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鬼 番外完结-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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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存的灵魂为了保存灵力都会无意识地将自己变成一个没有形态的意识体，而这种意识体往往没有记忆没有思想，无形于天地之间，一旦有一天被唤醒了记忆，有了自己的牵挂，化为人形便会立刻耗尽灵力魂飞魄散。
　　肖玖玖感觉到自己残存的灵魂在一点一点散去，这无异于生命力的流逝，他早就已经撑到了极限，现在更是再也撑不下去了。
　　当初流连在忘川河畔时，常听黑白无常问那些不愿轮回转世的亡魂是否有未完成的心愿。他听了也不禁仔仔细细地去想自己可有什么遗愿，可是那时的他忘记了一切，心里空空荡荡的便觉得自己不贪心，一点也不贪心，就那样纯粹的无欲无求，不离开也不是因为留恋不舍，只是因为他不知道要去哪里，能去哪里。
　　而现在，看着眼前这个带着病态的苍白的人，看他虚弱得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肖玖玖忽然觉得只要他能好好的活下去，就够了。
　　张绵看到眼前情景时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正当他要让陈以禹想办法之际，肖玖玖忽然再度对他说道：“我已经没有时间了，还有一分钟，那个人就要出生了。”
　　肖玖玖所说的那个人，便是不久之前堕入轮回之门的方绎，还有一分钟，他就要重新降临在这个世界上了，然后开始一段或平凡或传奇的人生。自己的命运和什么人或事息息相关，是可以感觉得到的，更何况是在一切都已经想起来以后。
　　身为怨灵而无法轮回的方绎吞噬了肖玖玖的灵魂夺走了他轮回的资格，这使得肖玖玖以意识体的形式遗留在人间的残魂和方绎之间成了此消彼长的关系，若是方绎出生，肖玖玖便不得不消失，连这最后的一缕残魂都将立刻魂飞魄散，因为从此以后这世上只有方绎，不能再有肖玖玖。
　　再次看向对一切都还毫不知情的言川，肖玖玖对张绵说话的语气里第一次掺杂了点点恳求的意味：“你就让道士告诉他，我是去轮回了，不是消失。这是他一直都期望的，所以不要把不尽人意的真相说出来，我不想他失望。告诉他，要好好活着等我回来找他，以普通人的身份来到他身边，就像他梦里所期待的那样，一起度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夏天。”
　　“再相遇，我一定对他百般的好，不让他害怕，不强迫他做任何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最后有一点光缓缓落进了言川的右耳中，那一直都寂静无声的右耳忽然听见了窗外冷冽的风声，言川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看向窗外，却只看到有点点光亮往靠近天边的地方渐渐远去了……
　　***
　　千里之外的妇幼医院，一名产妇被推出产房。
　　护士抱着一个全身红彤彤的婴儿向在走廊里苦等了一夜的家属报喜：“恭喜你们，母子平安，是个小少爷。”
　　年轻的男人颤抖着双手接过护士手里的婴儿，已经激动得语无伦次。
　　“你们有没有事先给孩子起好名字啊？”喧闹的人群中不知是谁问了一句。
　　孩子的奶奶笑着说：“还在肚子里揣着的时候他妈就说不管以后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叫方绎。”
　　有些事情成了定局便再也无可挽回。
　　张绵看着言川的眼睛：“这是他走之前，让我转告你的。”
　　言川听完张绵的话双眼微微泛红，从爱上肖玖玖开始他就知道人鬼殊途，常常梦见各种各样的离别情景，然后在夜里被惊醒再也无法睡去。可是他从未想到，真正的离别是这样的无奈，比设想的任何一种方式都更加无奈。没有拥抱，甚至没能见上最后一面，他甚至不知道刚才所经历的就是他和肖玖玖的离别。
　　言川面无表情地看向陈以禹：“你真的成功将他送去轮回了吗？”
