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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十九妹-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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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十九妹蛾眉轻颦道:“据我所知,当时死于这场瘟疫的,好像不止于尊府一家而已。”
尹剑平一惊,道:“姑娘何以会对这件事,知道得如此清楚?这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当然知道!”甘十九妹缓缓地道:“这件事在当时来说,乃是一件大事,对于武林中历年所发生过的任何大事,我师门都有详尽的记载,而且被列为必修的重要课程之一,也许是基于对于一位亦儒亦侠的长者的有所偏爱,所以这一件事我也就记得格外清楚,在你来说,虽然已是事隔多年,而我留意记读这件史实之时,却不过是近一二年之事,是以我可能更比你记得还清楚呢!”
尹剑平呆了一下,喃喃他说道:“原来如此。”
忽然他脸上出现了一副渴望道:“有关先父母以及我家人当时死亡的情形,姑娘师门又是如何记载?”
甘十九妹微笑道:“这件事有关师门隐秘,却不能随便对外人说呢。”
不过她遂即又改口说道:“不过,你既是这件事的关键人物,情形似乎略有不同,我或许可以私下向你透露一二,你想知道些什么呢?”
尹剑平抱拳一拱,道:“这样已使我感激不尽,在下想知道的乃是当时详细死难的确实人数。”
甘十九妹略一思忖道:“让我想想看,嗯,大概是七十二人吧!”
尹剑平道:“七十……二人?原来竟有这么多人?”
他抬起头,用着一双颇为神秘的眸子打量向甘十九妹:“姑娘所阅及的那份记载之中,可曾提到过当时罹难者的确切姓氏?”
“有的!”甘十九妹道:“好像只是尹、张、陶、刘四户人家。”
尹剑平冷冷一笑道:“不错,可是姑娘可知道当时那个村子共有几户人家?”
甘十九妹摇一摇头,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共有一百二十七户人家!”尹剑平道:“姑娘请想,既然是发生瘟疫,何以在一百二十七户人家之中,仅仅只有尹、陶、刘、张四户为瘟疫波及,其他的却安然无恙?这岂非有些不合乎情理吗?”
甘十九妹摇摇头道:“事情不能像你这般地去判定,如果事实确是这样,必然就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唉!”尹剑平脸上现出了一种痛苦:“但愿姑娘所说的乃是实在情形就好了,因为这件事多年以来,是那么深深地困绕着我……直到如今我还是想不通这个谜结……”
甘十九妹的脸上现出了一片同情,轻轻一叹,缓缓道:“我很了解你心灵上所遭受的这种‘莫须有’的压力,以你的智慧,你一定能够洞悉这个隐藏的谜结,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是谁启示你这个疑窦的?东方先生?”
尹剑平点点头:“不错,不过,这已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他接着说道:“东方先生在我家门猝生大变三日之夜,即携我与家人,一共七人,连夜搭船离开了那个村子,在当时,他对家人说是惟恐‘瘟疫’的蔓延,而事实上,却不是的……”
“事实又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逃命!”尹剑平道:“不是逃瘟疫,而是逃避制造瘟疫的那个人。”
“制造瘟疫的……人?”
尹剑平点头道:“东方先生事后是这么告诉我的……”
甘十九妹睁大了眸子,现出十分好奇的神色!
尹剑平道:“东方先生携我离开,远避了三百里,在一处荒僻之处定下居处。从那一天开始,他老人家竟然不再传授我学问,一反常态地居然传授起我武功了。”
甘十九妹点点头,似乎认为这项发展,已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尹剑平道:“原来我这位义父,以大儒自居,事实上却也同先父一样,是一个精于上乘武术的奇人。更令我想不到的是……他老人家居然还是与先父同门师兄,武功之高,更在先父之上!”
甘十九妹神色微微一变,对于这一个突然的发展,她竟是没有想到。
然而,她却想到另一点,缓缓问道:“你这位师伯的大名是?”
“东方杰!”
“这就对了。”甘十九妹微微感叹道:“这位老前辈的大名我更是久仰!”
