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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京师-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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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再见过“陕西三恶”。

墙头上的绳子,以及利箭,渐渐因风雨侵蚀,绳子已长满了青苔,利箭上生满了锈。

晨阳的光辉,自树缝问撒了下来,照得令人浑身舒泰,很是好受。

林子里,有盈满朝露的野草,雾湿枝丫。

忽然一阵蹄声,急传而来,显然赶程飞快,顷刻已驰过林子,奔出林外,猛然勒住了马,这一共四匹马,在急驰中仍被一勒而止,而且四匹马毫不惊乱,可见马上的四个人,膂力奇大,兼且配合无问。

马一止,马上跃下四个壮年僧人,宽袍大袖,走动之间霍霍生风,四人虽体壮力大,但落马一跃。竟不带一丝声响。

这四名僧人,在“幽明山庄”门前停下,四顾左右,忽听林里一阵长笑,并有人朗声道:“少林达摩院龙、虎、彪、豹四僧,果然名不虚传。”只见一名白髯老翁,拄杖行近,这老翁虽年事已高,但双目炯炯有神,手中所持的,少说也有四五十斤重的拐杖,老翁提起来却毫不费事。

这老翁身旁有两个人,一人年约四五十岁,长眉黑髯,样子十分刚正,另一人约二十余岁,但样子十分世故,却又谦和冲虚,文士打扮。

那四名僧人齐齐向三人合十道:“阿弥陀佛,小僧等来迟,尚请翁施主莫怪才好。”

那老翁笑道:“这次是老夫相约少林、武当二派高手相助,自应先到此地相候,令四位劳碌奔波,老夫已心生不安,何敢怪罪;哦,对了。”那老翁指着那脸容刚烈的人道:“这位是‘十绝追魂手’过之梗先生,那位就是‘笑语追魂’字文秀字文学士,你们彼此,大概早已见过了吧!”

少林四僧鲜出江湖,当然并未见过二人,不过曾听说河南有位秀才,文武兼备,但最喜收集民间异事,据说为此而撰写专书,这人似乎便是眼前这位‘笑语追魂’字文秀;另外江湖有一性格刚烈的好手,叫做过之梗,有十种绝技,座下有十名弟子,一人只学得一技,在江湖上已大有名头,眼前这人,显然便是那“十绝追魂手”。当下四僧虽自视甚高,也十分恭敬地向字文秀及过之梗合十为礼。

过之梗只冷冷的一点头,道,“我跟你们来意不同,我是要到这鬼宅中找回我的三个逆徒处死,我们可以不必打交道。你们还婆婆妈妈不休,我自己可要进去。”

字文秀却恭恭敬敬还了一揖,向过之梗笑道:“过兄,此言差矣,要知道这所‘幽明山庄’里,奇案迭生,石幽明一家二十三口,也死得不明不白,继续下来,不管是寻访石庄主的还是偷入庄内盗物的,都一一暴毙,或下落不明,弟撰写‘沧海搜秘录’,正需亲自目睹这等题材,可是眼见连石庄主这等人也遭不测,弟也不敢贸然入庄,过兄若太急躁,不是自甘冒险么?再等武当三子来,咱们并肩入庄,纵对手再强大,咱们也可有个照应呀。”

过之梗的脾气最为躁烈,原来他收了十个徒弟,其中的老七、老八、老九是三个兄弟,学的是“开山斧”、“赤练鞭”与“穿云箭”,可是这三人却偷偷在师父背后,无恶不作,坏了过之梗的名头,过之梗为人刚烈,行事十分严正,怎让这“陕西三恶”横行江湖,于是下令杀之不赦,可是事前走露风声,“陕西三恶”连夜脱逃,一路上奸淫杀戮,无所不为,过之梗与座下七名弟子分头追踪,知道这三人乃逃往湘江一带,月前听说“幽明山庄”院墙上有一支箭及绳于,乃自己所制的独门箭及绳索,当下赶至“幽明山庄”意图看个究竟,若“陕西三恶”要是死了,那也罢了,若还生存,则非亲手毙之不可。可是途中遇到了字文秀,字文秀闻说“幽明山庄”闹鬼,而过之梗又是赶去严惩恶徒的,于是字文秀便要去跟在后面,看个究竟,来到“幽明山庄”门口,却遇“铁拐”翁四先生,翁四也是为“幽明山庄”而来的,翁四要求字文秀与过之梗及少林、武当派高手齐至后,才一齐进入“幽明山庄”,字文秀当然遵从,过之梗虽然暴躁,但碍在翁四的面子,没敢发作,不等也得等。

