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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墟无侠-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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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错看了看四周,似乎要在隐形中找出那个多管闲事的好心人:“那先上桌好菜,再好好看看这处绝胜风景。”
小驴还是微微笑,一直微微笑,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会觉得惊讶,也不会有自己的大是大非在。
第六章 第八节 绝笔信(五)书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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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呤,叮呤??”安静的铜铃突然清脆地摇响起来,坐在院中练字的海漂转头看着铃铛,轻轻地皱起了眉。
“叮呤呤,叮呤呤??”铜铃越来越清脆,好像热切地在欢迎着远方的来客。
海漂的眉皱得越来越紧,他放下手中书册,慢慢地扶着额头,他用力地闭着眼睛,想要认真看清楚眼睛深处那张陌生的脸……
“卡??”铜铃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铃声突然没有了。
脑子里翻滚着的痛意也没有了,那张脸也灰飞烟灭,一张哭泣的、似乎永生不见的脸。她是谁?他静静地盯着书册上刚劲有力的墨字,疲倦地笑了。
记不得,总比不想记得却还记得要好得多。
他想起宋令箭在那个陌生的地方对他说过的这句话,那是他们认识以来,她第一次没有显得那么冰冷无情,他几乎没见她笑过,但她笑的样子很好看。她总是对韩三笑笑,却从来没有对他笑,在她眼中藏了很多芥蒂,他知道是因为什么,但他无力消除??他是个外来入侵者,打破了很长久才建立起来的平衡,还不杀伯人的带走了一条性命。
这时巷子里响起了脚步声,他整了整面容,站起身向外看。只见巷子里走来两个男人,一个年轻,一个皮肤黝黑,手里提着一篮子水果。年轻的男人走在前面,面带微笑,显得非常儒雅文质。但他却将注意力都放在了皮肤黝黑不起眼的这个男人身上,他觉得这个人似曾相识。
两人的眼里都闪过诧异,相互而视,流转着谁也读不懂的交流。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目光,这也是宋令箭明令他不准出门的原因。
年轻的男人对着海漂颔首点了个头。海漂笑着回点了个头。
皮肤黝黑的男人拍了拍绣庄的门,招呼道:“燕老板可在?”
没有人应门。夏夏大清早就提着绣篮出去了,绣庄的金丝线生意一塌糊涂,她正忙着到处回收绣巾。海漂想解释,但他怕自己表达不清楚,索性只在旁边看着。
“燕老板可在?”皮肤黝黑的男人加大拍门的力度,站在一边的年轻男人正抬头看着哑哑摇动的铜铃。
“在,飞姐病了,不见客。”海漂尽量咬着字音简短道。
年轻男人转过身,面带关切道:“燕姑娘的病还没好么?”
海漂点了点头,皮肤黝黑的男人转着走进了院子,安静地在院子里转悠着。
年轻的男人还站在门口,儒雅地笑着:“在下上官衍,方才那位是在下的衙事项武,我们是来探望燕姑娘的。”
海漂感觉这斯文英俊的年轻人的儒雅中,带着一种冰凉的淡意。这让他感觉很奇怪。
“哟,这不是项武么,啥风吹得来?还带个年轻小后生?相亲哪???哎,宋令箭,你不是一直想找他算账么,这巧刚好在,就不用跑上门去找架吵了,你们倒是说个清楚,我正好可以不那么费力地看顿好戏。”
韩三笑与宋令箭款款而来,他们似乎总是同进同出,方才出门时明明还大吵了一架,这时又不知是谁找谁的一起回来。韩三笑正抱着双臂,一副兴灾乐祸的样子。
宋令箭盯着项武道:“这种人不用与他讲理,自己的猎物没别人的好,无事生非,自讨没趣,叫人不耻。难怪人到中年无妻无室。”
项武盯着韩三笑,又盯着宋令箭。
宋令箭冷笑:“无言反驳就闭上嘴巴,以后离我的猎地远点!”
