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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垒情关 全-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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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在后面有一间柴房……”
“搬就搬。”他咬牙说。
说是柴房,其实却是一座以往用来堆废物的破败小木屋,里面堆满了废家俱烂杂货,板墙残破,顶上见天,被漏下的风霜雨雪一年年侵袭,废物多已腐败不堪,一股霉臭气息中人欲呕。店伙早已清出一块三尺宽五尺长的空地,八尺以上身材的他,只能蜷曲在内。
没有人再关心他的死活了,谁知道他是两月前大破土鲁番两万大军,一夜攻占五城,令土鲁番廿万大军不敢越雷池一步的虎将奇塔(汉人)林华?
目前,他的姓名是林宗如。宗如,是他的辈名,他林家这一辈的排名是宗。
病,缠绵下去,高烧、呓语、昏迷,一阵阵可怕的黑色浪潮淹没了他,一阵阵痛苦无情地袭击着他,无数幻梦折磨着他。
往昔,他为了找寻爱侣,爱心与信念支持着他,万水千山与艰难险阻,皆无法撼动他。但这次将爱侣救回,一切希望尽成泡影,他心碎了,他崩溃了,终于心力交瘁,终于像山崩一般倒下来了。
他送爱侣回到嵩山堡,一言不发将乌锥马与铁胎弓还给杨堡主,要回自己的瘦马,凄凄惶惶离开了嵩山堡。在压迫回回堡那些日子中,七天七夜他不眠不休,接着心灰意懒凄然南行,走到清水堡终于病倒。心力交瘁,意气消沉,风寒交侵,心有郁积,不病倒那才是奇迹哩!
英雄末路,油尽灯枯。
经过这半天的搬动,元气大伤,倦缩在这与世隔绝的庭昏中,昏迷不醒。
不知过了多久,醒来时,他发现自已被抬在一具粗裂的担架上,抬他的不是人,是马。两匹马并行,中间拦着草草制成的担架,他就睡在担架中。天宇中艳阳高照,晒在身上暖洋洋地。前面有马蹄声,后面也有蹄声,他一听便知道前面有三人三骑,后面有两骑,至少有五个人带着他走。
他想挺身站起,却浑身脱力,略一挣扎便感到头脑晕眩,虚弱万分。
“这是什么地方?”他高叫。
前面的三位骑士由最后一人牵担架的那两匹马,中间那人听到叫声,策马让在路旁,等担架走近方策马傍着担架走。
那是一个生意人打扮的大汉,年约四句上下,粗眉大眼,大鼻朝天,留着大八字胡,满脸堆下文,说:“这里是沙堡附近,我们距凉州不远了。”
“哦!我是……”
“我们从清水堡将你带来了。”
“咦!好象是夏天了呢。”他抬头看望着天宇说。
“已经是四月廿五了。”
“我的天,我昏迷了一个多月?”
“据凤翔客栈的掌柜说,你已经不省人事两个多月了。起初月余,你时昏时醒,后来一直神志不清。”
“哦!是兄台救我的?在下林宗如,兄台贵姓?”
“咱们五兄弟至肃州探亲,回程落脚凤翔客栈,无意中发现你老兄在屋后那间破茅房中等死心中不忍,给你服了一些退烧药,发觉你革囊中藏着的路引,姓名是林华,籍贯是河南府。咱们兄弟料到你定是潦倒客途的人,反正咱们也要返回河南。美不美,乡中水,亲不亲,故乡人,因此顺道将你带回河南。由于你一直神志不清,无法询问你的底细,而咱们又不能久等,只好擅作主张,将你带着上路。如果林兄不是返回河南,在下可以将你留在凉州。兄弟姓邢,名永平。那四位是在下的好朋友,也是合伙人,做的是西贩茶东带珠宝的买卖,顺便访访朋友。”
“救命之恩,不敢或忘,容图从报。似……这样走会不会耽误邢兄的旅程呢?如果不便的……”
“林华,不必耽心咱们的旅程,咱们并不急于赶路。看你老兄的光景,烧虽退但体内贼去楼空,虚耗过甚,一两月内恐怕难望复原,沿途你可以好好调养,兄弟负责将你平安送回河南。”邢永平豪放地说,义形于色。
林华感上心头,无限感激地说:“邢兄古道热肠,仗义援手,云天高谊,在下铭感五衷。萍水相逢,邢兄……”
“老弟,不要说这些客气话。咱们五兄弟并不是什么好人,而是官府有案的走私贩子,无法无天藐视王法的江湖浪人,说不上什么古道热肠,只是念在乡亲之谊,顺便相助而已。”邢永平轻松地说。
“在下身无分文……”
“哈哈!你放心,咱们本就知道你了然一身,身无长物,一切有我啦!”
