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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烟暖雨收-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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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红了脸,转身去看她的衣服,突然想起了几年前初浅成亲的时候,红装与俏脸相应,美得不似凡物。
我拿着那精致的衣服,抚着上面漂亮的纹绣,心里突然有点痒痒,转身对她说:“箬茜姐姐,我可以试一下你的衣服吗?”
她笑了,“现在就等不及了?喜欢就穿吧,正好我现在身子不方便,你就当替我试一下。”
我红了脸,满心欢喜的躲到屏风后面,开始换衣服。
这礼服甚为繁琐,绣着龙凤呈祥的飘带,软纱外衬,正红的云锦襦裙,还有一堆我看不懂的装饰,我倒腾着,费了好大的力才套在身上,整理了半天,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刚想叫个丫鬟来帮我整整,耳听得房间的门响了,似乎有几个人的脚步声出去了,我急忙喊:“箬茜姐姐你别走啊,我还没穿好呢。”
外面没有人回答我,我在里面干着急,又不好意思拖着穿着乱七八糟的跑出去,在里面干着急。
突然,一双大手环住了我的腰,紧接着是低低的声音在我耳边传来,“等不及成亲了?”
师父……我的脸一下子又烫起来,估计都要和这大红的衣装红成一片了吧。吞吞吐吐的问:“师父,你不是去朝会吗?今天可是新皇登基啊。”
“拜礼结束了,宴会我不想去,就溜回来了。”
溜回来……我偷偷的笑,师父还真是任性,不知道皇上选了这样一个“不懂规矩”的臣子,会不会头疼。
他把我转过来看着他,我看到面前这个男人,心里开始狂跳。早上他走的早,我未曾看见,这是第一次见他穿官服的样子,平日里素的如一棵青竹,除了黑衣便是素白淡青的颜色,也很少加以束饰,只有年关才会穿一件暗红的长袍去给夫人拜礼。而今他穿着大红的蟒袍,衣冠束带都精细非常,在闲逸潇洒中又多了一丝高贵。
他束起玉冠的样子,真的是偏偏如玉浊世佳公子,我扯着自己身上乱七八糟的衣服,有点不好意思,本来箬茜有着身孕,给她做的衣服就宽大了一些,我又没有穿好,现在狼狈极了,站在他面前,就像是在贵公子面前讨饭的小乞丐。
我抬头看着他,他眼里闪着迷离的光,嘴角挂着笑。我干巴巴的问他:“箬茜姐姐呢?我让她们来帮我整理一下衣服……”
“被我打发走了。”他笑着,用修长的手指整理我的飘带,“你穿着这个,是等不及和我成亲了吗?”
我这才意识到,我们都穿着大红的衣服,这样子到真是有点像要成亲了。
我低着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他也不说话,就笑着看我。过了一会儿,他伸手拿过红色的面纱遮在我的头上,隔着朦胧的红纱,我看见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一点点凑近我,在我头上印了一下。
气息微微拂动着头纱,我低着头不说话,眼泪莫名其妙的落下来。
师父,你可知道,我有多想真正的穿上红装成为你的新娘,哪怕只是对着天地认真的拜一拜,那便是我最美好的时候。
过了几日,我的身体恢复了很多,吃东西又开始大快朵颐,尤其是吃久了清淡的东西,再见到肉就像小狼一样。安子亦看着我吃饭,扶额发愁,“丫头,刚刚给你调理好,要是再撑坏了,我可不负责。”
我满嘴含着饭含含糊糊的对他说:“没事的,我还能再吃一碗。”
安子亦长叹一声,“初澈去衙门了,你就在这折腾我。”
我对他笑了笑,转头对胜叔说:“您再给我加两个菜吧。”胜叔笑呵呵的走了,安子亦转头瞪着我:“我安家早晚被你吃穷了。”
“那你找我师父要钱去吧。”
他拍拍我的头,“现在就应该来一队官兵把你抓到京鼎府衙去跟初澈关在一起。”
我刚要还嘴,听得外面有脚步声,像是一群人。
紧接着,胜叔领着一队官兵进来,看服制是京鼎府衙的官府,领头的一个人过来抱拳,“初大人请易落姑娘移步京鼎府。”
我嘴里吃了一半的饭噎在嗓子里,转头看着安子亦,“安大哥,你也会算命了?”
