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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待天倾-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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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苦盼您老人家,早已盼得望眼欲穿,每日以泪洗面,寝食俱废,苦不堪言。今见教主尊颜,当真是百感交集,欲喜还悲,只想投入教主怀中,大哭一场,向你老人家倾吐多年孤苦,数载伶仃。”说着干嚎两声,便要向周四怀中扑去。及见周四面沉似水,忙又缩回身子,指向那黑衣人道:“这……这厮向来不敬尊长,仗着几手稀松平常的剑法,便在教中横行霸道。当年周教主在日,他便常怀贰心,亏得周教主智圆行方,神功盖世,方才将他伏住。今日教主大驾至此,正当大显神威,收服此獠。”说罢似深怕那黑衣人猝下杀手,忙向周四身前挪近。

周四此时已知二人必是明教中人无疑,心道:“我已表明身份,那人怎还敢如此无礼?我且先用话稳住身边这人,命他除了我一身邪毒,那时再与另一人理论不迟。”当下冲那瘦小汉子道:“你对圣教一片忠心,我自知晓。若能帮我疗毒明目,更可见义胆忠肝。”那瘦小汉子闻言大喜,忙不迭地凑到周四面前,说道:“教主所中毒香,原是霸道无比,但在属下看来,也算不了什么。属下不是夸口,若论使毒害人,天下没人能赶得上我一根汗毛。”

周四欲安其心,说道:“你这人很好,日后我自会善待你。”那瘦小汉子听教主夸奖,喜不自胜,忙从肩上取下褡裢,由里面掏出一粒黑色药丸,送到周四手上道:“教主服下此丸,其毒必解。”周四微微点头,便要将药丸送入口中。刚凑到嘴边,忽觉此丸腥臭无比,里面还杂着一股说不出的异味,不觉停下手来,露出疑色。那瘦小汉子见状,忙道:“教主切莫多疑。此丸虽有异味,却具神效。教主吞下后自点‘廉泉’、‘天突’、‘玉堂’三穴,少时邪毒自除。”

周四无奈,只得将此丸吞下,药丸入腹,一股酸水立时反了上来。周四如同吃了数十只苍蝇,一阵恶心,忙运指点了前胸几处穴道。他浑身无力,落指甚轻,但几处穴道被点,腹中之物便呕吐不出。说也奇怪,他腹内虽烦恶异常,全身却渐渐松爽起来。只一会儿光景,力道便悄然而生,贯注周身,真气在百脉中流行,一复常态。

周四大喜,站起身来道:“我失明已久,你可另有妙术?”那瘦小汉子见周四满脸喜色,显已对自家大生好感,心下好不得意,扭头横了那黑衣人一眼,鼻中哼了一声。那黑衣人见周四功力已复,也露慰色,虽见那瘦小汉子狐假虎威,顺风倒戈,却也并不生气。

那瘦小汉子连出怪声,见黑衣人并不动怒,也觉没趣,翻开周四眼睑,看了几眼,骂道:“兔崽子们使毒忒也小气,专在这些小虫上做文章。”周四不知他能否治得盲目,问道:“什么小虫?难道无药可解么?”那瘦小汉子见周四神情惶急,大有求恳之意,也便不似前时那般诚惶诚恐,背手在台上踱了几步,故意卖弄道:“据传西南蛮夷之地,产有两种蛾虫:一曰离,一曰寂。此二虫身上俱生蛾粉,离虫之粉无臭无味,入水即化,以之迷人眼目,人多不能拭除。不出三日,双目必盲,百药难治。教主目中所迷,便是这离虫之粉。”

周四大急,问道:“那……那该如何是好?”那瘦小汉子笑道:“此粉见水则化,洗擦俱难除尽,但其性最惧奇寒之物,一遇寒物,又呈粉状,便可擦拭。”说着从褡裢内取出一物,莹晶如玉,通体透明。周四不知他取出何物,但觉迎面寒气逼人,不由暗暗惊奇。那瘦小汉子手拿此物,身子也抖了起来,颤声道:“此乃天下至寒之物。教主内力深厚,请自行施为,将此物放在额头。切记运气护住心脉。”说罢忙不迭地将那物塞在周四手中,脸上已冻得一片青紫,牙齿碰撞有声。