　　陈以禹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再戴上的时候轻轻点了点头。
　　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角，言川低低地说：“可是我总有一种感觉，好像我再也等不到他了。”
　　张绵微微低了头似乎在想着什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无暇顾及言川说了什么。
　　陈以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于是保持了沉默。
　　后来，陈以禹和张绵一起离开，整栋房子又只剩下了言川一个人。他仰面躺在了床上，双手捂住脸，自言自语时声音里透着掩藏不住的颤抖：“你说了要我等你，我就一定会等，必须得等。”
　　他说得很轻很缓，却是一字一句都像是在镌刻誓言。一个人的誓言。
　　从此以后，只有他一个人了。
　　这个冷冷清清的屋子里，他再也感受不到肖玖玖的存在。
　　而言川却能够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在以后没有肖玖玖的漫漫无期里，他留下的这些话会成为自己唯一的支柱……


第76章　
　　从言川家出来以后，陈以禹犹豫再三停下脚步看向张绵，早在刚才他就察觉了他的异样，现在看他魂不守舍地想着别的事情，并没有发现同行的人已经停下，还在自顾自的往前走，陈以禹更加觉得蹊跷。
　　“张绵，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陈以禹叫住仍旧在往前走的人，直截了当地问：“肖玖玖到底去了哪里？”
　　张绵闻言停下脚步，轻描淡写地说：“魂飞魄散了。”
　　陈以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着张绵的眼睛，努力辨别其中蕴藏的东西，最终没有找出哪怕一丁点嘲弄，他不由深吸一口气：“所以……你刚才所说的都是骗言川的？”
　　“那可是肖玖玖求我的。”张绵说着转身往前走去。
　　陈以禹在原地愣了愣，然后跟上去：“我看你现在还是有所顾虑，那你可以告诉我肖玖玖消失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张绵猛的转身看向陈以禹，再开口时语气急促，听得出来他连呼吸都不太顺畅：“方绎轮回转世了。”
　　“方绎轮回，你为什么会这么害怕？”镶金边的眼镜背后那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或者我换个方式问，你和方绎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张绵欲言又止。
　　“方绎转世以后就是普通人了，你在害怕什么？”
　　张绵垂着双眸摇摇头：“事情如果真的这样简单，那就太好了。”
　　陈以禹点点头，作为一个捉鬼师，他不可能没有常识，不由叹息道：“怨灵并不是某一个人死后的灵魂，而是由世间万物的怨气集聚而成，遇到游荡在人间的灵魂便将其吸食，弱小者被其同化，若是被吸食的灵魂执念很深压倒了原本的主宰者，便会成为那灵体的新主宰。所以你一直想对付的并不是方绎，而是怨灵里所聚集的另一个灵魂，是吗？”
　　“是。”虽然只说出了一个字，但张绵还是感觉被无形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是谁？”
　　一听到这个问题，张绵忽然笑了，笑得有几分神经质，说出来的话更是叫常人难以理解：“另一个张绵。”
　　“什么？！”虽然早就隐约有所察觉张绵这个人不简单，可是他的话还是让陈以禹大吃了一惊。
　　看着难得受到惊吓的捉鬼师陈以禹，张绵不屑地摇摇头：“你还记得我们组合几个月之前发生车祸的事吗？不，不应该说是【我们】组合，应该说O。N。E组合全体成员发生车祸这件事，你还有印象吗？”
　　陈以禹点点头，那是一起粉丝追车造成的连环车祸，当时惊动了整个娱乐圈，状况之惨烈，恐怕遭遇车祸的成员们现在想起来都会后怕。
　　“我的灵魂。”张绵用食指在自己太阳穴点了点，然后伸手覆上了自己的心脏：“占据了这具本不属于我的身体。”
　　“你的意思是，真正的张绵已经……？”