尹剑平忽然脸上现出了一片黯然,伤感地摇了一下头道:“姑娘也许还有所不知。”冷笑了一声,他接道:“因为他老人家在搬到了那新居的第二年,居然继先父之后,不幸丧生!”
甘十九妹微微一惊,摇头道:“这真是太不幸了……是病死的?”
“不是!”尹剑平冷笑道:“怪就怪在,他老人家竟然也同先父一样,罹染了与先父死状相同的瘟疫。接着,我义母以及义兄三人,两位姐妹,先后在数天之内,全都罹难惨死!”说到这里,他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忧伤,垂下头来。
甘十九妹也被感染了一层淡淡的哀伤,微微摇头叹息:“太不幸!太不幸了……只是你……”
“我却又奇迹般地躲过了这场劫难!”
“你是怎么逃过的?”
尹剑平喃喃地道:“事发前半个月,义父派我到南口采铁,意欲为我打炼一口衬手的兵刃,那产铁之处,是一处深陷万丈的高渊。人人其内,常常需时半月至二十天之久,待我采铁归返之后,才发觉到义父全家俱都遭到了这场横祸!”
甘十九妹道:“你能够形容一下这种病的死状吗?”
尹剑平情不由己地把脸埋在了手掌里,汩汩泪水,却由他指缝里一颗颗地迸落而出!忽然他觉得一只温软的手掌搭在了他肩上。尹剑平身子一震,抬起脸来。他所接触到甘十九妹那张美丽的脸上,竟然含蓄着无限温馨与同情。那是一种最美的人性慈晖,这气质显示在任何人脸上,都是可爱的!
甘十九妹轻轻地摇着头,脸上略现俏皮地浅笑道:“得了,你也就别伤心了!”
一面说,她另一只手抖开了一条绢帕,轻轻为他试去脸上的泪痕!尹剑平先是一种惊愕,继而注目对方!心里冲激着猛烈的浪潮,竟然难以想象地接受了她的关爱!收回了手绢,甘十九妹被他看得有点发窘地退回原处坐下来。
尹剑平此一刻所面临的,岂止是昔日之痛?无限的新仇和旧恨穿插着眼前甘十九妹的冷酷与关爱,形成了前所未有的紊乱。他简直是不知如何来应付这一刹间的事!同时更不知如何来应付眼前的这个人!
“尹兄,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
这一声“尹兄”,显然与先时的“尹先生”大有不同,使得尹剑平忽然间感觉到,彼此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尹剑平点点头,由乱雪纷飞的百感交集里,又回复到了现实世界,从而发生出一些警觉,情绪便稍见缓和下来。
“姑娘方才说到哪里?”
甘十九妹道:“我很想知道一下东方先生以及他家人当时的死态,你还记得吗?”
“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尹剑平道:“全身上下,俱都生满了黑色斑点,甚至于尸体腐烂之后,在骨头上亦能清晰地找到这些痕迹。”
甘十九妹点头道:“黑色斑点?”
顿了一下,她接道:“是一种感染力很强的瘟疫!原来你父母亲以及东方先生是患染这种可怕的瘟疫。实在是太可怕了!”
尹剑平皱着眉毛,摇摇头道:“姑娘虽然也这么认定,但是,我却宁愿抱着怀疑的态度!”
“为什么?”甘十九妹道:“莫非你另外发现了什么可疑的地方?”
“姑娘请想,”尹剑平冷静地道:“如果我义父之死因,是得自我父亲那边的传染,这其中大有可疑,如果是那样,我绝不会得能免过,因为我接近死者的机会,比义父更多更久,如果真要传染的话,自然第一个传染的就是我!”