要知道这“铁拐”翁四,不单止武功不弱,而且为人正义,素得侠名,又曾在少华山,巧遇过七大门派的掌门人,而且跟“风云缥局”局主,人尊称为“武林第一人”、“天下第一刀”的“九大关刀”龙放啸有甚好的交情,所以一般黑白道上的人,都敬翁四三分,惧翁四三分。不过“铁拐”翁四之所以力阻过之梗贸然入庄,也出自一番好意,因若敌人真能把“幽明山庄”庄主石幽明也放倒的话,只怕过之梗单人匹马闯入,也绝讨不了便宜。

翁四此番来“幽明山庄”目的无他,他与“幽明山庄”庄主石幽明,有过数面之缘,石幽明为人冷傲,少有深交,但翁四乃重义之人,得知“幽明山庄”中的人死得不明不白,故前来“幽明山庄”看个究竟,可是他行事素来小心,先约好少林、武当二派的好手,一齐来查明真像。

九年前七大掌门人在少华山相聚,误饮山泉,泉里有毒物,七大掌门运功逼毒,而“血衣派”的恶徒趁机偷袭,幸翁四先生路过少华,才解了七大掌门人之危,少林、武当二派,素来是武林宗主,“幽明山庄”凶案,不但惊动了衙门,也惊动了少林、武当,而今翁四有书相请,少林即派出达摩院内“龙”、“虎”、“彪”、“豹”四大弟子前往,武当一派也遣“武当三子”赶来湘江,这时忽听马蹄急驰之声,三名白衣中年道人,由远而近,“铁拐”翁四大笑道:“可是‘武当三子’大驾光临了?”

马上三人一勒马,徐徐步下,长揖笑道:“武当三子,见过翁先生。”

翁四颔首道:“好。我们这就入‘幽明山庄’,不管此庄内有何妖魔邪怪,咱们十人,也足以应付了。”当下哈哈大笑,当先大步入庄。

少林四僧、武当三子、及“十步追魂手”过之梗以及“笑语追魂”字文秀相继步入。

“幽明山庄”依然寂静一片。

没有声音。

忽然隐约可听见庄院最深处,有人惨嚎、惊叫、哀号、痛呼之声,惨绝人环。而以这十名武林高手。就算遇上强敌埋伏,也绝不至如此恐慌和狂乱的。

一阵惊嚎过后,又寂静无声了。

第二次惊呼声响自庄院之中,显然那些武林高手已不求闯入,只求速退,但退至庄院之中,又发生了第二件可怖之事。

这一阵惨呼后,又是片刻的寂静无声,摹然又是一阵惨叫、哀嚎,发自靠近庄院之外,显然这些武林高手已退至庄院围墙之前,又遭受到一次极大的恐慌。

‘砰’!“幽明山庄”之大门猛地被劈开,一人披头散发,衣衫破碎,满衫鲜血,目光发赤,发了狂一般地冲了出来。十只手指,自第二关节起,竟都硬生生被折断了,碎骨刺破肌肉,满手是血,竟是字文秀!

这”笑语追魂”平素的冷静与镇定,尽皆不见,现在他状若疯狂,拼命狂奔离“幽明山庄”,他的颈项上隐然有两只牙印,一面狂奔,一面狂叱“鬼……那声音……活不了!……放开我……我的功力……啊…鬼……龙吟秘笈……鬼!”

