子”了。
看起来,这女人倒还薄有姿色,一张白脸,两道细眉,两只手腕之上,各戴着一双翠镯子,有点像江湖上跑码头卖艺的女人。
猛一眼望过去,这马二嫂子还怪迷人的,可是再细看看,立刻就会对她涂在脸上过多的脂粉感到倒胃!
马二嫂子身边贴身站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生得唇红齿白,头上梳着一根冲天小辫儿,也身着大红祆裤,很像画上的红孩儿,甚是可爱,他紧挨着马二嫂子,手里捧着一口二尺四五寸长的短剑,由那样子看,可能是马二嫂子的儿子。
另外的那位“胡三爷”,则是坐在老太爷右手,此人是一个矮个子,留着小黑胡子的中年汉子。
这几个人物,具是大湖教内顶尖儿的人物,平常是不在人前亮相的,这时乍然现身。自然使得人们为之哗然,欢声雷动。
坐在正中虎皮太师椅上的向老太爷,回头对一个弟子说了几句话,那名弟子,立即抓起钟槌,在一个吊着的金钟上重重的击了三下。
说也奇怪,三声钟响,似乎震慑了人群,全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那名弟子放下钟槌,又侍立在向老太爷身边,老太爷嘴皮动了一下,轻声道:“带活口行礼。”
郭飞鸿心中一动,遂见那名弟子高声呼道:“带活口!”
后台立时有人应了声:“有!”
幔帏启处,走出了一群人来,这群人分抬着四根杆子,郭飞鸿再一注视,止不住一时热血沸腾,差一点要扑上台去!
原来所谓的“活口”竟是活生生的人,共是四个,两男两女,各缚手足,穿在一根红色竹杆上,就像是牲口似的被抬了出来。
就年岁上看,四个当作祭礼的孩子,不过是七八岁,最大也不会超过十岁,都生得白白的,样子十分秀气。
这些孩子全身都被剥光了衣服,每人在下体系上一条红布,在冷风里,冻得连连颤抖着。这群汉子,把这两双童男女,分别放在那四张莲花坛木座上,然后退了回去。
这时台下起了一片骚动,有人发出感叹可怜之声,也有嘻笑称快的,却没有一个敢出来说句话。
郭飞鸿看到此,又止不住气往上冲,正想着如何下手拯救这四个孩子,就见那位向老太爷忽地站起来,走到了祭台中央,自供桌下拿起了一枝大笔,饱浸朱砂,走到了四个童男女身前,在他们每个人眉心正中,点了一个红点,随后右手一翻,把那枝朱砂红笔,抛落湖心之内。
四个小孩均像是吓糊涂了,只是楞楞的望着湖心,却没有一个哭的。
向老太爷点了朱砂后,又伸手自供桌上拿起了一口木剑,只见他右手在头上抓了一下,满头白发全数散了开来。
接着,只见他在台上左右前后地转了转,又烧了张黄纸,这时,当空乌云密布,远天现出一大片紫色,湖面上起了阵阵狂风,湖水开始动荡不已。
人群中,立时就有人附会着说,是湖神显灵了,又有的说向老太爷的法术硬是灵。
向老太爷做完了一套法事之后,放下了木剑,高叫道:“酒来!”
立时就有一个黑衣汉子,双手捧过来一个红漆木盆,盆内是满满的一盆红水,想必是掺有朱砂的酒。
向老太爷摆了一个“骑马蹲裆”的姿式,面对着红木盆,蓦地张开了大嘴一吸,盆内酒汁,立时化为一道红泉,长鲸吸水似地注入他口内。
台下万千观众,看到此,震天价叫起好来,不过在郭飞鸿眼中看来,这位向老太爷不过是有些个内功,并算不了什么。
转眼之间,那满满一盆红汁,竟为这位向老太爷吸了一个干净,老太爷的肚子,也就像怀了八九个月孩子的娘儿们似的鼓了起来。
然后,他跚跚地行到台边,面对着湖水,忽地一张大嘴,就听见“哇”地一声大响,自他口中喷出了一天红砂,刷刷如同骤雨般的,洒入湖水之中。
这一手绝活,自然又博得了众人赞赏,掌声有如擂鼓一般,向老太爷的尊腹也就跟着小了下去。
郭飞鸿看这位老太爷偌大年岁,竟然有此功力,确也是不容易了,他方才那一手功夫,前者吸水涨腹,固然有个三五年内功,人人可为,可是后面这一手仰天吐珠,却暗含着武功中极难练的“含砂射影”技巧在内,这一手功夫,要练到向老太爷这种火候,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郭飞鸿这才明白,为什么大湖教胆敢在地面上作威作福,原来有这么厉害的头儿。这就难怪了!
