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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听无常说-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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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长释睁圆了眼睛:“你是白大人?”
  钟留点头,搓着双手笑嘻嘻道:“你现在想看钟留做什么?快说,趁我现在还在他身体里,给你掐个兰花指看看怎么样?”
  沈长释:“……”
  两人在梅庄门前绕了一圈后,沈长释指着梅庄侧门旁的一个狗洞,姜青诉倒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心想反正不是她的身体钻,丢脸也是丢的钟留的脸。
  沈长释就见钟留那满脸胡子的脸挑起眉毛,神色飞舞,心里像是吃了馊了的隔夜饭一样恶心,吞了口口水后,给姜青诉把风。
  钟留身体高大,要从狗洞钻进去有些不容易,好在这个狗洞旁边的石块有些松动,钻进来的途中拆了两块,她便直接进了梅庄内。
  梅庄内的下人并不多,可能是因为侧门这边太偏,地上的杂草长得快有膝盖高了也没人打理,整个院子看过去像是荒废了许久。
  有些房屋边沿结着冰条也没下人把它打下来,姜青诉猫着腰贴着墙角走,顺着长廊走到尾,也没听见什么动静。
  姜青诉又走过了两个走廊,才看到了另一个院子。这院子外头种着爬山虎,如今这个季节爬山虎都已经枯萎了,长长地坠在了拱门前,结了一层冰,反而形成了一层厚厚的门帘。
  她侧耳听了听,里面没动静,也没人声,于是掀开了爬山虎朝里走。
  进了院子才发现这里是什么地方。
  李家的祠堂,供着祖宗用的,只是不知道为何会如此荒凉,甚至连个打扫的人都没有。
  院子很小,除了祠堂内供奉的祖宗之外,还有院子中间的梅花。
  梅庄内有梅花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梅花的每一节枝丫上都长满了花,且开的很鲜艳,黄色的蜡梅味道甜腻,顺着微薄的风在院子里回荡。几片花瓣落在了树根的积雪上,乍一眼看过去,倒是个精致的园景,不过姜青诉看得可不是乍一眼。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那株梅树,发觉出了梅树周身萦绕的气息有些怪,是她从未见过的。
  可能在地府待久了,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这么看过去,那束浅淡的光竟然有些吸引人。
  姜青诉朝前走了几步,站在了梅树旁边,伸手拨弄了一下花瓣,胸腔传来一阵剧烈的颤抖,钟留的心脏狂跳,像是要冲出口中一般。
  她连忙将手收回来,脑海中一闪而过些什么,那模糊的画面里有张熟悉的脸。姜青诉闭上眼睛仔细想了想,终于想起来那张脸是她在奈何桥上有过两面之缘的李慕容。
  捉到了线索还能让它断了?
  这回姜青诉没有犹豫便将手覆盖在了树干上,手掌传来的一股热流刺痛了她的神经,指尖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吸力栓在了梅枝上,不论她怎么用力也拔不出来。
  她的另一只手捂着胸口,心脏跳动的太快,噗通噗通的声音几乎要将她淹没在其中,这回不是开玩笑的了,这感觉像是要死了一样。
  姜青诉连忙想将手抽回来,偏偏不论她如何用力,那只手也丝毫不能动弹。
  眼前的梅花顿时变得模糊,这片白皑皑的雪开始泛花,变成了一道道人影。
  姜青诉疼到双腿支撑不住,单脚跪在了地上,她清晰的听见了耳畔有吵闹声,一声又一声,无比熟悉的声音,就在她的身侧喊着她。
  “姜相说得这是什么话!难道礼部尚书做得不对吗?”
  “此乃一国之母皇后娘娘的寿诞,许某人又怎么会不按礼法来办!”
  “姜相,你虽位高权重,可这手也不能直接伸到礼部来搅弄风云吧!”
  姜青诉一回头,看见的是满朝文武对她的不满,她早已惹了众怒,根本就不将这群人放在眼里。她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朝中有能者无不与她有一二分交情,几个年迈的顽固说的话,又何须听在耳里,放在心上?