项武冷冷哼了一声:“谁与你争那些无端的东西,我现在已经衙门中办事,已受大人保举去京都受训,乡野之地的,你们好生呆着吧。”
“讽得好,说得好,项武你越来越有个性了!”韩三笑一副看好戏的姿态,俯掌大笑。
宋令箭突然笑了。
项武一怔,不知这无可捉摸的女子在笑什么。
上官衍轻皱了下眉。
韩三笑突然停了拍手,侧耳听了听,认真道:“你们有没有听见一阵哭声?”
“哭声?”海漂举头看了看周围,心中一跳,突然焦急万分地冲向绣庄院子,“是飞姐!”
“飞姐??”海漂敲了敲房门,房里头正凄惨地响着女人悲痛绝望的哭声,“飞姐,开门,是我。”
没有人应门,只有女人的哭声,她整个人包括灵魂仿佛被悲伤吞噬了。
“发生什么事了?”上官衍担忧地看着紧闭的门。
“她知道了……”海漂喃喃道。
“她知道什么了?”
一刹那,海漂感觉这个名叫上官衍的男人眼里闪过了担忧与微小的恐惧,但他没有时间去解读里面的内容,他用力地推开了房门??
房内散满了一地的纸页,白底黑字,赤红的鲜血般的点印!而燕飞就坐在纸页堆乱的中心,手上身上零印着一堆堆的血红,长发散了一身,凌乱地哭泣着。
“燕飞!”
“飞姐!”
“燕姑娘!”
“燕老板!”
四个人异口同声!
“别进来??别进来??”燕飞慌乱地俯下身在纸堆里找着什么东西,一张张地翻,几乎每一张上都留有她手上的鲜红,她保护着这些凌乱的纸张,好像在保护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
“她在干什么?”项武不明所以。
上官衍轻轻皱起了眉:“她在读信。”
项武仔细看了看燕飞,只见她拿着手上的几张信纸样的东西,无助又绝望地在纸堆里找着什么。
“为什么找不到……为什么找不到……为什么我这么没用……这么没用……”燕飞终于停止了,她用力地握着手里的信纸,恨不得将它们揉进自己的心里,好能将所有的字眼刻在最深处。
韩三笑避着纸页走了进去,纸页上血红血红的,是她查字时标出来的朱砂标志,纸页上阐述字意的字刚劲有力,纸张并没有多旧,最多不超过五年。他慢慢蹲了下来,看着她紧攥在手里的纸页,轻声道:“你再这样用力,信要破了。”
燕飞紧紧将信抱在怀里,已哑得哭不出声来,眼流如注,冲刷着苍白病态的脸:“我真没用……我连爹最后想对我的话都看不懂……我真没用……”
韩三笑小心拿过燕飞手里的信,上面圈圈点点的,已有大半都被朱色划得密密麻麻,泪水交融着墨汁,有些地方已经模糊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就算你不回来,不愿回来……我也只是想你好好活着……为什么最后一面都没有……为什么……为什么又让我知道……”燕飞紧紧攥着韩三笑,声音卡在哭哑的喉咙间,一切都有心无力。
韩三笑心痛不已,将扶着一个将碎的宝瓶,温柔地将她交在海漂的挽抱下,他一安置好燕飞,马上像变了一个人,剑眉倒竖,咬牙切齿,一股不可近靠的气势箭拔弩张开来,他愤怒地冲出门,站在门口对着外面吼道:“宋令箭,你他妈的无药可救!要是燕飞有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上官衍才发现宋令箭根本没有跟进来,韩三笑在冲着对院的宋令箭叫骂。这样的关系,与这里相互传颂的友情可不太一样。
“蹦”的一声,外面一阵巨大的关门声,这就是宋令箭的回答。
“叮??卡??”铜铃摇了一下,被巨大的甩门声卡断了声音。
项武突然皱起了眉,正想转头说什么,却恰好撞上了海漂的目光,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画面,突然急促地吸了口气:“大人!”