“哦!在下的百宝囊与皮护腰……——
“百宝囊还在,还有一个盛酒的革囊,你还有皮护腰?”
“是的,还有一支萧。”
“都没有。”
“这天杀的店家,该死的东西!我算是栽在他们手上了。”他恨恨地咒骂。
“呵呵!老弟,留得性命,已经是不错了。身外物算得了什么?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店家吞没客人的财物,平常得紧哩!”
“在下觉得病魔已经离休,大概十天半月便可调养得差不多了,沿途的饮食药物,一切得仰仗邢兄周全了。”
“自然自然,尚请放心,兄弟可不是小生意人,金银尚不至于匮乏。你好好休息,不要多说话。”邢永平含笑说完,丢过水囊,点头一笑,策马赶到前面去了。
林华开始闭目养神,开始为自己重生而庆贺,也开始感到鼓舞,也开始油然兴起求生之念。他感慨万千,人间毕竟是温暖的,这次他万里出塞,虽则事事不如意,令他心中感伤,可是,先后遇上了不少义薄云天的朋友,确也是值得无比安慰的事。化敌为友的甘龙与安西盟的朋友,感恩图报的蒙族好汉天山四奇,为酬恩奋勇当先的回人大漠之狼兄弟,萍水相逢仗义援手的邢永平甚至志切复国的卑鄙都督罕慎,也有其可爱的一面,至少这家伙曾经绝对信任他,将希望寄托在身上,有知人之明,敢于信任他不惜作孤注一掷毅然与及反攻,终于如愿以偿。能获得别人的重视,能获得别人寄与存亡续绝的重责大任,毕竟不是容易的事,他怎可因自己的一些不如意事而糟踏自己?怎可因逝去的一段儿女私情而自暴自弃?怎可因些小的不如意而轻视自己的宝贵生命?不是太不值得吗?
他开始自责,因自己的愚蠢而自责。
人生在世,儿女之私并不是人生的全部,活下去,这才是人生。当然,人不能像狗一般活下去,更不能像草木虫一般活下去,但如果为了往昔的爱侣背叛了自己而万念俱灰,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那就未免太对不起自己了。
哀莫大于心死,死与活全在一念之间。
“我要活下去。”他大澈大悟地自语。
“天涯河处无芳草?这世间,总该有一个真爱我而又被我所爱的女人,我年轻,为何要虐待自己?我已虚掷了十载光阴,目前悔悟回头还来得及,”他兴奋地想。
他想活,但死神已在冥冥中向他狞笑,向他伸出了魔手。
金张掖(甘州),银武威(凉州),目前他们走在河西四郡最丰饶最繁荣的土地上。雪化期的寒酷已经过去了,大地复苏,草木欣欣向荣,旅途商贩往来不绝。
从永昌卫至凉州卫,全程一百六十里,东行七十里,便是属凉州的柔远驿。按行程,如果是轻骑,该是一马程。但邢永平的马带了担架,不能赶路,一天到不了凉州。好在这一带沿途堡寨林立,兵力雄厚,旅途倒也安静,不怕蒙骑南下突击,在何处投宿,并无多大困难和顾忌。
辰牌正未之间,到了永昌东面的真景驿。真景驿也称真景堡,小小一座堡城仅一百八十余丈,由于城内设了驿,而且地当要冲,所以是一座开放住的堡城。
这是第一座休息站,人马便在驿站东首的小食店前歇息邢永平的两位同伴管勇、洪贵过来卸下担架,将他抬至小食店前凉棚下安顿好。洪贵生得尖嘴缩腮,是属于不易讨好人的脸型,堆下笑说:“邢大哥已去找店主,给你弄些面汤来喝。你神智刚清,腹中空虚只能喝些面汤暖暖肚子。”
“谢谢,有劳诸位了。”他由衷地道谢。
众人入店而去,不久管勇端了一碗热面汤前来,含笑扶起他的上身,帮助他喝完面汤,然后扶他躺下说:“林兄如有人问起你的身份,说是咱们的伙计,姓宗名如,千万不可透露真姓名,切记切记。”
他一怔,讶然问:“管兄,是怎么回事?”