　　张绵点点头：“车祸当场，我就看见自己的肉身被熊熊烈火烧焦，然后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占据了现在这具肉身，后来怨灵出现将他的灵魂吸食了。”
　　“因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肉身被强占，所以他怨念极深，以至于吸食他的怨灵没能将他同化，反而被他主宰了，然后他就一直缠着你想要索回肉身？”陈以禹的大脑在疾速运转，整个事件的脉络渐渐清晰起来：“所以你才千方百计的帮我们对付怨灵，是吗？后来肖玖玖利用小诺唤醒了怨灵中的另一个强大灵魂——方绎，却被方绎算计。于是你故意将肖玖玖的残魂游荡在忘川河的消息告诉言川，目的就是想利用肖玖玖和方绎此消彼长的关系逼得方绎魂飞魄散，以达到让他所依赖的怨灵也跟着一并消失的目的。只有怨灵消失，你才会安全。”
　　然而肖玖玖的失败使得方绎的灵魂为了轮回转世而与怨灵本体脱离，从而失去了肉身的那个张绵重新成为了那股强大怨气的主宰……
　　张绵深吸一口气：“他已经回来了，我能感觉到，他这次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我、你、言川，还有其他人。”
　　***
　　三个月后，张绵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了。
　　人气成员卷入一场离奇失踪案使得整个组合瞬间沉入了低谷，各种片约、代言以及综艺的资源被分给公司旗下的其他艺人，曝光率大幅度下降、高音主唱的缺失给整个组合带来的是灭顶的灾难。
　　站在巅峰被万千粉丝簇拥着的时候是idol们的职业生涯中最为闪耀的时候，其一日三餐吃喝拉撒都被粉丝们所津津乐道，有时候连一个小感冒都牵动着粉丝的心尖儿，而粉丝经济时代天生就注定了“粉丝”这个群体的流动性，一旦idol没有华丽的舞台展示，没有新鲜出炉的音源、片源、综艺，那么亿万粉丝很快就会流失殆尽，她们将用热情和金钱去拥护别的新生面孔，将一个又一个刚刚出道的新人捧上人气的巅峰。
　　最长情的是粉丝，最绝情的也是粉丝。
　　随着张绵的失踪，不久以后，曾问鼎亚洲乐坛的偶像天团O。N。E风卷残云一般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曾经铸就的辉煌终究还是逃脱不掉时间这个魔咒，成为了永恒的历史。
　　***
　　凌晨两点，正是阴气最盛的时候，言川猛的从床上坐起来。
　　自从肖玖玖离开以后，他没再睡过一个好觉，不是彻夜辗转反侧就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刚才不知是在梦中还是现实，一股逼人的寒意将他笼罩，让他惊醒过来，那股阴寒之气似曾相识，但言川知道那并不是肖玖玖。
　　叩叩的敲门声响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听来异常清晰，那声音回响在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就像是索命的魔咒。
　　言川的喉结上下滑动着，始终坐在床上没有动。
　　陈以禹早就在言川的卧室门背后贴了一道明黄色的符咒，他叮嘱过，如果半夜听到敲门声，千万不要好奇，不要开门。
　　那怨灵已经找张绵报了仇，现在将目标锁定了言川。
　　“我和他无冤无仇，他找我干什么？”言川这样问过陈以禹。
　　而陈以禹无奈地摇头：“曾经被他主宰着思想的方绎后来被肖玖玖唤醒，并且成功地转世为人，而他却还在人间永无尽期的游荡，所以他的怨气已经比之前还要重得多，张绵失踪之前曾跟我谈起，他会让参与过这件事的人都不得好死。”
　　言川若有所思地靠在了沙发里，半晌道：“张绵的失踪是开端，现在轮到我，这么说来，连你和嫂子也会有危险？”
　　陈以禹看着言川，最后逼着自己故作轻松并开玩笑似的说：“你放心，冤有头债有主，他肯定会先找你，只要你坚持住，我和你嫂子就是安全的。”