周四接物在手,一股寒意沿手臂传上肩头,心中一惊,忙运气护住心脉,随手将此物放在额头。他内力深厚无比,但此物太过阴寒,只在他前额放了片刻,头上便已麻木不仁。他只恐寒气入脑,忙运气冲上顶门,与之相抗。那瘦小子汉子见他神色不变,暗暗钦佩:“这位新教主看着不过二十多岁,内力怎会如此深厚?当年周教主持得此物,也难支撑这么久。看来我今日及时转舵,确是聪明。”

周四捱得一阵,寒气渐渐向下逼来。那瘦小汉子见他脸色转白,忙上前取下那物道:“教主神功惊人,合当重见天日。”将那物又放回褡裢之中,眼见周四睛上渗出许多极细小的粉沫,忙揪下一根头发,凑在周四眼前,小心翼翼地刮拭。他人虽势利可笑,疗疾手法却极为高明,一根头发轻刮慢送,不大一会儿,便将周四目中的粉末尽数刮净。

周四于他刮拭之时,面前已见微光,待那瘦小汉子施术已毕,一双虎目竟重见人间景象,心中实是欢喜无限。他双目盲时,万念俱成灰烬,这时昏蒙尽去,雾散眼开,万丈雄心又起,眼见那黑衣人立在对面,心道:“原来是他。”他上台之前,便知这黑衣人不是等闲之辈,此刻身轻眼亮,豪情在胸,便思与他斗上一斗,以决雌雄。

那瘦小汉子见周四双目如电,神光已复,知此番功劳不小,忙跪下身去,邀功讨好道:“属下应无变,为教主效些微劳,荣幸之至。”周四见他人物猥琐,与想象中别无二致,笑道:“你这名字起得有趣,为何只有五变,却不是六变七变?”应无变道:“属下贱名唤做无变,非是五变。”周四笑道:“你这人对我忠心尚可,但见风使舵,却不太够朋友。我看无变五变,哪一个都甚贴切。”

应无变见这位年轻教主谈吐随便,不觉忘形,摇头晃脑地道:“属下对您老人家自是忠心不变,对其他人可没那份真心。若对谁都一心一意,也显不出您老人家至圣无极的尊贵来。”

周四听此谀词,也觉受用,大笑道:“既是如此,咱也不用叫什么五变六变,索性便叫应万变如何?”应无变连忙叩首道:“谢教主赐名。属下自今日起,便叫做应万变。此后只有教主您老人家,才配叫我无变,别的人敢如此呼唤,属下便偷着摸着下毒,让他兔崽子变成哑巴。”

那黑衣人听他说得这般肉麻,骂道:“吃里爬外的东西!怎地不知羞耻?”应无变蹦了起来,跳着脚嚷道:“这厮怎敢胡言乱语!你说哪个是里?哪个是外?教主他老人家便如我亲爹一般,我随了教主,乃是认祖归宗。你不顾尊卑,才真的是吃里爬外!”

那黑衣人本待发作,细一想又觉他这话有些道理,便道:“他虽是教主,也不过机缘巧合。想来周教主临终之时,必是无人托付,才将圣牌交与他。中兴大业岂是儿戏?他既得周教主衣钵,便当技冠全教,才能统领一干教众,否则众兄弟如何肯服?”

周四见他神情倨傲,对自己毫不恭敬,冷笑道:“依你之见,我要如何你才肯服?”那黑衣人道:“阁下若胜得在下这口剑,在下便终生追随左右,供你驱驰。”说罢横剑当胸,逼视周四。

周四自与木逢秋等人相遇,只见众人对他毕恭毕敬,今日之事,还是头一遭碰到。他毕竟年轻气盛,也忘了自己是一代明尊,说道:“既是如此,我二人便来比过。”从台上拾起一口长剑,剑尖虚指,静待对方出剑。那黑衣人早知周四武功惊人,但不曾亲手一试,终是不肯信服,当下长剑一抖,倏然刺出,大袖随之飘卷,丈余方圆,顿时雪屑飞腾。这一剑犹如雄鹰振翮奋飞,追风逐浪,呼啸而来,大有开天辟地之威。应无变站在一旁,吓得疾忙后跃,脚下一滑,扑通摔了一跤。