甘十九妹徐徐地点头,表示他这个说法有理。
尹剑平遂即又道:“再者,据一个熟悉这种瘟疫的医者告诉我说,这类黑斑症是一种传染力最强的瘟疫,凡是感染上这种病的人,最迟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即会发作,一经发作,绝无幸免之理,可是我义父全家,却是在搬离原地一年之后才行发作,显然绝非是自我父亲那边传染而来。”
甘十九妹只仔细的在聆听着,暂时不置一词。
尹剑平苦笑了一下,悲愤地道:“还有一点,正如姑娘所说,那就是这种‘黑斑症’是一种感染力极强的瘟疫症,据那位颇有见地的医者为我分析说,如果曾经与这种瘟疫者相处过,哪怕是极短的时间,他也不可能得于幸免的,如果这些话足以征信,那么,姑娘即时可以了解到,这所有的事件里,所显示的是诸多矛盾与离奇……”
甘十九妹眨动了一下眼睛,点头道:“这件事果然有些奇怪,其实你不说,我也已经想到了。”
尹剑平道:“姑娘想到了些什么?”
甘十九妹缓缓道:“你那个甚通医理的朋友对于这种‘黑斑症’分析得还不够透彻,对这种‘黑斑症’其实我了解得比他要清楚详尽得多。”
尹剑平睁大了眼睛道:“愿聆高见!”
甘十九妹哼了一声,说道:“尹兄也许还不知道,这种黑斑症另有个名字,叫‘三七黑死病’!”
“三七……黑死……病?”
尹剑平显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甘十九妹看了他一眼,神秘地道:“你可知道这三七两个字所显示的意思吗?”
“这个我倒没听说过。”
“那么我就告诉你!”她很有见解地道:“三,就是与这类黑斑瘟疫的患者相处过三天的时间一定会被波及传染,绝无例外。七,就是凡是患染了这种病的人,在七大之内一定死亡,也是绝无例外!”
“原来是这样!”尹剑平倒是还不曾听说过。
甘十九妹明媚的眸子,冷冷注视着他道:“我现在要问你的是,你可曾与死者任何一人相处过三天以上的时间?你仔细想想看。”
尹剑平冷笑道:“我这何止三天?只怕三十天也超过了…”我曾在先父母住处守灵七日,东方义父处也是一样……”
“这就奇怪了!”甘十九妹打量着他,说道:“也许你这个人,生具异禀……天生的跟别人不一样!”
尹剑平长叹一声道:“每到想不通的时候,我也常常这么来安慰自己……无论如何,死者已矣!说来这些都已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但是每一想起来,却又那么深深地困惑着我,直到如今我仍然在摸索着……实在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甘十九妹缓缓地点头,说道:“这些事你用不着着急,是非黑白,是绝不会混淆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慢慢留意,不难会有所发现!”
尹剑平感伤叹息了一声,往后的事情他简直不能再想下去,老天似乎对他特别折磨与留难,似乎天底下所有的不幸,全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而所有的不幸中之大幸,也全部集中在他独自一个人身上。细细一想,每一件仇杀,每一个死因,他这个人竟然都幸免于难,个中曲折巧妙,简直如同神话一般的离奇,奇妙得令人匪夷所思。更奇的是,每一个死难者,却都与他有着切身的关联,使得他不得不肩负起事后复仇的重责大任,往事一件件,历历由脑海中掠过去,每一桩,每一件事都像是一块重逾千斤的沉重大石,深深地压迫在他的心上,真有不胜负荷之感!
由无边深沉的血腥痛海里猛然觉醒过来,忽然触目在甘十九妹那张美丽明媚的脸上,他更像是被一把极其锋利的冰刃,摹地插进到胸膛里。
是梦幻抑或是现实?
自己怎么会同“她”,在如此夜静更深的静夜里,彼此独守一室,促膝深谈!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怪事!