  姜青诉看向周围这些眼熟的人,心脏不可遏制地狂跳起来,她顺着那群人的目光一同看向高台之上穿着明黄朝服的男人,他背对着光,那张脸根本叫人看不清。
  他低沉的声音就只说了四个字:“听姜相的。”
  听姜相的。
  听她姜青诉的。
  一时间群臣不满,姜青诉缓缓勾起嘴角,心里却疼得滴血,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是那些老臣对她的鄙夷与愤恨,目光所及一人,姜青诉怔住。
  方大人?不是在她死后的第二年就去地府报道了吗?
  是了!
  她死了,她已经死了。
  姜青诉习惯性地抬手摸一摸脖子上的伤痕,触手是脸上挂下来的胡子,顿时让她清醒了不少。
  白雪覆盖在钟留的身上,周围的场景也都熟悉了起来,是李家的祠堂,还有她身侧古怪的树。
  钻心的疼痛从她的脖子后颈处传来,仿佛有刀正在砍一般,冰凉的雪顺着她的衣领滑下,融化为液体,就像那日她在去地府前看见自己无头尸首跪在午门,鲜红的血液顺着脖子滑入领口一般。
  那血是烫的,和她的眼泪一样。
  李家祠堂内,身形高大的钟留跪在梅树前,压低着嗓音呜呜地哭泣,随后像是承受不了痛苦一般哀嚎起来。
  皑皑白雪包裹的祠堂中央,纷飞的黄色蜡梅花瓣卷了一地雪沙,姜青诉的魂魄像是被抽走了一样,逐渐无法依附在钟留的身上。
  高大粗犷的男人与他身体里的纤弱身影重叠在一起,身影绰绰,像是有什么在强行将他们分离。
  琅城西侧,花街柳巷某家青楼二楼厢房中。
  年轻俊朗的男子身穿玄色衣袍,斜靠在长椅上,单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上端了杯茶,面无表情地看向趴跪在地上的女子。
  女子是近些日子在琅城烟花之地成名的,果真是长得玲珑标志,身形丰韵却不胖,朝面前的男子跪下时,半露酥胸,一副羸弱可怜的模样。
  “这位鬼差哥哥,能不能放过奴家呀?奴家没做什么坏事。”说完,还用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看过去。
  单邪将茶杯中的茶一饮而尽,随后将茶杯往地面上一丢,有些无聊似地道:“嗯,正好没事儿,陪你玩玩儿。”
  那女子听见这话,嘴角勾起一抹笑,连忙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还道:“是,奴家一定会好好伺候您!”
  单邪坐直了身体,看那名女子以搔首弄姿之态把上身的衣服都脱光,面朝着他还露出奴颜媚骨的姿态,鼻腔哼哼一些婉转勾人的声音。
  单邪缓缓勾起嘴角,似乎是有些满意的,随后从腰间抽出了镇魂鞭,轻轻地在空中抽打了一下,镇魂鞭发出好听的嗡嗡声。单单是那在空中的一下,便让眼前的女子吓得脸色苍白,失魂落魄地趴在了他的跟前。
  “是小奴有眼不识泰山!无常大人饶命!”
  “命?你不是早就没了?”单邪挑眉,狠狠地一鞭抽在了那女子的身上,啪得一声将那两百年的鬼魂从青楼女子的身体里抽了出来,青楼女子倒在了地上,而那鬼魂惧怕地惊叫一声,便要从窗户跑走。
  门窗同时关上,屋内燃起了蓝火,浑身□□的女鬼嘤嘤抽泣,不死心地还想勾引来换的一线生机,毕竟之前她都是这么做的。
  谁料到刚挺起胸,胸前便被抽了一鞭,魂魄从中间裂开,完好的身形顿时多出了一道缝隙,随后便是女鬼的腿,她的腰,还有她的背。
  单邪玩儿得正高兴,长鞭勒住了女鬼的脖子,将她的脖子勒出了一条红痕,他低低说了句:“还是有道行的打起来才有意思。”
  女鬼若不是已经吸了不少人间男子的阳气,根本就抵抗不了单邪三鞭,如今三鞭已过,她觉得自己恐怕要在这人面前死第二次了,如今只想来个痛快,别受折磨。
  单邪目光一顿,握着鞭子的手紧了紧,女子趴跪在梅树前颤抖的模样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姜青诉一半的魂魄离了钟留的身体,钟留的意识也逐渐回来了些。
  他左右看了两眼,发觉不对,顿时将手从梅树上抽了回来,与此同时,姜青诉与他完全离体,只是还被牢牢地困在了梅树旁。
  “白大人!”