　　事到如今，是生是死对于言川来说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所以陈以禹总是不放心他，害怕他会想不开，每一天晚上都在重复地做着同一个噩梦，梦见第二天清晨当自己走进言川房间的时候，原本活生生的一个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干枯的尸体，明知他是被怨灵吸干了精气，正常人一眼便能看出来是非正常死亡，梦中的自己却还自欺欺人地将整座空空的小别墅仔仔细细地盘查了一遍，最后还将一只沾着安眠药粉末的杯子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若无其事地拿起电话报了警。
　　接着便是像张绵失踪时那样，新闻媒体及各大网络平台争先恐后的报道，粉丝哭天喊地的声音不绝于耳。
　　然后经纪公司出面善后，将言川的死归结于长久而来的抑郁症。而抑郁由来的说辞便是去年言川接拍恐怖片时入戏太深，导致他直到现在都没有从一年前那阴暗扭曲的剧情中走出来，再加上光鲜亮丽背后所承担的巨大压力，言川最终在自己家中服安眠药自杀身亡。
　　在一段阴森诡异的镇魂曲中，陈以禹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又做了相同的噩梦。
　　点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
　　陈以禹思忖片刻，决定给言川打个电话。为了不吵醒身边熟睡的妻子，他蹑手蹑脚地下床离开了房间。
　　电话被接通时，陈以禹听到了那边咚咚的敲门声，骨骼敲击门板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透过电话线传来，阴冷得像是地狱的钟声在给阳寿将尽的人做最后的讣告。
　　“言川，你没事吧？”陈以禹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我没事。”电话那端的回答异常冷静。
　　“记住，千万不要开门。”
　　“我知道。”
　　“禹。”
　　黑暗中忽然响起女人的声音，陈以禹心头大惊，回头一看发现妻子不知什么时候从卧室里出来站在了自己身后，对上陈以禹的视线，她微微一笑：“赶紧回房休息吧。”
　　她说完便转身回了房间。
　　看着她齐肩的黑发，陈以禹不由觉得背脊一阵发麻，眼前的女人好生怪异，除了外貌跟他的结发妻子一模一样，他找不出另外的理由去相信刚刚从自己眼前走过的就是自己那温婉可人妻子。


第77章　（最终章）
　　自从那天晚上通了电话以后，言川再也没有见过陈以禹和他的妻子。
　　他们就像之前的张绵一样，失踪了。
　　小诺再一次出现在言川面前已经是那年深秋，那天风很大，他一直跟着言川，从公司跟到片场，再跟着他回家。
　　言川没和他说过一句话，进屋后便将他拒之门外。
　　一直到将近凌晨，言川口渴去厨房里倒水，才从监控器里看见小诺一直等在门口。
　　“凌晨两点那怨灵就会出现，你如果想死，就继续等着吧。”言川从监控器里传音出去。
　　小诺抬头，隔着屏幕对上了言川的视线：“现在只剩下我和你了，让我跟在你身边吧，大家互相有个照应。”
　　“不需要。”言川没有半点犹豫便开口拒绝，“你就是个灾星。”
　　他说完便回卧室关紧了房门。
　　***
　　清晨六点，道旁的路灯都灭了，深秋的绵雨过后天灰蒙蒙的，天空中仿佛笼罩着一层总也散不去的阴霾。曾经苍郁的草木都枯了，冷空气在落叶堆积的山顶来回流动，有点冷清，有点寂寞。
　　言川打开门，小诺已经不见了踪影。
　　外面的秋风依旧很劲，卷着枯黄的落叶联翩飞舞。言川拉了拉衣襟以抵御寒风，正要关门进屋，眼角却瞥见了萧条草木中一点刺眼的鲜红，他愣了愣，然后凝神仔细看去，发现那鲜红不止一点，疏疏落落的草丛间隐隐绰绰的掩盖斑驳的红。
　　不祥的预感使得言川心头瞬间升起一种强烈的不适感，他舔了舔嘴唇，然后朝着那鲜红斑驳的草丛走去。
　　拨开枯槁的枝叶，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停止了流动，风和时间都赫然静止，言川惊讶地看着地上那一大滩骇人的血迹，朱红的颜色，血液已经凝固，看样子是有段时间了。而干涸的血迹旁，一只小猫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它的身体已经被一整夜的秋风冻得僵硬了，黑色的皮毛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