一惊之下,由不住使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简直是一番无法形容的深切感受。
其实这一切一切,加之在他这颗历经千锤百炼的心上,早已使得他变得较之一般常人要坚强了不知多少。再多上一番克制与忍耐,亦不见得就挺受不住。他仍然遵守着昔日所抱定的宗旨,使自己在饱经患难挫折之后更加地坚强与百折不挠!如此才能争到最后的胜利。
这么一想,他顿时大感轻快,反而觉得眼前对方的这番邂逅,诚是难能可贵了!因为这是他唯一可以了解到对方的机会,所谓知彼知己,百战百胜,虽然这种暗伏的“心机”,有失光明磊落,欺骗一个少女的感情,更非自己本心所甘心情愿,但是在复仇的大前题之下,似乎都已不必计较。尹剑平自信这是对自己再一次更严厉的挑战,感情的挑战,他在克制自己内心工作方面,早已打了无数次胜仗,不相信这一次就会败阵!这么一想,他立刻就恢复了自信,不再沮丧。
甘十九妹微微一笑,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尹剑平摇摇头,几乎有些情怯,因为对方那双眼睛所显示的精明,几乎使得他不敢逼视,每一次与她目光相对时,都生怕为她看出了自己的“虚伪”与“心怀叵测”,然而他必须要接受这个挑战,并要打胜这一场“感情之战”,那么,首先要战胜的,就是对方那一双眼睛。
有了这一番激动,他立刻克服了内心的虚伪!当他目光再次与对方接触时,己失去了原有的情虚与矜持!
甘十九妹缓缓点着头道:“过去我师父常常说我是一个能够经受任何打击的坚强的人,但是今天我看见了你,从你的眼睛里,屡屡领受到你的坚毅不屈,使我大为惊异。老实说,我从来还没有见过像你眼里所显示的那般坚强的人,我相信你比我要坚强得多了!”
尹剑平心内怦然一动,暗忖道:“好厉害的女人!”
心里一硬,再忖道:“甘明珠,你虽智者,我亦要你千虑而失其一!”
当下微微一笑道:“坚强与痛苦,常常是不可分开来的,若没有痛苦的折磨,任何人也不会变得坚强,姑娘毋宁说我是一个痛苦的人,也许更为恰当一些!”
“不,”甘十九妹微微摇了一下头:“只有痛苦而无坚强意志的人,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可怜的人而已,但是在你的眼睛里,却找不到一点点令人怜恤的神采,只有令人顿生钦敬的坚毅!”
“姑娘太客气了。”说了这句话,他内心颇生无限感慨,对方这几句话,无异是出自肺腑之言,实足感人,引为知己之言,亦十分恰当。
说了这句话,他眼睛里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心里的感伤,含有警惕与含蓄地看向对方。
甘十九妹注视着他道:“你确是一个不易观察透彻的人,我简直难以相信,一个人的心里竟能够容纳得下像你心里所包容的那些事情,太令人惊奇了。”
尹剑平不动声色地道:“姑娘果然深奥莫测,以你听见,在下心里又包藏着些什么?”
甘十九妹轻松地一笑,露出细细洁白的一口玉齿,“你是在考我么?”
尹剑平欠身道:“在下不敢。”
“好吧。”甘十九妹把背靠向椅子,“既承见问,我就说出来给你听听!你心里积压的事情太多了,”她弯曲着手指道:“悲愤、仇恨、坚毅、仁爱与宽恕,你可承认我说的这几点?”
尹剑平想了想,点一点头,说道:“都说对了!”
“这我就又不明白了!”甘十九妹眼睛在他的脸上轻轻一转:“既有仇恨与坚毅,就不该有仁爱与宽恕,这是两种极端呀!”
尹剑平缓缓垂下头来道:“你说的不错,其实我也正在意图努力设法,克服心里的这一点……”
一刹间,他眸子里闪烁着森森的仇焰!
“这就对了!”甘十九妹点头道:“人生天地,总要把持着几点原则,是非不容曲解,黑白不可混淆,敢爱敢恨,恩怨分明,能够把握住这些,就不愧人生天地一场,是不是?”
她脸上一刹间显现出无限情意,一扫虚伪的矫作,直直地向尹剑平脸上看去。
这种纯情的暴露,使得心怀叵测的尹剑平禁不住大大地为之惊心,从而使他发觉到甘十九妹这个姑娘正如她自己说,确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不矫揉造作,不虚情假意!
很少有人,能够当受得住这对眼睛所放射的情焰!尹剑平却当受住了!
甘十九妹那双充满了情意的荡荡秋波,足足在他脸上停留了很长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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