  一道蓝火从天而降,将那群花瓣烧个精光,大雪骤然停下,风也静止了。
  钟留就见一阵黑烟从姜青诉身边遮过,那梅花树秃了一半,姜青诉也不见踪影。
  梅庄内似乎听见了动静,有人正朝这边赶来,脚步声杂乱急促。
  钟留一跺脚,叹了声气:“救她也顺带救下我呀!”而后匆匆翻墙出了祠堂的院子。


第9章 点梅灯:六
  客栈内。
  窗户吱呀一声被吹开,黑风带着几片白雪一同入了屋,窗户再度关上。
  单邪将怀中抱着的人并不算温柔地扔在了床上,扔上去的时候姿势都有些别扭,他也没打算去调整,就这么眯着眼睛,仿佛瞪人一般瞪着对方。
  姜青诉已经昏厥了,她现在比起沈长释只差不好,歪七扭八地躺在了单邪的床上,衣衫凌乱脸色苍白,眉头紧皱,似乎还在梦魇之中。
  单邪转身,靠在桌边的椅子眨眼便到了他的身后,待他坐下,微皱的眉头才舒展,嘴角勾起一抹嗤笑。
  胆子是有多大才敢附身去梅庄里?
  脑子是有多蠢才把手贴上梅灵本体的树干?
  躺在床上的姜青诉不知道无常大人的腹诽,头歪着,手扭着,腿曲着,姿势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单邪还算好心,侧头叹了口气,觉得这姿势实在是有辱他的眼睛,于是起身准备给她调整得舒服一些,手刚贴上对方的肩膀,便看见一片从她发间落出来的黄色花瓣。
  花瓣上萦绕着梅灵气息,还未散去。
  单邪将花瓣拿起来,触手的同时,脑海中闪过了一些画面。
  少年身穿靛色衣袍,锦衣华服,脸上沾了些许泥点,蹲在地上双手刨土,抬起头来爽朗一笑时,说道:“我要为你种一棵树,等我们将来垂垂老矣,再砍去做口棺材,葬在一起。”
  单邪挑眉,手指松开,花瓣飘落在他的手心,眨眼便被冥火烧了个精光。
  再看向躺在床上的姜青诉,他伸手提着对方的衣领,把她往上拽了一些,好在姿势变了,看上去也不太难受。
  单邪坐回了椅子上,指尖燃起了冥火,他道:“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从外推开,两个身影毕恭毕敬地将门关好,然后弓着背,低着头,慢慢走到了单邪跟前。
  沈长释在梅庄门口等了半天等来了钟留翻墙出来,连忙过去问:“白大人,里头情况如何?”
  钟留道:“里面没什么事,不过白大人有事了,我们也要倒霉了。”
  两人回到客栈便哆哆嗦嗦地站在单邪的房门口,只等里面的人传话。
  此刻入了房间,两个七尺男儿一副霜打的茄子模样,一齐对着坐在椅子上的单邪鞠躬:“无常大人。”
  “嗯。”
  “给无常大人添麻烦了,是属下的错。”
  单邪收了指尖冥火,从腰间抽出了镇魂鞭,抬了抬下巴道:“跪好。”
  钟留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瞪向沈长释小声道:“都是你!为何不拦着白大人!”
  沈长释撇嘴:“怪我?白大人附身在你身上,出问题了当然是你的责任。”
  两人一边互相指责对方,一边趴跪在地上,毕恭毕敬,那姿势若非长年累月下来,也不可能趴得一模一样。
  一道镇魂鞭打下,漆黑之中,传来几声风啸。
  姜青诉醒来的时候,面对的是陌生的床幔,她深吸一口气,总觉得头疼。
  纤细的手掀开床幔的时候探头朝外看了一眼,整个格局似乎是客栈,桌上放了一壶茶,她吞了吞口水,觉得有些渴。
  光脚下床后便朝桌边走去,先是倒了杯热茶握在手中,再仔细打量客栈,想着自己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目光顺着客栈看了一圈,外头天已经黑了,屋内只点了一盏灯,所以有些暗,窗外的风将窗户吹开,哈开的缝隙带了些许月光进来,刚好照在了坐在窗边的男人身上。
  姜青诉吓了一跳,连忙将手中的杯子放下,往后退了几步,有些胆怯地问:“你……你是谁呀?”