第五章关东奔雷

三年后,一个风雪漫大的冬夜里。

“幽明山庄”三十里外,“小连环坞”,“枫林渡头”。

这里附近一带,三四十里内已无人家,有也早搬个干干净净,自从“幽明山庄”闹鬼一事传开来后,“幽明山庄”真的就成了名符其实的“幽冥山庄”,住在附近的人,搬之不迭;取道的人,不惜绕远道过“幽冥山庄”。

当然有些自视甚高,胆色过人的武林豪杰,不愿改道而行,或是一些赶路的人,以及不知“幽冥山庄”闹鬼的人,仍会打从此路经过,不过还是马不停蹄,不敢向“幽冥山庄”望上一望,仿佛望上一眼也会有大祸临头似的。

要经“幽冥山庄”出湘江,必经过这“小连环坞”,这小小连环坞里水路分十三道,综错迷离,不谙水道的人,很容易迷失,所以称为“小连环坞”。“小连环坞”只有一个渡头,叫做“枫林渡”。因为“幽冥山庄”闹鬼事件发生后,渡客奇少,不少船家都不干了,要渡船也相当不容易。过客不请水路,难以过渡,也促成此道极少人经过的原因。可是到了冬天,水道结冰,反而易行;现在正是初冬时分,冰薄结,但仍未可通人。

“枫林渡头”之旁,有一个酒家,打着破烂的酒旗,在北风中、雪花中,像一个巍巍颤颤、满头白花花的老翁在招招摇摇。

“幽冥山庄”的过客都会在这小客店中打酒壮胆、小息提神及充饥解渴,以打足精神,过“幽冥山庄”。

这家小野店,叫做“枫林小栈”。

这日风大、雪大,卖酒的老头儿看着呼啸的北风、阴黯的天色,哺哺地道:“看来老天爷再下几天雪,渡头的冰儿就要坚了,便可以过人了。”一面拨着算盘,发出空洞的“得得”之声,忽听小伙阿福在门口大嚷道:“老爹,老爹,有客人来了,有客人来了。”

老爹一怔,心道今年的来客倒特别早,出门一看,只见风雪之中,走来了一对男女,没有座骑,衣着单薄,但在风雪之中,两人飘飘若仙,毫不费力,已到了店前。老爹不禁张大了口,因为此地荒僻,向无人烟,常有雪狼等出没,一般妇孺,尚不敢出外,而今这两个年轻男女,不过二十几岁,竟穿着这样单薄的衣服出门,老爹倒是向未见过。只见男的身段颀长而略瘦,但眉字之间,十分精明锐利,犹如琼瑶玉树,丰神英朗;女的一身彩衣,垂发如瀑,腰上挽了一个小花结,结上两柄玲珑的小剑,更显得人娇如花,容光照人。那女的看了看发愣的老爹,抿嘴一笑道:“老爹好。”

这一笑,更是有倾国倾城之貌,老爹呆住,连大伙计阿笨小伙计阿福,也说不出话来,那青年笑道:“老爹,有没有吃的,先来一盘?”

老爹如梦初醒,招呼上座后,关切地道:“二位客官,要过‘枫林渡’啊?”

男的笑道:“不错。”

老爹呵着气道:“两位客官不嫌老爹吩叨,老爹要相告二位,这儿的‘幽冥山庄’,死了好多人哇——”

男的笑道:“我俩知道,不打紧的。”

老爹看看这对男女气字非凡,显然是贵家子弟,背插长剑,可是又不放心,于是道:“二位不怕鬼呀?”

女的娇笑道:“哪会有鬼?”

老爹见女的尚且不畏惧,当下又道:“二位穿得那么单薄,敢情不怕寒咧?”

女的笑道:“寒?我们不冷呀!”

老爹知道这两人定非常人,当下不再嚼舌,酒菜都送了上去,这对男女正在吃着时,忽然不知何时,店门已经站住了两人,这对男女连头也没抬,继续小声交谈,并挟肴吃菜,老爹及两个伙计,都吓了一跳,老爹几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竟没看见这两人是如何走进来的,当下趋前笑迎道:“二位客官,请坐,请坐。老朽老眼昏花怎没看见。二位大驾?”仔细一看,只见二人居然长得一模一样,冷静沉稳,不过一个是断了右臂,一个是断左臂罢了。

那老爹一问,两个汉子都没有说话,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点了茶,那右边的汉子冷冷他说了一句:“雪花飘的时候,我们便进来了。”那老爹看见风吹挂帘,果然是有雪花飘进来,但也不怎么明白这人的话,忽见破帘飘起处,有七名大汉,已行近店门。

老爹大叫道:“阿笨,阿福,迎客!”