周四见来剑纵横飞动,气象阔大,确是登峰造极的剑法,心道:“此人剑法威而有度,气魄极大,我须在气势上压倒他,方显出教主身份。”长剑突然刺去,如怒龙过江,一往无前,全不理会对方来剑。他内力之强,冠绝当世,剑上所附内劲实是充沛至极,无坚不摧。他本意并不想刺中黑衣人,故尔这一剑便无剑点可言,乍一看穷形尽相,毫无约束,细一品却又有吞吐江湖,无所不容的恢宏气度。那黑衣人剑法虽高,但来剑势头太猛,仿佛一下子刺向他全身所有破绽。他一生经逢无数恶战,尚未遇上这等怪事,眼见对方这一剑以势压人,巧拙难辨,只恐有失,连忙身向后滑,躲了开去。

二人糊里糊涂地过了一招,那黑衣人也便莫名其妙地输了半式。他既惊且疑,只当周四不会使剑,不过仗着内力了得,胡搠乱刺,侥幸化解了自己凌厉的一式,长剑斜划,又向周四挑来,剑尖颤抖如花,一剑分刺数处,运剑之巧,妙不可言。

周四见了,心中一动:“当年那人逼我跳崖,运剑向我刺来时,也是分袭各处,令我无从招架。这黑衣人剑法虽不及那人,却与他有几分相似。我何不趁此机会,试一试在山中思得的应对之法?”想罢运劲于臂,长剑猛地刺出,直奔那黑衣人胸口掠去。他出剑之时,暗将一股大力传上剑身,明知道那黑衣人胸口并无破绽,仍是视之如虚,专攻一点。他这一式并不精妙,却胜在内劲充盈,神意饱满,长剑尚在中途,剑尖上已吐出一尺多长的青芒,剑气仿佛一股有形有质的水浪,奔着那黑衣人胸口激荡冲涌。此一剑如同市井无赖舍命殴斗,无论对方击我何处,我都只攻其一处,逞性搏命。

那黑衣人见他如此斗法,心中大惊,连忙回剑封挡。亏得他应变奇速,方才躲过,但这一剑太过骇人心胆,饶得他神技在身,也吓得冷汗直冒,做声不得。须知似他这等好手,对方便使出何等精妙的招式,也难乱其方寸,周四一剑惊其魂魄,剑上威力之强,实令人瞠目结舌,万难置信。这等视性命如儿戏,运长剑如霓虹的气魄,常人确是难测其妙,难窥其极。

那黑衣人愕然半晌,赞道:“阁下这一剑看似无理,细想却高明之极,豪迈之极!你如此斗剑,虽可将我剑上妙招化去,却未必真能伤我。”说罢后退几步,猛然蹿纵上前,一口剑如春花绽放,带出片片白光,袭向周四脖颈。他自知剑上威势不及周四,故先退几步,然后做势前扑。这一来剑上凌厉之势大增,长剑破空,鸣响不止,声音越来越响,剑气也越来越盛。周四好胜心起,对来剑仍是不理不睬,信手出剑,内劲传上剑身,无形中加了两层。他这般斗剑看似无赖,其实也有取巧之处:那黑衣人一剑刺来,随后又备下许多应变的杀招,长剑夭矫而至,便多了一分尖巧诡变,少了一分精诚唯一。周四万象皆不动念,一剑只务拙诚,既不存自救之心,也不留回旋余地,长剑以恒勇赴,自是精纯至极,稳占先手。

那黑衣人眼见他一剑刺向自己小腹,与适才那一剑如出一辙,只是更加威猛,心中一慌,长剑哪敢再往前递?急忙撤剑挽花,格开来剑。怎奈对方已占先手,他若不退身避让,周四便可乘势变招,占尽主动,一时无可奈何,只得滑出丈余,避其锋芒。

二人一招既离,转眼斗了数剑,周四剑剑惊其心胆,逼着他舍弃妙招,回剑自救。那黑衣人奇招妙式无一使得圆满,羞怒交集。他是使剑的大行家,却被周四迫得连现窘态,虽未落败,也知这般比剑,实是有败无胜,当即停下手来,皱眉道:“阁下剑法示拙隐巧,返璞归真,确是让人钦佩。但这剑法于勇绝之中,却透出一种无奈,仿佛对手高己甚多,不得不如此比拼。想来天下除老木在剑术上有些实学,余者尽是草木,哪懂什么剑术?阁下练此剑法,岂不毫无用处?”