安子亦也愣了一下,又笑道:“恐怕还是你师父能掐会算,知道我说这句话,所以派人来抓你了。”
我俩对视一眼,都哭笑不得。
我赶紧站起来,整理一下自己,领头的人我认识,于是对他说:“张大哥,我们现在就走吧。”
那人点点头,“易落姑娘请吧,给您备好了轿子。”
“啊?不用了,做轿子闷得慌,给我一匹马就行了。”
张班头笑了一下,“大人说了,您一定会说有一匹马就行,他说姑娘有伤在身,不可以骑马,一定要坐轿子慢慢的抬过去。”
我心道师父不出去算命真的是可惜了,对安子亦打了个招呼就跟着他们离开了安府。
小轿摇摇晃晃,不知过了多久到了京鼎府衙,有人拉开了门帘,我走下来,跟着张班头进去。
这里我也来过好几次了,并不陌生。说来也巧,似乎自从我出生以来,这个地方就和我关系匪浅,先是我父亲,然后是初清,现在又是我师父。
我苦笑一下,走进第一道门是大堂,有几个差役在忙活,但是师父并不在里面。
张班头转头对我说:“大人在后厅等落姑娘。”
我有点纳闷,师父叫我来干嘛,又安排在后厅等我。我想着,心里突然有点不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张班头把我领到后厅的门口,房门紧闭,他一伸手,“大人有请。”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推开了门。
门一开,我看见师父穿着便服坐在里面,手里正端着茶,我走进去,突然看见侧面还坐着一个人,竟然是……初清!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想往后退,初清那天给我造成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让我看见他就浑身哆嗦,不知道是太恨还是太怕。
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我看着屋中的两个人,心里有点不安,他们难道串通好了要收拾我吗?
师父朝我走过来,我往后退了一步,他微微皱了眉,一个闪身到我面前,“落儿,对不起。”
我听见他说对不起,心里的不安更深了,他说对不起,那时说明,他在我和他哥哥之间选择了他哥哥是吗?所以现在京鼎府衙是他们两个的地盘,他们要合起伙来收拾我,是吗?
我哆哆嗦嗦的想躲开,没想到他伸手拉住了我,带我到他刚才的位置坐下。
我愣着神,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他一动手就把我掐死,毕竟这个房间里的两个人随便动一动指头都能置我于死地。
他低头看着我慌张的样子,低头看着我,轻轻的说:“别怕,师父只是想让你和我一起跟他谈谈。”
我这才发现初清坐在那里,竟然是带着镣铐的。
几日不见,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风采,面容憔悴,但是眼中却依然是不甘的光,带着一丝杀意瞪着我,似乎只要师父不在他就可以把我生吞活剥。
我拉着师父的袖子,“师父,我……”
“你想知道真相那么多年了,所以我希望你自己来面对,觉得不舒服的话,可以先去休息一下。”
初清发出冷笑,“这么多年,你保护这个废物,有什么意思,到现在,她还是那个怂样,一点出息都没有。”
我心里堵着气,嗖的一下站起来,却气得说不出话。
初清带着邪笑看着我,眼神里是满满的嘲弄。
师父转身看着他,“你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给你和赵锦絮合葬。”
初清皱了皱眉,眼中的狠厉收了一点,不再说话了。
师父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坐回椅子上,我也缓和下来。师父坐在我旁边,冷冷的问初清:“你什么时候知道她是季家的女儿?”
初清扫了我一眼,“从她入府的那天,我就开始怀疑她的来历。你初澈寡淡的像个和尚一样,竟然会让一个小丫头进了你的院子,我当然要怀疑。有一天我听见初浅和娘说话,说新来的小姑娘绣鞋上的花样,那绣法就只有季家夫人才会,我就更加怀疑她的身份。”
绣鞋……我想起来了,我进初家的第一天,湿透的衣裙换在初浅的小阁里,她说换洗好了再还给我,许是那时候,她就认出了我娘的绣工。
原来当年师父去挽韵阁找初浅,就是为了隐瞒我和季家的关系。
第九十五章 初清最后的挣扎
初清接着说:“后来我问起初浅,她又说不是,我再想知道什么,好像关于这个丫头过去的一切都被人抹掉了,没有人知道她是哪里来的,也没人知道她叫什么,我也没有办法,虽然有点猜疑,也只能想想,反正她还是个孩子,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我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听他说这些事情,心里竟然没有想着恩怨,只满满都是对师父的歉意。
他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做了多少事,才能让我所有的过往都被抹去,让我变成如今这个依然还活着的孩子。他对我说的话,每一句都是有深意的,他说我的命交给他来照顾,我的一切都不许与别人提起,竟然,都不是威胁,而是在保护。
那时的我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是何意,而今知道了,心里除了愧疚,再也装不下别的。
我平静下来,问初清:“你为什么要杀我的家人?”
他竟然露出一丝笑,“你这记性还真是差呢,那天晚上我可是告诉过你的,不要怪我狠心,只怪你爹真是太顽固不化了,怎么劝说都是那个死脑筋,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想到了这样一个法子,你是知道的,那种狼有多可怕,我们为了抓狼可是死伤了不少人呢。”他咂咂嘴,“不过,这畜生真是个好东西,全家上下那么多人,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我心里有点绞着,想抓紧师父的手,可是手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一使劲就疼的厉害,这疼痛让我更加恨初清,恨不得冲上去把他咬碎。
师父感觉到我的不安,把我的手放在他冰冷清瘦的手心里轻轻的握着,这冰凉的感觉让我心里稍稍镇定了一些,我转身对师父说:“我想和他单独谈谈。”
师父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我就在外面。”
然后他起身走到初清面前,淡淡的说:“你要是敢胡来,你知道我能做出什么。”
初清漫不经心的笑了,但是我能看出他心里在压制着恐惧,师父这样的人,发起狠来,是真的可怕。
我见师父出门了,转头我对初清说:“我现在竟然恨不起来了,突然觉得,你挺可怜的。”
他看着我,似乎有点犯愣,问我:“你说什么?”