只见那七名大汉,粗眉大眼,横步而入,神态却都十分沉静,与形象大为相异,奇的是这七人腰上各悬挂兵器,但却件件不同,为首的一人,挂的是一双流星锤,第二个人挂的是链子枪,第三个人拿的是丈二金枪,第四个人缠的是软索,第五个人执的是雷公轰,第六个人拿的是判官笔,第七个人抓的是一柄长铁锥,铁索不住地摇晃,更奇的是这些大汉在冬天赤敞着胸膛,胸膛上居然都用刀刻着两个字:“复仇”!这两个字不单是用刀刻的,而且想来刻的时候下刀必十分之深。这七人使的兵器,在武林中,并不多见,都属于奇门兵器。

这几个人也不发话。静静地坐着。忽然门帘又无风自荡,四名灰衣老僧,双掌合十,鱼贯而入,在一张桌子旁坐下,更不发话。那老爹、阿笨,阿福正错愕问,只听又是一阵急蹄声,马急止,几乎在马止长鸣之际,两名老道羽衣高冠,背悬长剑,飘然而入,几乎下盘不动,一入店门,见到四僧,长长一揖,四僧也连忙合什,唱了一个暗为礼。

这时候,店内又走入了一人,这人一身锦衣,态度雍容,叫一壶酒,迳自斟饮;这时店外老远就响起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的,既不快,也不慢,声音没有减弱,也绝不增强,慢慢走到店门,“飓”一声掀起了布帘,走了进来,在锦袍大汉的对面坐下,也是一言不发,自斟自饮。要知道这人脚步声如此沉重,内力必高,在数十丈外,脚步声便沉若行雷,已属难得,而来人不因行近而使步声叠增,仍保持一样,这份内力,就更加不可思议了。那对青年男女,男的抬头,向这重步而入的黑袍客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女的却猛抬头,凝睇向锦袍大汉,同时间黑袍客与锦袍大汉也抬目,向这一男一女望来,四人眼睛里忽然神光暴长,各自低头喝酒。

那老爹、阿福及阿笨,几时看过在这样一个活见鬼的冬夜里,竟来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客人,心中正大呼诧异的时候,又有四名头陀,忽然闪入,来势之疾,无可形容,眼看四人就要撞上一面大桌,老爹正叫得一声,那四人却不知怎的,突然变得好端端的各占一席,那老爹才吁了一口气,只觉今晚真是邪门。

在这之后,客店内又来了四个金衣壮汉,六个武林豪客,又相继走入客店之中,一时之间,老爹和阿福、阿笨三人,忙得不可开交,而这后来的十人,谈笑之间十分无拘无束,虽仍似各怀心事,但还不如最先人店的一男一女、断臂两人。七名胸雕“复仇”大汉、四名老僧、两名老道以及锦衣。黑袍两人和那四名头陀神情凝肃,这十人大笑大闹,大饮大食,除那四名老僧、两名老道及那青年男女外,各人脸上都显厌烦之色。

这时店内的位置,已完全坐满了,忽又一阵喧哗,店外人声嘈杂,阿笨几时见过这种阵仗,不禁苦笑道:“我的妈呀。”阿福走前去跟老爹说:“老爹,今日生意过后,您老就多赏给阿福几个钱啦。”

老爹用手轻拍着阿福的头,催促而忧心地道:“去,去,去,快去干活儿,我老爹看这些人员怕都不是常客,得罪了只怕店都砸了,还要少给你串钱儿哩。”

说着时,门外的人已走近店门,两名大汉首先掀起布帘,一个打扮得一身华贵绸服的少年公子,笑嘻嘻的走了进来,一进来即掩鼻道:“这店儿好臭。”

那掀帘的大汉笑道:“公于就屈就一些,先歇歇,待冰结时好上路。”

另一名大汉则陪笑道:“咱公子乃京城第一才子,哪个地方没有去过?这等小店,能获公子光临,不知是几生修来的福了。”

那公子哥儿拿着玉瓷鼻壶,用手抹了一抹,在鼻子上吸了一吸,满不在乎的大模大样,走了进去,后面竟跟着十八个人,有老有少,脸上不是阿谀,便是乖戾、狠琐的神色。那为首的公子,样子还不难看,但十分女儿腔,又自以为样子清俊,装模作样,装腔作态,令人舌酸肉麻。

这二十来人,进了店内,见店里已坐满了人,这公子哥儿背后的一名背插虎头铛的大汉便吼道:“咱们白帝城大公子常无天常公子来了,你们还不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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