向老太爷祭酒之后,正式的祭礼遂告开始,人群中也就起了紧张的高潮,郭飞鸿更是聚精会神,以备在适当时下手救人。
天空中乌云更低了,湖面上刮起了稀见的大风,浪花涌起七八尺高下,拍打着岸边的祭品,胆小的人吓得纷纷后退着,忽然电光一闪,震天价的响了一个焦雷。
看样子,可能即将有暴风雨要来临了。
这种情形未免焚琴煮鹤大煞了风景,可是大群的人,仍然紧偎着看台两侧,丝毫没有退意!
向老太爷看了一下天气,不免有些焦急,反过来说,却也未尝不是一个提前结束祭典的好借口。
随着他木剑一指,十一只活鸡抛落湖心,木剑二指,十二只活鸭、活鹅也都下了水,鸭鹅不是能浮水么?他们却在每一只的足上绑一块大石头,如此一来,不愁它们不沉下湖底。
禽祭之后,紧接着牲祭,锣鼓之声,响彻云霄,再加风雷闪电,其声势,真是个惊心动魄。
向老太爷披发仗剑,迈步行法,活羊、活猪、活牛相继抛落湖心。
锣鼓声忽地一停,每个人的心都几乎要跳了出来,只见四名赤膊的汉子,来到了莲花座前,把活生生的人体抱了起来,只等着老太爷木剑一落,四条小生命就要下水了。
郭飞鸿双手一张,把身边人群推开了些,剑眉一挑,就要腾身而上,可是显然有人走在了他的前面,只听得擂台左侧,人群中一声清叱道:“住手!”
郭飞鸿蓦地定足,但见一条白影,如同是展翅的白鹤似的,只一闪,“飕”一声已落在了祭台之上。
匆促中郭飞鸿认出了这人,好像就是方才那个由后硬挤而前的白衣少年,不由微微一惊。
说时迟,那是时,这白衣人身形向台上一落,翩若惊鸿般,便欺到了那四名赤膊汉子面前,遂见他双手向外一抖,叱了声:“去吧!”
随着他掌式一出,四名彪形大汉,立即如同是四只肉球般飞了起来,扑通!扑通!皆都落入湖心浪花之中!
向老太爷陡地神色一变,怒叱了一声:“什么人!”正要挺剑而上,那坐在椅子上的胡三爷,却发出了一声怪啸,双手在椅把子上一按,已抢先腾了过来。
白衣人不慌不忙的回过身子,冷冷地道:“无耻湖匪,你们的报应到了!”
闪电一亮,郭飞鸿清清楚楚的看清了白衣人的脸,那明媚的眸子,玉也似的脸盘儿……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郭飞鸿踏破铁鞋无处找寻的人——冷剑铁娥。不,现在应该说他是“方和玉”,因为她仍然是一身公子哥儿的妆扮。
郭飞鸿全身打了个颤,一时又惊又喜狂呼道:“铁娥!铁娥!”
可是,雷声、人声、风涛声,响成一片,谁能听清楚他在叫些什么!
那位胡三爷身子一扑过来,双手猛然抖开,照着冷剑铁娥前心上就打,他嘴里用很重的皖语骂道:“打死你个小杂种!”
可是这位经过乔装的白衣少年,却不是容易打发的,胡三爷双掌才一打出,就觉得眼前人影一闪,失去了对方的踪影,他猛地向下一劈一转,可是白衣人右手向外一挥,井二指隔空一点,叱了一声:“站着!”