“凉州东面的黄羊川,住了一位河西之霸,叫红衣吊客胡荣,四处派人查探江湖浪子林华的行踪。你虽然不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江湖浪子,但姓林名华,如果被红衣吊客的人查出定有大麻烦。”管勇低声诡笑着说,收拾碗盏入店而去。
店前的栓马椿上,栓了不少坐骑,从坐骑的鞍具与行囊马包中,多少可以看出骑士们的身份,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三匹健马上,心说:“像是武朋友的坐骑。”
店中食客不多,但坐下聊天的人却不少。他看不见店内的光景,却可从声浪中听清店内人的清晰语言。
邢永平五个人据了一桌,叫来了一些煮五香腐豆干一类下酒菜,要了两壶酒一面小酌,一面休息,目光不住打量店中的人。
左面,坐着三名内穿劲装,带了刀剑,外穿夹袄的大汉,右面,是两个牧人打扮的中年人。
这两桌人不吃酒莱,隔着桌子高谈阔论,口沫横飞。
一名牧人哈哈怪笑,问三名劲装骑士说:“阁下,恐怕你们所听的消息完全是谣言。去年,那位自称江湖浪子林华的人,经过本地直至肃州卫,活得好好地,无端钻出你们几位仁兄,居然说江湖浪子死在苦峪附近,要去打听确实的消息,岂不可笑?”
一名骑士咧嘴一笑,哼了一声说:“你们只看到他西行至今未见他东返,可知他的死决非空穴来风,更不是传闻有假了。”
“咱们是不信传闻的。”
“信不信那是你的事。”
“你说,他是怎样死的?”
“被一个叫沙千里的人杀了。”
“鬼才相信,沙千里是什么人?江湖上可没听说过这名人物,他凭什么敢吹牛说江湖浪子死在他手下了。”
“可惜你们还蹲在河西坐井观天,孤陋寡闻,不知中原的动静。等到你到了中原,便知道近来中原武林大局的变化了?”
牧人向邢永平举手招呼,笑道:“喂,你也是从中原来打听江湖浪子下落的人,来了这许久是不是得到消息赶回中原的?”
邢永平不答话,仅含笑摇头示意,自顾自喝酒吃菜,意态悠闲。
“怪!这小子人缘之差委实令人不敢领教,找他的人可真不少。”另一名牧人说。
“是不是他与你们也有过节?”一骑士向两位牧人问。“没有。”先前发话的牧人简要地答。
“听你的口气就不对。”
“口气不对,并不能证明咱们与他有过节。”
“同样地,咱们找他,也不能证明咱们与他有过节,也许咱们与他是朋友哩!”骑士笑容暧昧地说。
“那么,你们是关心他的朋友罗?”
“你猜猜看。”
“猜不着。不管你们与他是敌是友,与咱们无关。”
“朋友,廿两银子你要不要?”骑士问。
“银子?当然要。世间不要银子的人,得未曾有。”
骑士将两锭银子放在桌上,笑道:“送给你,怎样?”
“呵呵!天下间还没有白送银子的。”牧人大笑着说。
“当然不能白送。”
“来了,难题来了。哈哈!”