上官衍正眼中闪过不悦。
“……燕老板家中带丧,我们不便打扰,不如先回去吧。”项武的目光迷惑地离开了海漂,垂下头道。
第七章 第一节 燕飞亲启(一)东风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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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夏精疲力尽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终于将所有的金丝绣物都收了回来,她第一次觉得很奇怪,在她印象中,子墟一直是个热情而且没有秘密的普通小镇,但为什么假线的事情一直像个大家一起要保守的秘密?竟然没有一个人在谈论?是他们都没有发现?还是刻意的回避了这个话题?
最近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韩三笑总是时刻不离地呆在绣庄里,可是飞姐却总是病着在睡,韩三笑若是呆在绣庄,宋令箭就会自己上山去,晚上韩三笑出更去,宋令箭刚好下山回屋休息,仿佛他们一整日都没什么交集。
宋姐姐为什么都不去看燕飞?
夏夏感觉最奇怪的是这件事,自他们回来后,关系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紧密了。
还是海漂最好,他比之前的那些日子健康,也不会无端再悲伤流泪,他总是微笑,碧绿的眼睛就像十一郎的灵魂附在了里面,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十一郎才救他。
“咦,怎么有封信?”夏夏一进院子,就看到石桌上放了个牛皮纸信封,上面写着“燕飞亲启”,也不知是谁送来的。
“飞姐??我回来了,你在里面吗?外面怎么有封你的信?你听见有人进来过吗?”她一边放下沉重的绣篮,一边对着里屋尖声叫着??“咦?海漂哥哥,你怎么也在里面……飞姐呢?你怎么了?”她看到海漂从里屋出来,带着一脸的担忧与悲伤。
“谁的信?”
“哦,是飞姐的,上面写着飞姐的名字??呵呵,真是好笑,大家伙儿都知道飞姐识字不多,谁这么爱捉弄人,写封信逗飞姐乐呢,而且这字写得还不如我写得好看呢。”夏夏看着字迹难看的信封自顾自笑起来。
“我看。”海漂接过夏夏手里的信,不顾忌讳地要打开。
“哎??这可是信,不能随便拆别人的信??说不定是哪个爱慕者写的情信,你也要看么?”
海漂也不知有没有听懂,快手已经拆开了信,他快速地看了看信的内容,夏夏正疑惑他何时识得了这么多的字,只见他勉强地笑了:“我亦识不多。你读。”
夏夏接过信,飞快扫了一遍,皱起了眉。
“说些什么?”
“好奇怪??一点都不像是信该有的样子嘛……我念给你听听……”夏夏清了清嗓子,缓慢清晰地读起这封写着“燕飞亲启”的信来:
【??她真美,美得就像一轮明月,让人不敢拥有。所有的人都喜欢看着她在花纵中飞舞跳跃,每次她悄悄一个人出来踢键子,深处浅处的都有很多人偷偷在看。裙裾飞舞,长发凌散,她从来不会觉得孤单,也许是早就习惯了孤单。
我从来不爱与女子搭腔,女子自古都是水做的,好的时候是泉水,凶的时候是洪水。我也从来没有对任何女子动过心,包括光彩万千的她,她的一颦一笑都像是伪装好的,我在她的眼里从来看不见真实,那些温婉动人的笑,都是她伪装出来要讨人欢喜的。这样的人与生我们都生于不同的世界,更何况他明令禁止所有的人靠近她,即使是亲如手足的我们几个。
我一直以为此生我们就是如此,只过姓名,却不识面孔。自我被分调来保护她的安全,更明白儿女情长是件多毁心志的事情,便更没了结缘女子的心思??直到那天??或许那天我不该去那里,就不会有这往后的大喜大悲,更不会有这长久不消的痛苦。
她与他在争执,我从来都只见她高傲淡笑,清雅素言,却从没见过她这样任性骄纵。她在他面前,为自己的幺妹控诉长姐。不知是她故意不去意识,或许是还没有意识到,在这个家里,长姐的地位甚至还在他之上,他纵使知道长姐的无理行事,也不能拿她如何。
她怒气冲冲地说了很久,突然停了下来,娇美的脸上一片冰冷,失望地盯着他看。
“你什么都做不到,你只会将我囚禁,用我的自由换我的生存。我安全地活着,却从来不曾快乐。”她冷冷地说了这句话,快步地走开了,风儿将她的衣衫长发吹到足迹之后,我第一次感觉这个女子是与此与众不同,表面顺从淡雅,骨子里却有一股什么也倾压不倒的倔强与骄傲。