胡三爷可真听话,你看他那付德性,瞪着眼张着嘴,果然一动也不动了。
这真是一件令人想象不到的事情,整个在场的人,都被吓傻了。
忽然当空一声霹雳,大雨倾盆而下,狂风骤起,惊涛打上岸来,天地一片混乱,人们狂呼大喊,纷纷逃开避雨去了,大人叫小孩哭,谁也不再关心台上人死活了。
郭飞鸿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了,他双手用力的逼开身边涌散的人群,高呼道:“姑娘,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足尖一点,捷如飞隼似的,飞扑到祭台上,这时冷剑铁娥正与几个黑衣人打在一起,只听碰!碰!闷响中,那群黑衣弟子纷纷被击落台下。
郭飞鸿一扑上来,正迎着一名黑衣汉子,这汉子一举手中钢刀,搂头就砍,郭飞鸿掌心微吐,这汉子未及近身边,便弃刀仰地,口吐鲜血而亡。
第九章陌路萧郎
雷雨狂风,喧嚣叫嚷的人群。
洪泽湖被激怒了,整个的湖面,掀起了轩然大波,浪花一个接一个打来,加以闪闪电光看来真足以慑人魂魄!这种情形,是任何人事先都没有预料到的,人们在狂风骤雨中纷纷抱头鼠窜,再也没有心情去观赏擂台上的那一番厮杀了。
郭飞鸿掌震了一名大湖弟子,正要扑过去接应铁娥,就在这时,那位叫向老太爷的大湖帮主怪啸了一声,陡然向着郭飞鸿扑了过来。
这老头儿作梦也没有想到竟会在这个时候,杀出来两个煞神,一举手之间,几乎使得这场盛会为之瓦解。
向老太爷身形扑过来,哑着嗓子怒叱道:“好冤家,你们是找死来了!”
双手同时向外一翻,直向郭飞鸿两肋之上猛然打来,他这种打法很怪,身子更是快似飘风,背脊高高地拱起,活像是一只跃出水面的大海虾。
郭飞鸿退一步,沉掌封门,以静制动。
向老太爷身子本已扑过来,霍地向疾退,整个身子凌空倒翻了出去,所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郭飞鸿那种安闲从容不迫的动作与架式,正是失传武林数十年之久的“六一心所谓“六一”,是指手,眼,身,精,气,神六者合一的意思,这是一个练武人最高也是最难达到的境界。
向老太爷惊骇之下,才发现自己面对这样的一个人,显然一出手,已犯了大错,他猛又一个倒翻,弹了回来,可是郭飞鸿已不容许他这么如意进退。
就见他足尖一点,右手有如一枝梭子似地投出了,只是一戮,正中向老太爷喉结上。
总算他下手心存厚道,气机一吐即收。
向老太爷喉中“格”一声,身子直挺挺如同一具僵尸似的倒了下去,顿时人事不省。
擂台之上,这时乱作一团,几个童男女早已吓得鬼哭神号,冷剑铁娥正为他们一个个地解开绳绑。
雷电继续肆虐,风狂雨暴,每个人身上,都为雨水湿透了,湖浪正排山倒海一般的打过来。
郭飞鸿见冷剑铁娥一袭雪白的长衣,已全为雨水湿透了,在哭号声中,她把四个祭湖的孩子,一一抱起来,纵下台去,然后交与他们的父母亲人,她无数次地上来,又无数次地下去,行动快捷有如飘风。
目睹着她如此的热忱,郭飞鸿真正地感动了。
他本想上去叫住她,拉住她,可是这时,他竟是忘记了,在一片嘈杂声中,飞鸿只是呆立一隅,他看着她,看得呆住了。
铁娥似乎根本没有发现他,她把四个小孩救下台后,正要飘身离去,忽然自擂台一角,疯狂地扑出一个女人。
这女人一身浓妆,在骤雨里显得极为狼狈,头发全都散开,披在背后,尤其是脸上的脂粉被水浇得像鬼一般。
郭飞鸿心中一动,认出了这个女人正是那个马二嫂子,她似乎恨透了铁娥,一扑出来便玉手连挥,一声不哼地一连发出了三口飞刀,直向着铁娥上中下三处穴道上飞来。
这种情形之下,要想躲避她这三口飞刀,当真是不容易,因为四周嘈杂的声音混淆了一切,当空的迅雷,更是一声一声的劈下来,震得人耳鼓麻痹。
马二嫂子一声不出,掷出了三口飞刀,铁娥又是后背向着她,看来确是不易躲了。
郭飞鸿看到此情,立即怒叱了一声,他身子猛地腾起来,双掌同时向外一抖,口中大叫道,“铁娥小心!”