周四听他见识非凡,暗暗钦佩,说道:“武林中卧虎藏龙,剑法在我之上的,确有人在。”那黑衣人低头想了一想,喃喃道:“听你一说,我倒想起一人,但此人数十年前被周教主削去手指,已成废人,便算他剑法较你为优,也不能与你比剑了。”说到这里,又望定周四道:“阁下剑法由繁入简,但此种剑法只可以决生死,却不适于比剑较艺。在下虽不知如何破解,自忖尚可应付。阁下若不能使出新技,胜我一招半式,在下仍不心服。”

周四听出他弦外之音,是暗笑自己技止于此,心道:“这人剑法只较木先生略逊半筹。我若不使些手段,令他心悦诚服,这教主做得也没什么脸面。”笑道:“你定要见个高低,我便换个法子与你比试。”长剑挑起,在身前划了两个大圈,顺势向黑衣人刺去。

那黑衣人见他随手划圈,剑光却似云烟缭绕,雨水滂沱,衬得身前朦胧一片,一改前时粗豪之气,精神顿时一振,长剑颤巍巍迎了上来,仿佛柳老花飞,漫空飘絮,罩住周四。

二人这一遭动起手来,各展平生绝技,两口剑上下翻飞,如落花蝶舞,难测行止。虽是见招拆招,内力却自然而然地贯注剑身,几招一过,剑气便纵横四逸,弥漫全台。

应无变前时见周四略占上风,尚不住地拍手叫好,挖苦那黑衣人,这时剑气缭乱,台上渐无立足之地,他一件锦袍被割了几条口子,连发际也被劲风割下几绺,直吓得趴在台边,缩做泥虫。想到那黑衣人若胜,教主也未必能护己周全,愈发心惊胆战,叫苦不迭。

台下众人见二人虎跃龙腾,出手如电,高台上雪片飞腾,渐渐将二人裹在其内,身影难辨,都惊得目歪眼斜,腿软身僵。各营许多好手均是大有眼光,如何看不出这二人武功的深浅,眼见二人攻势如虹,招招妙到毫巅,许多奇招异式,自己便想上三年五载,也未必能识得其中玄奥,心下无不黯然。数十万人静静观望,只觉这二人往来相斗,竟比适才周四力挫三营更加动人心弦。众人虽见周四独战三营,武功惊人,但其时上台人多,众人眼花缭乱,也看不出周四真实本领,只见他不住手地杀人,吓得千夫心冷,万众胆寒。这时周四抖擞精神,武功尽数施展出来,直看得各营将士人人吐舌,疑为天神转世。

那黑衣人与周四斗在百余招上,长剑已露涩滞之象,自知对方剑法胜己一筹,既惊且愧。但他向来骄狂,终不肯轻易服输,稍稳心神,扑身又斗。周四剑法虽高,怎奈那黑衣人经验老道,任他占了七成攻势,竟尔转攻为守,护得周身上下风雨不透。

周四稳占上风,一时若想将对方击败,也是千难万难,情急之下,忽将两股力道同时传上剑身,长剑横削,撞在那黑衣人剑上。只听得几声脆响,那黑衣人手中长剑断成数截,只剩下剑柄握在手中。周四震断对方长剑,连忙收劲。饶是如此,仍震得那黑衣人半身酥麻,右臂仿佛要离体飞出。那黑衣人曾见周四毁人肢体,如囊取物,此时亲受,心中大骇。

他对周四剑法虽非十分佩服,却知一旦生死相搏,对方必能取己性命。一念及此,狂傲之心尽敛,跪下身去,恭声道:“属下盖天行,拜见教主。”

周四听他报出姓名,惊道:“你便是盖天行?”盖天行以额触地道:“属下冒犯明尊,乞望治罪。”周四知他素有狂性,只恐他日后仍有不驯之举,说道:“适才你说我如胜了你,你便供我驱驰,此话当真?”盖天行见周四生疑,突然挥起右掌,撞在周四剑上。长剑锋利,登时将他小指削断。周四一惊,慌忙撤剑。

盖天行头上滚出豆大的汗珠,紧咬牙关道:“明尊英才盖世,属下此后追随左右,共复圣教,若生异心,人神共诛。”周四见他一脸挚诚,心道:“此人颇有血性,却走极端。日后我须多给他些颜面,不然他性情刚烈,说不得又会有自残之举。”连忙将盖天行搀起,笑道:“当年我与周老伯在一起时,便常听他提起你,说你是圣教柱石,难得的好兄弟。今日一见,确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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