他在秋千下静默,直到秋千无力地停下。他对隐在树后的我说:“跟着她,别太紧,尽可能让她感觉自由??自由,我何尝不想给她。”他的豪情万丈,儿女情长,注定都要被这番事业所埋葬。
我跟了过去。她走得真快,那天的风很大,吹得这瘦弱的人儿要上天,如果她真的上了天,或许连月宫里的嫦娥都要自惭形秽。
跟着她??别太紧??尽可能让她自由??他的每一步都大胆自信,唯独对这个女子如履薄冰,当初也许就是因为我看到他身上残留的这些真挚至极的情感,才会义无所顾地辅他成事。但是到最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在这样的大家庭中,只有胜负,没有真情。执迷系亲,必死无疑。
我做到了,我离得很远,远得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听不清她嘴里发出的诅咒。
她终于走累了,停在一个池塘边上,站了很久很久,一动不动。曹植描洛神说,其形也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或许她就是洛神转世。
我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她站这么久似乎有点过头了。我靠近了点,她没有动。我心急了,再靠近一点,她突然站上了池石,不好!
我飞身扑去想要拉住她,她却突然转过头冰冷地盯着我,满脸的泪痕。
我狼狈地收了扑势,方才太过紧张,差点收身不住扑到池里去。她嘴里浮起了笑,应该是被我的动作与神情逗乐了,却一直忍住不笑,板着脸盯着我:“你跟够了没有?让我一个人,让我真正的一个人呆一会儿,可以不可以?”
“不可以。”
她笑了,她平时有笑,但总是笑得很虚假,好像戴着一个会笑的面具。但这个笑是属于她的,真实的,冰冷,骄傲,自嘲,孤独。
“他担心你的安全。你不应当面与长女叫板,连他都要忌她三分,何况是你。”我向来藏不住话,如实说。
“我怎么了?我是庶氏所生,所以连为自己妹妹伸屈的资格都没有么?”她狠狠盯着我。
我退后一步,感觉她的眼光在灼伤我:“不敢。??我是粗人,说不得什么大道理。只是说大家都看得见的事实,在这个大墙院里,你是他唯一的亲人,我是说,真正可信的不可分割的血脉,你是他用一切都换不回来的财富,你不知道他用了多少力量来保护你,这些力量若是用在与她夺势上,胜机更大,可是他没有,丝毫都不敢动,怕你有任何损伤??你不笨,你应该会懂的。”
她冷淡地拂去吹在脸上的发,无所谓地转过身去。
“他让你来保护我,是不是屈就你了?你是大英雄,应该更有建树才对。”
“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相比杀敌,我更喜欢这里的生活,安静,干净,我不想做大英雄,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辰时朝食,申时夕食,就像你一直的生活一样。”我说的是真的,从他把我调到这里来暂护她那天起,我就向往有朝一日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她不再说话,这次风吹乱她的头发,她都没有去拂。她站着,我也站着,风越来越大,我站在上风处,为她尽可能挡去风??其实我有更好的办法,但我知道她不喜欢,她不喜欢一切刻意的东西。
过了很久,她轻弱地说:“我都知道,但是这样的生活比面向大潮大浪还要累。其实我只是想要偶尔的自由,真正真正的做回自己,而不是每天这样,在一个没有笼子的监牢里活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已经有了哽咽。
我退后一步,再退后一步,退到听不到她的哽咽声,然后我转过身,控制好自己的力音好不激怒她:“现在你就可以做自己。我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
第七章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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