这四个字,显然是传入了那个白衣相公方和玉的耳中,她身子本已飘下去,猛地转过来,只见当空刀光一闪,叮当声里,落下了三口飞刀。
当时是险到了极点,铁娥细眉一挑,已发现发飞刀的马二嫂子,由不住冷冷一笑,身形第二次腾起来,反向着马二嫂子面前扑过来。
可是,却有另一个人,比她身法更快的抢先扑过去,这人身子向下一落,铁掌翩然翻处,已把马二嫂子像西瓜似的翻了出去,“扑通”一声落入湖水之中。
铁娥大吃了一惊,她是惊异什么人竟然会有如此奇怪的手法?忖想间,身子已落了下来,正和那个人站在了一块!而且是脸对着脸的站着。
郭飞鸿显得十分激动的唤道:“方……铁姑娘,我找得你好苦!”
倾盆大雨之下,铁娥抬头一看,这个人就在眼前,她定神一看,面色骤然大变,就见她苍白的面颊颤抖了一下,嚅声道:“你……郭?”
郭飞鸿张大着眸子,又上前一步,他想找她去个地方,然后把别后一切细细地告诉她,这一霎间,他太兴奋,太高兴了,高兴得不知怎么说才好。
雷声更大,风雨也更狂了。
铁娥忽地转过身去,只见她身子像一只鹭鸶鸟似地腾了起来,直向湖面上落去。
湖面上正有一只小舟,两个大湖派的弟子,正要努力的向岸边靠近,风浪把小船像筛子般的转动着,铁娥身子一落下去,就像是一个千斤坠,蓦地把小舟定住了,遂见她两只玉手向外一送叱道:“去!”
随着她两手推处,两名汉子竟飞出了数丈以外,双双摔落在岸边泥泞之中,捡回了一条性命。
郭飞鸿心中一怔,他大声道:“姑娘等我一步!”
说着腾身而起,也向那条小船落去,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铁娥竟自一拔手中长篙,直向他空中欲下的身子飞点过来!
郭飞鸿大吃了一惊,急切间,就空一个倒折,又翻落到擂台之上。
小舟上的铁娥,微微一呆,随即用力的一点长篙,小舟在排天大浪里,竟然狂驰了出去,转瞬间,已驰出了数丈以外。
郭飞鸿不由又是一怔,他实在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他好不容易找到她,怎么如此的就离开?再者铁娥这种冷漠的态度也实在令他不解,无论如何,自己也要向她问个清楚才行。
正巧有一条小船,被风浪飘过来,离岸边不过有数丈之远,船上没有一个人,郭飞鸿一心只想着铁娥,要追上她,哪里还考虑谁的,当时冒着狂风大雨,腾身上了小船,循着铁娥所去的方向,逆风破浪紧紧追去。
水面上已绝少行船,在这种情形之下操舟,真可谓险到极点,随时都有覆舟葬身鱼腹之虑。
郭飞鸿强定着船身,一路运用着长篙,小舟在他超人的臂力之下,一气驶下去有里许左右,浪花把整个的船身都吞没了,有几次小船已沉下去,却又窜了起来,雨势仍是有增无减!
前行的铁娥,显然是一个极擅驶船的能手,否则在这种大风大雨大浪之中,她是莫能为力的!
郭飞鸿紧追出里许之后,果然在白浪起浮线上,发现了铁娥所乘的那叶小舟,他尚能看见铁娥挺立船身,那种从容点篙的神态。
尽管风浪如此的大,雷电如此险恶,她却像是没事人儿似的,郭飞鸿这一霎间,真正领略到这个姑娘那种坚贞不拔的毅力,她真不像是一个女人,一个女孩子哪能有如此超然的气魄!
郭飞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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