“不算难题,只要江湖浪子的正确消息。”
“呵呵!五天前,有人曾经出过三十两呢?,骑士再取出两锭说:“我给四十两。”
牧人离座走近笑道:“真是小儿科。”
另一骑士加一锭说:“这是最高额了。”
牧人伸手便抓笑道:“这才像话。”
骑士伸手按住牧人抓银的手说:“一手交货一手取钱,公平交易。”
牧人狞笑着说:“他住在肃州卫下古城堡外的嵩山堡。”
“何以为证?”骑士问。
牧人冷笑一声,阴森森地说:“你老兄大概出道没有几天。”
“在下闯荡江湖十六年了,阁下。”
“但你老兄却嫩得紧。”
“在下却认为是老江湖。”
“但你老兄的行径却不像。”
“那是你的看法。”
牧人重重地哼了一声,冷笑道:“徐文海以一千两银子买江湖浪子的命,死的也有五百两。你五十两银子,只能买到这点线索,你还要多少?”
“朋友,就凭你一句在嵩山堡的话,就想要五十两银子你未免太天真了,你以为银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你老兄要的是消息,这句话足矣够矣!”
“不够,拿证据来。”
“见你的大头鬼!看你们的行径,就知不是什么江湖成名人物,了不起与咱们一样,只配称江湖小混混而已。
哼!你那五十两银子留着好了,买棺材大可以买八至十具。”
牧人不屑地说扭头便走。
骑士伸手扣住了牧人的手肘,冷笑道:“银子你不要,没有人反对,但话不说清楚,恐怕你脱不了身。”
“老兄,你还要说什么清楚话?”
“说江湖浪子的下落。”
“哦!你想用强硬手段武力迫供?”
“有此可能。”
“你试试看?”
“在下只先弄断你的手……”
蓦地,门外出现三个脸色阴沉的人,叱喝声震耳欲聋:“九头鸟姓吴的,你好大的狗胆,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打起我的人来了,你眼中还有我夺魂钩李世光?”
三骑士大吃一惊,被叫为九头鸟的骇然放手,变色急叫道:“李前辈,小可不知道两位仁兄是前辈的人,不知不罪,尚请前辈恕罪,小可愿向诸位陪不是。”
这位夺魂钩脸色阴冷而凶悍,徐徐领着两位同伴往里走,阴森森地说:“大爷有一件事告诉你,同时有一件事要你做。”
“前辈尚请吩咐。”九头鸟循然地说。
“要告诉你的是:江湖浪子并不在嵩山堡,那已是去年的事了。目下咱们眼线四出,等候他从哈密回来。咱们已从安西盟的朋友处得到消息,那小辈帮助哈密卫的人在正月打回哈密,官府的战报已经证实哈密卫的人反攻成功。小辈何时回来,谁也不知道消息。他如果回来,将是官府的贵宾,你们几个人就想捉他领赏,简直在做梦。要你做的事是;你,砍下一个指头,带着你的四位同伴,赶快给我逃回中原。不然,我一钩一个把你们全宰了。”夺魂钩眼中凶光暴射地说,手按住钩靶不住狞笑。
“前辈……”
“我只要知道你砍是不砍,少废话。”
九头鸟脸色死灰,恐惧地叫:“前辈请高抬贵手……”
“砍两个指头。”夺魂钩阴恻恻地叫。
“前辈……”
“砍三个指头。”
九头鸟心胆俱裂,再求饶,恐怕十个指头都得完蛋,叫一声便加一个,太可怕了,不如忍啦,立即拨出腰中的匕首,
“咔嚓”两声,砍下了左手的三个指头,收匕首抓紧创口铁青着脸叫:“小可受教了,后会有期。”
“要算帐,大爷在江湖上恭候,你请啦!”夺魂钩傲笑着向店外伸手虚引。
九头鸟与四位同伴狼狈出店,上马如飞而遁。
两位牧人喜悦地请夺魂钩三人落座,引起冲突的牧人笑道:“世老来得正是时候,在下真不知这小辈是黑道中的奸狗九头鸟呢!”
“这家伙曾经见过在下杀人,所以一吓就跑,呵呵!”夺魂钩李世光傲然地说。他年纪不到四十岁,对方尊称他为世老,难怪他得意忘形。
蓦地,右首不远处的另一桌上,两个年约花甲的褴褛老牧人,几乎同时发笑,其中之一说:“呵呵!不到边疆,不知国事艰难,只知安亨太平。中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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