  男人一身黑色着装,在姜青诉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回过头来,好看的脸在茭白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温和,只是眉眼之中带着些许冰冷。
  姜青诉呼吸停滞了会儿,随后喘着气,脸上有些红晕,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好看的男子,让她有些无措。
  “你醒了。”单邪合上窗户,单指指向桌上的油灯,灯火瞬间旺了一些。
  屋内光亮充足了之后,姜青诉将男人看的更清楚。
  “你是谁呀?这是哪儿?”那双桃花眼中带着几丝恐慌,双手背在身后,用力地将袖子绞在一起。
  单邪目光一滞,随后朝她走来。
  谁知道他一靠近,姜青诉便往后退,直至退到了门边,睁圆了眼睛道:“你你你……你别再过来了!我告诉你,我爹是大官,你最好赶快把我送回去!”
  “失忆?”单邪没将姜青诉的威胁放在眼里,只抬起右手,手心旋转这符文,掌心贴在了她的额头上方,片刻过后,他眉头紧皱。
  少了一魂一魄。
  姜青诉直接吓得坐在了地上,扁着嘴,一副要哭的模样。
  单邪收回了手,垂着眼眸,再朝姜青诉伸出手时,对方双手举过头顶交叉,像是害怕他出手打人一般。
  单邪嘁了一声,单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带到了桌边,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随后自己落座在对面,满脸不爽地看着对方。
  “你现在几岁?”看表情像个孩子。
  姜青诉缩了缩脚,肩膀垮下,小心翼翼道:“十一。”
  单邪无奈地喝了口水,还当真是个孩子,一旦少了魂魄便会心智不全,记忆断片,出现了部分空白,不过这种空白说不好。
  现在十一岁,搞不好明天早上就一岁了,到时候躺在床上哇哇大嚎都有可能。
  “除此之外,还记得什么?”
  单邪的表情太过严肃,姜青诉不敢撒谎:“我……我不记得了,我本来应该是在家里休息的,一睁开眼就到这儿了。”
  说完,她猛地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是不是要向我爹要了银两才肯把我交回去?我听爹说,最近京城里经常有小孩儿被绑架,可是坏人已经被抓起来了……不对,现在是四月,坏人还没被抓起来……”
  单邪瞥了一眼窗外的大雪,喝了口茶道:“没有坏人,我不绑人。”
  姜青诉双眼一亮,纤长的睫毛卷起,在眼下投了阴影:“那你要放我回去吗?”
  单邪摇头:“你哪儿也不能去。”
  都是沈长释和钟留那两人做的好事!带姜青诉贸贸然冲入梅庄中,即便他把人救回来了又怎么样?一魂一魄恐怕已经被梅灵本体吸入其中,若不想办法带回这一魂一魄,难保姜青诉会不会一直疯疯傻傻下去。
  姜青诉抿着嘴,似乎在忍受极大的恐惧,桃花眼中积了不少眼泪,就挂在下睫毛上,偏偏不掉下来,看上去倔强又可笑。
  单邪侧头叹了口气,声音总算不那么冰冷,尽量好声好气地问了句:“哭什么?”
  “我饿……”声音像是受伤的小兽一般。
  损了一魂一魄,的确会出现一些不适症状,饥饿不过是灵魂想要被填满的感觉,单邪无法,只能拿出一张冥符,随后在掌心燃烧。
  姜青诉虽说要哭,但是在见到凭空多出来的火时,眼泪就止住了,惊讶又好奇地看向单邪。
  只见冥火烧完之后,他的掌心多出了一盘糕点,放到了姜青诉面前后,顶着二十五岁女人面貌的白无常大人擦了擦手,抓起糕点便狼吞虎咽。嘴角沾了碎屑她也不在乎,粉嫩的舌头舔着下唇,吃得两腮鼓起,还不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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