“我说我可怜你。”
“你?你一个家破人亡的野孩子,竟然还好意思可怜我。”
我顿了顿,“你知道赵锦絮为什么不喜欢你吗?”
他皱了皱眉头,“丫头,少跟我玩这套,你以为你能打击到我吗?本官审犯人的时候你还在擦鼻涕呢。”
我轻轻的说:“我没有跟你耍任何心机,我只是想告诉你,人活着,起码要有一个真心以待的人,你活了这么多年,杀了这么多人,你的心里真正装下的,又有谁呢?”
他犹豫了一下,动了动嘴,没有说话。
我慢慢的说:“你年少的时候眼睛里只有权势,为了权势可以牺牲掉那么多无辜的人命,你就没有一点不安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依然只有仇恨,你以为我还活着,我一定会找到你,然后给自己的父母报仇,所以你才会下狠心来杀了我是吗?”
“难道不是吗?我是你的仇人,你不想给爹娘报仇,难道还要谢谢我不成?”
“我是应该恨你,但是你这样一个人,根本不需要我报仇,你早就已经死了。”
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好像一下子看见了什么一样,突然泄了气,沉下头,低低的说:“我是死了,锦絮死的时候,我就应该死了。可是那个贱人,她喜欢的是初澈,我那么爱她,她喜欢的还是初澈!”
我对他笑,“所以我才说你可怜,你以为你喜欢赵锦絮,可是你又为她做过什么,你和我师父一起把赵丞相送进了监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和赵丞相早就是一伙儿的了吧?那他为什么还要把女儿嫁给你,而你明明知道锦絮不喜欢你,又为什么要娶她呢?”
“我……我喜欢她,所以无论她在我身边的目的是什么,我都要娶她。”
“你还是好好问问自己的良心,你真的喜欢她吗?如果你喜欢她,至少当你知道赵丞相要出事的时候,应该在她身边陪着她,而不是让她一个人回家面对这样的场面。你心里根本没有任何人,所以我说,你早就已经死了。”
初清的眼睛慌慌张张的转着,似乎有些受不了了,“不要和我提那个贱人,她是该死,她死了才清净,她就是她爹派来监视我的,她来初府就是想趁机和初澈勾搭成奸……她死了活该。”
我突然真的有点发自内心的可怜他了,“你只会怀疑所有的人,怀疑你的妻子,怀疑你弟弟,怀疑你周围的人都想害你,你每天装得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就是想掩盖你心里的空虚,难怪赵锦絮说,你天生克妻。”
“别说了!你给我闭嘴!”初清像是疯了一样,英俊的脸有点扭曲,看上去十分可怕,他突然站起来,向我扑过来,我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他迈开一步,却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高大的身体砸得地上的尘土都飞起来了,我这才看见他脚上的镣铐已经被捆在凳子上。
昔日名满京城的贵公子,威名赫赫的京鼎官大人,如今已成这般狼狈的样子。
自作孽,不可活。
我叹了口气,站起来,从他身边走过,“你杀了我的父母,又杀了我的孩子,我自会有老天来惩罚你,我无力恨你,也不想知道那些不堪的事情,你命不久矣,好自为之吧。”
说完我起身慢慢的挪动脚步想要离开。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我说易落,你就这么害怕我吗?”
我停住了脚步,“我不怕你,但是我不想再见你。”
他突然仰天长笑,笑声里有些凄厉还有一丝嘲弄,“恐怕你不是不想见我,而是怕想起我就没办法面对你师父吧。”
我心里一紧,他接着说:“小丫头,你不要忘了,你师父流的是和我一样的血,我姓初,他也姓初,姓初的人杀了你的全家,你倒是说说,以后你该如何和你仇人的弟弟同床共枕,缠绵恩爱啊?”
他说了,又笑了起来,笑声里透着报复的痛快和极近不正常的阴邪。
我听他的声音,心里有点慌,这时门突然开了,师父快步走进来,对着地上的初清就是一掌,然后拎着他的领子说:“我警告过你不要乱说话!”
果然,以他的耳力,在外面也能听见屋子里的说话声。
初清咳了一口血,把血都喷在了师父的衣服上,然后笑着说:“我的好弟弟,你真应该打死我,以后,你初大人就是个六亲不认的大清官了,你可以当着娘的面跟她老人家说,我是个杀兄尽忠的正义之士,我还娶了兄长的仇人做妻子,这样光耀门楣的事情,你二公子怎么能错过呢……哈哈哈哈……”
这个人,已经彻底放弃了做人的底线,他现在一心想的,恐怕就只有让活着的人如何痛苦。
师父放开手,轻声说:“来人,把他押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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